伯恩的身份-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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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对的,卡洛斯。”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该隐做事情象你,也象我从前。这人应该尊敬。”
“他应该挨枪子儿,”刺客说。“在时间上很巧。过几天就是3月25日。在1968年3月25日,贾森·伯恩在三关的密林里被处决。现在,几年以后——几乎是同一天,另一个贾森·伯恩被追捕。那些美国佬和我们一样急着想干掉他。我很想知道这一次我们当中谁先扣动扳机。”
“这有什么要紧?”
“我要抓到他!”侧着的身影低声说。“他从来就不是真实的,而这就是他对我犯下的罪。告诉伙计们,谁要发现他。传话到蒙索公园,但别动手,盯着他,别动手,我要他活到3月25日。在3月25日这一天,我亲自处决他,然后把尸体交给美国人。”
“这吩咐马上就传下去。”
“安吉勒斯·多米尼,上帝的孩子。”
“安吉勒斯·多米尼。”乞丐说。
26
老军人一言不发,陪着比他年轻的男人在勃瓦·布隆内洒满月光的小道上走着。两人谁也不说话,因为已经说了太多——承认、反驳、否认和再肯定,威利尔不得不思考和分析,接受或强烈反对他所听到的一切。如果能忿怒地回击、驳斥谎言和让头脑重新冷静下来,生命会好受许多。但是不是泰然做这件事。他是个军人,逃避不是他的性格。
年轻人的话有不少是真的。这表现在他的眼睛里、声音里以及每一个祈求理解的手势里。这个没有名字的男人不是在撒谎。最终的背叛是在威利尔的家里。它说明了许许多多他以前不敢怀疑的事。老人真想痛哭一场。
对于伯恩这一个丧失记忆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可改变或编造的。变色龙没有现身。他的话之所以可信,是因为最重要的部分有事实为根据。他得寻找卡洛斯,了解那刺客知道些什么;如果失败,他就没命。除此以外,他什么也不想说。他没提及玛丽·圣雅克或者诺阿港,没提那个由一个或者几个不知是谁的人发出的住处,也没提会行走的空贝壳,它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因为他甚至不能肯定他的破碎记忆是否属于他本人。所有这一切都没提。
相反,他详细叙述了他所了解的有关一个名叫卡洛斯的刺客的情况。他的了解如此广泛,以至在叙述过程中,威利尔惊讶地望着他,承认他掌握的情况是高度机密的。同时对新的和惊人的情况符合许多既有的推断感到震惊。这些,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这样清楚地听过。由于他的儿子被害的缘故,将军有机会接触国内最机密的有关卡洛斯的卷宗,但是那些记录都无法和这个年轻人所摆出的事实相比。
“在阿根托尔餐厅同你谈过话、给我家里打电话、向你承认她是信使的那个女人……”
“叫拉维尔。”伯恩接口说。
将军停顿了一会儿。“谢谢。她识破了你,她拍了你的照片。”
“是的。”
“在这以前,他们有照片吗?”
“没有。”
“正如你追捕卡洛斯一样,他反过来追捕你。可是你没有照片,你只知道两个信使,一个刚才到了我家。”
“是的。”
“和我妻子说了话。”
“是的。”
老人转过身去。沉默开始了。
他们走到了小径的尽头。那儿有个小湖,湖边围着白色的砾石,每隔十到十五英尺就有一条长凳,就象仪仗队围着一座黑色大理石的墓地似地围着湖水。他们走到第三条长凳前。威利尔打破了沉默。
“我想坐下来,”他说。“上了年纪体力差了,这常使我难为情。”
“不必如此,”伯恩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是不必如此。”将军同意说,“但是确实如此。”他停了一会儿,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常常是和我妻子在一起的时候。”
“那没必要。”贾森说。
“你误解了我的话,”老人转过脸去对着年轻人。“我指的不是床上的事。我时常觉得有必要缩短各类活动——提前离开一个晚宴,独自去地中海度周末,或者到季斯塔德的山坡上去呆几天。”
“我不知道我是否听懂了。”
“我的妻子和我经常不在一起。在许多方面,我们各过各的生活,各寻各的乐趣。”
“我仍然不懂。”
“难道我还得使自己更难堪吗?”威利尔说。“当一个老头子发现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一心想和他共同生活,有些事情可以理解,可还有些事不这么容易理解。当然,首先得要在经济保障。在我说来还有一定程度的社交地位,物质享受,出入豪门巨宅,结交名流。这些都很容易理解。这些东西能把一漂亮的僧侣换进家来,在他的同辈中拿她炫耀,仿佛显示自己仍有男子生殖能力。但是人们总有疑问。”老军人停了好了会儿。他要说的话对他说来不是那么轻松。“她会不会找个情人 ?'…'”他平静地继续说。“她是不是渴求一个更年轻、更结实的身躯,一个和她更和谐的躯体?如果她这样做了,那也可以原谅——甚至令人有放下包袱的感觉,我想——只希望她能谨慎些。一个戴绿帽子的政治家要比不时发作的醉汉更快失去他的选民,因为这意味着他连老婆也控制不住。还有其它要担心的,例如,她会不会滥用他的名字?会不会公开谴责一个他想说服的对手?这些都是年轻的人可能会干的事。要是在交换当中的部分危险还可以对付。但有一个潜在的疑问,这个疑问一旦证明正确的话,是不可容忍的。这就是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参与了一个阴谋。”
“那你已经有所感觉了?”贾森低声问。
“感觉不等于现实!”老军人激动地反驳。“观察战场是不能凭感觉的。”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威利尔的头向后仰了仰,又向前低下来,目光落在湖水止。“我们今晚看到的事,可能有一个简单的解释。我希望有,而且我将给她一切机会来解释。”老人又停了下来。“可是我心里面知道不会有。就在你告诉我古典商店的事情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一点了。我看着街对面我房子的大门,忽然间,好几件事都对上号了。这使我感到痛苦。在过去的两小时里,我明知不对却坚持争论不休,没有理由再这么坚持了。我的儿子重于这个女人。”
“可你说过信赖她的判断力;她是你的得力助手。”
“这是真的。你瞧,我需要信赖她,极力想信赖她。天下最轻易的事就是使你相信自己是对的。一个人越老越如此。”
“你认为什么事对上号了?”
“她给予我的帮助,我对她的信赖。”威利尔转过脸来看着贾森。“你对卡洛斯了解得历史学家透彻。我详细看过他的档案,因为我比任何活着的人都更想看到他被捕、被处决,而且由我一个人去开枪。尽管档案又多又厚,可是内容远远不如你知道的多。然而你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的暗杀行为方面,还有他的行刺方法。你忽略了他的另一面。他不仅出卖他的枪,而且还出卖国家机密。”
“这我知道。”伯恩说,“这方面不是……”
“比如说,”将军继续说下去,就象没在、听到贾森的话。“我能看到涉及法国军事和核安全力量的机密文件。和我一样能看到的还有大约五个人都是不容怀疑的人。可我们经常发现莫斯科知道这些情况,华盛顿了解那些情况,北京了解另一些情况。”
“你向你的妻子谈论这些事情了?”伯恩惊讶地问。
“当然不。每当我把这类文件带回家时,都把它们放在我办公室里的保险柜中,那房间是任何不都不许进去的,除非我在场。除了我,只有一个人有一把钥匙,只有一个人知道警报器开关在哪里。我的妻子。”
“我认为这同谈论文件一样危险。这两件事都能逼着她去干。”
“我这样做是有理由的。我已到了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的年龄了;你不妨多注意些讣告页。假如我发生了意外,她被嘱打电话给军事顾问,然后走到我的办公室去,守在保险柜旁边直到保安人员抵达。”
“她不能就守在门口吗?”
“大家知道,象这年纪的人经常死在办公桌前。”威利尔闭上眼睛。“一直伴随着我的是她。一所房子,一个地方,没人相信有这种可能。”
“你肯定吗?”
“比我自己敢承认的还要肯定。是她坚持这桩婚事的。我多次提出我们的年龄悬殊,但是她根本不要听。她声称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的岁月,而不是那些分隔我们出生日期的岁月。她主动提出签一份放弃对威利尔家财产的任何要求的协议。当然,我也不要听这些,因为这是她把自己托付给我的证明。谚语说得好,上了年纪的傻瓜是真正的傻瓜。不过,我心里总是有些疑问,引起这些疑问的是几趟旅行和出乎意料的分离。”
“出乎意料的?”
“她兴趣很广,总是忙个不停。格勒诺布尔的一个法-瑞博物馆,阿姆斯特丹的一所美术馆,滨海布隆涅的抵抗运动纪念碑,马赛的一个愚蠢的海洋学联合会,我们曾激烈地争论过这事。我需要她留在巴黎,陪我参加一些我必须参加的外交聚会。她不肯留下来。看来好象有人命令她在某个指定的时刻到这里、那里或其它地方。”
格勒诺布尔——靠近瑞士边境,离苏黎世一个小时。阿姆斯特丹、滨海布隆涅靠近英吉利海峡,离伦敦一个小时马赛……卡洛斯。
“马赛的会议是什么时候?”贾森问道。
“今年八月份,我记得。月尾的时候。”
“8月26晶下午五时,霍华德·里兰大使在马赛的海边被暗杀了。”
“是的,我知道。”威利尔说。“你刚才说过了。我痛惜他的逝世,可不是痛惜他的判断力。”老军人停住了,看着伯恩。“上帝,”他低语道。“她一定是和他在一起。卡洛斯召唤她去。她去了。她服从了。”
“我从来没想得这么远。”贾森说。“我发誓。我只想到,她是一个信使——一个盲目的信使。我从未想得这么远。”
忽然,从老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尖叫——深沉而且充满痛苦和仇恨。他用双手捂着脸,头在月光下再一次向后仰。他哭了。
伯恩没有挪动,他感到一筹莫展。“我很抱歉。”他说。
将军恢复了自制。“我也是。”他终于回答说,“我向你道歉。”
“没有必要。”
“我认为有必要,我们无需再谈下去了。我要干需要干的事。”
“批什么?”
军人笔挺地坐在长凳上,下巴绷得紧紧的。“你能问吗?”
“我必须问。”
“她所干的一切和杀我那不是她生的儿子没有什么两样。她假装怀念他,然而她过去是,现在仍然是谋杀他的那伙人的帮凶。她还犯下了第二个背叛罪。她背叛了我一生效力的国家。”
“你要杀她?”
“我要杀她,她必须把实情告诉我,然后必须死。”
“她会否认你所说的一切。”
“我不相信。”
“这太不理智!”
“年轻人,整整半个世纪,我一直都在搜索和打击与法国为敌的人,即使这些敌人是法国人,我也照样战斗。真相能弄清楚。”
“你想她会怎么做?坐在那儿听你说,然后平静地同意她有罪?”
“她不会平静地干任何事,然而会承认,会宣布这一点的。”
“她为什么要宣布这一点?”
“因为在我指责她的时候,她有机会杀我。当她一动手,我就得到了解答。不是吗?”
“你要冒这危险吗?”
“我必须冒。”
“如果她不动手,不想杀你呢?”
“那将是另一种解答,”威利尔说。“在那种不大可能的情况下,我应该仔细看看我是不是变成了你,先生。”他摇摇头,“不会的。我们俩都知道这一点,而我比你更清楚得多。”
“我听说,”贾森坚持,“你说你儿子是第一位的,那就想想他吧!要追踪的是凶手,不是帮凶。她是你的巨大的创伤,但你儿子是你更为巨大的创伤。抓到杀死你儿子的人,最终你会把两个人都抓到。不要和她对质,现在还不要。利用所知道的情况来对付卡洛斯。和我一起追捕他。还没有人追他追得这么近。”
“你的要求我办不到,”老人说。
“假如你想到你的儿子,就不会办不到了;假如你想的是你自己,自然办不到。但是,如果你想的是渡轮路,情况又不一样了。”
“您太残酷,先生。”
“我是对的,你也明白这点。”
一片高空的云朵飘移过夜空,短暂地遮住了月光,漆黑一片。贾森颤栗了一下。老军人说话了,语音中带着忍受、顺受。
“是的,你是对的,”他说。“非常残忍,也非常正确。该抓凶手,而不是那婊子。可是必须阻止她的行动,我们怎样一道干呢?怎样一起追捕呢?”
伯恩松了口气,闭了一会儿眼睛。“什么事也别做。卡洛斯一定在巴黎到处找我,我杀了他的人,揭露了一个联络站,找到了一个联系人,我离他太近了。除非我们都搞错了,你的电话会越来越忙。我敢担保。”
“怎么会呢?”
“我将拦截古典商店的一些雇员,找几个服务员,拉维尔女人。也许还有贝热隆。当然还有电话交换台那个男人。他们会交谈,我也会。你的电话将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我怎么办?我做些什么?”
“留在家里。就说你的身体不大舒服。每当电话铃一响,就留在接电话的人旁边,听他们的对话,捉摸他们的暗语,盘问仆人电话里说了些什么。你甚至可以监听。如果你能听到些什么,当然好极了。但你不大可能听到什么,因为不管是谁打来电话都会知道你在边上。尽管这样,你能阻拦消息的传递。要是你的妻子——”
“是婊子,”老军人插进一句。
“——在卡洛斯的组织里的地位高,我们也许还可以把卡洛斯逼出来。”
“请问怎么逼?”
“他的联系渠道将被切断,那保险的、不可想象的传递将受到干扰。他会要求和你妻子会面。”
“他不可能说出他在哪里。”
“他不能不告诉她。”伯恩停顿了一下,又有一个想法。“如果干扰得厉害,就会有人打电话来,或者有个你不认识的人到你家来,很快你妻子会对你说她要去某个地方。那时,你一定要她留下个能找到她的电话号码。要坚持这个要求。不是阻拦她出去,但是你必须能够找到她。随便对她说些什么——利用她已经有的地位,你就说这是件极其重要的军事情况,未经上级许可,你不能透露。然而你在作出决断之前要和她商量一下。她会上钩的。”
“这能达到什么目的?”
“她会告诉你她在什么地方,也许就在卡洛斯那里。即使不是卡洛斯,也肯定是他身边的人。然后告诉我,我会告诉你一家旅馆和一间房间的号码。登记簿上的名字,毫无意义,别去管它。”
“为什么不把你的真实姓名告诉我?”
“因为如果你万一提到——有意或无意地——你必死无疑。”
“莫非我老得不中用了?”
“不,你不是。可你是一个受了严重伤害的人。我想象是受了最严重伤害的人。你也许会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我可不干。”
“你是个怪人,先生。”
“是的。如果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不在那儿,有个女人会接电话。她会告诉你我在哪里,我们会约定交换信息的时间。”
“一个女人 ?'…'”将军往后缩了一下。“你根本就没有谈到过有个女人,或者别的任何人。”
“没有别人了。没有她,我现在不会还活着。卡洛斯正在追捕我人,要杀我们。”
“她知道我?”
“知道。就是她说的,这一切不可能是真的,你不可能是卡洛斯的同伙。我原以为你是。”
“也许我应该和她见一面。”
“不可能。除非抓到了卡洛斯——如果能抓到他的话——我们目前不能被人看见跟你在一起。跟其他人都行,跟你不行。以后——如果有以后的话——你可能不愿有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了。跟我在一起。我对你很坦率。”
“我理解而且尊重这一点。无论如何,代我谢谢这位女子,感谢她认为我和卡洛斯没瓜葛。”
伯恩点点头。“你肯定你的专用电话线不会被人窃听?”
“绝对肯定。电话线定期进行清扫,所有限定给军事顾问的专用电话都这样。”
“当你估计是我打来的电话,接电话后,先清两下喉咙,我就知道是你了。假如由于某种原因你不便说话,就告诉我在上午挂电话给你的秘书。我过十分钟后再打电话过来。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威利尔把号码告诉了他。“你的旅馆?”将军问道。
“玛依斯德区蒙特马德路地坛旅馆420号房间。”
“你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尽快。今天,中午。”
“要象猎食的狼群,”老军人说,探过身子来,象上个给下属军官下命令的指挥官。“进攻!要敏捷!”
27
“她太可爱了,我实在想用什么办法表示谢意。”玛丽用热情奔放的法语对着话筒大声说着。“还有那位可爱的年轻人,他可帮了大忙。我对你说,那件衣服,谁见了谁说好。我太感谢了。”
“从你的话听来,太太,”古典服装店电话交换台那个很有教养的男人声音回答说,“你肯定指的是雅南和克劳德。”
“是的,当然是,雅南和克劳德。我现在记起来了。我要给他们俩每人寄上一张便条,附上我的一点儿心意。你也许知道他们的姓吧?我是说,信封上只写雅南和克劳德,似乎太随便了,象仆人的信,你说是吗?你是否能问一下雅格琳?”
“不用,太太。我知道。请允许我说一句,太太您真是周到而且慷慨。雅南·多帕特和克劳德·奥瑞勒。”
“雅南·多帕特,克劳德·奥瑞勒,”玛丽复述了一遍,眼睛看着贾森,“雅南嫁给了那位聪明的钢琴师,对吗?”
“我想多帕特小姐还没结婚。”
“当然,我想的是另外一个人。”
“对不起,太太,我没听清您的姓名。”
“我多傻呀!”玛丽把话筒往旁边一扔,提高了嗓门。“宝贝儿,你回来啦,这么快!太好了。我还正在和古典服装商店那些可爱的朋友说话……好的,马上来,亲爱的。”她把话筒拿回嘴边,“十分感谢,您的心眼真好。”她挂上电话。“我干得怎么样?”
“假如你什么时候决定改行,不干经济学了,”贾森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