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的身份-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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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听说了些什么?你拼凑出了些什么?”
“我听到的和我拼凑起来的不完全合得上。可是,我认为有些明显的事实一目了然。”
“比如说?”
“当我看出是你的时候,我明白了。德尔塔同美国人签定了有利可图的协议。又一个有利可图的协议,同以往的不一样,也许。”
“请你讲得具体点。”
“十一年前,从西贡传出谣言说冷酷心肠的德尔塔是我们中间报酬最高的美杜莎。当然,你是我认识的最能干的人,所以我推测你这次谈成功的是笔难做的买卖,照你现在的干法看来一定比以前难做得不知多少。”
“是什么交易?你在说些什么。”
“我们所知道的纽约方面已经证实了。‘和尚’在他死之前确认了这情况。我只知道这么多。它从一开始就符合格局。”
伯恩手里拿着酒杯,避开丹朱的目光。“和尚”。“和尚”。别问。“和尚”已经死了,他是谁,是什么人,已不相干了。“我重复一遍,”贾森说。“他们认为他们知道我在干些什么?”
“听着,德尔塔,我是要离开的人,没有必要——”
“求求你,”伯恩打断他的话。
“好吧。你同意充当该隐。这个谜一样的杀手接受的契约不计其数,其实根本不存在这些契约。每一份契约都编造得头头是道,都能通过各种可靠来源得到证实。目的,是向卡洛斯挑战——用贝热隆的话来说是在每一关键时刻损害卡洛斯的声誉——压低他的价钱,散布他无能的消息,宣传你比他高明。实际上是要把卡洛斯引出来抓住他。这就是你和美国人的协议。”
几束阳光冲进了他心灵内的黑暗角落。在远处,门正在开启,但仍离得那么远,而且只开启了一部分。但是,从前只有黑暗的地方现在已有了亮光。
“这么说这些美国人是——”伯恩没有把话说完,在瞬间的煎熬间希望丹朱会为他把话说完。
“是的,”美杜莎说。“纹石七十一号。自国务院的领事活动以来美国情报机关中控制最严密的部门,与美杜莎出自同一个缔造者,戴维·艾博。”
“‘和尚’,”贾森轻声地、本能地说;远处又有一扇门开启了一些。
“当然。除了来自美杜莎的名叫德尔塔的人,他又能找谁来扮演该隐这个角色?我说过了,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了。”
“一个角色——”伯恩欲言又止,内心的阳光越来越亮,温暖但不刺眼。
丹朱探过身来。“的确,正是在这一点上,我听到的和我拼凑的对不起来。我听说的贾森·伯恩接受这个任务的原因据我知道不可能是真的。我当时在那里,他们都不在,所以他们不可能知道。”
“他们说了些什么?你听到了些什么?”
“说你是美国情报官员,可能是军事情报官员。想象得到吗?你德尔塔!一个对这么多东西,尤其是对大部分美国东西抱鄙视态度的人。我告诉贝热隆那不可能,可是我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相信我的话。”
“你对他怎么说?”
“我过去相信的和我现在仍然相信的情况。不是为了钱——多少钱也买不动你做这件事——一定是由于其它原因。我想你之干,原因同十一年前许多人参加美杜莎一样。勾销某处的一笔旧账,让你能够消除障碍,重新得到你以前有的某种东西。当然啦,我不知道也不指望你证实,可这是我的想法。”
“你可能是对的,”贾森说,屏住呼吸。内心得到解脱的凉爽清风吹进了雾霭,有道理。有人发出了一个信息。情况可能就是这样,找到那信息。找到发信息的人。纹石!
“说到这里,”丹朱继续说,“我们又要回过来说德尔塔的事。他是谁?他是什么人 ?'…'这个受过高等教育,话少得奇怪,能在丛林中把自己变为可怕武器的人。这个人会无缘无故要自己和他人竭尽全力卖命。我们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也从来不需要你们明白。你还有其它能告诉我的吗?他们知道纹石的准确地点吗?”
“当然。我从贝热隆那儿听来的。纽约市内的一所住宅,在东七十一号街。门牌139号,对吗?”
“可能……还有吗?”
“别的你显然已经知道,就是那种策略。我承认我不懂。”
“哪种策略?”
“美国人以为你变节了,说得更确切些是他们想要让卡洛斯相信他们认为你变节了。”
“为什么?”距离又近了一些,快到了!
“因为委长一段时间该隐无声无息,加上款子被窃,但是主要是该隐无声无息。”
这就对了。信息。沉默。在诺阿港的几个月。在苏黎世和巴黎的疯狂。谁也不可能知道出了什么事。有人正在叫他进去,叫他露面。你是对的,玛丽,我的爱人,我最亲爱的爱人,你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没别的了?”伯恩问道,试图控制自己不耐烦的口气。他现在急着想回去见玛丽了。他从来没有这么迫不及待过。
“我知道的已尽于此——可是请你明白,从来没人对我讲过这么多。叫我参与这事是由于我知道美杜莎的事,而他们普遍认为该隐来自美杜莎——可我从来不是卡洛斯的核心分子。”
“你和他够接近了。谢谢你。”贾森放了几张钞票在桌上,起身准备走出雅座。
“有件事,”丹朱说,“我不敢说是不是与目前的事有关,可他们知道你的名字不叫贾森·伯恩。”
“什么?”
“3月25日,你难道不记得了,德尔塔?离现在只有两天了。这日子对卡洛斯非常重要。已经传下话了,他要在25日这一天见到你的死尸,在这一天把你的尸体送交美国人。”
“你想说些什么?”
“1968年3月25日那天,贾森·伯恩在三关被处死,处死他的是你。”
31
她打开了房门。他站在门外看着她好一会儿,看着那双朝他脸上徘徊的褐色大眼睛,这双眼睛里有恐惧也有好奇。她知道了。不是答案的内容,而是有了答案。他是回来告诉她答案是什么的。他走进房间之后她把门关上了。
“情况出现了。”伯恩转过身来向她伸出双手。她走上前来。两人互相拥抱着,沉默的拥抱,要比语言表达的更多。“你是对的,”他终于低声说,双唇紧贴着她柔软的头发。“有许多事情我不知道——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可你说的是对的,我不是该隐,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该隐这个人,从来就没有过。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个该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他是用来引诱卡洛斯出来的神话式人物。我就是那项创作。一个来自美杜莎的代号德尔塔的人同意变为谎言的该隐。我就是那个人。”
她把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可还是搂着他。“该隐代表查理,”她静静地说。
“德尔塔代表该隐。”贾森接着说完了这句话,“你听过我说这句话吗?”
玛丽点点头。“是的,在瑞士,有天晚上你在睡梦中叫喊出这句话。你从未提到过卡洛斯;只有该隐……德尔塔。第二天早上我对你说起过这事,可你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窗外。”
“因为我当时并不明白。我现在还是不明白,然而我可以接受,它解释了许多事情。”
她又点了点头。“煽动分子。你所使用的暗语,还有那些奇怪的词句和概念。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为了勾销一笔旧账。这是他说的!”
“谁说的?”
“丹朱。”
“那个蒙索公园石阶上的男人 ?'…'电话接线员?”
“来自美杜莎的人。我在美杜莎认识他。”
“他说了些什么?”
伯恩告诉了她。说着他看到她也象他一样感到宽慰。她的眼睛闪出光芒,颈部微微颤动,喉咙里抑制不住无比欣喜的喊声。她简直等不到他把话说完,再一次拥抱他。
“贾森!”她大声说。一边用双手捧他的脸。“亲爱的,我亲爱的!我的朋友又回到我的身旁了!我们本来就知道这一切,本来就这么感觉了!”
“并不是一切,”他说,一边抚摸着她的脸。“对你,我是贾森,对我自己,我是伯恩,因为这是人家给我起的名字,我没有其它名字,只好用它。可这不是我的名字。”
“是编造的?”
“不,确有其人。他们说我在一个叫三关的地方把他杀了。”
她把手从他的脸上拿开,滑到他的肩膀上,并不想让他走开。“总该有个理由吧!”
“我希望如此,可我不知道。也许这就是我一直想勾销的往事。”
“这无关紧要,”她说着,放开了他。“那是过去的事,十多年前的事。现在重要的是你要和纹石的人联系上,因为他们正在设法和你联系。”
“丹朱说,有消息说美国人认为我变节了。我六个多月没有音讯,苏黎世几百万块钱被提走了。他们一定认为我是他们记录中最赔钱的一次失算。”
“你能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有意识破坏协议;再说你也无法继续干下去,根本不可能。你从前接受的训练对你竟毫无用处,因为只零零碎碎剩下一些——一些你无法把它与任何事情联系在一起的形象和短句。你应该了解的人你不了解,他们是没有名字的面孔,他们怎么会在那里?在那里做什么?你都不知道。”
伯恩脱下外套,从腰上取下自动手枪。他凝视着消音器——突在枪管上的这个丑陋的打着洞眼的东西能把枪响的分贝数减弱成吐唾沫一般。这东西使他厌恶,他走到橱柜前把枪放进抽屉。关上抽屉后,他握着把手,眼睛望着镜子,望着镜子里面这张没有名字的脸。
“我对他们说什么呢?”他问。“是贾森·伯恩在给你们打电话了。当然,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名字,因为一个给我杀了的人叫做贾森·伯恩。可这是你们给我的名字……对不起,先生们,在去马赛途中我发生了些意外,丢失了某件东西,一件价值无法估量的东西——我的记忆,现在我想起了我们之间有了协议,可是记不得是什么协议,除了几句颠三倒四的短语,比方什么‘抓到卡洛斯’,‘把卡洛斯诱入圈套!’还有德尔塔就是该隐,该隐应该取代查理,而查理其实就是卡洛斯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可能会使你们认为我肯定有记忆,你们甚至可以对自己说,‘我们遇上了一个十足的下流胚。把他关上几十年不见天日。他不但骗了我们,更糟糕的是可能叫我们出丑露乖’,”伯恩从镜子前掉过头来看着玛丽。“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对他们说些什么?”
“真实情况,”她答道。“他们会相信的。他们发了下个信息给你,正在试图和你联系。至于那六个月的问题,给在诺阿港的沃士伯打封电报,他有记录——详详细细的记录。”
“他也许不答复,我们之间有协议。他治好了我,我酬谢他苏黎世存款的五分之一,匿名的,查不到他身上。我给了他一百万美元。”
“你认为他因此不会来帮你忙?”
贾森停顿了一下。“他也许连他自己的忙都帮不了。他有个问题。他是一个醉鬼,不是酒鬼而是醉鬼,最糟的一种。他明知道,但还是喜欢此道。一百万美元他能花多久呢?往更大的可能性说,一旦海边的海盗发现了这事,你认为他们会让他活多久?”
“你还是能证实你当时在那儿,病了,与世隔绝,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纹石的那些人又怎能肯定这些呢?以他们的观点来看,我是官方机密的活的百科全书。我不得已才做了那些我已经做了的事。他们又怎能肯定我没向不该谈的人谈了什么呢?”
“叫他们派一小组人到诺阿港调查。”
“这些人遇到的将是白眼和沉默。我当时是在半夜里岛上半数的渔民跟在后面的情况下离开了岸边。如果当地的某个人想敲沃士伯的竹杠,他会知道这种关系于是避开。”
“贾森,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你已经找到了你的答案,那个自从你的诺阿港醒来后就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你还要什么?”
“我只是想小心谨慎,别无它求。”伯恩不大情愿地说,“我想做到‘三思而后行’,而且确确实实地保证‘门闭贼不入’。有个绕口令‘杰克要敏捷,杰克要快,杰克跳过蜡烛台——可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掉入火中!’你看这好不好记!”他几乎是在大声喊叫,这时他停了下来。
玛丽从房间的另一端走过来,然后站在他面前。“回忆得很不错,可这不是你要说的,是吗?我是指你说的要小心谨慎。”
贾森摇了摇头。“不是,”他说。“每跨一步我都在担心,担心我能了解的东西。现在事到尽头,我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恐惧。如果我不是贾森·伯恩,那我其实谁呢?我给那儿留下了什么呢?你想到过这些吗?”
“想到过所有的细节,亲爱的,在某一点上,我比你更担心,可我认为这绝阻止不了我们,我祈祷希望它能够阻止我们,可是我知道它不能。”
加布里埃尔大街上的美国大使馆的使馆随员走进了使馆一秘的办公室,然后把门关上;坐在桌前的男人把头抬了起来。
“你能肯定是他吗?”
“我只能肯定他使用了暗语中关键的字眼,”随员说着就朝桌子靠拢,手里拿着一张红边索引卡,“这是指定的旗子,”他继续说,一边递上那张卡片给一秘,“我已查对过他使用的字眼,如果这面旗子是准确的话,我可以说那就真的是他。”
坐在桌后的那个人研究了一下卡片,“他什么时候使用纹石这个名字的?”
“直到我使他相信除非他给我一个极其充分的理由,他不可能同美国情报官员通话。我想他认为当时如果说出他是贾森·伯恩时,我会大吃一惊的。当我只问他我能为他干些什么时,他似乎语塞了,几乎要挂断电话了。”
“他难道没说有一面为他准备的旗子吗?”
“我是等他说出来,可他根本就没说,根据那八字草图——有经验的战地指控官。可能的背叛或是敌方扣押——他只要说出‘旗子’这个字,我们就能够吻合一致了。可他没说。”
“那么他可能不是真的。”
“可其余部分都吻合。他确实说过华盛顿一直找了他六个月,这是当他用纹石这个名字时说的。他是来自纹石,这被视作为爆炸性的,他还告诉我把这暗暗传给德尔塔、该隐和美杜莎,这头两个字都在旗子上,我都查对过了,我不知道美杜莎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任何一个这些字的意思。”一秘说。“除了我接到的命令是把通话迅速转达给郎格里/(原书注: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所在地的地名。)无窃听的通讯上去,并且准备一份如实的报告给一个叫康克林的幽灵般的人。他这个人我听说过,一个卑劣的狗娘养的,他的一条腿十年或是十二年关在越南被炸掉了,他在公司那里安些非常奇怪的按钮。他能幸免于清洗,这使我认为他是一个他们不愿任其在街上游荡寻找工作的人,或去寻找一个出版商。”
“你认为这个伯恩是谁?”随员问。“在我离开美国这整整八年中,我还没见过一次如此集中而无形地对一个人的追捕。”
“一个他们迫切要捕捉的人。”一秘从桌前站了起来。“谢谢你了。我会告诉华盛顿方面你这件事处理得如此之好。计划打算怎样?我想他没有给你留下电话号码吧。”
“绝不可能,他想在十五分钟后再挂电话来,时间就是五点钟过后了。因此我们还可以用我出去吃晚饭的借口争取到另外一两个小时。”
“我不太清楚,我们不能冒失去同他联系的危险。我要让康克林制定行动计划,他管这件事,没有他的授权谁也不能在伯恩这件事上动一步。”
亚历山大·康克林坐在他弗吉尼亚郎格里白色墙壁办公室的卡子桌子前,听着驻巴黎的美国大使馆人员讲话。他完全相信,那人是德尔塔,提到美杜莎就是一个证据。因为那是除了德尔塔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一个名字。这狗杂种!他在扮演一名身陷困境的间谍。他在给纹石公司电话里使用的接头语并不符合正确的暗码——不管他用的接头语是什么——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了,他是在用省略方式使自己摆脱惩罚之手。光这杂种的胆略就够可怕的了。杂种!杂种!
干掉控制人员并且利用杀人手段来取消追捕。任何一种的追捕,过去有多少人干过这种事,亚历山大·康克林回忆着,他曾干过。在香溪的山岭上有一个情报来源控制机构,一个疯子发布着各种疯狂的命令。在一个疯狂的追捕中美杜莎的几个小组有某些人丧了命。一个叫做康克林的年轻情报官偷偷回到基罗营房基地,带着一支苏联口径的北越步枪,把两颗子弹射过了疯子的脑袋。立刻采取了可悲而又严厉的保安措施,但追捕被取消了。
然而在基罗营房基地附近的丛林小道上并没发现任何玻璃碎片。带有指纹的碎片无可辩驳地证实狙击手是一个在东方招募的美杜莎人员,在七十一号大街上找到了这样的碎片。但是杀人者并不知道这一点——德尔塔不知道这一点。
“一方面我们严肃的考虑他的真实性,”大使馆一秘说。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似乎想填补华盛顿方面突然的沉默,“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地指挥官本应告诉使馆随员核查一面旗子的,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一个疏忽,”康克林一边回答,一边把自己的思想拉回到这个残忍而又不可思议的叫德尔塔的人物上来。他就是德尔塔——该隐。“作了什么安排?”
“起初伯恩坚持要在十五分钟后再挂电话,可我指示下级如此拖延。比如说,我们能够利用晚饭时间……”这个大使馆人员是在努力使华盛顿“公司”里的高级官员明白他在判断敏锐方面的贡献。这种讲话还得持续将近一分钟。康克林以前听到过太多此类大同小异的讲话了。
德尔塔,他为什么背叛?疯狂已使他丧失理智,只给他留下了生活的本能;这一行干的太多了。他知道迟早他们会找到他,杀掉他。没有其它变通的办法,从叛变——或逃离——或随便什么原因——开始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没有继续藏身的地方了,他已成了众矢之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谁会从阴影中站出来,结果他的生命。这是反对变节最有说服力的唯一论点。因此,必须找到另一条出路:幸存。《圣经》中的该隐是第一个杀人犯,是这神秘人物的名字诱发了这个可憎的决定,这计谋本身吗?这这么简单吗?天晓得这是完美的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