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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中国制造-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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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早秋有些为难地说:“田领导,这会儿我到哪去找王队长?老书记给我的任务是,在人员撤离之前,确保大堤的安全——东河口那边发现渗漏,周久义他们已经过去了,我得赶快去看看!别出事!”
  田立业没辙了,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那你快去吧,及时向老书记汇报情况!”
  胡早秋说了句:“田领导,你再对付一会儿,我完事就过来!”也是巧,偏在这时,胡早秋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乡党委副书记老金,便把老金叫了出来,交待说,“老金,你现在归市委田秘书长指挥!”
  田立业这才算多了一个兵。
  ……
  十一时左右,军车全部通过街口进入了围堰乡所属十几个行政村、自然村,从镇中涌出的人流也开始减缓。十二时过后,步行的人们几乎看不到多少了,而一辆辆满载乡民的军车开始呼啸冲出。这时,通往平阳和镜湖安全区的道路全部疏通,军车几乎是一无阻挡地冲出了围堰乡。
  据各包干区报告,迄至中午十二时三十分,已有七万人撤出或已上了车,正在撤出围堰乡危险地带。
  十二时四十五分,田立业、胡早秋到电台车前吃盒饭——就在吃盒饭时,老书记姜超林又困又累又热,加上本来就有高血压的老毛病,拿着盒饭突然晕了过去。
  幸亏高长河心细,怕姜超林发生意外,在电台车上派了医生,带了急救药品。医生当场进行了急救,使得姜超林迅速苏醒过来。
  田立业和胡早秋都被这场虚惊吓坏了,坚持要姜超林回平阳。
  姜超林不干,有气无力地说:“立业,早秋,你们……你们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吧?你们说说看,这种时候我……我能走么?”
  田立业和胡早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然相对,都不做声了。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十三时 昌江大堤
  背对激荡的昌江发表过现场电视讲话后,高长河衬衣一脱,只穿着背心,投入了扛麻包的人群中。电视台的记者们在刘意如的指挥下,扛着摄像机跟前跟后地追着高长河拍,堵住了江堤上的通道,使得那些扛麻包的军人和机关干部只好扛着沉重的麻包站在那里等。
  高长河发现后很恼火,冲着记者们发了一通脾气:“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冲着我拍个啥?我能干多久?要拍就拍解放军,拍群众!还有,别干扰大家干活!”
  一个记者说:“是刘主任叫我们拍的。”
  高长河狠狠看了刘意如一眼说:“把记者们带走!”
  刘意如还想解释:“高书记,是这么回事……”
  高长河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有道理,可我现在要认真对付这场洪峰!刘主任,你啥都别说了,叫记者走,都走!你给我注意接姜超林、文春明的电话!”
  刘意如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转身对记者们说:“那大家就先回去吧!”
  记者们刚走,围堰乡的电话就来了,是田立业打来的,说是姜超林晕过去了。
  现在醒过来后,连站都站不稳了,却还不愿走,问高长河怎么办?
  刘意如忙找到高长河,把手机递了过去。
  高长河明确要求田立业马上派人护送姜超林回平阳,近乎严厉地对田立业说:“……田立业,你这个同志别糊涂!你跟老书记不是一天了,你该了解他,在这种时候他是不顾命的,你不能听他的!撤离工作现在大局已定了,老书记再留在那里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万一洪峰提前到来,把老书记泡在洪水里,你我都没法向省委,向全市干部群众交待!”
  田立业为难地说:“高书记,正因为我了解他,才知道劝不动他。他这人有个习惯,一项工作做完后,总要亲自检查一遍。镇上已经撤空了,老书记正说要进镇检查哩!哦,集团军李军长也在这里!”
  高长河说:“那好吧,你请老书记亲自接电话吧!”
  姜超林接了电话,没好气地道:“长河,你烦不烦呀?洪水当前,你这个市委书记咋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告诉你,我死不了!”
  高长河还想说什么,姜超林那边已挂了线。
  站在一旁的刘意如说:“高书记,算了吧,我知道的,姜书记就这么个人!”
  高长河却不愿算了,又固执地把电话挂了过去,换了个口气,一副十分焦虑的样子:“老班长,你得快回来呀!市里一大摊子事呢!我和春明都上了堤,防汛指挥部唱空城计了,您老人家就不能赶过来帮帮忙?要看我们的笑话呀?”
  姜超林火了:“高长河,你跑到大堤上干什么?你要全面指挥协调!”
  高长河忙道:“老班长,我新来乍到,情况不熟嘛,哪知道得这么清?只能上堤扛扛麻包,打打冲锋了!华波书记也再三和我说过,这场硬仗得您指挥,我们都是您的兵嘛!”
  姜超林终于让步了:“好,好,长河,你不要急,我和李军长尽快赶回去,李军长有直升飞机。你呢,把昌江和镜湖水系图带在身边,随时和我保持联系!如果联系不上,有关情况可以问春明,春明也是老平阳了!”
  高长河这才放心了,合上手机后,舒了口气,对刘意如说:“老书记真出了麻烦,别说我没法向省委交待,就是我家老岳父也饶不了我!”
  刘意如随口说了句:“姜书记也乐得如此,你让姜书记又找回了点感觉!”
  不知咋的,高长河觉得这话十分刺耳,像似根本没听到,看都不看刘意如一眼,转身又走进了扛麻包的人群中,从一个滑倒在地的小战士背上接过一只沉重的麻包,扛起来就走……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十四时 镜湖市围堰乡
  姜超林是在这日十四时上的李军长的直升飞机。这时,根据各方面的汇报,八万人已经撒完。然而,姜超林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上飞机前,又再三对田立业和胡早秋交待,要他们开着车替他做最后一次检查。
  田立业又累又困,沙哑着嗓子说:“你放心吧,老书记!”
  姜超林却不放心,又说:“立业,你这次可是代我检查,一定要尽心呀!”
  田立业有些不高兴了:“老书记,你就对我放心一次好不好!”
  姜超林不好再说什么,忧心忡忡地被李军长身边的一个参谋拉上飞机走了。
  姜超林走后,田立业把姜超林的001号奥迪和司机一起放走了,自己坐到胡早秋开来的旧吉普车里,和胡早秋一起进行这最后的检查。
  吉普车真够破旧的,沙发上的弹簧都快露出来了,田立业一坐上去就骂:“他妈的,哪来的这种破车?你的新桑塔纳呢?!”
  胡早秋一踩油门,把车开出去老远:“还哪来的破车?你们烈山的破车!是我从临湖镇仓皇逃窜时开走的!你狗东西也真是绝,能想出这种损招办我!”
  田立业也窝了一肚子气:“你他妈仔细想想,我会这么干吗?”
  胡早秋说:“怎么不会?这是你小子的一贯风格,整个过程都有你的味道!”
  田立业瞟了胡早秋一眼:“所以,你就跑到文市长面前去告我了是不是?”
  胡早秋说:“也不叫告,叫客观反映情况——不过,田领导,这倒要说实话了,我可真没想把你从烈山的位置上搞掉!你应该了解我,我从来不是阴谋家,对吧?
  大家三年级那次学生会选举,山东李大个子那帮政治动物那么拉我,我还是支持你的吧?最后卖你的是校花白玲吧?“
  田立业叹了口气:“胡司令你别说了,关键时候坑我的都是朋友,关键的时候不信任我的也都是朋友,有你和姜超林书记这样的朋友,我这辈子就认倒霉了!”
  胡早秋说:“老兄,话也不能这么说嘛!还这辈子认倒霉了,你不才四十二岁么?一辈子早着呢!小平同志还三上三下呢,你现在不才两上两下嘛!况且,回机关当副秘书长也不能算下吧?起码这正处级弄上去就下不来了吧?哎,立业,叫你回机关,级别明确了吧?带上括弧了吧?”
  田立业真火了:“胡司令,你烦不烦?你小子一天到晚想当官,想级别,我也像你?!我是想干事!我都想好了怎么开展烈山的工作,想大显一下身手,好好跨一回世纪,这一闹,又啥也干不成了,我冤不冤?”
  田立业没法把话说明,胡早秋就以为是自己坏了田立业的大好前程,连连道:“立业,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我坏了你的事,就想法弥补嘛。过几天,我就找机会去和文市长再谈一次,你叫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行不行?我所受的人格污辱什么的也不计较了!”说着说着,就自我感动了,“唉,田领导呀田领导,你说如今这商品社会,像我这样义气而又不计个人荣辱的朋友你哪找去!”
  田立业哭笑不得,见胡早秋把破车开得东倒西歪,便说:“好好开你的车,我不和你啰嗦了!你看你这车开的,怎么尽往泥坑里轧?不是你们镜湖的财产你就不爱惜了?”
  胡早秋笑了:“那是,田领导!我就得把在烈山所受的身心损失全夺回来!那帮二狗子叫我把车给他们送回去,妄想!昨夜一说下乡,我开着这车就来了,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省我的桑塔纳!你也别心疼,你现在也不是烈山县委代书记了!”
  田立业说:“我不是烈山县委代书记,可又成了平阳市委副秘书长了,对平阳所属各县市的财产一视同仁,全要爱惜……妈的,你小子怎么又往粪坑里轧了!”
  ……
  就这么一路说笑着,破吉普在镇上的大街小巷里转了一遍,一个人影没见着。
  原是那么喧闹、那么充满活力的一个镇子,在七月三日那个危险即将来临的下午,显得那么冷清,那么静寂,又是那么令人惆怅,仿佛和上午大撤离时根本不是一个地方。
  应该说田立业是负责任的,事后胡早秋证实,车子开不过去的地方,田立业坚持下车步行,进行了实地查看。要离开时,在渗水破口的西圩堤上意外发现周久义等十八个滞留同志的,也是田立业。
  这时,大难已经来临了,在特大洪峰到来前先一步来临了。
  大难来临时没有任何迹象,天气很好,像歌中唱的那样,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镇外的棉花地一望无际,棉花已结了蕾,在阳光下展现着自己的茁壮。镇中的大路上有两只鸭子在摇摇摆摆地走。开车的胡早秋曾试图轧死那两只目中无人的鸭子,田立业一拉方向盘,让两只鸭子从破吉普下逃得一命。
  这时是下午两点三十七分,田立业在决定回平阳时看了下表,还很正经地和胡早秋说:“胡司令,你可要给我作证哦,我代老书记进行了最后检查,现在是两点三十七分,我们没发现任何遗漏人员,开始打道回府!对不对?”
  胡早秋说:“对,对,你是党的好干部,我回去给你作证。”
  田立业苦笑道:“你才是党的好干部呢,我是不受信任的甩子!”
  胡早秋说:“哪里,哪里,我们是同甩、同甩,你大号甩子,我二号甩子!”
  就在这时,田立业发现不对了:“胡司令,怎么有水过来了?”
  确是有水从西面镜湖方向流过来,水流很急,带着漂浮物漫上了路基。
  胡早秋还没当回事,说:“洪峰四点才到,咱抓紧走就是,路上又没人,我把车打到最高时速,二十分钟走出彼得堡!”
  吉普当即加速,像和洪水赛跑似的,箭一般窜出镇子。
  然而,就在车出镇子四五百米之后,田立业意外地发现西圩堤上还有人,而且不是一个,竟是许多个!
  田立业大声喝道:“胡司令,咱任务还没完成,快回头,堤上还有人!”
  胡早秋这才看到了西圩堤上的人影,忙掉转车头,迎着水流冲向圩堤。
  然而,水流这时已经很急,转眼间涨到近半米,吉普车没能如愿冲到堤前就熄了火,二人只好弃车徒步往堤上奔。奔到堤上一看,老乡长周久义正领着手下十七个人徒劳地手挽手站在水中堵口抢险,其情景实可谓惊心动魄。
  胡早秋气死了,日娘捣奶奶,什么脏话都骂了,一边骂,一边和田立业一起,把周久义和他身边连成一体的人链往尚未坍塌的圩堤上拉。胡早秋是旱鸭子,不会水,几次滑倒在水中被淹得翻白眼。田立业怕胡早秋救人不成,自己先把命送掉,便把胡早秋先托上了堤。
  冲决的缺口在扩大,水流越来越急,周久义和他的同伴们想上来也没那么容易了。田立业便嘶声喊着要大家挽住手,不要松开。然而,人链最后的两个中年人还是支持不住,被急流卷走了,田立业也差点被水流卷走。
  一番苦斗之后,只十五个人上了堤。
  胡早秋完全失去了理智,把周久义拉上来后,一脚将他踹倒,破口大骂道:“周久义,你他妈的该坐牢,该杀头!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两条人命葬送在你狗日的手上了!”
  周久义这时已像木头似的,缩着瘦小干枯的身子瘫在泥水里,任胡早秋打骂,除了眼里流泪,一句话没有。
  田立业觉得胡早秋过分了,提醒道:“胡市长,注意自己的身份!”
  不该死人偏死了,胡早秋红了眼,根本不理田立业,仍大骂不止:“你他妈的不是带人撤了吗?啊?怎么又偷偷跑到大堤上来了?你自己一人死了不要紧,还他妈的拖这么多人给你陪葬呀?!周久义,你给我说说看,你到底……”
  谁也想不到,胡早秋话没说完,周久义却挣扎着爬起来,仰天长啸一声:“围堰乡的老少爷们,我周久义对不起你们呀!”言罢,一头栽进镜湖激流中,当即被冲得无了踪影。
  胡早秋惊呆了,大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田立业痛惜地喊了声:“早秋!”满眼的泪一下子下来了。
  胡早秋“啪”地给自己一个耳光,无声地哭了。
  这时,倒是抢险队的村民们七嘴八舌说了:“胡市长,你别难过,这不怪你,周乡长说过不止一次了,只要破圩,他就不活了。”
  “是哩,胡市长,与你一点关系没有!”
  “真的,胡市长,是和你没关系,我们偷偷留下来也是自愿的……”
  田立业抹了把泪说:“好了,好了,反正已经这样了,都别说了,快想法逃命吧!这里也不安全,口子马上就要撕到咱脚下了,你们看看,连吉普车都冲得没影了!快跑,前面有个泵站,都到那里去!”
  众人这才醒悟了,跌跌撞撞往泵站的水泥平房跑去。
  泵站的水泥平房实在太小,是平时为了保护水泵不受风吹雨淋而修的。田立业看了一下,估计平房顶上最多能站十一二个人,便要不会水的胡早秋和一部分村民先爬上去蹲着,等待救援。
  胡早秋不干,说:“让他们上去,立业,咱们在一起!”
  结果,平房顶上竟勉强容纳了所有十五个村民,当整个西圩堤被冲垮后,这个不起眼的小泵站成了洪水中的孤岛,十五人因这孤岛的存在得以从滔天大水中幸存。
  经过一阵忙乱,帮十五个村民找到了暂时的栖身之处后,西圩堤上的险情更加严重了。原有缺口于无声无息中撕成了一片汪洋,而上前方的圩堤又破开了,残存的几十米圩堤随时有可能消失在洪水中。
  这时,田立业发现了圩堤下的一棵高大柳树,根据目测的情况看,柳树的主干高出镜湖水面不少,于是,一把拉住胡早秋说:“早秋,快跟我上树!”
  不会游泳的胡早秋望着圩堤和柳树之间翻滚的水面迟疑着。
  田立业顾不得多想,硬拖着胡早秋下了水,搂着胡早秋的脖子,反手倒背起胡早秋,向二百米开外的那棵大柳树拼力游去。胡早秋吓得要死,本能地在水中挣扎起来,搞得田立业益发艰难,一路上气喘吁吁,还喝了不少水。
  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游到柳树前,田立业已是筋疲力尽,扶着树干只有喘气的份了。田立业上气不接下气地要胡早秋自己爬到树上去。
  胡早秋几乎要哭了:“立业,你不知道我么?我……我哪会爬树呀?”
  田立业想起来了,别说爬树,在大学里胡早秋连吊杆都爬不及格,于是,苦中作乐,和胡早秋开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玩笑:“胡司令,我……我算服你了,除了当官做老爷,欺压革命群众,你……你狗东西是什么都不会!”
  胡早秋已没心思开玩笑了,说得很真诚,还结结巴巴,可实在比玩笑还荒唐:“立业,我不会不要紧,不是还有……有你么?你……你会不就等于我会么?是不是呀,伙……伙计?”
  田立业却没回答,以后也没再说什么话。
  据胡早秋事后回忆,也许那当儿田立业就没有说话的力气了。胡早秋感到田立业托扶他的手一直在发抖,继而,发抖的手变成了肩膀,再后来,又变成了田立业湿漉漉的脑袋……
  就这样,一位会水的朋友,用自己的肩头,用自己的头颅,用自己生命的最后力量,托起了一位不会水的朋友,直到大水涨到树杈,让他的那位朋友抓住树杈安全爬上了树。而他自己,却气力消耗殆尽,连树杈都抓不住了,最终被洪峰来临时的激流无情地冲走了,走得无声无息。
  确是无声无息。
  胡早秋借着水的浮力,抓住一技碗口粗的树杈爬上树时,还以为田立业仍在身下,还想招呼田立业努把力爬上来,可四处一看,才发现田立业无了踪影,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大水还是大水。
  水真是大,胡早秋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水,除了他置身的这棵大柳树和远处那个泵站,一切都被淹没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浸在了茫茫一片的滔天大水之中。
  胡早秋带着哭腔,惊慌地喊叫起来:“立业——田立业——”
  回答胡早秋的,只有远处近处连天接地的滔滔水声……
  一九九八年七月三日十九时三十分 市防汛指挥部
  昌江特大洪峰是在十六时二十分左右抵达平阳的,瞬间最高水位达到了创纪录的二十七点三五米。滨海段几百米江堤出现了江水漫溢,平阳市区段发现几处管涌和渗漏,不少地方出现险情。然而,由于十几万军民严阵以待,漫溢、管涌和局部险情都没构成重大威胁,激荡的昌江水肆虐一时之后,滚滚东流。平阳仍然是往日那个繁华的平阳,入夜后,一座座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又照常亮了起来,城市的万家灯火和空中的满天繁星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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