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奴儿-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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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蝉回望着他,双目明亮而有神。“我信任你,那你呢?你信任我吗?”
“是的,我信任你。”看着她清澈灵动的美眸,他想,她单纯得如同透明的冰凌,他如何能够不信任她?
“那你可以让我先回家吗?”
听到她的要求,他脸色微变,但目光依然平静。“你想离开我?”
“不是的。”她解释。“我本想一获得自由就去找爹爹的遗体,既然你已经把我爹爹安葬了,我想该回去,给世伯和商队同伴们报个信,开春再来找你。”
他思考片刻,觉得她的计划也有理,便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明天。”
古淮南眉峰一挑。“这么急?”
“是的。反正如今黑牛山冰雪覆盖,就算我们能进山,也不可能挖雪凿冰地寻找坟址,所以不如让我先回乡把该做的事做了。”她不想让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又陡生争执,便急切地解释:“我爹爹一向待人不薄,如今突然去世,我该替他安抚死者家人,也算是对爹爹尽一份孝心。”
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古淮南无法拒绝。“好吧,明天我陪你回去。”
“你陪我?”她惊讶地望着着他。“你的时间宝贵,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有充分的理由。”他坚定地说:“除了刚才我们说过,你不能再单独行动的原因外,罗爷和那些伙计,是为了赴我的约而丧生的,且罗爷去世前,把你托付给我,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陪你回去,亲自向大家解释这一切,并把死者的遗物交给他们的亲人。”
面对他细心的思考和合理的解释,她无法拒绝。
“既然这样,那我听你的。”玉蝉答应他,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因为只要想到有他陪伴在身边,她就不那么胆怯和悲伤了。
然而,翌日清晨,当看到古淮南的属下牵马待发,而她则得坐院子里那辆小马车时,她的情绪就一落千丈。
她跑去找古淮南。“古大哥,你没有多余的马吗?”
正在廊廉下跟总管道别的古淮南,一听她的问话,当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匆匆结束与总管的交谈,将她带进屋内,问道:“当然有,你要马干么?”
“我不喜欢坐车!”她急切地说:“让我跟你们一起骑马吧!”
古淮南坚决地摇摇头。“不行,你不能骑马。”
她小脸一垮。“你还是想把我当囚犯!”
“不是。”他耐心地解释。“我这样做是为了你的安全。王三界的眼线就在附近,如果让他看到我的队伍里有个女人,恐怕我们到不了晋阳。”
他的话让她一惊。“你认为王三界的人在附近吗?”
“不是认为,是肯定。”
玉蝉感到脊柱发凉。“是大金牙告诉你的?”
“不,是我亲眼看到的。”
“那……能找套男装给我吗?扮成男人,他们就不会注意到我了。”
“绝对不行!”他依然反对。“他们熟悉你扮男装的模样,你以后都不能再穿男装了,那样只会让王三界一伙更快认出你来!”
听他说得有理,玉蝉沉默了。她担心王三界一旦知道她在古淮南的保护之下,就会祸及古家,而她不愿连累古大哥。
与凶残邪恶的强盗相比,憋闷的马车算不了什么。
于是她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我坐车。”
古淮南笑着安慰她。“别太失望,等确定没有人跟踪时,我会让你骑马的。”
玉蝉却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还是躲着点好。”
知道她对王三界一伙心有余悸,他向她保证。“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我知道你会。”她看着他,脸上复露笑容。
“这就对了。”她的信任令古淮南深感满意,他眸光闪亮地看着她。“我在车上给你放了毛毡,你盖上睡觉吧,说不定等你一觉醒来,我们已经到了晋阳了。”
听到他爽朗乐观的话,玉蝉心头的那份惧意和不快,也跟着消失了。
第4章(2)
第一次,玉蝉坐马车没有觉得憋闷,也没有像古淮南说的睡大觉。她被太行山独特的冬景吸引了,一整天,除了打尖,她都伏身窗口中,眺望着车外山景。
东北、西南走向的太行山,巍然矗立在北方大地上,它山势险峻,气势磅礴,将黄土高原与化北平原截然分开。
过去每年春秋之季,她都跟随爹爹和商队进出这里,见惯了太行山翠绿葳蕤的青山秀水,和嶙峋峭立的峥嵘关隘,却从未见过太行山严冬中的苍凉与冷峻。
随着一阵阵呼啸的北风,山林坡地、枯树衰草和高悬的断崖上堆积的冰雪,便纷纷扬起,变成细碎的雪花在空中盘旋,形成一重重雪雾。
寒冷的气温,造成了一处处倒挂的冰瀑,和傲立于峭壁绝路的巨大冰柱,所有景色,都如此令人赞不绝口,却又惊心动魄。
随着旅途的延伸,令人惊叹的奇景,更加让她如痴如醉。
由于山道上冰厚雪深,车队的速度并不快,望着行人寥寥的驿道关隘,她终于明白为何爹爹定下“冬不过太行”的规矩。
其实其他商家恐怕也有类似的规矩,否则,何以这春秋繁忙的商道,如今竟难看到一个行人?就连途中经过的小城镇也十分清冷;偶尔她会见到一两个驿骑的军差、短途贩商或载人篷车,但人人都行色匆匆。
正看着,一道黑影掠过,她转睛,看到古淮南正策马走近窗边。
“你一直这样趴在窗口,不冷吗?”他问。
“不冷。”玉蝉举起盖在腿上的毛毡,笑嘻嘻地说:“谢谢你,这厚厚的毛毡保暖又防湿,我一点都不冷,而且这景色好美。”
她的笑容总能带给他喜悦,他面带微笑地说:“那就好好看吧,明天过石研关后,景色又会大不同。”
“是吗?那我会仔细看个够。”玉蝉快乐地回答。
撮嘴轻轻吹出一声轻快的口哨,古淮南离开了窗边。
玉蝉的视线久久停留在他身上。他情绪不错,冰天雪地似乎对他毫无影响。
坐在马背上,他的腰还是那么直,神情还是那么潇洒怡然,一身冬装令他看起来更形魁梧;而他和他的属下之间十分有默契,走了这大半天,她从未听他下过命令,但他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表情,即能让所有人明白他的意思。
这天晚上,他们落脚在唐县客栈。
由于白天瞪着山景看了一天,晚饭后不久,玉蝉便眼皮沉重,哈欠连连,但她却硬撑着不睡。
当出去察看马匹情况和周围环境的古淮南返回时,见她靠着柱子,大张着两只眼睛发呆,不由奇怪的问:“你为何还不去睡?”
她咕哝道:“我怕睡着后,万一发生什么事,醒不过来。”
听到她的话,他暗自怪自己粗心,竟忽略了她内心的不安全感。
“起来。”他将玉蝉拉起,带她走进最里边的屋子,柔和地说:“安心睡吧,不会有事。”
得了古淮南这句话,她立刻直奔床榻,倒头就睡,不在乎他还在屋内。
他走近,弯腰摘掉她的帽子,揉揉她乱糟糟的头发,从她均匀的呼吸中,知道她就这样睡熟了。
这丫头,还是个孩子!他笑着替她盖好被子,然后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是一段更艰苦的旅程,愈深入太行山腹地,山势愈陡峭。
看了近两日的山景后,玉蝉有点倦了,注视着眼前不断闪过的断壁雪崖,她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快到石研关时,她睡着了。
石研头是太行山八大隘口之一,因四面绝壁,险峻不可攀援,中间低陷如同石研之底而得名,它是令商家胆颤、将士畏惧的凶险关隘。
“少主,要进关了,咱需要停马检查一下革蹄吗?”
当古淮南立马山道边,注视着前方的雪峰时,路延和策马过来询问。
“暂时不需要。”古淮南的声音依然平静,但他的目光愈发锐利。“延和,你说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到石研关打猎吗?”
“这种天气到石研关?”路延和用手顶了顶头上的帽子,撇嘴。“除非他想一辈子冰冻在悬崖下。”
“没错,那你看看那几个人,有没有觉得很可疑?”
有人吗?路延和面色一变,眯起眼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真发现有几个男人,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前方陡坡上的树林中。
“喔,真有人呢!他们虽好像背着弓弩、铁夹、捕兽网,可行迹鬼祟祟,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猎户。”
“没错,这就是重点。”古淮南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并非快乐的笑容。“你带车队先走,我过去试他们一下。”说完,他一抖缰绳,往山坡小径奔去。
听到马蹄声,山坡上的男人们迅速蹲伏隐身,不料古淮南竟出其不意地在经过那个他们的藏身处时,勒住了坐骑,仰头大声问:“嘿,伙计,大冷的天,雪窝子里不好蹲,需要帮忙吗?”
那几个男人见自己被他发现,当即乱了阵脚,纷纷从藏匿处现身。
为首的那个长了一嘴毛胡子,干笑几声。“不用了,兄弟们在打猎……”
“打猎?喔,那各位得把猎具握在手里,否则真要遇上凶猛野兽,你们不就成了人家的腹中美食了?”
他的揶揄让山坡上的男人们面面相觑,却发作不得,只好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毛胡子挤出勉强的笑容道:“公子不知,兄弟们在这里转了半日,连只兔子都没看到,所以倦了,不想猎了。”
古淮南发出惋惜的啧啧声。“唉,那倒也是,这里全是绝壁陡谷,兔子也害怕坠崖啊,你们该去万岭坡,那里才是狩猎的好地方。”
说话间,他眼角余光,看到路延和已带着车队通过了身后狭窄的山道,便客气地说:“各位好自为之,在下告辞了!”说完,他扭转马首,追赶车队去了。
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山坡上的大胡子恼怒地骂道:“一群笨蛋,我告诉你们不要露了行藏,你们就是不听,瞧,现在给人家耍了,这下……他奶奶的!”
正骂着,山风吹过,将他的帽子吹飞了,冷得他缩着脖子追回帽子,一把扫在脑袋上,继续骂:“三爷只要我们悄悄盯着他们,现在可好,惊动他们不打紧,连三爷在隘口撒的网也破了,这次,三爷准砍了我们的头!”
男人们个个面如死灰,其中一个说话带着大舌头的道:“那姓古的小子本来就不好惹,我们不如赶快去石研关告诉三爷吧。”
大胡子想了想,将手里的捕兽夹往地上一摔。“快走吧,他们有车,走不快,我们由小道去隘口,动作快点!”
强盗们匆匆说着,找回自己的坐骑,便出发了。
“少主,你说他们是王三界的人吗?”古淮南一回到车队,路延和便问他。
“没错,其中一人我见过。”他面色严峻的说。“他们是在跟踪我们!”
路延和往后看看,那些人已经不在山坡上了,于是猜测。“不知王三界这次是冲着少主来的,还是冲着罗姑娘来的?”
“八成是冲着玉蝉来的。”他沉思了一会。“王三界挨我一刀,肯定怀着报复之心,但不至于急着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动手。”
“可他们怎么会知道,罗姑娘跟少主在一起?”路延和不解地问。
“我想是离开‘五仙堂’时被他们盯上了。”古淮南沉思。“记得吗?去南方时我们找大金牙,他说王三界已知道,曾被他们抓住的男孩其实是罗爷的女儿。
玉蝉也认为,既然他们能获悉张侍卫已死,并被她父亲埋葬,就不难发现她的女儿身份。
所以我想,他们一定是顺着这条线索找上了苍头。失踪女人多半跟奴市有关,而最近‘五仙堂’买进大批奴工,也必然引起他的注意。离开‘五仙堂’那天,我只顾着把玉蝉带走,疏忽了防范。“
他带着懊恼的分析,让路延和深感震惊和愧疚,忿然道:“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想到王老贼的触角会伸得那么长,因此离开五仙堂时,没有留意门外。难怪前夜少主说在千驹阁外看到王三界的喽啰,原来是盯咱们梢的!”
“那不能怪你。”古淮南说。“我也是遇见刚才那几个家伙,才把这件事情给想明白了。”
前夜从王宫返家,进门前他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在院墙角一闪;等他想起他们是王三界的手下,并追赶过去时,那两人已杳无踪迹。
当时他惊觉他们的出现与玉蝉有关,但想不透他们的消息何以如此灵通。
可是,刚才与那几个笨强盗交手,让他恍然大悟出:王三界的眼线早在他找到玉蝉前,就已经发现她被当作“庐儿”卖进了“五仙堂”;只是碍于穆怀远严密的防守,而只能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想起两天前,他带玉蝉离开“五仙堂”时她的哭闹,他毫不怀疑,就在那时,他们留下了“尾巴”。
“改道!”他忽然勒马发出命令。“放弃石研关,走白马岭!”
“白马岭?少主确定要去白马镇?”路延和震惊地看着他。“那段北去的路,比石研关好不了多少,最重要的是,过关后得多走两倍多的路程才能到晋阳!”
“没错,由白马岭出山,绕路总比冒险强!”古淮南仰头看看天空和前方的峭壁。“石研关易守难攻,这种天气只需几个人,就足以构成巨大的威胁。”
面对他的决定,属下们都很吃惊,但都绝对服从。因为大家心里明白,少主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惧怕王三界,而是为了保护马车里的姑娘。
很快,车队转离西行的峭壁,改走朝北的群峰。
古淮南确实是因为玉蝉而做出这个决定,但他清楚,走白马岭也一定有风险,因为王三界似乎对玉蝉志在必得,因此他要大家保持警戒并加速赶路。
路延和在他身边,犹难解其恨。“王三界那老贼,几个月前才挨了少主一刀,今天竟又敢来挑衅,还真是不怕死啊!”
“为了珍宝,他连王上的卫队都敢抢,还有什么事不敢做?”古淮南眉宇间隐然出现一股肃杀之气。“这次如果再相遇,定然是场恶战,我不会放过他!”
是的,为了无辜遇害的罗爷、为了被打骂惊吓的罗玉蝉,这次,他不会再放过那个老贼!
接下来的路程中,不再有人说话,大家很有默契地往白马岭赶路。
然而,有些事情,总是有人们的猝不及防时发生。
第5章(1)
就在古淮南一行绕过一个崎岖的弯道时,两侧沟壕里忽然冒出一群强盗,挥舞着长矛大刀,朝他们夹击杀来,其中大多是与他们交过手的王三界的手下。
“少主,要不要喊醒罗姑娘?”看到强盗杀来,路延和问护车的古淮南。
“不要,让她自己醒!”古淮南从窗口看看沉睡的玉蝉,决定不唤醒她,因为他不想让她惊慌害怕,更不想让她在混乱中鲁莽行事而受伤。
“那少主护车先走吧!”见此情势,路延和对古淮南说。
“该死!这次我低估那老贼了!”古淮南恨声咒骂着,对车夫说:“走!你加速向前,别管其他的事!”
车夫立刻用力甩动马鞭,驱赶着双马拼命往前奔;然而,刚冲上坡顶,又有几个强盗迎面而来,挡住去路,而为首的,正是独眼王三界!
那老小子一看到古淮南就大笑起来。“哈哈,古少主,我就知道那几个废物盯不住你,才在此布下险棋,虽然害我吃了不少苦,但能堵住你,也算值得。”
“王三界,你三番两次招惹在下,究竟想干什么?”古淮南冷声问。
独眼老贼老脸一整,貌似真诚地说:“我王三界虽说想称王称霸,但从不想与古氏过不去;尽管你砍了我一刀,但只要你今天把罗家小妞留下,我王某就既往不咎,从此与古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阳关道,如何?”
听到他居然以此来跟自己讲条件,古淮南气得额头青筋暴凸,但他冷静依然。“在下车里都是货物,手下众人都在马上,不知你要的人何在?”
王三界见他不合作,独眼一翻。“那古少主就别怪我太行一霸无礼了!”
言罢,他对手下一挥手。“去,抢下小马车!”随即挥舞着大刀冲向古淮南。
其他盗贼也纷纷往这边奔来,但被路延和挡住。
“伺机先行!”古淮南对车夫丢下这句话后,就纵马向前,同时身子一躬,从马腹下抽出一把三尺长的环道刀。
阴阴刀光闪过,最先杀来的强盗当即坠马,他顺势斜去,刀锋抹另一名紧追过来的强盗颈项,那人连一声哀号都没有便滚落马下;在回刀之际,他再砍翻了另一个强盗。
见他一出手就连伤三人,强盗怵了、王三界疯了。
他大吼一声,亲自拍马出阵。
王三界的刀法凶猛,每一招都暗藏杀机:但古淮南的刀法更细腻绵密,威力巨大。
趁少主缠住强盗之时,车夫也没闲着,他奋力扬鞭,赶着车往另一条无人阻挡的悬崖小道奔去。
两个强盗策马追来,其中一人追上马车,就拿刀猛劈。
车夫避过刀锋,却无力阻止其跃上马车。
强盗飞腿,将车夫踢出车外,受惊的双马加速狂奔,强盗再次举刀斩向车辕上的辔绳,企图让马脱缰,迫使马车停下。
一番乱砍中,辔索断了,一马臀部受伤,发怒地嘶鸣跳跃,站在车上的盗贼当即坠落马车,被辗在车轮之下。
两匹缰绳半系的马拖车奔上悬崖,随后脱缰;失去约束的马车,沿着冰雪山道往下滑动,一直滑出悬崖绝壁。
王蝉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惊醒了她。
马的嘶鸣?人的怒吼?还是强烈的痛感?
当她的混乱的喧闹声和剧痛中张开眼睛时,却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她就像风中的落叶般,在狭窄的空间里东飘西撞。
尚未弄清发生了什么,她的头碰上木板,那惟心的疼痛令她惊叫一声,双后本能地抱住脑袋。
与此同时,她的天地开始旋转,身体无法控制地颠覆翻滚。各种各样的撞击声震撼着她的耳鼓,撞晕了她的大脑。
她死命地抱住头,害怕脑袋被摔得像碎玉一般。
颠簸、翻腾、撞击、尖叫当一切平息时,她听到急促的喘气声,看到眼前细细窄窄的光。
啊,我还活着!
玉蝉张嘴呼吸,看到嘴里吐出白花花、暖乎乎的热气,她因此而感到高兴,尽管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痛,但她真的很高兴,因为她还活着!
慢慢放下紧抱着头的手,她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