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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画眉-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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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了。”
  她喃喃自语着,表情木然,没有察觉床畔的男人,因为这两个字,身躯陡然僵住。
  “我以为不会痛了。可是好痛、好痛。”又一滴泪,落了下来。
  她抬起头,如梦呓般低语着。
  “好痛。”她喃喃说着。“我以为,我不爱他了,但是,为什么知道他死了,我还会那么痛。”
  黑纱笠帽后的脸庞,像是受到极大痛苦般,因她的每句话而扭曲着。他握紧双拳,逼着自己开口。
  “谁死了?”
  “我前夫。”她笑了一声,眼泪却又落了下来。“我并不是寡妇,我是被休的。”
  她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只是望着前方,恍惚,而且伤痛。
  “曾经,我以为今生今世,会与他恩爱长久。但,八年的感情,却比不上一个小妾。他说她怀了身孕,以无子为由休了我。”她笑着说道,眼泪却一颗又一颗的落下。“我离开凤城,下船之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很讽刺,对吧?”
  数个月以来,她首次说出那些过往。
  夏侯寅的死讯,让她的坚强陡然崩溃。
  “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他,跟这个孩子在这里生活下去。”她抚着腹中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聪明如夏侯寅,竟也会有这一天。
  垮了?
  死了?
  怎么会?
  她想起凤城里,那座偌大的宅邸。虽然已经离开,但是在八年的岁月里,那里就是她的家。
  “他死了,那其他的人呢?他们又怎么了?去了哪里?燕儿呢?管事呢?董絮呢?”她不自觉的低语着,一串泪水再度滑落。
  男人艰难的开口,声音比先前更嘶哑干涩。
  “他把你休了,你不恨他吗?”
  “恨他?”她茫然的重复。
  如果只是恨他,为什么她还忘不了他?如果只是恨他,为什么一想起,她就会难受?如果只是恨他,为什么听到他的死讯,她的心还会这么这么的痛?
  如果,只是……
  她的心不但痛,而且乱。
  “我不晓得……”她哽咽着,直到如今才明白,她对于夏侯寅,其实不只是恨,还有着更深、更重、更磨人的思念。
  站在床畔的男人,颤抖而沉重的呼吸着。他伸出手,渴望着能擦干她的泪、能将她抱入怀中,祛除她的伤痛。
  轻颤的大手,尚未碰着她的肩头,门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踩着缀着流苏坠子的小红绣鞋,飞奔了进来。她大眼里含着泪,急切的找啊找,直到瞧见床上的画眉,眼泪才滚了下来。
  “伯母!”小女孩哭喊着,飞扑到床边,白胖胖的小手揪紧了画眉的衣裙,像是怕一松手,她就要消失不见。
  画眉震惊得脸色雪白。
  她的双手颤抖着,拉开哭泣的小女孩,看着那张泪汪汪的小脸。
  “燕儿?”她难以置信,手仍颤抖着。“燕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梦吗?是她在作梦吗?
  夏侯燕抽噎着,又往画眉裙上靠去。“伯母,燕儿好想好想你!”
  她抱着小女孩,心乱得没了头绪。
  “你爹爹呢?”
  “爹爹还在南洋。”夏侯燕埋在她裙里,哭着说道。“伯母,我一直都想见你,但伯伯总说,燕儿要乖乖等,不然会吓着伯母。但是,我听到有人说,你昏倒了,我好担心、好担心……”她抬起头来,终于放声大哭。“燕儿忍不住了嘛!燕儿不乖,但是燕儿好想你喔!”
  抱着小女孩的手,蓦地僵停住。
  半晌之后,她才缓缓开口,用过度冷静的声音问道:“伯伯要你乖乖等?”
  “嗯。”小女孩点头。
  起先,画眉先是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慢慢的、慢慢的抬起头来,仍因泪湿润的双眸,直视着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
  天气虽热,她却觉得全身冰冷。
  她直直的看着他,看着那身黑衣下,虽比过去单薄、却仍隐约可认的男性体魄。眼前的那个男人,身形不再已佝凄,恢复昔日的挺拔,而她先前竟因为耽溺于伤痛,而没有察觉到!
  一切昭然若揭。
  他骗她。
  老天,她怎会盲目到这种地步?
  室内陷入沉寂,只听得到燕儿偶尔的抽泣声。她哭了一会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才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两人。
  “伯母?”她叫唤着,拉拉画眉的裙子。“伯母你怎么了?”为什么伯母的脸色,会那么苍白?是她吓着了伯母吗?
  门外再度传来脚步声,白发白须的半百老人,满脸的焦急,在门口张望,赫然是夏侯家的管事。
  瞧见屋内的景况,管事心里喊糟,立刻知道,事情在最最糟糕的状况下,因为夏侯燕的出现,而被揭了盅。
  “小姐!”他硬着头皮进来,抱住夏侯燕,白发斑斑的头始终低着,连看都不敢看画眉一眼。
  “啊,不要抓我,我要待在这里,我要在伯母身边……啊……”小女孩挣扎着,却还是被老管家抱住,匆匆就往外走。
  吵闹声逐渐远去,两人却始终对望着。
  面对画眉眼里的指控,夏侯寅脸色铁青,心中闪过千百个念头。他几度张口,想要解释,却又知道,她不会再相信他了。
  燕儿的闯入,坏了他的所有布局。
  不知过了多久,僵坐在床上的画眉,才缓慢的伸手,微颤的白嫩小手,牢牢抓住竹枕。下一瞬间,她想也不想,用尽力气,抓起竹枕朝夏侯寅扔了过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她不敢置信的质问,气愤的喘息着。
  夏侯寅站在原处,不闪也不躲。她扔出的竹枕,不偏不倚的打中他的胸口,才掉落在地上。
  “画眉,你听我解释。”他哑声说道。
  她什么都听不下去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
  是了,云从龙,风从虎。所以,他改姓为风。
  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
  画眉掀开被褥,径自下了床,起身就要往外走。她一心只想离开,走出这个房间、走出这座宅邸……走去哪里都好!她再也无法忍受,与这个男人共处一室。
  只是,她心有余,却力不足。
  才走了几步,她就觉得一阵虚弱,双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
  夏侯寅连忙上前,伸出骨节扭曲的双手,急着要扶住她,就怕她摔着,会弄伤了自己。
  “不要碰我!”
  她却不肯领情,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恨恨的拨开他的手,还一时收不住劲势,甚至连那顶黑纱笠帽,也一同被她扫落。
  昔日的俊朗面容,早已被毁了。他的左眼上,多了一枚眼罩,脸上还有几道狰狞的疤痕。
  内心深处,不知哪个地方,又有了针刺般的疼。
  那阵疼,让画眉更气恼,她气他,却也恼着自己。愤怒让她无法思考,甚至是口不择言。
  “你戏倒是做到全足。”她咬着唇瓣,直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问你,这样耍弄我,很好玩吗?”
  “你冷静点,不要动了胎气。”
  “我就算死了,都不关你的事!”她怒叫着。“夏侯寅、虎爷,或是风爷,不管你是哪一个,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她话里的果决,逼得冷静的夏侯寅竟也慌了。这一生,他没有什么是抛不下的,就除了她……
  他牢牢的拉住她,不许她离开,就怕她真要走,更怕会永远见不到她。他宁可堕入炼狱,也承受不了那样的痛苦!
  “你肚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他涩声说道,目光如火,不惜用任何理由留下她。
  她挣扎着,却挥不开他铁箝般的紧握。
  “我的、我的,不是你的。”她不断挣扎,胸口紧得无法呼吸。“我的孩子没有爹,他的爹已经死了!”
  夏侯寅注视着她,眼里闪过一抹痛楚。
  “画眉,”他低语着。“我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她冷笑。“你打算骗我多久?”
  他回答得极快。
  “直到你肯原谅我。”
  她看着他,一语不发。
  那短暂的时间,对夏侯寅来说,有如永恒那么漫长。他等着、看着、期待着、忐忑着、渴望着,直到她再度开口。
  “天荒地老……”画眉直视着他,缓慢而清晰的宣布:“不、可、能!”论完,她奋力挣脱,掉头就走,直直走出这间屋子。
  偌大的卧房里,只剩下夏侯寅。
  他喉咙紧缩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那扭曲、留不住她的空荡双手。
  天荒地老。
  不可能。
  他疼痛不已的闭上了眼,那每一个字,都像钉子般,深深钉入他的心头。
  黄昏时分,画眉走出风家。
  管家早已备好轿子,在门前等着,她却坚持拒绝,径自徒步离开,不肯再接受夏侯寅做的任何安排。
  她经过了几条街,走了许久许久,才回到自家院落。莺儿正在做晚饭,没听到她进门,她走进屋里,转身欲关门却看见,夏侯寅就站在对街,无底的黑眸,静静望着她。
  她拒绝了他的安排,他却一路跟着她回来,不肯让她落单。
  既然伤她那么重,如今这些殷勤又有何用?
  画眉水眸如冰,她冷着脸,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把门重重关上。
  暮色渐浓,而后,月上柳梢头。
  屋子里头,点了烛火。
  画眉坐在烛火下,心乱如麻。有太多太多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眼前。
  那些人、那些事,她原本以为自己都忘了……她多想忘了!
  偏偏,就是忘不了。
  寿宴、珍珠项链、董絮、大雪、休书。
  他的声音。
  柳氏画眉,嫁入夏侯家多年,未曾有子,故以此休离书为证,从此断绝夫妻之名,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立书人,夏侯寅。
  他说过的。
  断绝夫妻之名。
  明明是他亲口说过的。
  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那么,这一切的安排,他们在赤阳城的相遇,他对她的几番相助,又是为了什么?
  是耍弄吗?
  他费了这么多功夫,就为了耍弄她?
  那嘶哑的声音,反复萦绕耳畔。
  画眉。他说。我是不得已的。
  她在烛火下,紧紧闭上双眸,指甲陷入柔软的掌心。
  画眉。
  她为什么忘不了他说的话?
  我是不得已的。
  她的手握得更紧。
  她气恼着、愤怒着,却也知晓,这一切的纷扰都该是有缘故的。但,她却猜不出来龙去脉,更无法原谅,他竟这样对待她。
  我是不得已的。
  她的心更乱了。
  门帘被掀开,莺儿走了进来。她端详着主子的神情,考虑了一会儿,才怯怯的开口。
  “夫人,”莺儿轻唤。“外头有位老爷子,说想见您。”
  “我谁都不想见。”
  “可是……可是……可是那老爷子跪在门前,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不起来。”莺儿为难的说,双手揪着裙子直扭。
  画眉望着烛火,心里隐约猜出,来的人是谁。
  半晌之后,她叹了一口气。“算了,让他进来。”
  “是。”
  莺儿福了福身,咚咚咚的跑出去。没一会儿,就领着一个头发花白、满面是泪的老人走了进来。
  才走进屋里,瞧见画眉,管事的身子一矮,立刻就跪了下去。
  “夫人。”他哭着叫唤。
  “我已经不是夫人了。”画眉淡淡说道。“莺儿,扶老人家起来。”
  老人虽被扶了起来,眼泪却还直掉。
  “夫人——”
  她伸手制止,不让对方再说下去。“管事,如果您这趟来,是想为他说话的话,您现在就可以走了。”她有言在先。
  管事却摇了摇头。
  “夫人,我这趟来,我并不是要为虎爷说话,只是……”他老泪纵横,却坚持要说。“只是有些事情,当时不能跟夫人坦白,所以伤了您的心,我心里实在难安。”
  画眉没有回话,只是望着烛火。
  管事擦了擦泪,慎重说道:“夫人,您听我说。虎爷跟二夫人,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她陡然站起身来,像被刺着最痛、最脆弱的那一处,脸色变得雪一般苍白。“我不听这些!”
  “夫人,您不能不听。”管事却坚持说下去。“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保全您。”
  “保全我?”
  管事点头。
  “当初,贾欣所垂涎的,不只是夏侯家,还有夫人您。”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没机会了。“虎爷知道,贾欣权势过大,这一关难过,所以才会请二夫人一同演了戏,激您离开凤城。”
  画眉僵在原处,一动也不动。
  “您离开凤城后没几日,贾欣便派人押走虎爷,抄了夏侯家,二夫人也被带进贾家。”管事看着她,一句一句说着,执意把她不知道的真相,全部告诉她。“虎爷在狱中,受尽严刑拷打。虎爷早知道,贾家一旦出手,就不会留他活口,所以在嘴里藏了药。他撑了十多天,让所有人都有时间逃远了,才吞药假死。”
  “狱卒将虎爷埋在乱葬岗里,我直等到半夜,才敢去将虎爷从坟里挖出来。”
  管事描述的景况,教她的心口既寒且痛,她不愿知晓,他所受过的折磨,却还是将那些话听入了耳。
  “虎爷的手脚,断的断、碎的碎,身上到处皮开肉绽,有些地方还溃烂化脓。我背着虎爷,坐上安排好的船,连夜离开凤城,他身上的血,染得我的衣服鞋袜全湿了……”他哽咽着说。
  “在贾欣透露歹意时,虎爷就开始布线,将夏侯家的部分资产,转移到南方各城。他先拿了您的权,不让您再过目帐本,就是为了瞒住您。”
  “虎爷昏迷了半个多月,才一醒来,就要来看您。”
  “偏偏,您落脚在赤阳城。这儿气候炎热,最不适合养伤,但虎爷却不肯离开,非要留在这里,怕您有些许闪失。”
  烛火之下,画眉面无表情的站着,一滴泪却悄悄滑落。
  “这些日子,虎爷虽没现身,却总是挂心着您,日日都问着您的事。他才刚能离开病榻,就坚持非得出门,即使只能远远的,瞧见您一眼,连话也不能说上一句,他也心甘情愿。”
  管事擦了擦泪,表情哀恸。
  “夫人,我并不是在为虎爷说话,只是,我想,您应该要知道这些。”他注视着画眉,脸上的泪痕,擦也擦不干。“夏侯府里两百二十几人的命,都是虎爷用半条命跟大半资产换来的。如果他不这么做,保不住大伙儿,也保不住夫人,更保不住您肚子里的孩子。”
  老人哭着、说着,嗓子都沙哑了,却仍非说不可。
  “夫人,虎爷是不得已的。”他说道。
  烛火摇曳,画眉握紧了双手,紧咬着唇瓣。
  烛泪无声滚落,如她的泪。
  画眉。
  她记得夏侯寅的低语。
  我是不得已的。
  第十一章
  第二天清晨,风家的轿子照旧在门外等着。
  画眉却一反常态,没搭上轿子,而是视而不见的走过,径自走往餐馆,任由轿夫扛着轿子,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走过了好几条街,直来到五羊大街上,瞧着她走入餐馆后,轿夫们才终于放弃,扛着轿子回风家去了。
  店里的厨师跟伙计们,首次见到她这么早就进了餐馆,表情都有些诧异,但察觉到她黯然的神情,他们虽然好奇,却也全都闭紧了嘴,不敢多问。
  憔悴的画眉,在工作上仍是一丝不苟。
  她在店里店外,仔细巡视了一遍,确定准备妥当后,就吩咐着伙计们开门,准备待客。
  才开门没多久,客人就陆续进门,没一会儿工夫,店内的桌子已经坐满了八成。伙计们极有精神的吆喝着,勤快的招呼、点菜,从厨房里头,端出一道道新鲜热烫的饭菜。
  看着自己一手经营,才短短数月,就已稍具规模、极受欢迎的餐馆,画眉却仍是愁眉不展。
  昨日,得知那个处处助她的神秘富豪,其实就是那个曾休了她的男人。她气恼的走回家时,是真的考虑过,要关掉餐馆,转手给别人,然后一走了之。
  只是,却有太多原因,让她无法离开。
  这些员工是她找来的,全都信任她、听从她,她对他们有责任,倘若匆匆转手,实在对不起员工们。再者,夏侯寅手中握有合同,为了留下她,他一定会刁难任何想接手的人。
  还有,她即将临盆,现在远行,实在不智。
  画眉轻咬着唇瓣,心乱如麻。
  最让她在意的,其实是昨晚,管事所说的那些话。
  原来,在她离开凤城前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而夏侯寅却隐瞒了一切,用最残酷的方式,逼她远离那场风暴。
  她的心里,有太多问题想问清楚,还有太多谜团,需要由他亲口解释。偏偏,她又不愿意现在就去见他。
  理智告诉她,不该再迟疑,最好是快刀斩乱麻,走得愈远愈好。
  但是,又有个声音,嘶哑而沉重,不断的在她耳畔低语着,让她欲走还留,难得的优柔寡断。
  我是不得已的。
  那句话,每想起一次,她的心就被刺痛一次……
  站在柜台后,画眉握着手里的毛笔,笔却悬在帐册上,久久没有落下,滴下的墨汁,一滴滴在帐册上晕染开来。
  蓦地,一张圆润的小脸,出现在她眼前,占去绝大部分的视线。小动物般的大眼睛乌黑光亮,调皮的眨啊眨,小嘴弯弯,笑得格外开心。
  “伯母!”夏侯燕喊着,格格笑着,一边手脚并用,踩着自个儿搬的椅子,爬到了柜台上头,凑到画眉面前。“伯母,我来了!”她伸出手,圈住画眉的脖子,偎在她肩头撒娇。
  “小心,别压着你伯母。”
  那个让她辗转难眠、嘶哑又低沉的嗓音响起,就在柜台前的不远处。
  画眉抬起头,望进了夏侯寅眼里。
  他站在那儿,依旧是全身黑衣,但却少了黑纱笠帽。没了黑纱笠帽遮掩,他的脸庞暴露在阳光下,那几道深红色的疤痕,看来更是狰狞可怕,明显得让人转不开视线。
  听见这声叮咛,燕儿嘟着小嘴,不高兴的反驳。
  “才没有呢,我很小心。”她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画眉,很严肃的说:“燕儿很乖。伯伯说,伯母肚子里有小宝宝,所以要小心,我就很小心。”她用软软的小嘴,亲了亲画眉,撒娇的问:“伯母,我很乖,对吧?”
  “嗯,燕儿最乖了。”她抗拒着,不再去看他,勉强对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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