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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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溦姐相知相爱了将近一载时光,可她偶尔还是会忘了此事,实在太没记性了……
沮丧地趴下,她红了眼眶,悄悄抚平胸口冒起的痛楚。
她这模样,摆明不想再听他啰唆了,他无奈,转身走开。
得不到安慰,纪湘难受得收拢起双臂,小小的脸儿直往两臂之间钻去,须臾,她感觉他走了又折返,继而飒飒拂来一道又一道的柔柔凉风,她连忙拿衣袖蹭干眼角泪珠,仰起螓首,看向他手上不知打哪儿来的小扇。
“我不热。”他干么给她打扇?
铁铭勋咧嘴笑道:“给你消火气。”
她噗哧一声,笑出满脸娇甜气息,本来梗在心间的苦涩都被他一一扇走。
即使他不爱她,所幸他依旧待她好,终始如一。
“刚刚经过摊子,给你挑的。”他罢手,将扇子放在案上,凝睇她巧笑倩兮,他不觉放柔了嗓子,低问:“喜欢吗?”
“喜欢!”执起扇,她抚着上头精致的彩绘,指尖勾勒过那两朵栩栩如生的栀子花,心头浇蜜了似地令她喜上眉梢。“你我心有灵犀吗?我正想要扇子哩!”
“天气热了。”她爱到处跑,有了扇子就不怕热着了。
感受他的体贴,她笑靥益发甜美,投桃报李,她马上起身为他打起扇来,殷殷勤勤地娇声问:“凉快吗?”
“嗯……”闭闭目,他由衷赞美。“湘湘打扇最凉快。”
她喜悦又感动,小手摇得更勤快了。
她扇得认真,他看得忍俊不禁,忽而伸掌止住她的动作,他朝她递上一个小端盒。
“别忙了,替我把这个交给溦儿。”
垂眸接过属于姐姐的礼物,彷佛他的情愫就置于掌心上,她触得着,却得不到,永远只能拖曳着沉重步伐,走遍了黯然销魂,也要携着他的心护送至姐姐手里。
“你送什么给溦姐呀?”她掩起心伤,再抬眉时,强迫自己展露欢容。
铁铭勋神色略顿,含糊道:“首饰。”
说来汗颜,他平常鲜少出门,那些赠予纪溦的小东西,全是请托别人张罗回来的,他自知敷衍,可实在分身不暇。
纪湘不察他心虚,兀自忆起他上回送了姐姐一支银簪,姐姐喜爱非常,好一阵子天天簪着,簪上那朵雕刻精巧的兰花与她气质极衬,端庄清妍,无一不雅。
她引颈盼望,终究只有羡慕的分。
“你明日得空儿吗?”低头放下端盒,她唇畔绽出恬淡微笑。“二娘生辰,你要不要过来?爹昨儿个才提起你。”
铁铭勋与纪溦虽为两情相悦,但二夫人不舍爱女早嫁,委婉推却了他的提亲之意,他只得听从长辈意愿,循分等待。
然而,他并不晓得城中有意给纪大小姐说媒的人不知凡几,有别于纪老爷的爽利赞成,二夫人故意延缓时间,就是为了好好择婿。
“明日……”他沉吟着,受她脸上的期待之色所撼,不多忖度便颔首了。
“那你就可以亲自送给溦姐了。”她展颜,忍耐心窝不断涌起的微妙刺痛,拉过他的手把端盒递了回去,卸下这份送礼的责任,却放不下满心惆怅和情意。
只要他得心中所慕,她何妨为人作嫁?
愿他娶来颜如玉,哪管消得人憔悴。
第1章(2)
经过下人通知,纪老爷一得知铁铭勋来访,马上前往南大厅。
纪家与曾家本为世交,两家若能结亲实为好事一桩,虽然铁铭勋不姓曾,但在纪老爷眼中,他就是曾家人,从曾老爷至临终仍安心让他掌管丝绸庄的帐目,便可知他在曾家的地位压根儿同曾元晟无异,彼此不分轩轾。
把溦儿许给这样的人才,他深信爱女必然得着幸福。
“最近很忙是吧?”
刚进大厅,就见铁铭勋起身恭谨问安,他挥手请他就座,朗声笑道:“昨天溦儿才问我,你近来怎不上这儿来。”
伊人思念,使他心亦惦之。他淡淡勾唇,温厚回答:“最近忙于安顿贵客,待会儿,我自当请小姐凉亭品茗。”
他气度从容,不迟不疾的彬彬有礼教纪老爷心生满意,即便目前只有口头之诺,他也认定了对方是自个儿的准女婿。
“明年以后,就用不着这样拘谨了!我说过的,女儿侍奉父母至十七,够了,到时贱内再舍不得,溦儿也得嫁人。”
铁铭勋明白纪老爷的成全之心,如今待纪溦年满十七,他便可重提亲事,纳采问名,圆满这段好姻缘。
“爹。”
柔软的嗓音自门前响起,一名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徐徐步进厅内,她低垂着纤细的脖子,丽眸斜睨了那个气宇轩昂的座上客一眼,芙颜染霞,绛唇笑痕更深。
“溦儿过来给您请安。”在父亲面前站定,她微微欠身。
“过来给爹请安,还是给铁少爷请安?”挑起眉,纪老爷轻笑调侃。
“爹!”娇嗔着,纪溦红了俏容,恼他揭破她心思。
“好好好,溦儿最有孝心,给爹请安来着。”顺着爱女脾气,他喜眉笑眼之间尽是宠溺。“换爹寻你娘请安去,你好好招待铁少爷。”吩咐后,他离开大厅,让多日不见的两人好好相聚。
丫鬟扶着纪溦往铁铭勋旁边入座,她娇羞浅笑,一时半霎竟不知如何面对他,只得抬手往高几拿起茶瓶,亲自沏茶伺候。
“你很合适兰花。”
她一怔,转脸望向他噙笑的炯眸,红着脸摸摸头上珠坠,小声道:“是你眼光好,我没法出门,娘都只会给我挑上牡丹簪,以后……我只簪兰花。”
柔声细语挠人心,那张近在咫尺的绝艳芳容更是一顾倾人,铁铭勋神迷,不觉更挨近了她,在她耳边低沉道:“以后咱俩琴瑟和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允。”
纪溦羞赧得不能自抑,招架不住他带着调情意味的承诺,唯有把茶杯往前一推,不让他再说教自己脸红的话。
情浓意切,尽在不言中。
稍晚,纪老爷带着二夫人回到大厅,下人已在内厅布午膳,铁铭勋觑空送上贺礼,二夫人惊喜,喜孜孜地接过礼物。
“今年不想铺张扬厉的,权且用个便饭罢了,你是如何得知我生辰?”
“湘湘昨儿个跟我提的。”说着,他径自看了下门口,浑然不觉身旁的纪溦沉下了笑脸。“湘湘不在家?”怎地不见她过来用膳?
“在家,说是身子欠安,我已叫人送膳至她房里去了。”二夫人面不改色,心里早不高兴极了。昨天瞧那丫头还好好的,今日就病了,分明刻意触她霉头!
他点点头,不再多言,而后随他们一家人在偏厅用饭。明明全家欢聚,偏偏少了湘湘,他看着眼前这幅其乐融融之景,不禁为她心疼。
大房长年不得宠,自纪夫人过世后,纪湘更加孤单,除了娘亲,她不懂得如何跟其它家人相处,就时时跑去丝绸庄,幸好有曾夫人宠着,让她有个容身之地,继续过她逍遥自在的日子。
他总想着,倘若能成为她真正的亲人,是否就可以带领她融入这个家?毕竟与她非亲非故的,许多事情,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难得抽空前来与卿一聚,他的心却悬在纪湘那儿,割不下、舍不掉。
躺在软榻上,纪湘睁大眼睛,看着帐顶发呆。
她知道铁铭勋来了。
尽管明白以恙推辞午膳会惹爹爹和二娘不悦,她还是这么做了,多不愿意亲眼看着他与溦姐成双成对的,他们郎才女貌,匹配得教她光想着就眼眶发涩,她何苦要让自己难受?眼不见为净,还是彻底逃避这种场面吧。
湘湘,别想他了,你再伤心,他也见不着,值得吗?
当他首次请她帮忙送礼给溦姐时,她拿着他的礼物,偷偷躲在丝绸庄的后门失声痛哭,曾元晟恰巧经过看见了,就蹲在她身边,叹息问她:值得吗?
原来她对铁铭勋的特殊情感,他早已了然,可怜她还傻傻地以为那只是手足之间的依赖,直到他遇上溦姐,有了与溦姐结缡的念头,她才惊觉自己的情意。
娘亲走后那年,她终日失魂落魄,只知哭泣,曾家人时常过府关切,每每看着曾夫人承受丧妹之痛,还得操心自己,她惭愧无地,只得抹去泪水,再三请求长辈切勿劳动大驾,并许诺他们不再颓靡度日,姨娘和晟表哥才放心离去,只有铁铭勋继续过府探视,陪伴她走过那段痛不堪忍的路程。
他说,他也曾丧母,懂她所思所感。
曾家偶然会给纪家送绸缎,这种小厮干的活儿,他一并揽了下来,只为着在百忙中能过来看看她。
如此来来往往了一年,他在纪府邂逅了纪溦。
纪溦缠足,出入均需随从搀扶,那天她难得出来逛花园,丫鬟跑去灶房带点心,她便独自徘徊,蓦地不留神,竟栽了跟头,刮伤了双掌,她手疼,脚更疼,剧痛难当下,她倒在地上嘤嘤啜泣,这样的狼狈无助,碰巧让路过的铁铭勋撞见了。
顾不得礼教,他立即上去扶人,她软软依傍着他高大的身躯,羞怯得满面通红,当他半搂半搀地将她带往凉亭,垂眸觑她梨花带雨的娇媚姿容靠在自己怀里,谁不心动?
自此以后,他不再只为纪湘一人来到纪府。
得悉一切,她躲进闺房,脱了绣鞋就低头看着自己的天足,看了半天,热泪慢慢浸染她的眼,滴落了脸颊,渗进了衣襟。
人云女儿皆是赔钱货,小脚是女儿家唯一值钱的东西。七岁那年,她本也难逃缠足的命运,后来真是太疼了,她大哭不止,抱着娘亲一直求,娘亲不忍心,便擅作主张不给她继续扎脚。为此,爹娘互相争吵,二娘落井下石,嘲笑她丢光了纪家面子,直言自古只有下贱小户才不缠足,当时她可不理这些,哭哑了嗓子,闹着宁可砍去双腿,也不要让双足勒上一层又一层的布帛。
回忆过往,她泪下如雨,从未有过这么一刻,如此后悔年幼无知,白白错失了缠足的适当时机。
她痴痴想着,若然他喜爱小脚,她真的甘愿忍受那种折磨的……
到最后,她方领悟自己岂止是双脚比不过姐姐,还有姐姐的温柔娴静,那种未语面先红的女儿之风,全是她学不来的仪态。
“二小姐,再不起来,饭菜都馊啦!”
丫鬟去而复返,唤回纪湘恍惚的神绪,她随意应了声,撑起身下榻。
来到案前才咽下两口冷饭,她就放下箸,环视偌大的闺房,除了丫鬟在屏风后整理衣柜的声响,便余寂静。
拿手巾拭拭嘴,她推椅站起,不想再闷在房里。
敞开门,她小手犹悬在门框上,就被迎面踱来的身影弄怔了神绪。
远远看见她出门,铁铭勋加紧了脚步,打趣笑道:“这样恰好,湘湘,咱们真的心有灵犀。”
他眉眸煦煦,越显他丰神俊朗,纪湘脸一热,顾左右而言他,问:“溦姐呢?”这不是他与佳人共聚的时分吗?
“她腿酸,回房了。”瞧她脸色无恙,他宽心不少。“二夫人生辰,怎地躲起来了?”他口气柔和,不见责备之心,凝视她的一双黑眸只有浓浓关爱。
他知道她装病。
她低眉,无措地绞着手指头,不晓得怎么解释。
“一家人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湘湘,后不为例,懂了吗?”知她不安,他愈放轻语气,并不直接谴责她撒谎。
他了解她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为何不能像纪溦那样菽水承欢,备受父母宠爱?
“嗯。”她垂目,心坎发涩,如何能让他明白自己躲避的,并非任何人,而是他和溦姐的俪影双双……
她闷闷不乐,他也高兴不起来,笑意自他嘴角隐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纪老爷偏心,不能只怪湘湘疏远亲人。
“想逛南门吗?”不喜见她愁容,他打住话头,另谈别事。
闻他邀意,她讶异仰首。“你不回丝绸庄了?”晟表哥在外款客,他勉强偷空而来,现下溦姐不适,聚首不得,他不是该赶回去忙事情吗?
“当然得回。”看穿她充斥眼底的疑虑,他挑眉笑道:“过两天你来丝绸庄,我和你用过午饭就出去走走,如何?”
她爱往外跑,他就陪着她,期望能逗她开心。
“好久没跟你出去玩了!”她双眸烁亮,雀跃不已,眨眼间却又皱起俏脸,瘪唇嘀咕。“不过还得等两天呀……”好久喔。
“傻丫头,装病装到底,你想引人蒂芥?”她这厢说生病,转头就出门,任是二夫人他们早已心里有数,她如此明目张胆的欺骗也是大不妥。
“好,两天就两天,我等!”爽快颔首,她眉飞色舞,接连说了许多想看想尝的玩意儿,跟他约定谁都不许失期。
听她孩子气地嚷个不停,铁铭勋笑开俊脸,心胸一片清朗。
有他在旁庇护,湘湘且安心当她的小丫头,这样无忧无虑地笑,多好。
第2章(1)
“红糖葫芦、酸甜可口、人人爱吃!酸甜可口、人人爱吃啦!”
摩肩接踵的市集中,一名老翁扛着秸杆,走街串巷地叫卖背上鲜艳夺目的糖葫芦,他声音洪亮,高瘦的背影略显凄凉。
“张伯伯!”
乍听这道娇呼,老翁伫足,看见一抹嫩绿身影朝他急奔过来,他咧开干瘪的嘴唇,笑喊:“纪小姐慢着点儿啊!糖葫芦还香着哩!”
纪湘气喘吁吁地跑到张伯伯面前,他已放下秸杆,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她。
伸手接过糖葫芦,她即时咬下一颗,顿间甜酸回齿颊,她娇笑夸耀。“这哪里是糖葫芦?根本是仙果嘛!”
“纪小姐的嘴巴给糖葫芦还甜啊!”张伯伯喜得心花怒放,直笑眯了老眼,瞧见自她后方赶来的男子,他眼角笑纹更深。
“看见张伯伯,跑得比谁都快。”好不容易挤出人潮,铁铭勋来到她身旁,看她嘴馋模样,一阵失笑,忙不迭给张伯伯掏出银子。
“铁少爷,您又来了。”张伯伯苦笑,掌上沉甸甸的重量教他难为情。
“这就刚好了。”他不为难老人家,从善如流地多取一串糖葫芦。
“这……”怎说刚好呢?就算他再拿走两串糖葫芦,银子还是多给了呀!
“张伯伯您又来了。”模仿他的嗓调,纪湘咬下第三颗糖葫芦,边嚼边说:“您卖的是真正山里红,个儿大、肉多的好吃极了!货真价实,您合该要这个价钱的。”
标准的糖葫芦都得采用上等山楂果,切开了去核,合起来再串到竹签子上蘸糖挂浆,城里除了张伯伯外,别的都不是正宗北方做法,大多都模仿着做,用红枣、李子串成,再浇上煮熟的红糖浆,晾干了便拿出来卖,那种糖葫芦吃来酸涩有余、甜味不足,远远比不上张伯伯的越嚼越甜。
“没错,别的糖葫芦大多没劫开去核,保不定里头又有核又有虫子,就怕吃了肮脏、咯牙,张伯伯给糖葫芦下了那么多工夫,这是您应得的。”铁铭勋附和,因为她爱吃糖葫芦的缘故,他在不觉间也成了内行。
他们如此坚持,张伯伯也不好再拒绝,腼腆收下银子后,三人再闲话了会儿,他就扛起秸杆,继续往前叫卖。
“这下解馋了吧?”看她两手皆是糖葫芦,吃了个不亦乐乎,他勾动薄唇,心里头有踏实的满足。
今早她抱着一本通俗小说来到丝绸庄,瞧见他在铺面忙碌,便一言不发地走进后庭,待他忙过了,回到书房和她用午膳。她竟开口说不要出外了。
坚持如约,他一再强调不碍事,她才消弥蓄疑,唇上再现欢喜弧度。
外人见她镇日跑出家门,来到姨娘家也只顾着读杂书,读厌了就在外散步闲游,都在私下称她野丫头,议论她没半分大家闺秀的仪范,哪里明白她的乖巧达理,处处为人设想,从不给人添麻烦。
她是个明慧好孩子,格外懂事得教他打从心底疼爱。
“你尝尝?”嘴里咬着一串,纪湘递出另一串来。
不舍她割爱,他微笑推回她的手,却见她猛地倾前一晃,结结实实挨了路人一撞,他皱起眉头,张臂虚掩她行至里巷前,为她隔离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
他身段硕长,浓荫蔽天似地轻裹她娇小的身子,按在她肩头上的厚掌,力劲稳固得教人心安,她稍一偏头,就能嗅到他身上暖烘烘的阳刚气息,在这短暂的路程中,她挡不住芳心怦怦地跳,颊上浮起了红云。
站定一户围墙前,他等着她慢慢吃,遂负手耐心等候。
受他守卫一样地看顾,她不由窃喜甜笑。此时此刻,她多庆欣自己拥有一双可跑可跳的健康双足,要不然她哪能随心所欲,成天前往丝绸庄见她想见的人,如今又能与心仪的男人愉快同游?
片晌,倏闻前方锣鼓大响,舞龙舞狮的队伍浩浩荡漾荡长驱直入南门,长街市上,除了忙于营生的店家,所有人蜂拥而上,她也拉他上前热闹去。
举目所见,人山人海,忽然一声如霹雳,爆竹起火,原来是店铺开张。
一片络绎不绝的语笑喧闹里,唯独铁铭勋神情严峻,他紧紧盯着热闹的门面,眼色晦暗。
面前新馆志庆,是铁家茶庄的旧址。
二十四年来,人事全非,景物也经历几番变迁,自从拆下铁家的招牌后,此地划分为饭馆和药铺,不过十年,两店先后易主,建成染坊,而今再归并重建成烟馆。
打他长大知事起,看尽不同人入主此地,门上匾额几度变换,换不回昔日的铁家茶庄。
那些他未及瞻仰的门上楣,已付春水东流不复回。
“这颗好涩。”
思绪戛然,他望向苦着脸的纪湘,不觉更绷紧了面容。
“涩?”怎么可能?
她猛颔首。“你尝尝看,又酸又涩的。”
当了张伯伯近十年主顾,他未曾出过差错的。
铁铭勋觉得奇怪,依言咬了颗糖葫芦细细咀嚼,酸软欲滴的山楂果混合外头晶莹甜脆的糖浆,滋味甜而不腻、酸而不涩,诱人垂涎不止,莫怪她这般喜爱。
他再咬下一颗,美味如故,但见她表情哀怨,像个讨不着闲食的小娃儿,仰脸巴巴地看人,他禁不住笑了。
“湘湘,你运气不好,应当是吃到了生涩果子。”
山楂本来就酸,若是如她所述带了涩味,那必然是尚未成熟之故。
“那我不要吃了,你吃。”她摆摆手,转身跑回里巷前的小摊挑橘子去。
他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抹矫健窜出重围的背影,半晌回神,他尾随她至小摊前,她已迅速付过钱,抱着六个小橘子嚷着要回丝绸庄。
“不看斗鸡了?”帮忙挪了三个橘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