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娘子-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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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老爷!”她笑咪咪地上前。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楚漠然冷眼一瞥。
“我回去看我阿爹和二娘,一时聊得太开心了……”招福来到他跟前,弯下身子,仔细端详他不豫的表情。“老爷生气了?”
楚漠然像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撇开俊脸,打从鼻端哼了哼气。“我看起来像在生气吗?”这话只怕没人相信。
“老爷不喜欢我回娘家,我会尽量少回去就是了。”笑嘻嘻的小脸也跟着歪向左边,和他四目相对。“不生气了?”
他哼了一声,又把脸撇到另一边。
“老爷要气多久?”招福把两手支在膝上,把脸凑得更近。
“这是什么味道?”楚漠然不期然的往后仰,皱起两道眉头。“你刚刚吃了什么东西?”
她连忙往手心哈了两口气,果然闻到大蒜味。“我要回来之前去找了王老爹,他们正好腌了不少糖醋末大蒜头,这可是我最爱吃的。”
“我讨厌大蒜。”楚漠然一脸嫌恶。
“怎么会?”招福故意往他脸上哈气,就是因为知道他讨厌大蒜的味道,才会拚命地吃,这是她唯一想到的办法。“王老爹腌的糖醋末大蒜头真的很好吃,老爷改天可以吃吃看——”
“离我远一点。”他憋住了气,从椅上跳起来。
“老爷,一回生、二回熟,多吃几次就习惯了。”招福追着他跑。
“先去给我漱漱口。”
“老爷这么讨厌大蒜,那可怎么办才好?”她笑得肚子好痛。“我带了好几坛回来,想说每天都可以吃到……”
楚漠然闻言,脸色丕变。“不准吃!”
“为什么?”
“不准吃就是不准吃,你敢不听我的?”他可不愿意承认这么一来想抱她时就麻烦了,得忍受最讨厌的大蒜味。
“抓到老爷了!”招福趁势张臂扑了上去。
“这味道真臭!”楚漠然没有推开她,嫌归嫌,也只是把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老爷心情好些了吗?”她勾住他的脖子问。
他嗤哼一声。“你别再吃这个,我的心情就会更好。”
“那我吃的时候就离老爷远一点好了,这样老爷就闻不到了。”招福笑眯了眼儿。“好不好?”
“不好。”他抱紧她的身子,像是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
“那要怎么办?”她烦恼地喃道。
薄唇轻轻扯出一道笑意,他可不会轻易就上当了,这点她还差得远呢!“明儿个我就让人去中药店买一大袋的仙楂片回来,每回吃完大蒜,就嚼个几片,很快就没有味道了。”
“呃,原来还有这个法子。”招福愣愣地喃道。
俊眸一眯,这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测。“你早就知道我讨厌大蒜?”
“我……”她脑袋垂得低低的,等于默认了。
楚漠然坐下,将她拉到大腿上搂着,可懂得什么叫举一反三。“那么你是故意的?希望这样我就不会碰你,然后去她们房里过夜?”
“……”她心虚地不敢看他。
他脸色一沉。“你那么希望我去找她们?”
招福倏地仰起脸蛋,脑袋摇得好用力。“我不想要老爷去……可是……二娘说正室就是要有肚量……这样老爷才会夸我识大体……但我不想要老爷夸我,我只要老爷疼我就好了……我这样是不是很坏?很不应该?”
“只要你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就会疼你,不用去理会你二娘说的话。”
“真的可以吗?”她睁大乌眸。
“我说了就算。”
“老爷待我真好。”招福微哽地说。
楚漠然低笑。“这样就叫好?”
“嗯、嗯。”她在他胸前用力的点头。“今儿个回去,看到阿爹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二娘说他到处去跟人家说自己又要当爹了,跟个傻子一样,说不定这回真的能如愿有个儿子,那就太好了,所以……我也好想帮老爷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儿,那不知道有多好。”
“是吗?”他目光转为深闇。
“老爷,我会努力的,希望注生娘娘快一点在我肚子里放个娃娃。”招福很认真、很虔诚地说。
“与其求注生娘娘,不如求我。”他笑不可抑地说。
招福打他一下。“不可以对注生娘娘不敬!”
“除了我,不准你对其他男人这样动手动脚的——”楚漠然敛起笑意,阴阴地警告。“要是让我知道你随便碰别的男人,我不会原谅你。”
“可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不禁面有难色,因为这是从小看着阿爹和几个叔伯相处的情况,无形中也跟着有样学样,自然而然就养成了习惯动作。
“不准就是不准!”
“我知道了,老爷。”见他不像是说说而已,招福只得乖乖地同意。
“嗯,听话的人可是有奖赏的。”他满意地说。“你想要什么?是要胭脂?还是首饰?或是想做几套新衣裳?”
招福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我想帮老爷生个娃娃。”
楚漠然胸口泛起柔情,几乎让他承受不住这样澎湃的情感,将招福打横抱起,走进内室。
“好,我现在就给你……”
又过了一个月,招福在这段日子找来了府里最擅长女红的婢女过来从旁教导,专心学习刺绣的工夫,就是想做个别致的钱袋,让楚漠然可以系在腰上,这可是每个当妻子的光荣。
“嘶……”指腹又被扎出血珠,她赶紧含进嘴里。
“还是让奴婢来就好,夫人不要太勉强了。”一旁伺候的婢女劝道。瞧夫人十根手指都扎伤了,可别让老爷瞧见才好。
“这绣花针就爱跟我作对,不过我还是想自己来。”她有些懊恼,气自己手指头又粗也不够灵巧。
婢女又劝了几句,偏偏这个主子又固执得很,不肯死心。
就在这时,管事有事进来禀报,适时地解救了她。
“夫人,适才府里来了一位‘贵客’,因为老爷恰巧不在,所以小的就先将他安排在招待宾客的厢房。”
“贵客?”
管事有些支吾其词,因为这位“贵客”特别交代不能泄漏他的身分,又不得不从。“他姓君,君子的君,这位君公子的身分极为……尊贵,也算是老爷的远房亲戚,偶尔心血来潮就会到府里头住个几天。”
这个暗示对心思单纯直爽的夫人只怕是没啥用处,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
“老爷的亲戚?”招福只听到这一句,便将手上的绣布搁在案上。
管事拱手一揖。“是,因为这位‘贵客’前阵子不在京城,回来之后听说老爷已经娶妻,今日特地前来祝贺,还想亲自跟夫人道喜。”
闻言,招福也就不疑有他,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绉褶。“那我现在过去跟他打声招呼,老爷说他不在,府里头就我最大,可不能给老爷丢脸了。”
“是,夫人。”管事虽然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可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能拒绝这位“贵客”的命令。
于是,招福便跟在他后面,来到位于府邸的左侧,那儿有几个院落,各有各的景致,十分的清幽,专门用来款待客人。
招福想一想也是,自从嫁了进来,还没见过楚家其他的亲戚,也曾经问过老爷,不过只得到一句“已经十多年没有往来”的答案,想再问个仔细明白,又是一句“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似乎不愿意多谈,看来老爷不太喜欢那些亲戚。
终于来到厢房前,就觑见门口杵了一位身材孔武有力,看起来像凶神恶煞的男人,宛如门神似的守护着屋里的主子。
管事上前说明。“这位是我家夫人。”
门神睥睨着娇小的招福,确定她是无害的,在这同时,招福也把头仰得好高,满脸稀奇地回视这个像高塔般的男人。
“请稍等。”
就见门神进屋里通报,很快地便出来请他们进去。
待要跨进门槛之际,管事还是忍不住地小声叮咛一句。“夫人待会儿见了这位君公子,可千万不能失礼了。”
“你放心啦,我又不是来打他的。”她哈哈笑说。
打……打……打……他?不要命了吗?
“夫人……”管事差点被她吓死。
“跟你开玩笑的,好了,快点进去吧。”说着,招福便自顾自的往屋里走去,一眼就看见这位“贵客”,这个比喻还嫌不够详尽,其实任何有眼睛的人都会忍不住地被他所吸引。
那是名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轻男子,就见他斜坐在一张比平常大的椅上,这种座椅又称为宝座,是用乌木嵌上大理石,相当贵重,只有在皇宫或皇家的行宫里才见得到。
这名年轻男子不但面如冠玉,漂亮狭长的凤眼透着一股邪魅,穿着一件银白色的锦袍,不过和白色内衫的衣襟都松松的交叠着,男性胸口若隐若现,天生带了些慵懒的尊贵气质,一手横在扶手上,支着下颚斜睨着进门的招福。
“回公子,这位就是我家夫人。”管事向他说明。
凤眼有些意外的上下打量她几回。“真是让人惊讶,想不到你家老爷这会儿偏好小家碧玉。”之前也见过两名妾室一次,可不输给宫里的嫔妃,不过那样的女人见得多了,反而不稀奇。
“呃……嗯……”这要怎么回答?招福搔了搔脸颊。“这是在夸奖我吗?”小家碧玉应该是好话吧?
“呵呵。”君公子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你还真有趣……论起辈分,我可得叫你一声表嫂,你家老爷的亲祖母,我得喊一声姑婆,所以我跟他算是表兄弟,而且还是一块长大的。”
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从没听我家老爷说过。”
“或许你对他来说不重要,所以没必要告诉你。”
招福再笨也听得出对方是在挖苦她,不太高兴地鼓颊。“才不是这样,老爷很疼我的。”这位贵客说话好失礼,要不是因为他是客人,而且还是老爷的亲戚,根本就不想理他。
“是这样吗?”他扬了扬入鬓的眉梢,促狭地问:“他是怎么疼你的?说出来听听看。”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闺房中事哪能到处跟人宣传。
“放肆!”站在君公子后头一个瘦弱的老头斥道,他的嗓音尖得有些古怪。
君公子微抬右手,扬了两下,意思是要他退下,别再多嘴。
管事白着一张老脸,急急地说:“公子,我家夫人性子单纯,说话一向直来直往,要是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他将盘坐的双腿放回到地面,连锦靴都没穿,便赤着脚走向招福。“不!我倒是喜欢这样坦率的个性,听说你是养猪人家的女儿?”
“嗯。”招福看他走近。
“难道你不觉得养猪很丢脸?”
招福见他越靠越近,于是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为什么会丢脸?要是没人养猪,大家不就吃不到猪肉了?”
“呵呵,这话说得也是。”君公子两眼湛湛的瞅着她,眸底跃动着恶作剧的光芒。“我有些明白你家老爷为什么会娶你了……”
她攒着弯弯的眉心,没好气地说:“你说话就说话,不要一直靠过来。”
“你怕什么?怕被我迷住吗?”
“才不是,我家老爷比你好看多了。”招福先是昂起下巴,然后斜斜看着他,好像他是只恶心的虫子。“而且……我讨厌男人在脸上抹粉,又不是女人。”一个男人把脸涂得这么白,害她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
君公子胸膛剧烈震动,仰头哈哈大笑。
“我没有抹粉,不信你摸摸看。”谁教自己天生贵气,一身细皮嫩肉的,难怪人家会误会。
听了,她有些不信,才要伸手去摸,接着又想到楚漠然的警告。“不行!我答应过老爷不能随便碰别的男人,不然他会生气的。”
“不要紧的。”君公子蛊惑地笑觑她,就是想见识一下楚漠然是怎么生气法,那可就好玩了。“我允许你摸,若他真的生气,自有我担待。”
“不行!”她用力摇头。
“来!”他调戏似的执起招福的左手。“你摸摸看……”
招福瞪着被握住的手掌,想要缩回去,对方就是不肯放手,有些被惹火了。“你快点放手!”要是让老爷看到会误会的,以为是她主动去摸人家。
“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君公子有意无意的刺探她。“不如你来做我的女人,我住的房子可是比这儿还大上好几百倍,将来天下的一切尽是属于我的,到时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放手!”她真的生气了。
“若是我不放呢?”他笑得邪恶。
“那我就……”对付这种敢随便吃她豆腐的登徒子,招福可是不会跟他客气,于是就抬起右脚,用力地往他未着锦靴的左脚脚背上蹬了下去——
君公子惨叫一声,疼得缩回轻薄的手掌,改抱着曲起的膝盖。“你……你敢踩我的脚……”
趁他弯下腰的当口,招福又毫不优雅地撩起裙摆,用力地补上一脚,将他踹个四脚朝天。
“夫、夫、夫人……”管事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扑通地跪倒在地上,心想这下子真的完了,说不得还会被满门抄斩。
拔尖的嗓音再度响起,冲过来扶着尊贵无比的主子,然后对着招福叱责。“放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踩太子殿下的脚……还、还……踹……”老太监惊讶到连气都上不来了。
太子?招福一张小脸顿时也刷白了。
“殿下?”外头的门神听到屋内的骚动,迅速地冲了进来。
他大笑两声,虽然真的满痛的,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轻易地表现出来,于是缓缓的直起身躯,邪邪地挑眉笑睨她。“你知道踩本太子这一脚、又踹一腿的下场吗?难道你不怕被砍头?”
“我……我才不怕!”招福挺了挺胸脯,勇气可嘉地说。
似乎觉得还玩得不过瘾。“只要你答应当本太子的女人,就饶了你这一次,如何?换作其他女子,可是求之不得,说不得还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甚王将来的皇后娘娘。”
“你砍我的脑袋好了,我只爱我家老爷!”她红着眼圈朝他怒叫,宁愿死也不会答应他。
邪气的俊脸一沉。“那我连他的脑袋也一起砍!”
她信以为真,不禁握紧双拳,气得全身发抖。“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对不会让你砍我家老爷的脑袋!”
“我是太子,想要谁死,谁就得死。”他好整以暇地说。
招福急怒攻心地抡起拳头,不计后果地豁了出去,扑过去要打他,这可让旁人全都给吓坏了,没想到她给天借了胆。
一旁目睹的老管事真的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算了。
就在这当口,刚回府的楚漠然得知太子殿下突然驾到,而且还要招福去见他,于是沉着俊脸赶来,才跨进门槛就瞥见屋内一团混乱。
“这是在做什么?”
楚漠然沉声怒斥正在追打太子的娇小身影,更讶异的是他带来的随从居然没有上前阻止,只是在旁边干着急,想必是经过默许的,而这个被追着跑的太子似乎还玩得很开心,一点都不气恼,反倒是楚漠然有些不悦,不喜欢有人逗弄他的女人,就算对方是太子也一样。
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原来自己对她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听见声音,招福满脸惊喜的转身,眼眶倏地又泛湿了,含着泪水奔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他,怎么也不放。
“老爷……我不会让他砍了你的脑袋,要砍就砍我……我会保护你……是他先摸我的手……不是我……我一直说不要……”
“我知道,别哭了……”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楚漠然只能搂着她,轻声安抚着,原来他也懂得如何哄女人,也因为她而破例。
“哈哈……”太子玩累了,回到座椅上,托腮看着他难得展露出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模样,随身伺候的老太监连忙跪下来为他穿上锦靴。
“我只不过是跟她开个小玩笑,没想到她会当真……倒是你娶进门的这个女人还真有趣,我满欣赏她的。”
楚漠然冷冷地斜睨。“太子的玩笑未免开得太过分了。”
“你在意?”他还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女人令楚漠然心动、在乎。
楚漠然俊眸倏眯,不过还是先安抚快把他的腰给勒断的小妻子。“招福,你先回房去。”
“不要!老爷,我不会让他砍了你的脑袋,要砍就砍我的好了!”她哭叫着。“我不要老爷死……”
“他不会砍我的脑袋的,不信你问他。”楚漠然见她这么急于护卫他,再冷硬的心也融化成了水。“太子殿下,我说的对吧?”
她一边抽噎,一边回头,眼神满足戒备地怒瞪着太子。
在楚漠然警告的瞪视之下,他只得清了清喉咙。“没错,我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再怎么说,你家老爷也算是我兄长,我怎么可能砍了他的脑袋。”
不过这话当然也只是哄哄她罢了,在皇室家族之中,所谓的兄弟只是有血缘关系,在必要的时候还是非舍弃不可。
“真的?”
“当然是真的。”太子努力扮诚恳。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招福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去泪水,往前一站,挡在楚漠然身前。“要是你敢骗我,我管你是不是太子,就算做鬼,也会阴魂不散地跟着你。”
这个举动让楚漠然又好笑……又莫名的感动,只因为她想保护他,虽然自己根本就不需要。
太子邪魅的凤眼一瞟。“你这是在威胁本太子?”
“没错!”
“你先回房去!”楚漠然知晓要拿捏住该有的分寸,平常交情再好,不管怎么说,对方的身分可是当朝太子,未来的储君。
她还有些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终于被管事送出门。
“你的女人虽然鲁莽了些,不过很有勇气,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太子语带戏谑地睇睨着在他对面坐下的男人。“可惜我身边一直找不到像她这样,对我无怨无尤、甘心情愿为我死的女人。”
“太子想说什么?”楚漠然犀利地睇睨。
“她……是否改变了你的想法?”
楚漠然口气一沉。“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
“后宫之中,多的是比那更污秽肮脏的勾当,要是我像你一般看不开,在见多女人想出的可怕手段后,岂不是要变得愤世嫉俗了。所以,你别再一竿子打翻整船人,爱她可要信任她,免得将来后悔莫及。”太子意味深长地说。
“太子似乎很闲?”居然管起他的家务事来了。“你现在该担心的是,有多少人想把你从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