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听不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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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什么?他是在说真的吗?
觑了眼他的动作,封飒月不禁开口,“你要去哪里?”
背对着她往前走,相良陆斗看不见她在说话。
慢半拍的想起他听不见的事实,她终究还不习惯。
封飒月走到他身后,一手搭上他的肩。
相良陆斗吓了好大一跳,回头见是她,忍不住脱口,“我不习惯别人从我背后叫我。”
此时才惊觉自己太没有将他当成聋哑人士的警觉,她身边没有这样的朋友,所以不清楚他们的感受,仔细想想,如果是她处在一个听不见的世界里,有人突然拍她的背,她一定会破口大骂,而他却只是用一贯的语气告诉她。
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她难得先低头,“对不起。”
他又是一惊,这次是因为她少见的认错。
“还有事吗?”不想让她的难堪持续太久,他没多做回应,换了个话题。
“你要干嘛?”
“回去呀。”搔搔头,他不解她为何这么问。
封飒月指了指位于反方向的大门,“大门在那。”
“喔,我刚刚就是从窗户过来的。”不然她以为她昏倒后,他要如何从大门踏进她家?
“现在你可以从大门离开。”有没有搞错,他居然想从窗户爬过去?
“不用了,走这里比较快。”况且他也没带钥匙,无法进入他家的门。
说罢,相良陆斗冒着风雨,很快的从窗子跃进他家。
封飒月淡淡地看着,发现他在外面不过几秒的时间,已经被雨淋成落汤鸡,再看看天空乌云满布,又是雨又是风的,这种天气要出去真的很困难。
“喂。”她轻喊一声,声音被风声和雨声盖过了也无所谓,因为她朝他挥了挥手。
眼角余光瞄到她的动作,相良陆斗抬起头。
“晚上从正门来吃饭。”知道不需要用喊的,她学宗宫海翔做出正确的嘴形。
在看见他了解她话里的意思后露出的笑容,封飒月关上了窗,连窗帘一并拉起。
她居然会邀请他,真是见鬼了!
星期一,昨日的台风以很快的速度扫过境,今日已经不复见昨日的狂风暴雨,金黄色的阳光照耀未干的柏油路面,属于柏油路面的气味混合着早晨的清新空气,味道真是说不出来的怪异。
早上八点,刚起床的封飒月拉开窗帘,对于窗外的天气不满意到了极点。
“台湾不欢迎未达放假标准的贫弱台风,不会改道或增强呀!”
星期假日平白无故被当成台风假放掉有什么意义?台湾施行周休二日,难道台风不懂?
目光再度飘向发光发热的艳阳。
“是呀,它不懂。”自嘲的讪笑几声,封飒月正要离开窗户时,耳尖的听见隔壁邻居家有水壶烧开的哔哔声。
他……在烧水吗?
打开窗户,封飒月从隔壁紧闭的窗户玻璃偷觑里面的情形。
没看到他的身影,是去关瓦斯了吗?
哔……
声音没有停,封飒月等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推隔壁的窗户,窗户似乎上锁了,打不开,而他家里持续传出的哔哔声没停过。
“该死,他到底在干嘛?”伸长手臂猛敲窗户,却是徒劳无功,她现在只祈祷他会看见。
在浴室沐浴完毕的相良陆斗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毛巾遮住重点部位,一出来便看见她满脸怒气,狂敲着他家的窗户。
呃……发生什么事?
相良陆斗走到窗边,打开窗子。
封飒月快速钻进他的房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在他家乱闯,像在寻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吗?”他紧跟在她身后。
方才有一瞬间他的确怀疑自己该不该开窗,以她气怒的表情,说不定会把他当沙包打。
她走进厨房,关上瓦斯,回头狠狠的瞪他一眼。
“你不知道自己在烧水吗?”
他可能差点就酿成火灾,知不知道?
相良陆斗这才想起自己进浴室前曾将水壶放上瓦斯炉,也带了计时器进浴室,提醒自己烧水的时间。
“可能是因为水声太大,所以我没听到计时器的声音。”他随口说道。
“喔,这么说来,也是因为水声让你没听见水壶烧开的声音啰?”封飒月满脸笑容的问。
“对,对。”他连连点头。
听他在乱说!
“所以你现在是要跟我解释你突然间又听得到声音了吗?”真是个天兵,又听不见声音,带个计时器有什么意义?
哦喔,他怎么会忘了自己听不见?!
“哈哈……”他只能逸出干笑。
其实带计时器进浴室是提醒他记得“看”,没想到他忘了。
“我们那栋公寓有三户家庭,总共五个孩子、六个大人和三个老人家,你家右边是一栋新式大厦,里面有更多家庭,如果你不想背负引起火灾造成这么多家庭家破人亡的罪名,下次烧水的时候最好用你脑袋的一小块区域记住这件事。”封飒月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就是要他小心自己的安全,今天要不是她刚好听到,或许现在正前往公司路上的她会接到她家失火的消息。
而元凶这是这个健忘的老兄。
“呃……”他无话反驳,“你说得对,我去收拾。”
是他一直把独自一人生活看得太过简单,之前他和父母住在一起,就算他们都有工作,不能随时在家,家里还是会有一个专门负责打扫家事的管家,严格说起来,他并不需要亲自烧水什么的,才会让他把独居这件事看得简单。
原来,他连一个人住的资格都没有。
看他蹲在地上,落寞的擦拭溢出的水滴,封飒月感到一阵不忍。
她确实是说得严厉了点,但那也是因为她担心他才会这样说,要是面对漠不关心的陌生人,她何必讲那么多……
咦?
咦?咦?
等等,倒带一下。
她刚刚想到哪?对他太过严厉?不对,再后面的那句,她担心他?对!就是这句!
老天!她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会担心他?她担心的应该是她家或是其它住户,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他!
她没忘记小时候他是多么恶霸,强迫她做了那么多不喜欢的户外活动,又像个野孩子没气质的欺负她,那些林林总总只能相加不能相减的恶形恶状,她怎么可能会还忘?更别说原谅他!
昨晚肯请他吃饭就不错了。
“总之,你自己保重!”气冲冲的扔下话,也不管他听见了没,封飒月依照来的方式回到自己家。
待相良陆斗擦完地板站起身,早就不见她的踪影。
搔搔头,他不解地低喃:“她什么时候回去的?”
至于封飒月那些没说出口的想法,他根本不知道。
“你一定早就知道了吧!”
一大早迟了几分钟进公司的封飒月冷凝着脸,将咖啡杯重重的放在封苍征的文件上。
脸部线条向来刚毅的封苍征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知道这个秘书堂姐从来不替他泡咖啡,但是每当她泡咖啡给他喝,肯定是有事要问他,他还记得上次她这么做是因为他母亲要她帮忙探他的口风,他开始回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她?今天她又是为了哪件事而来?
拿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个中滋味只有他知道。
“现在是办公时间,我以为公事公办是我们的共识。”
微微一笑,她站在他面前一动也不动,“我是为公事而来没错。”
“喔?”他等着她的下文。
“我今天迟到了。”
“所以?”又喝了一口咖啡,他不解地问。
“你不问我为什么迟到?”还是笑着,但仔细看,可以发现她的笑容有点勉强。
“为什么?”他顺应她的话问下去。
封飒月挑眉,想看他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因为我的新邻居。”
封苍征脸色不变,轻啜那苦到不行的咖啡,心里明白堂姐是为了谁而来。
怪不得这咖啡那么苦。
上次她为了套他的话,泡出来的咖啡是甜到不行,看来她泡的咖啡的味道是依照她来的目的而有所不同的。
“喔,你说的那间一直租不出去的房子终于有人租了吗?”
还装傻!
“是啊,我的邻居其实你也认识,或者可以说熟到不行。”顿了顿,她懒得再和他打哑谜,直接明白的说了,“相良陆斗,我想你没忘记吧?!”
忘?怎么可能?他们一直都保持联络,想挡去封飒月桃花的这个工作也都是因为有他的帮忙,要不是跟他有联络,如何告诉他封飒月的近况?!
“嗯,海翔的朋友。”事到如今,他只能这样说。
毕竟他也是有妻小要养的,不能在这里被堂姐砍死。
“少装了!你老实说,相良陆斗是什么时候和你搭上线的?不然他怎么会知道我住哪里?”
“那只是个巧合吧!”不该说什么时候搭上线,是他们一直都在线上。
“真是个天大的巧合呀!不得不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呢。”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之间的诡计。
“那你为什么不说是海翔?”他反问。
“我昨天已经问过他了。”封飒月毫不在意的回答。
唔,原来宗宫海翔昨天已经阵亡了吗?不知道他有没有出卖他?
“那你想怎样?”懒得再骗她,封苍征摊开双手。
这个问题显然问倒她了。
想怎么样?
她也没想过呀!只是直觉就知道一定是他们在搞鬼,加上一早那些扰乱她心思的想法,全都让她很不舒服,来公司的路上就在计画一定要找他兴师问罪,至于之后要干嘛,她还真没想那么多。
“在你想到怎样之前,我想问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帮陆斗,让他住在你隔壁吗?”
“我怎么会知道?!”她冷嗤一声。
咦?他还没说吗?
“当然是因为有熟人住在他附近,才能就近照顾他。”话锋一转,他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你是说他听不见的事?”如果是这点,她承认他确实是需要熟人帮忙。
“原来你知道了。”
“昨天就是要海翔来我家解释这件事。”她已经懒得责怪他们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没有告诉她。
封苍征微微颔首,“我知道你以前或许很讨厌他,但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看在他是个需要人帮忙的家伙,先放下成见,好好和他相处吧!”
睐了他一眼,封飒月义正词严的说:“第一,不是或许,是真的很讨厌他。第二,我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对他的讨厌。”
唉,看来相良陆斗未来要走的是条既长又陡峭险峻的山路。
“但是基于关照弱势同胞的观念,我可以……稍微帮他。”封飒月没发现自己的表情有明显的妥协,嘴硬的说。
但封苍征看到了,“那就麻烦你了。”
呵,也许事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
下班回家前,封飒月先绕到大卖场去补足家里缺少的日用品,在入口处正好看到相良陆斗早她一步进去的身影。
她举起手,原想叫住他,却猛然收势。
她老是记不住他听不见的事实。
我喜欢海浪拍打的声音。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小时候他说过的话。
虽然讨厌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一大群小朋友一起玩时,她总是走在最后面,因为大家都不喜欢不合群的她,简单的说,她被排挤,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发现,总会在她落单时来到她身边,和她肩并着肩走,自然其它孩子就会围绕在他附近,这大概是她唯一会觉得他还不错的时候。
七岁那年的某个夏日,他独自来找她,说要去海边,然后不等她回答,拉着她便往他们住的镇上最近的堤防跑去,夕阳余晖染红了波光粼粼的大海,他们只是坐在堤防上静静的听着海浪拍打上岸的声响,在那时他告诉她喜欢海浪的声音,隔天他就离开了。
海浪的声音,他再也听不见了吧!
摇摇头,她告诉自己,“说不定他早忘记自己曾这么说过。”
迟了几步的距离,她赶紧跟上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打招呼。
印象中,都是他跑来找她说话,要她主动和他开口,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推着购物车,封飒月悄悄的跟着他后头,观察他的举动。
隆隆隆……
地面一阵震动,是运货车经过的声音和所发出的震动,往旁边一闪,封飒月想起他的存在。
“糟了,他听不见。”
正想冲出去把他往旁边推,怎知刚好和他四目相交,愣了愣,反而是他拉了她一把,将她拉离运货车行经的路线。
“真巧,你也来买东西。”待运货车经过后,他朝她微笑。
她没回答他的话,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有运货车?”
“喔,因为地上会震动,我有感觉到。”失去听觉后,他才发现有很多细微的变动都跟声音有差不多的功用。
“嗯。”原来如此。
她会这么问,难道是因为……
“你刚刚跟着我吗?”
被发现了,封飒月脸皮薄得泛起淡淡红晕,立刻撇清,“我只是正好看到你。”
相良陆斗但笑不语。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一说谎就会脸红。
“既然都遇到了,就一起逛吧!”她重新推动购物车,边说边拿起架上的东西,放进购物车里。
看出她不自在的举动是出自于不好意思,他主动接替推车的工作。
“走吧!”
或许在没注意的时候,他们之间是有些改变的。
“走快点啦!”封飒月站在距离他好几步的前方,不满的回头斥道。
嗯,非常细微的改变。
第四章
很快的,一个星期过去。
看着餐桌对面吃得津津有味,且一吃就是一个星期的相良陆斗,封飒月回想着自己是否曾答应他让他在她家白吃白喝。
不会煮饭?外面的食物太油、太腻,吃不习惯?
“其实只是挑嘴而已吧。”她喃喃自语。
“你不吃吗?”解决了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他的主意打到她面前摆了许久却没啥减少的食物上。
这家伙!
“厨房的锅子里还有。”她不想跟他因为食物引发一场唇枪舌剑。
他用纸巾抹了抹嘴角,端起盘子,意犹未尽的朝厨房前进,准备吃第二碗。
还记得礼拜一他端来一大锅无法辨识的食物后,为了不让他食物中毒,她只好天天收留他吃晚餐,现在想起来,或许那锅失败作品不过是他用来换取晚餐的小伎俩。
“你在想什么?”他边舀咖哩边问。
蹙起眉,她隐约发现他的声音有些不同。
“没,如果你吃完,就快点回家。”封飒月挥舞汤匙赶人。
话是这么说,等到晚餐过后,她还是端出一盘削好的水果放在客厅桌上,给那个坐在沙发上看日本台的男人嗑。
明明每天都会叫他回去,可是他却一天比一天晚离开。
他在家一定是那种大少爷,什么事都有人服侍,虽然她家也不缺钱,但是她从小只要能自己完成的事,她爸妈都会要她事必躬亲,跟他这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吃喝拉撒睡的大少爷不同。
真不晓得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台湾!
朝他挥挥手,吸引他的注意力后,她才开口问道:“你老实说,是不是在日本做了什么坏事待不下去,才来台湾的?”
“怎么说?”他挑眉反问。
“不然你来台湾做什么?”
“学习独立。”
他的答案一听就知道是随口掰的。
学习人间疾苦还比较说得过去。
“那你觉得你学到了吗?”知道他听不出她语气里的嘲弄,她在脸部表情上多下了点功夫。
摆摆手,他根本不在乎,“尚在摸索中。”
“学到老吧你。”若要说他学会什么,大概就是如何让人收留他吃晚餐。
这时,电视节目正好播放到海边的画面。
紧盯着萤幕,他有感而发,“好久没回小镇了,不知道有什么改变?”
“没什么变,只是大人变成老人,小孩变成大人,然后又冒出更多小小孩。”那个小镇就是那样,不会变了,在其它乡镇担心青年人口外移的现在,他们住的小镇仍然朝气蓬勃。
“那海边的堤防还在吗?”他回想起小时候钓鱼的最佳场所,也是小孩最常流连玩耍的场所之一,说起来那里可能占他小时候大半的记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假如你是说政府花了大把钞票堆起来,却无法发挥应有效用的消波块的话,是的,连九二一大地震都无法使它移位。”封飒月恶毒的评论。
“如果哪天我打开电视,看到凯达格兰大道上有抗议游行,在游行的队伍中发现你,我绝对不会惊讶。”他笑谴。
“你不知道言论自由和暴动抗争是现在纳税义务人仅剩的微薄权利吗?”封飒月皮笑肉不笑的反驳。
“听完你这番言论,我非常相信。”还暴动抗争咧!她难道不知道镇暴警察是做什么用的?
轻哼一声,她不做任何回应。
相良陆斗将视线移向电视萤幕,看着那片广阔的海洋,不经意的说:“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好了。”
封飒月又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
“喔,我忘了,因为台风来时小镇会淹水,为了以防海水倒灌,所以堤防加高,现在已经看不到大海了。”
以上纯属虚构,回忆起他说喜欢海浪的声音,不想让无法听见同样声音的他触景伤情,所以她才编派这样的谎言,想让他打消回去的念头。
“没关系,我只是想去看看。”不知道她千回百转的心思,相良陆斗如是说到。
无法劝退他,她情急的喊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是那样。”
她在阻止他回去吗?
“小镇发生了什么巨变吗?”他或许很久没回去,不过不表示宗宫海翔或是他的家人也没回去,他们总会带消息给他。
而就他所知,小镇根本没什么改变,不是吗?
“是没什么……”
怪了,他想回去是他家的事,如果他因为听不见海浪声而感到难过,也与她无关,她替他操什么心?
“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回去?”
跟他一起去?
“你那么想听海浪的声音吗?”她用再认真不过的表情和语气问。
相良陆斗愣住,一时无法反应。
听海浪的声音?她在说什么?
“你忘记我已经听不见了吗?”就算想听,也只能搜寻回忆里那片段的声音,就如同她的声音,他再想听,也永远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