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爱情犯了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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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小姐笑容可掬地招呼桑恩榆,“小姐,请过来登个记好吗?”
呃?登记?昨天晚上好像没有这个麻烦的手续啊。
疑惑的目光转向老医生,老人面容整肃,目不斜视,完全有别于昨晚的怠懒散漫。
恩榆好笑地扬一扬眉,接过护士小姐递过来的表格。
第一栏,姓名。
嗯?
“你叫什么名字?”她侧头问。
“金振希。”他随口答。
她脸色一变,握笔的手不稳,在表格上划出长长一道黑线。室内有片刻的寂静,她就那样保持着握笔的姿势静止了,像是被人隔空点了穴,一动也不能动。然而,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猛烈得似乎就要破腔而出。
幸而护士小姐打破沉默,“没有关系的,我给你换一张。”新的空白表格被殷勤地送至她面前。
她礼貌性地挤出一个微笑,按住纸页的手在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抖起来,“哪几个字?”
“金子的金,振兴的振,希望的希。”
没错,就是他!金振希!
是他!
回想起这几天一连串的巧合,桑恩榆几乎要呻吟出声。
她应该早一点猜到的。
现在,她在他的印象里,一定是糟糕透了吧?她懊恼地继续往下填。
护士小姐见了,诧异地抬头,“你是韩国人?”
金振希一怔,继而薄唇上扬,弯成一个魅惑人心的微笑。
那惯常的笑容,看在桑恩榆眼里,不知怎的心里一酸,酸得胸口发闷。
并不是今天才知道,他习惯于在有意无意中展示自己的魅力,以及挑逗女孩子的个性,可不知为何,今日看来却格外刺眼。
仿佛那笑里,带了酸性的化学分子,散布于空中,让她在一呼一吸之间灌饱了一整瓶的陈年老醋。
“对,我是韩国人。”那边,金振希还在慢吞吞地说。说着,视线漫不经心地瞟过来,嘴角上勾,又加一句,“我是真洋鬼子。”
冷气充足的冰果室里,安心的腿已经冻得有些麻木。
时序虽然已经进入春天,但,寒气还未完全消退,偶尔来一个倒春寒,便可以让过早穿上裙子的爱美女生体会到什么叫“美丽冻人”。
然而,今天不同,今天的寒流完全是人为所带来的。
安心搓着手臂,对眼前的红豆牛奶冰完全没有兴趣,“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她提醒对面手握汤匙,有一下没一下舀着红豆冰往嘴里送的好友。
今天是周末,安心本来想小睡个懒觉的,谁知道还没到六点,便被桑恩榆的骚扰电话给叫醒。
先是陪她吃早餐,然后顶着没有什么热度的太阳上街闲逛,再然后是走进这里,一坐两个小时。
她这个陪客已经快冻成冰棍了,那个心神恍惚的家伙却仍然没有向她吐苦水的意思。搞什么?她已经准备好为朋友两肋插刀,做一只超大型水缸了,她那边却一直隐忍不发,打算让她陪她地老天荒一样。
可,就算是地老天荒,也该选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是不是?杵在这里冻成冰棍,老板还嫌碍眼。
安心不耐烦地翻眼又翻眼,总算,桑恩榆那边给了一些反应,让她大为感动。
“安心……”
“嗯?”她赶紧凑过去。
恩榆张张嘴,欲言又止,“没什么。”
安心的额角挂下三道黑线,“桑恩榆!”
恩榆看她一眼,“不用大声叫我,我又没聋。”
安心噎住一口气,“说真的,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我有吗?”当事人一脸茫然。
安心干笑,“嘿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啦,“如果你没有什么话要说,那我要回去了喔。”
“你要回去了?”
“嗯。”安心抽出一张面纸慢慢吞吞地擦嘴。
恩榆果然着急,“我……我是有个问题……有个问题想问你啦。”
“什么问题?”
恩榆吸一口气,“你说,如果有一个你非常非常崇拜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会怎么样?”
安心想也不想,“跟他要签名啦。”说完,见桑恩榆一副大不以为然的神情,忙又加一句,“拍照,然后把他的照片拿到网上去拍卖。”
恩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心不解,“那不然还能怎样?”
“难道……不可以做朋友吗?”
“朋友?”安心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你跟哪一位偶像有交情?”
恩榆失笑,“不是你的偶像。”
“哎呀,一样啦,你的偶像就是我的偶像。”安心最大的兴趣就是挖名人隐私外加八卦聊天。
“好歹你也是学艺术的,不要一提到偶像就气质全无好不好?”
“嘿……不知道是谁现在被偶像弄得精神恍惚、困扰非常呢?”
恩榆怔一下,脸微红,“偶像可并不都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又是怎样?”
恩榆想了一想,用汤匙顶住下巴,“偶像嘛,可能会跟你想象的完全相反。你以为他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他可能生性随意、浪荡不羁。”恩榆想起他奏交响乐一般的“甲壳虫”,唇角莞尔,“你以为他才华横溢、多情善良,他可能恃才傲物、风流狷狂……待到你以为他跟你已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其实仍远在天涯。”
话音散尽,安心仍未能回过神来。半晌,才用疑惑不解的目光端详着她,“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素描课那天……”这些形容词似乎全部都可以套在那幅长错脑袋的素描上。
“我什么都没说。”恩榆不自然地动了一下。说安心神经粗,这时候偏又特别敏感。
“瞧你的样子,那么怪。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个人了吧?”
“谁说的?”恩榆否认得急,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安心也不拆穿她,优哉游哉地用手指敲着桌面,“那你们是好朋友啦?”
“也不是啦。”恩榆烦恼地,“他是我哥的朋友,可是我不想因为我哥,他才对我另眼相看。”
“哦!”安心恶作剧地笑,“原来你是希望他因为你这个人而对你另眼相看?”
呃?恩榆脸红。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
她只希望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是对等的。就像她和那个假洋鬼子的相处一样。她不会因为他是她崇拜多年的对象而慌乱失常,他也不会因为她是好朋友的妹妹而对她格外小心照顾。
她希望,他还是她刚认识的那个毒舌又懒惰的家伙!
但,如果真是这样,如果他的名字不叫做金振希,她可还会如此刻这般忧心烦恼?
那么,她到底是因为金振希是他才生烦恼,还是因为他就是金振希而心跳加速?
哎呀,不能想,越想越乱。桑恩榆捧住脑袋。
这时候,手袋里的电话“丁丁当当”地奏响乐曲,她一阵手忙脚乱接起电话,还没吭声,那头老妈的声音已经震耳欲聋地响起,“恩恩,家里来了客人,你快点回来,回来的时候记得去超级市场买一袋姜粉。”
“哦。”她答应一声。电话还未挂,人已经站了起来,“安心我要走了。”
她急急忙忙的样子让安心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老妈炒菜缺调料。”
安心啼笑皆非地松了一口气,“那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第4章(1)
桑恩榆提着超级市场专用的塑料袋晃进门。
厨房里抽油烟机伴随着铲子厮磨铁锅的声音在轰隆隆地响。她赶紧换了鞋,冲进厨房,“妈,姜粉回来……了。”
话说一半,她像是被定格般动作突然一僵,整个人一动也不动。
咦?她没听错吧?这声音……好熟。
她记得刚刚经过客厅的时候明明没有看到客人,那么……
扯起耳朵,拎着塑料袋慢慢后退,退到厨房门口。
“连老爸都夸奖你,看来,你不只是绘画天才,连做生意也有独到的眼光。”
唔!是大哥的声音。
“怎么?心服口服了?”
呃——
金振希?!
桑恩榆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打到了头,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真的有人在打她的头,手掌跟后脑勺撞击接触,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桑恩榆呼痛。
桑妈妈受不了地数落,“整天魂不守舍。”
“妈。”恩榆皱眉,“在外面,别人好歹也称呼您一声董事长夫人,你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吗?”
“现在是在外面吗?现在是在家里。”说者若无其事,反倒伸出手来,在恩榆的后脑勺上又“啪”地拍了一记,“乖,出去玩吧,不要在这里碍事。”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桑恩榆翻着白眼叹气。
有一个老小孩一样的妈,做儿女的活该多受罪。
郁闷地从厨房里面走出来,正要偷溜上楼,已被眼尖的尔棠瞧见。
“小妹。”带笑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
刚才她回家的时候,他们一定都窝在书房里。
可好死不死地,这会儿走出来干吗?
“我要做功课。”她低垂着脑袋,声音含在喉咙里。
“切,”尔棠不以为然,“出去晃了一整天,现在又刻苦了?”
那——她现在努力是不是不行啊?
答案是:不行。
桑尔棠已经拉着桑家的客人走过来,站在她身后。
“你的老师来了,还不快来拜见?”
她忽然觉得尔棠的声音那么像皇帝身边的太监,总是扯着嗓子骄傲地喊:“皇上驾到!”
到就到了呗,有什么了不起?
她身子一挺,吸气,再吸气,霍然转身,对着金振希嫣然一笑,“你好!”
后者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但转瞬被一抹礼貌的微笑所代替,“嗨!小妹你好。”
桑尔棠有一个妹妹,这并不是什么新闻。在尔棠寄给他的贺年卡中也曾提过,桑家小妹是他的超级FANS,整天嚷嚷着要去韩国拜他为师。他在回卡中便笑言,尔棠的妹妹也就是他的妹妹。
说要拜他为师的,印象中应该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会是她?
这真是巧!他的笑容里隐含了一丝自嘲的味道。
那边,恩榆已经接过话头,“我才不要做你的妹妹。”
尔棠大笑,“看吧,我就说她的志愿是拜你为师。”
金振希苦笑,“怎么,我看起来能做你的长辈了吗?”
恩榆挑眉再挑眉,眼里透着一抹顽皮,一丝期待,“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啊?”金振希愣了一下,仿佛经受不住她那样认真执着的目光,有些尴尬地调开了视线,“尔棠的妹妹当然是我的朋友。”
一句话,一个眼神,仿佛是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了,而其实,是推拒,推得好远好远。
恩榆的心往下一沉。
她就知道,若他知道她是桑尔棠的妹妹,他就会这样,一定会这样的。
一顿饭,吃得那么辛苦。隔着一张桌子,他们的目光却总是在有意或无意中撞上。那样清澈的目光,望着他的时候,热切、坚定,而又饱含着一些羞涩的朦胧,总是在不经意的注视中变得迷茫而多情。
这样的眼光,他看得多了,并不是不懂。
只是,他兜揽不起。
她还那么小,那么纯洁,像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而他,历经风霜,早已被世俗的画笔烙上无数破碎的颜彩,模糊了面目。
如果,起初的逗弄只是源于一份无聊,是在不自知不经意中进行,那么现在,则变成了一种有意识的回避。
他,虽然风流,却还不至于招惹好朋友的妹妹。
金振希逃避她的目光,躲避她的话语。席间,只是加倍渲染自己的风流韵事,听得桑尔棠诧然不解,听得桑氏夫妇频频皱眉,听得桑恩榆的脸因失血而苍白。
原本,他不是这样的,他幽默风趣,惯于与人周旋,在长辈眼里,他是前途无量的青年俊彦;在世叔世伯家的闺秀面前,他是温文儒雅,礼貌周全的好男人。
然而今天,在桑家的餐桌上,他却只记得给自己抹黑。
他不止一次地打断她的话,视她的暗示于无睹。
直到看到她的目光渐渐暗沉,渐趋无光。仿佛一朵将要开启的鲜花在瞬间枯萎。终于让他看见了自己的残忍。
他是残忍的吗?
不!他只是还没有坏到拿一个小女孩子的感情来开玩笑的地步。
桑尔棠的妹妹,在他的眼中,始终是个惹不得的小女孩。
他必须要告诫自己。
桑家饭局过后的第二天,他没有想到,她会再来。
一扇门,他站在门里,她站在门外。
他一脸诧然,她则言笑晏晏,“你不是想把我堵在门外吧?”
他听了,放开扶住门框的手,站直,双手插入裤兜里,眼神是慵懒而无所谓的,“什么事?”
恩榆挑眉,“没事不能来找你?”
他的唇角缓缓上勾,勾成一个讥讽的弧度,声音却是冷静而平淡的,“这里离市区不算近,你还要上学,没事两头跑似乎没必要。”
恩榆顿了一下,清澈的眸子凝视了他好一会儿,“你跟我们桑家有仇?”
“怎么讲?”他微愕。
“不然为什么见到我像见到仇人一样?”
他的眼神跳动了一下,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朝屋内走。
这代表,她可以进屋了吗?恩榆自嘲地扬了扬嘴角。
迈步走进屋内,才隔了一天的时间,屋子里已积聚了相当程度的垃圾。他果然有一天一夜将睡觉的地方变成垃圾场的本领。恩榆扬睫叹笑。
金振希回过身来,望着她,眼神里不现丁点涟漪,“如果你是因为内疚或是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不再需要人照顾。倒是你,这地方又偏又远又不安全,以后,别再一个人走。”顿一下,继续说,“你坐一下,我打电话让尔棠过来接你。”
他拿起搁在躺椅上面的外套,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急切得仿如扔掉烫手山芋。
“你别忙,是我哥让我来的。”恩榆扬起的睫毛羽翼一样地颤,唇边却挂一个揶揄的笑。
他听了,一怔,继而苦笑。
尔棠啊尔棠,你真是太高估我了。
“我本来不想来,是你的好朋友硬说从前你们一起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他有多么照顾你,所以现在,要你在他忙得无法分身的时候,指点一下他的妹妹,你一定会非常之乐意。”恩榆自顾坐在他清理出来的躺椅上,摇啊摇。
乐意?金振希眯眸看着那陷入躺椅中的娇小身躯,他看着她亮灿的眸光,那眸子里有一个拘谨的自己。是的,拘谨。
他从来没有在哪个女孩子面前,这样被动,这样紧张过。
他答应桑尔棠的时候,原以为尔棠的妹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他没有妹妹,他可以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哥那样疼她、宠她……
然而,事情不知道在哪一节脱轨。
可以预见的命运被改变。
她……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甜甜的好比宠物的小妹妹。他……也不是设定好的亲切耐心的大哥哥。
她看尽他的恶魔本质。
他再也装不下去。
面对她,他无法像一个优质大哥,也无法如从前那样,惬恣随意,极尽挑逗之能事。
突然之间,她扒掉他两层面具,令他从未有过的——
无所适从!
“你到底想我怎样做?”金振希叹息,避开她澈亮水眸。那眼神太清、太纯,让他无所遁形。
“其实很简单,下个星期我要参加校际绘画比赛。你只要一对一地辅导我一个星期就够了。”
她说得很认真,他不得不点头。
幸好,只有一个星期。
七天时间,尚可忍耐、忍耐。
恩榆确定他点头同意之后,愉快地站了起来,扬一扬手中的塑胶袋,“你还没吃早餐吧?我可不能让你空着肚子给我讲课。”
她向厨房走,走到一半回过头来,给他一个安慰的笑,“这也是你的好朋友讲的,他说你这人最捱不得饿,肚子饿了脾气就差。为了自家小妹幼小的心灵着想,他强迫我为你煮一日三餐。听好啦,是他强迫我做的,不是我想要做……”说着,她转过身去,面对着开放式餐台,将塑胶袋里的食材一样一样拿出来。
她没有忽略他眼中的懊恼与困扰。
他微微的抗拒、 微微的不自在,此刻都烙在她的心上。
他视她为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不幸地也不愿……离开他。
要他指点她画技,是她的初衷,但到如今,那些初衷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她依然提起,不过是为自己找一个借口,一个接近他的理由。
而她的接近却可能无意中加深了他的困扰。
意识到这一点,她开始在他面前变得小心翼翼,一双眸子总是隐藏掉太多心思。如果她对他的喜爱会成为他的负担,那么,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不泄露丁点心思。
原以为七天的时间,会如上枷的铁链般锁得他透不过气。实则不然,提起绘画,他们有太多的观点要表达,提到那一幅“听海”,她有太多的崇拜、太多的意见、太多的想法、太多的问题……
他微笑着倾听。他发现她很有自己的见识和想法。
桑家的孩子,是有着上帝偏爱的天分的。假以时日,他相信,她会如一朵绽放的奇葩,令绘画界惊艳一把。
第4章(2)
“今天到这里吧,肚子饿了。”他推椅欲起。
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表情神秘,“再给你看一幅画。”
他愣一下,本应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但他终究没有动。
他让她的手叠着他的手,然而,她的心思却并不若他这样复杂。只是情急之下的一个动作,一个让他留下来的动作而已。
见他坐下不动,她便收回手来,弯身到自己的画夹里面翻找。
他手背上一空,感觉连心都空了一下。
她已经取了画纸出来,在桌面上展开,“看!”她得意地说,“怎么样?我打算拿它去参赛。”
金振希诧异地看过去。
画面上几根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背影。背影隐在大片大片颜色艳丽的色块之中,整张画看上去,热闹缤纷,绚烂夺目。
“的确很引人注目。”
恩榆皱眉,“就是这样?”
金振希看她一眼,“你希望看画的人得到什么样的感觉?”
“唔。”恩榆撑住下巴,“难道你不觉得,画面里展示的就是一个女孩子的眼睛?从她的眼睛看出去,世界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