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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圆舞-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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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路过这儿,顺便探访你,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否喝杯茶?”“为姚永钦吗?”我为她的坦率所感染。
  她一怔“不不不不不,”一叠声地说,“不是我夸口,似他那样的公子哥儿,本市是很多的,乔梅琳不必为他担心事。”我笑问:“那么你上来,是特地为了要与我做朋友?”“有何不可呢?不是已经说过,我仰慕你已经有一段时候了。”我去开了门,“有空我们吃茶吧。”“如果你真的关心姚永钦,那么让我告诉你,他昨天下午已经同另外一位小姐到里奥热内卢度假去了。”我喜出望外,随即压抑自己,“啊是,里奥在这种气候可美得很呢。”“我希望你信任我。”“再见。”我在她身后关门,问女佣为何放陌生人进屋。
  女佣大不以为然,“她是乔梅琳,她不是陌生人。”我倒在床上休息,却不能完全松弛,因为傅于琛的缘故,他今天要来与我摊牌,曲终人散,舞池只剩我们两个人,我想听他要说什么,我等了这么些年。
  朦胧间只觉得女佣像是又放了人进来。
  客人直入,到我床边推我,我睁开眼睛,是马佩霞。我取笑她:“欧阳夫人,你怎么缠上了我?”“承钰,不要再说笑话。”是傅于琛的声音。
  永远的三人行,马佩霞说什么都要在要紧关头轧一脚,真正可恨。
  “什么事?”傅于琛看着我,“承钰,我要你即刻入院检查。”我一怔,原来如此,“喂喂喂,别这么紧张好不好。”转头看马佩霞,“你那道上的朋友说了些什么?”“她坚持你做切片。”我坐起来笑问:“为着什么?”“穿衣服,”傅于琛说:“不要与时间开玩笑。”“我不去。”“承钰,只需二十分钟,我与你在一起。”“你应该与欧阳在一起度蜜月。”“你出院后我自然会去。”“我要与傅于琛说两句话。”“好,我在外头等你。”我点起一枝香烟,看着他,“你又找到借口了。”“我不明白你指什么。”“你后悔了,又决定在音乐中留恋下去,可是?”他温柔地说:“废话。”“我自医院出来,你又不知该同谁结婚了。”“同你。”我凝视他。
  “你不学无术,除出结婚外,还能做什么。”“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我要等你长大。”“我早已经长大。”“不,时间刚刚好,”他停一停,“怎么,还要不要同我结婚?”“那是我自七岁开始唯一的宏愿。”“是,我记得我们相识那年,你只有七岁。”“当时你的舞伴,是一位黄小姐,叫伊利沙伯。”“你记忆力真好,”他叹口气,“她嫁了别人后生活愉快,养了好几个孩子,都漂亮如安琪儿。”他对黄小姐是另眼相看的。
  “你心中再也没有事了?”“没有,心病已经完全痊愈。”“那么我们即刻出发到医院去。”我还在犹疑。
  “看在我份上,纯粹给我面子,可好?”我换上衣服,马佩霞看到我们,按熄烟火站起来,说道:“也只有你能够说服她。”我已疲倦,华丽的跳舞裙子已经皱残,脚有点胀,巴不得可以脱掉鞋子松一松,我想坐下来,喝杯冰水,傅于琛建议得真合时。
  医生替我局部麻醉,我睁着眼睛,看着乳白色的天花板,许多事,都得独自担当,我的面相,我的生命,我的痛苦,都属于我自己。
  母亲给我一个好看的躯壳,借着它,生活得比一般女子灿烂,我应当感激。
  看护垂询我,“一点都不痛,是不是,好了,你可以起来了,回家多喝点水,好好休息。”“我肯定什么也不是。”她也微笑说:“当然什么都不是,只是买保险。”她扶我起身。
  只有傅于琛陪我回家,马佩霞呢。
  “她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去峇里度蜜月。”能够去那么闷的地方,他们多多少少有点真感情。
  据我所知,傅于琛从来没有同他任何一任妻子去过那种地方。袁祖康与我也没有,我们尽往人堆里钻,夜夜笙歌,半年夫妻俩也说不到三句话。
  在十年前,马佩霞这样快活的结局是不可能的,真感激社会风气开放。事。
  我点着一技香烟。
  “牙齿都黄了。”傅于琛嘀咕。
  我莞尔。来了,开始管头管脚了,那是必然的事。
  “一天要抽多少?”“我又没有别的乐趣,吃喝嫖赌全不对我,这是我唯一的嗜好,况且世界将近崩溃,非洲有些人民已经饿了十年,处处有战争,让我的牙齿安息吧。”“承钰,我真不知拿你怎么样才好。”“陪伴我。”“我得到美国去一趟。”“干么?”“去离婚。”啊是,他尚是有妇之夫。
  “我一个人做什么?”他微笑,“你有你唯一的嗜好,我不担心。”“快些回来。”他说:“开始限时限刻针对我了。”我们紧紧拥抱。
  纽约有电话来分配工作,我说要筹备婚事,暂时不想工作。他们引诱我:“两天就放你走,四十八小时内保证你获得十二小时睡眠,婚前纪念作。”“我要问过他。”“问了第一次以后每次都得问,周小姐,你想清楚了?”“我很清楚。”“他很有钱吧。”“市侩。”“卢昂在这个时节非同小可呢,你一直喜欢金色雨花,站在树荫下,那些金黄色的小花不住落在你头上、脸上、身上,记得吗,金色的眼泪。”“不。”“你这个狠心的歹毒的无义气不识抬举的女人。”“我必须先问过他。”“你呼吸要不要征求他同意?”“事实上,的确如此。”他叫我落地狱,我说你请先。
  不想再工作。模特儿生涯并不好过,一天变三个妆的时候,真觉脸皮会随着化妆扯脱,发型换了又换,大蓬头发随刷子扯将出来,心痛有什么用。
  而且最不喜欢听见“啊你便是大名鼎鼎的周承钰”,一声啊之后,人们的双眼即时架上有色眼镜,再也看不到实实在在的周承钰,他们的幻想力如脱缰之马,去到不可思议的境界,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步。
  我们都没有朋友,因为没有真人可以生活得如他们想象中那么精彩,一接触到真面目,他们往往有种被骗的感觉,十分失望。
  脱离工作,过一段日子,人们会忘记,可幸他们的记忆力差。
  夜长而沉闷,电话铃响,我似少女般跳跃过去,“付于心。”我说。
  “我是乔梅林。”她真的不放弃,存心要与我接近。
  “你觉不觉得坐在家很闷。”我觉得好笑,她会寂寞?
  随即发觉不公平,想当然,我们都犯这个毛病,替别人乱戴帽子。
  “当然闷,”我换了一个公正的角度说话,“我们在同一只船上。”“要不要出来喝杯茶?”“我不行,我要等电话。”“他出了门?”“是。”“你至少还有个精神寄托。”我觉得与乔梅琳颇为投契,一生人从未接近过同龄女性,她有她的一套,热情、爽朗、自信,毫不犹疑地主动接触反应迟钝的我,难能可贵。
  物以类聚,她也是个为盛名所累的女子。
  “你要不要过来?”我终于邀请她,“吃一杯蜜糖茶,对皮肤有益。”“我的皮肤糟透了。”乔梅琳的派头比我大,也较懂得享受,驾一辆美丽的黑色跑车,惹人触目。
  我笑说:“我什么道具都没有。”她凝视我,“你不需要借力于任何道具。”“你的开销一定是天文数字,”我说,“不过收入也必然惊人。”她坐下来,“怎么样才可以做到像你那样谦和?”“我?我是最最孤僻的一个人。”我笑起来。
  “我真的仰慕你,知道吗?”“谢谢你,我也一样,请喝茶。”她趋向前来,握住我的手。
  我略表讶异,本能反应地轻轻缩回我的手。
  “今天你心情好得多。”她看出来,好不细心,比起我首次见她,心情差得远了。
  乔梅琳手上的钻石非常大非常耀目,这也是我没有的,我什么都没有。
  她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着说:“都是自己置的,没有利用过男人,没有占过他们的便宜。”这我相信,看得出来。
  “那次同姚永钦出现,是赴一个制片的约,他叫他来接我。”她还要解释。
  我笑了,“梅琳,我想你不必介意了,他在里奥不知多开心,我们真可以忘记他。”“你同他来往,有三年了吧。”“那段日子我非常沮丧,他帮了我许多。”“我知道,当时你胖了许多。”我点点头,“你在杂志上读到?”“是的,所以刚见面,就像认识你良久的样子。”我释嫌,是会有这种感觉的,可惜我不大留意本市的花边新闻,否则可以礼尚往来。
  “你的事业在巅峰吧。”我问。
  “可以这样说。”“我的却已完结了。”梅琳笑,“你有事业已算奇迹,你从不迫、逼、钻、营、撬、谋、推、霸……你没有完,你还没有开始。”我睁大眼睛看住她。
  是是是是,我需要这样的朋友,乔梅琳太好了,区区三言两语,说到我心坎儿里去。
  她不但美貌,且有智慧,我越来越喜欢她。
  她看看表,“不早了,改天再来看你。”轮到我依依不舍。
  她较我独立得多,所以感觉上要比我年轻一大截。
  我不能高飞,因为傅于琛是我的枷锁,但我是甘心的。
  躺在床上,有种温存的感觉,那许多许多辛酸并不足妨碍什么。
  电话一大清早响起来。
  这一定是付于心。
  “周承钰小姐。”“我是。”“德肋撒医院的王医师。”我坐起来。
  “你的报告出来了,周小姐,肿瘤内有恶性细胞,请你马上来一次。”我呆了一会儿,“我马上来。”“一小时内见你。”我只有二十八岁!
  我跌坐在地上,痛入心肺。
  这不是真的,我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紧紧闭上眼睛,接着是愤怒,母亲已经活到五十多岁,什么毛病都没有,为什么偏偏是我,思路乱起来,耳畔充满嗡嗡声。
  我想找傅于琛,但他在什么地方?我们一直玩捉迷藏,到最后再也没法子知道双方的行踪。
  我一个人到医院去。
  “你要快快决定动哪一种手术。”我僵坐着。
  “第一种是整体切除。第二种是肿块连淋巴结一起切除,但有可能要接受六个月辐射治疗及六个月针药治疗。”我低下头。
  “假如你需要再次诊断,我们建议你迅速行动,不要拖延。”我站起来。
  “周小姐,康复的比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请快些决定动手术,我们可安排你在下星期入院。”“谢谢你。”“速速回来。”我用手紧紧捂着脸,眼前金星乱冒。
  我的天。
  脚步蹒跚地走到医院门口,听见有人叫我,“周承钰,周承钰。”啊!茫茫人海,谁人叫我,谁人认识我?
  我停住脚步,转过头去,乔梅琳坐在一辆开蓬车内向我招手。
  我走近她。
  她有一丝焦虑,“女佣人说你在德肋撒医院,我找了来,有什么事吗?”我脸如死灰地看着她,“肯定要动手术。”她脸色大变,痛惜地看着我。
  我牵牵嘴角。
  “上车来,我送你回家。”在车上,梅琳沉实地简单地告诉我,她母亲两年前死于同一症候,经验仍在。
  经过六十分钟讨论,我们安排在另一间医院做第二次检查。
  梅琳冷静、镇定,办事效率一流,我们没有心情促膝谈心,对白断续,但结论往往一样。
  她说:“最主要是看你自己如何奋斗。”我不出声。
  “通知那位先生没有?”“我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他。”梅琳深觉讶异,但没有追问。
  我俩这一辈子注定要错过一切。
  “不要紧,我们可以应付。”我用手抱住头。
  梅琳忽然问:“怕吗?”“怕得不得了。”“要不要搬来同我一齐住?”“对你来说太麻烦了。”“不是常常有这种机会的,有我在,热闹一点,你不会有时间深思。”“让我想一想。”“不要想了,他要是想找你,一定找得到。”我想是,要找总找得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三日三夜不同我通信息。
  事实我在这一生,不懂爱别人,他几时来都不要紧,我总在等。
  第二次检查报告亦建议即时施手术。
  我在镜子里看自己,上天不高兴了,他给的,他收回。
  我同意。
  医生建议部分切除,损失不那么大,不致于残废,但事后一年的深切治疗,需要勇气及耐力沉着应付。
  梅琳沉默良久,“我赞成。”我十分感动。
  她原不必如此,普通新相识朋友,何必担这个关系,实牙实齿帮别人作决定,弄得不好,被人怪罪。
  多少假撇清的人会得冠冕堂皇地把事情推得清洁溜溜,“你自己想清楚吧,谁也不能帮你。”我们在郊外喝茶。
  “要找,还是找得到他的吧。”“终究进病房去的,还是我,医生不要他。”“你很勇敢。”“真正勇敢的人才不作瓦全。”“这样想是不正确的。”“你说得很对,”我握住她的手,有点惭愧,“你对我太好了。”“我们终于成为朋友。”梅琳说。
  我点点头。
  梅琳感慨,“多年来也努力结交朋友,慷慨于时间及金钱,但每说的一句话每做的一件事转头便被夸张地转述误导,弄得精神非常困惑,以致不想再浪费心血。谁叫我们做名人呢。”“你太过紧张,因而耿耿于怀,面子不用看得太重。”梅琳失笑,“你一眼便看穿我的弱点。”“请告诉我,手术后是否会变得非常丑陋。”“母亲一直没有让我们看到,一定是可怕的,但部分切除应该好得多,你仍可任模特儿工作。”她说。
  我伏在茶桌上不语。
  “你害怕疤痕?”我细声说:“我统共只有一个美丽的躯壳,失去了它,什么都没有。”“你不会失去它,你会生活下去,”梅琳说,“躯壳总会老却,失去美丽。”“药物的副作用会使我头发掉光。”“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担心那些,救命比较要紧。”乔梅琳说得对。
  与她在一起,我得到很多真理。
  傅于琛终于有消息,这次是他找不到我,我拒绝透露行迹,乔梅琳说:“请他即刻回来。”我摇头,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要他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他留言说下星期五会回到本市。
  星期五,我在星期四动手术。
  “我决定告假陪你。”梅琳说。
  我摇头。“有没有人陪都一样,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但你会知道有人等你醒来,那是不同的。”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动作便是将手探往左胸,略为安心,因为它还在。
  接着看见傅于琛痛心愤怒的面孔。
  他压抑着情绪问:“痛吗?”我摇摇头。
  “为什么瞒着我?这等大事也不与我商量。”我没力气分辩。
  “幸亏挑了个好医生,你孤意独行还要到几时?”我做了个哭笑难分的表情。
  傅于琛仍似气急攻心,“承钰,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别转面孔。
  他以为我同他玩游戏。
  接着梅琳进来,她看他一眼,然后轻轻伏到我病床上,握住我的手,“医生说你很好,你过正常生活的成数极高。”我点点头。她用了一只新的香水,很浓郁的果子味,冲淡了消毒药水,使我略觉安全。一个女子,有时需要另一个女子更多,因为只有她们了解,她们明白。
  梅琳说:“你会活下去。”我轻轻答:“但失去头发及幽默感。”“你不会。”傅于琛震惊,才离开数天回来,已经物是人非,他再一次失去机会。
  我闭上眼睛。
  出院那一日,傅于琛来接我。
  实在不愿意见到他,只差那么一点点,已可以达成毕生愿望,但生活总与我们开玩笑,你计划的是一样,发生的又是另一样。
  胸口里充塞着泪水,但嘴角却牵动一个笑。
  傅于琛轻轻说:“我与医生详细谈过。”当这件事结束,我们都会成为专家。
  “只需要治疗一年,承钰,一年后你可以康复,医生有很大的把握。”我什么也没说。
  “明天,我们就去注册结婚。”他把脸埋在我手心中,我感觉到他炙热的眼泪。
  “承钰,”他呜咽说,“我伤心到绝点,不知怎么办好。”“一年后再说吧,我或许会痊愈。”“让我来照顾你。”“不,我还想给你留一个好印象。”“最好让佩霞看护你。”“她要服待自己的家,还是放过她吧,我有自己以及医生护士,会渡过难关的。”“恳求你,不要拒绝我。”“不会成功的,付于心。”“承钰——”我轻轻按住他的嘴,“答应我一件事。”“任何事,请你说。”“不要再结婚。”他应充我。
  那只不过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使他觉得终于为我做了一件重要的事。
  马佩霞在两个星期后蜜月回来。
  一身太阳棕,看得出小心翼翼地搽过不少防晒品,但紫外线还是在她脸上添了一大堆雀斑,我对牢她摇头,她会后悔,一定是为着迁就欧阳,他是户外型。
  她很为我担心,“可以让我看看手术结果?”我摇摇头,“太不雅观了,因为坏细胞蔓延列四个淋巴结,连续三个月要躺在电疗器下,如果坏细胞伸延到二十个淋巴结,我不会坐在这里。”“专用名词琅琅上口了。”“这些都是我日常生活用字。”她细细端详我。
  我问她:“婚姻生活愉快吗?”“承钰,听说你最近同乔梅琳来往得很密。”“她是我的朋友。”马佩霞静一会儿,“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知道没有?”“她是一个极之关心我的人。”马佩霞点点头,“其他不重要?”“当然,不重要。”“承钰,我们仍然爱护你,别忘记我们。”“你在外头听了什么谣言?”“承钰,你说得很对,一切不重要,”马佩霞充满怜惜地趋近,用手细细触摸我面孔。
  我握住了她的手。
  “但愿你快快康复,再度投入工作。”“谢谢你。”她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一段日子最难熬,每日似上班一般,穿好衣服赴医院,躺在电疗室接受治疗,庞大的机器显得我身躯渺小,对护理人员来说,任何病体完全公平招待,臭皮囊的价值等于零。
  但是梅琳总使我精神振奋,她每一日驾驶不同颜色的车子来接我,竭力驱走低压。
  在那三个月根本没有见过别的朋友。
  傅于琛来过。
  看到傅于琛很高兴,但是没有主动的对白,只能微笑地回答他问话。不,我不想跳舞。没有,医生说什么都可以吃,但最好以蔬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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