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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广州教父-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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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卷支大头熟。刘爷的菜肴一定很丰盛,要迟些才能上菜。”说完,卷起生切烟,也悠悠闲闲地抽起来。
  刘老七确实没有想到金城竟能在这样的情势下笃定如此,自己原来打算把二人激怒,再软硬一夹,很可能他们一气之下或者一慌之下就会把真话吐出来,现在看来此计不通。
  刘老七抽到第三口烟,突然呛咳了一声,然后一扬手,“啪!”掴了婢女一巴掌,暴喝道:“把她吊起来!一会儿我再好好炮制她!哪个想叫我刘老七不舒服,我就叫他不好过!”两个打手立即走上来,把不断地哭叫求饶的婢女拖了出去。
  梁管心中明白,这是刘老七做给金姜二人看的“下马威”,便对两名打手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当真。”
  姜雄见刘老七如此耍威风,不觉怒气上冲,一甩手,把嘴上刁着的大头熟往地上一摔,就要站起来,金城伸右手把他一按,面朝刘老七,语气欣赏地赞了一句:“刘爷的‘家教’果然名不虚传。”
  这下子倒是金城没被激怒,反把刘老七激怒了。刘老七几乎真的要一拍八仙桌跳起来,就在这一瞬间,他触到了梁管要他克制的目光,刘老七不愧是见过风浪的,他竟能在这一闪念之间便压住了怒火,同时嘴里发出“嘿嘿”两声冷笑,那双有名的牛眼阴森地盯着金城,声音低沉,缓缓地道:“过奖。在下的作为哪及得上两位在大佛寺的身手。”
  刘老七要杀人,便是这种笑声、眼神与语气,厅堂中的六七个打手几乎是同时拔出了枪,一齐指着金姜二人。整个厅堂立即一片杀气,气氛顿时紧张到像要爆炸。
  事发太过突然。姜雄还从未见过这样的阵象,一下子被六七支枪指着,而自己还是赤手空拳;自知再拔枪已来不及,本是一腔的怒火,现在加上心头一惊,不觉脸色一怔。
  刘老七倒没有看到姜雄脸色的变化,他的那双牛眼死盯着金城,看金城的反应。江全的推断并没有错,刘老七要杀人,他真的不会想那么多,什么公安局的麻烦、广龙堂的报复、其他堂口的指责等等,他才不会管。只要金城现在作出的反应被他认为是金城杀了朱揸的,他就会把手一挥,那就会随即枪声大作,金姜二人立时横尸洪胜堂。
  厅堂中所有人——包括以足智多谋著称的梁管——谁也没有料到,金城立即作出的反应竟是这样的出乎意料,只见他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有六七支枪指着自己,全身根本没动,很悠闲地背靠茶几椅,只是把头转向姜雄,很认真地道:“看来江堂主不要我们来是有道理的,刘爷确实是怀疑我们行刺了朱揸。”
  这句话,叫刘老七和梁管都愣了一愣。刘老七不哼声,两只牛眼凝视着金姜二人,心中在猛地转着念头。金城的笃定使姜雄也镇定下来,两人平静地回望着刘老七,也不哼声。
  就这样相持了大约半分钟,刘老七终于沉声道:“你们说朱揸不是你们杀的,要我怎样相信?”
  姜雄大声应道:“我们敢来洪胜堂赴宴,就足以证明我们跟刘爷你没有过节!如果我们杀了刘爷的人,我们还会来这里见你刘爷吗!洪胜堂上下一百几十人,我们就两个人,你以为我们寿星公吊颈——嫌命长吗!”
  姜雄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令刘老七一时语塞。
  金城心中叫一声:“说得好!”脸色却是平静,向刘老七拱拱手:“刘爷,为了免得我们两个堂口产生误会,被人从中渔利,我不妨向刘爷讲清楚。朱揸在大佛寺被人行刺的前一晚,我和雄哥在夜留芳过夜。他死在大佛寺的时候,我们正在一齐玩女人。我们总不能一边把那个女人玩得哇哇叫,一边去大佛寺杀人吧?”
  “这……”刘老七怔了一怔,阴森的脸色稍有缓和,但随后又“嘿嘿”冷笑两声,道:“我不管你们当时是不是在玩女人,我只知道朱揸已赢了你们一万二千多个大洋,再这样玩下去,你们广龙堂就要收档,所以,你们就要杀人!”
  “你……”姜雄一下子急起来,幸好被金城一把按住,道:“雄哥别急,为了广龙堂和洪胜堂的安危,我们应该跟刘爷说清楚。”金城心中明白,现在才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能不能让广龙堂暂时摆脱洪胜堂这个劲敌,能不能使自己免遭洪胜堂的报复,就看自己如何应对刘老七提出的这个关键问题了,只见他一别过头看着刘老七,缓缓地道:“刘爷,再玩下去不是我们广龙堂要收档,而是朱揸就会在胜发当场出丑!”
  “什么?”刘老七微微吃了一惊,因为他也不知道朱揸是怎样出“千”的,他觉得朱揸的“千术”简直出神入化,无人可破,而现在听金城的语气,他似乎已破了朱揸的千术,“你能够破朱揸的千术?”心一急,漏了口风,等于承认是自己有意叫朱揸去广龙堂捣乱的。
  金城确实精明,他知道尽管刘老七已说漏了嘴,但自己若在这时跟刘老七在这方面纠缠,可能反会使刘老七恼羞成怒,对自己并无好处,因此他好像根本没注意这个问题;同时他从刘老七的语气断定,刘老七本人也并不知道朱揸是怎样出千的。这是江湖上的成规:一个身怀绝技的人是不会向别人泄漏自己的绝技的,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发财的本钱,像朱揸这样的成名老千,更会是如此。
  金城于是微微一笑——这好让刘老七明白,自己并非不知道他已说漏了嘴——仅是接着刘老七的话头,非常笃定地道:“朱揸的千术确实高明,但他瞒不过我。他出千时,便是举左手揉鼻子。刘爷你有没有注意到?朱揸左手的食指与中指之间有一个凹陷,一粒摊皮刚好藏在那儿,如果不是对此略有研究,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他的超人之处在于,他能够运内劲使这粒摊皮吞吐自如,并能够使它一下子弹出来。所以,他在胜发赢钱,基本上都是射三红,他在摊桌上弹进一粒摊皮,就可以稳操胜券。”
  金城这一讲述实在太过离奇,引人入胜,使刘老七听得有些愣了,连拿枪指着金城的打手都有些走神。
  “不过,朱揸只有以上的本事还不够,还不足以使这种千术出神入化。”金城继续娓娓而谈,“他还会使用一种令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的邪术,叫‘一闪障眼法’,那就是在他一发功时,可以使在他四周的人在一眨眼间似乎有一丝的恍惚,从而未能看清楚眼前的东西。使用这种邪术功力最强的是罗浮山经常四海云游的道士山茶子,而这位道士正是在下的师伯。毫无疑问,朱揸是这位山茶子的门徒,至少曾师从过山茶子。也就是说,他是在下的师兄弟。而朱揸为了效果更佳,便每次都是在贵堂的兄弟起哄时才出千,这时候赌场的人精神最不集中,因此他每每得手。”
  金城自知自己是在讲鬼话,但他却能讲得像真的一样。
  他断走,别说是比较老粗的刘老七,就是心细的梁管也难以反驳他,因为朱揸已经死了,尸体已经埋了,腐烂了,上面所讲的已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至于什么邪术,什么山茶子,什么师兄弟,都全是天晓得。
  刘老七现在确实是半信半疑,但他仍是盯着金城,迫问一句:“那你为什么不破他?”
  “我首先要顾及师兄弟的情面,同时在当今乱世之时,我自然更要想到不能让敝堂与贵堂闹翻脸,那样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朱揸已有违师训,我忍了他几天,是有意让他失去那种功力。山茶子曾经讲过,‘一闪障眼法’这种邪术,不可连续使用超过十五天,否则自会慢慢失效,直至于无,而且以后无法再习。朱揸被行刺的时候,他的功力已经在衰退。当然,他要是继续这样玩下去,我必定会在他出千之时当场把他捉住,从他左手的食中指间把那粒摊皮掏出来!”
  金城的话讲得可谓头头是道,再加上笃定的神色和语气,使刘老七心中的疑云慢慢消散,阴森的眼神终于和缓下来;而且他也心中明白,金城已经有意忍让,息事宁人,没有明显指责他派朱揸到胜发出千捣乱,加上语气谦恭,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刘老七的心理至此获得了一些满足,但他仍是凝视着金姜二人,思索了一会,终于抬了抬左手——这是他解除戒备的信号,六七个打手立即把手中短枪插回腰间,但仍是虎视眈眈,并没离去。
  金城见时机难得,立即又道:“刘爷,我们没杀朱揸,这已经讲清楚了,但要杀朱揸的人却有很多,他在江湖上,得罪过很多人,仇家太多;并且,更有些人想通过行刺朱揸来借刀杀人——借我们广龙堂的刀来杀洪胜堂,或是反过来,借洪胜堂的刀来杀广龙堂,这就两虎相斗,必有一伤。
  他则‘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对此刘爷不可不察。“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刘老七的语气现在是和缓多了。
  “有传言三山会要对刘爷不利,至于别的我不大清楚。
  在下就说这一句。“
  “又是郑雷!”刘老七沉声道。
  到这时,整个厅堂的紧张气氛消散了。金城担心如果再说下去,难免不露出破绽,于是便起身向刘老七拱手告辞:“现在既已前嫌冰释,我们也就不便再打扰刘爷了……”哪知他话未说完,刘老七已把手一摆:“别走别走!难得金城兄来我洪胜堂一趟,哪能就这样走了。刚才老夫有什么得罪之处,两位多多包涵!来来来!至少得吃顿便饭!我与两位饮一杯!”转头叫一声:“上菜!”
  刘老七心中的打算是,既然朱揸不是广龙堂杀的,自己也就不必与广龙堂为仇,尤其三山会现在对洪胜堂正虎视眈眈。与广龙堂和解,免除一个方面的威胁,自己好专心对付三山会。况且金城这青年人言谈得体,看来颇有才干,又讲江湖道义,也值得交个朋友。
  刘老七这一挽留,却令金城心中叫声“苦也”,他万没料到刘老七这个黑道上的响当当人物,其性格竟能变化得如此快速,想杀人时,一脸的阴森冷酷,一转眼,又会变得如此满腔热情。金城明白,如果自己这时硬是要走,就会很扫刘老七的兴,很不给他面子,说不定会令他又起疑心,以至即时反脸。同时,金城看到一直没有说话的梁管现在有点阴沉沉的模样,心中也不禁一寒。于是把心一横,向刘老七一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刘爷盛情!”
  刘老七的“便饭”设在“五仙厅”,这是刘老七休息消闲的地方,布置得很雅致,墙上挂着晚清名画家任伯年的一幅山水真迹。旁边挂一幅对子,上联是“遗世独立”,下联是“与天为徒”。这是武夷山天游峰的一副对联。更令人感到与黑道人物的品性作为格格不入的是,墙上还并排挂着四个特大的棋盘,棋盘上依次摆的是著名古棋谱排局中的“七星聚会”。“蚯蚓降龙”。“野马操田”和“千里独行”。在中国象棋界,这四个排局被称为“四大名局”。两边也是一副对子,写的是:“七星聚会,蚯蚓得道降龙;千里独行,野马何需操田。”左墙角放一个花几,上面一个名贵的雕龙花盘上种着一棵名贵的剑兰。
  金城随连声说“请”的梁管走进这个“五仙厅”,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四大名局”,猛然想起黄九说过,刘老七痴好下棋,并曾夸口说战胜过省城中的象棋名手“梳篦万”,不觉驻足静观,同时心中一喜。他原来担心在这“鸿门宴”上谈论江湖上的事,难免有时会说漏了嘴,现在他一下子找到了话题:跟刘老七谈棋!挑起他的棋兴,使他感觉自己是个难得的棋友,这样彼此以后会更好讲话。
  棋,是一种很迷人的东西,不好此道的人很难理解其中的玄奥。它可以叫人如痴如醉,可以使人与人之间得到很好的沟通,可以令两个原来并不相识的人因此而建立深厚的友谊,甚至可以使彼此有心病的人成为朋友。一个精干此道而又迷于此道的人若能找到一个水平不相上下的对手,两人便可能建立一种只有“同道”才有的感情,金城很明白这一点。
  当年的广州城棋风甚盛,上至政要权贵富豪、下至贩夫走卒蚁民,三教九流,很多人都痴好此道。刘老七正是其中的一个。后来政要胡汉民因下棋时用脑过度而脑血管破裂逝世,造成了这位既是名人,又是“棋痴”的悲剧。笔者的表伯父是个十足的平民,当年痴迷此道,竟至除了打工与吃饭外,其余时间几乎全部用于下棋,几十年后仍能背得下当年名手的多个棋谱,老年时因连败三局于当时仍是少年的笔者,竟至觉得自己大大失面,羞愧难当。是另一类“棋痴”的典型。
  当年广州的古寺名园是丛集市井小民下棋的地方。珠江之北主要有光孝寺、城隍庙,珠江之南则有海幢寺、伍家花园等去处。二十年代初,广州棋坛是所谓“粤东三凤”争鸣的年代。后来又出现了所谓“四大天王”、“五虎将”、“十八罗汉”、“通天教主”、“苏家四将”等等。省城的棋风极盛一时。
  所谓“粤东三凤”即黄松轩、曾展鸿和钟珍,黄在当时是公认的棋坛盟主;曾展鸿是富有的商人,当时的风气是棋手很少习谱,而他却是对棋局很有研究,且手订了当年很多名手的棋谱,使之得以留传后世,自己的棋艺也属一流;钟是最离奇的怪才,棋风诡谲狡变,不可捉摸。曾经借他人之手戏弄过黄松轩,成为棋坛的一个有趣的轶事。后来他游历越南,带动当地的棋风,几乎所向无敌。除这三位外,当年省城的一流棋手还有冯泽(即中国象棋史上赫赫有名的名手冯敬如,因他原来的绰号“烟屎泽”说来实在不雅,而于1930年代表省城参加“东南大棋战”时改名)和李庆全,随后还加上搭棚工出身的卢辉。而李庆全就是刘老七夸口说自己曾战胜过的“梳篦万”,这位象棋名手小名阿万,与其兄李贵(也是象棋名手)都是贩卖梳篦的小商贩出身,因而得了这个绰号。木制梳篦曾是广州、香港、澳门等地畅销的日用工艺品,辛亥革命后,这个行业逐渐衰落,李庆全便以下棋打发时间,随后成为省城西关一带的“棋王”,他也弃旧业而以棋艺为生。
  在当时,这类落拓江湖的棋人被社会目为是十足“下九流”的人物,他们在古寺名园摆棋档——比如冯泽就常在城隍庙摆档——以输赢搏彩,彩金一仙几毫不等(已成名的可以要得高一些)。一般棋迷固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就靠赢得的彩金维持生计。这些很为一般棋迷市民津津乐道的人物,生活其实可怜,无权无势,且多怕事。由于当时棋风甚盛,不少权贵富豪也好此道,因而他们有时也会被有权有势的人物邀到府上去下棋,陪这些人物消遣。棋手只为挣钱吃饭,哪敢不从,并且也为多图个赏钱。举个广东棋史上一个有名的事例。1931年冬,广东教育厅主办全省象棋比赛,淘汰赛进行到第三轮,当时的权要萧佛成不管名手卢辉要出席棋赛,派人来便把卢辉拉了去府上下棋,卢辉宁愿被判弃权也不敢不应这“金牌”之召。事后,广东教育厅也不敢奈何萧佛成,可见当年的权要霸道如此。幸好后来赛会查明“事出有因”,判卢辉与其对手均胜,才使卢辉免被淘汰出局,最后还得了该次棋赛的亚军,成为“四大天王”之一(其余三个是冠军黄松轩、季军冯敬如、第四名李庆全)。
  刘老七要李庆全到洪胜堂下棋,这就如同萧佛成要卢辉去府上下棋一样,面对这地方一霸,李庆全不敢不从。如果李庆全真的输了——不是刘老七自己吹牛的话,金城心中很明白,这是李庆全怕得罪这个恶霸而有意让棋。在广东象棋史上,李庆全是以稳健著称的,一双屏风马,固守得如铜墙铁壁,令当时的一流棋手都非常敬佩。在“东南大棋战”中,就只有李庆全一人独保不败。金城看着墙上的四个著名排局,心中骂一句:“在棋艺上,你刘老七跟梳篦万相比,真是算个什么东西!”
  刘老七见金城看着墙上的棋局出神,也猛然想起金城也是好此道的,不禁棋兴大发,哈哈大笑道:“我一时忘了,金城兄也是棋道中人!哈哈!这四局棋摆得如何?”
  金城连忙向刘老七一拱手:“想不到刘爷竟有此雅兴,真不愧是文武全才!小弟佩服!小弟佩服!至于这四局棋,不正是刘爷自撰妙联所写的‘七星聚会’、‘蚯蚓降龙’、‘野马操田’和‘千里独行’吗?”
  “哈哈!知音!知音!”刘老七又是一阵大笑。
  这顿“鸿门宴”,吃得作陪的梁管不好受,他不住地想套姜雄的话,但姜雄却是只顾“欣赏”山珍海味,显得实在是无心交谈。梁管不时挑起话题,他只是点头,摇头,有时说是,有时说不知道,弄得梁管最后也不想说了。而对于刘老七和金城来说,却犹如伯牙遇钟子期,简直有点相见恨晚。两人大谈“棋经”,从明代的《梦入神机》、《百变象棋谱》、《适情雅趣》、《橘中秘)谈到清代的《梅花谱》、《竹香斋》、《渊深海阔》、《反梅花谱》;从开局的“当头炮”、“屏风马”、“仙人指路”、“半壁山河”,谈到中局的运子取势、兑子争先、先弃后娶弃子攻杀;直至实用残局与古谱排局;从明代的国手朱晋桢、清代的国手王再越谈到当时的省城名手黄松轩、烟屎泽、梳篦万。两人真是越说越高兴,尤其是刘老七,能跟他这样“谈棋论道”的难得找到几人。真有这个兴致和水平的棋人,心中忌他是个黑道上的恶霸,不敢这样畅所欲言,害怕自己一时高兴反而说得他不高兴——棋道中人大多和文人一样都有个通病,即所谓“文人相轻”,好认第一,不认第二——那就麻烦;权要富豪,能有这个水平的并不多,有的话也不会有兴致跟他这个黑道人物谈棋经;至于同是黑道上的人物,找不出两个像他这样既精于此道而又如此迷于此道的。
  金城看到刘老七说得如此口水花乱喷,心中非常高兴。
  他已感觉到,刘老七已把他视为难得的知音。他不时对刘老七在棋坛上的“博学广闻”表示由衷的钦佩,使刘老七越加兴奋起来。这时刘老七已是三杯下肚,刚好评价完冯泽,随后说到李庆全,只见他把餐桌一拍,叫道:“这个梳篦万,三教九流的人都说他如何了得,就在几天前,我把他叫到这里来跟他玩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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