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金字塔-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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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就有法官到我这儿来了!我很好奇,你来见我有什么目的?”
“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帕札尔开门见山地说。
她放下镜子,将女侍遣退。
“我们一对一谈谈,可以吧?”
“再好不过了。”
“总算有点消遣了!富里的生活好无聊。”
皮肤白督、手指修长、眼珠黝黑的哈图莎,虽然令人着迷,却也令人不安。她爱开玩笑、言词尖刻、反应机敏,对人毫不留情面,总是喜欢直接揭发他们的缺点和外表的缺陷,并谴责他们用词不当、行止笨拙。
她仔细地打量帕札尔,说道:“你不算是顶好看的埃及男人,不过女人却会疯狂地爱上你,而且一辈子不变心。你没有耐心、心中又充满了热情与理想……这些全都是严重的缺点。你也太认真了,甚至有点严肃,根本没有青春的气息。”
帕札尔不理会她,还是一本正经地绕着主题转:“我可以开始问你了吗?”哈图莎果然被他不敬的态度激怒了:“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自己有多冒失吗?我可是拉美西斯大帝的纪子。我随时可以撤你的职。”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会在首相主持的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而你则会因为滥用权力而被传唤出庭。”
“埃及这个国家真奇怪。民众不但相信法律,而且还会遵守并关心法律的施行。
这种奇迹维持不久的。“哈图莎又拿起了镜子,开始一一检查起假发发卷。
“你的问题有趣的话,我才回答。”
“为你送新鲜面包来的人是谁?”
哈图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吃的面包你也关心?”
“不只是面包,还有河西那位想为你工作的面包师傅。”
“每个人都想为我工作!大家都知道我很慷慨。”
“可是他们并不喜欢你。”
听帕札尔这么说,哈图莎却有另一番见解。“我也不喜欢他们埃不管是底比斯或其他地方的人,都一样笨。我是外国人,我也以身为外国人为傲。现在我底下有数十个仆人,因为国王让我掌理这个后宫,而我也把这里变成了最活跃的一座后宫。”
“能说说面包师傅吗?”帕札尔仍不忘拉回正题。
“去找我的总管,他什么都知道。如果这个师傅送面包来过,他会告诉你。这个很重要吗?”哈图莎有些不耐烦,但又不解。
“你知道发生在吉萨斯芬克斯附近的一宗惨案吗?”
“你是不是话中有话啊,帕札尔法官?”
“没什么重要的。”
“这种游戏真无聊,跟那些庆典一样,也跟朝里的大臣一样!我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回家。要是赫梯的军队能侵犯埃及,击垮你们的士兵,那该有多好埃好好打一场漂亮的复仇仗!不过,我恐怕只能者死在这里,一辈子守着这个最强势的国王,守着这个我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面的男人。更可悲的是这场政治婚礼出席的全是外交官与法学家,他们只关心确保两国人民的和平和幸福,那我的幸福呢?又有谁来关心?”哈图莎一阵意气风发过后,想到自己的遭遇与未来不禁悲从中来。
帕札尔不愿多作评论,行了礼便打算告退。
“谢谢你的合作,王姬殿下。”
这个法官如此不懂礼数,哈图莎着实为之气愤。“结束谈话的人是我,不是你。”
“我并无意冒犯你。”
“出去吧。”
哈图莎的总管证实,他的确曾向河西一位手艺很精湛的师傅订过面包,可是他一直没有把面包送来。
帕札尔满心困惑地走出后宫。这次他还是不改旧习,为了探查一点点的线索,便毫不犹豫地惊动了高高在上的王纪。她是否多少和这个阴谋有所关联呢?又是一个无解的谜。
孟斐斯市市长助理张开了嘴巴,表情十分苦恼。
“放轻松一点。”喀达希对他说。
喀达希老实对患者说了:臼齿必须拔掉。虽然经过一连串密集的诊疗,还是挽救不了。
“再张开一点。”
喀达希的手的确不橡以前那么稳健,可是他还是会努力不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为患者做了局部麻醉后,他开始进行第一阶段的拔牙程序,用钳子钳住臼齿的两侧。
他钳牙钳得不精准,手又抖个不停,以致弄伤了牙龈。但他还是使劲地拔。由于过度紧张,喀达希这次的拔牙十分失败,因用力过猛而导致牙根出皿。他赶紧拿起一个尖端插在挖了洞的木头里的钻子,再利用一副牵钻弓让钻子飞快地转动,产生一些火花。
等到火焰够大的时候,他才将柳叶刀放到火上加热,然后用刀侥烙患者的伤口。
市长助理捧着又肿又痛的下巴离开了牙科诊所,一句谢谢也没有说。喀达希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患者,而他也一定少不了要说说牙医的坏话的。
其实,喀达希现在正面临一个抉择的时刻。他无法接受自己已老的事实,也不愿承认技术退步了。不错,再去和利比亚人跳跳舞便又能够提振他的精神,为他灌注一点短暂的精力,但是这些已经不够了。解决之道仿佛每日近在眼前,却总是可望不可及!喀达希必须使用其他的武器,使他的技术更臻完善。证明自己依旧宝刀末老!另一种金属:这就是他所需要的。
渡船启程了。帕札尔用力一跳,安全地降落在平底船参差不齐的甲板上,旁边挤满了牲畜和人潮。
渡船不停往来于两岸之间,虽然行程很短,但乘客仍趁机在船上交换消息,甚至商谈生意。帕札尔被牛屁股挤了一下,撞到一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并没有反应。
“对不起。”
她不理不睬,而且还用手遮住了脸。帕札尔觉得奇怪,便特别看了她几眼。
“你不是莎芭布女士吗?”
“别烦我。”
莎芭布穿着一件咖啡色长袍,披着栗色披肩,头发蓬松杂乱,看起来就像个穷苦的女人。
“我有话跟你说,你应该也有话跟我说吧?”帕札尔盯着她况。
“我不认识你。”
“你记得我的朋友苏提吧。是他说服你不要散布谣言中伤我的。”
她越听越惊慌,转身就要往湍急的河水里跳。帕札尔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尼罗河这河段很危险,你跳下去很可能会没命的。”
“我不会游泳。”
渡船一靠岸,有几个小孩等不及立刻便跳上岸去了。随后跟着的是驴子、牛和农夫。
帕札尔和莎芭布最后才下船。他还是不放这个妓女走。
“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我只不过是一个女佣,我……”“你的说词真奇怪,你不是跟苏提说我是你的者恩客吗?”
“我不懂。”
“我是帕札尔法官,你记得了吧?”
她吓得拔腿就想跑,但是帕札尔的手还是紧紧抓着她。
“你理智一点好不好?”
“你让我觉得害怕。”
“可是是你要诽谤我的。”
莎芭布顿时哭了起来。帕札尔不知如何是好,便松开了手。
即使她是敌人,但看着她现在的处境,帕札尔也心有不忍。
“是谁叫你毁谤我的?”
“我不知道。”莎芭布无力地摇摇头。
“你说谎。”
“跟我联络的只是下面做事的人。”
帕札尔仍不死心地追问。
“是警察?”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问。”
“他们给你什么报酬?”
“让我平平静静过日子。”
“那么你为什么帮我?”
她苦笑了一下。“多美好的生活和回忆……我父亲曾经在乡下当法官,我很爱他。
他死了以后,我开始厌恶我佐的村子,便搬到孟斐斯。一次又一次遇人不淑之后,我成了妓女,一个有钱又受人尊重的妓女。有人会付钱打听我啤酒店老主顾的隐私。“”是孟莫西,对不对?“
“你自己想吧。没有人能够强迫我污蔑法官。为了保持对我父亲的敬意,所以我放过了你。如果你有危险,也只能算你倒据了。”
“弥不怕他们向你报复吗?”
“我过去的经历会保护我。”
“如果这个主谋人不吃你这套呢?”
她垂下双眼黯然说道:“所以我才离开孟斐斯躲到这里来。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切。”
“亚舍将军到你那里去过吗?”
“没有。”
“真相一定会大自的,我向你保证。”
“我已经不相信什么保证了。”莎芭布闷闷地说。
“有信心一点。”
“为什么他们要毁了你,帕札尔法官?”
听她这么一问,帕札尔故意坦承:“我在调查一起发生在吉萨的意外事件。那里的五名守卫都死了,至少官方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没听过什么谣传埃”
突然,她右手按佐左肩,发出了一声痛苫的叫声。
“你怎么了?”帕札尔紧张地问。
“急性风湿痛。有时候手臂会痛得动弹不得。”
帕札尔稍稍考虑了一下便决定了。她曾经帮过自己,现在他也该救她。
帕札尔向奈菲莉介绍莎芭布时,她正在医治一只脚受了伤的小驴子。莎芭布答应了帕札尔要隐瞒身份。
“我在渡船上遇见这个妇人。她肩膀痛,你能不能帮她看看?”
奈菲莉很仔细地洗了手,然后问道:“以前就痛吗?”
“已经五年多了。”莎芭布回答得很冲,接着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一个我现在要医治的病人。”
“我叫莎芭布,是一间啤酒店的老板,也是妓女。”
帕札尔的脸整个都白了。不过,奈菲莉倒似若无其事。
“性行为太频繁,加上性伴侣也许卫生习性不好,都可能是你病痛的来源。”
“替我检查吧。”
莎芭布脱去了长袍,全身一丝不挂。帕札尔不知道自己是该闭上眼睛、转过身去还是挖个地洞钻进去?奈菲莉绝不会原谅他带给她的这番羞辱的。引介了一位欢场女子当病人,多么意外的“惊喜”呀!他若出口否认只会更显得荒唐而多余,一点作用也没有。
奈菲莉摸摸莎芭布的肩膀,然后用食指沿着一条经脉而下,按了几处的穴道,又摸一摸看肩胛的弯曲度。她说:“你的情形很严重,风湿已经让你的肩胛变形了。如果再不治疗、你的四肢就会瘫痪。”
莎芭布刚才的威风全不见了。她结结巴巴地问:“你……我应该……应该怎么做?”
“首先要戒酒,然后每天吸一点纯的柳皮酊,再者要每天抹一种由天然含水苏打、清油、笃薅香脂、乳香、蜂蜜、河马油、鳄鱼油、六须鲶油和鲻鱼油(六须鲶和鲻鱼都是尼罗河产的鱼类)混合成的油膏。这些都是很昂贵的产品,我这里没有,所以你要到底比斯找医生。”
莎芭布穿上了衣服。
“要尽快医治。”
帕札尔送莎芭布到村口,心里有如万蚁钻动般的难过。
“我自由了吗?”莎芭布怯怯地问。
“你不守信用。”
“说来你也许不信,可是有时候我很怕说谎。面对她这样的女人根本无法作假。”
帕札尔往路边一坐,任由尘土飞扑得满头满脸。他太天真了,才会落得这般悲惨的下常莎芭布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终究还是完成了任务,而帕札尔觉得自己全毁了。他这个自命清廉的法官,竟然和一个妓女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奈菲莉一定觉得他是个放荡的伪君子。
可人儿般的莎芭布,为了怀念父亲而尊重法官的莎芭布,机会一到手,她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明天,她也会将他出卖给孟莫西,如果她还没有这么做的话。
据说溺死的人到了另一世出庭时,会受到奥塞利斯神的赦免。尼罗河水将会洗清他们的罪。失去了爱情、名声有了污点、理想也受尽蹂躏……帕札尔不由得有了自杀的念头。
突然,奈菲莉的手搭着他的肩膀问道:“你的感冒好了吗?”
他动也不动,只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难过?”
“那个女人……我发誓我……”他舌头像打了结似的,话怎么说也不完整。
“你带来了一个病人,我希望她赶紧去医治,不要拖延了。”
奈菲莉柔声说道。
“她本来打算毁谤我,但是她说她愿意放过我。”
“这么说她是一个好心的妓女?”
“我本来也这么想。”
“谁会怪你呢?”
“为了庆祝我朋友苏提从军入伍,我和他去了莎芭布的酒店。”
奈菲莉没有把手拿开。帕札尔继续说道:“苏提是个很不可思议的人,全身有用不完的精力。他最喜欢酒和女人,一心想成为英雄,不愿受任何约束。我们俩是生死与共的朋友。那天,莎芭布带他进房间以后我一直坐在外面,想着我的调查工作。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奈菲莉没有回答,只说:“有一个老人很让我担心。我得去帮他洗澡和消毒房子,你愿意来帮我吗?”
第二十三章
“站起来。”士兵喝令道。
苏提终于离开了被关禁的监狱。他全身脏中中的,肚子又饿,不过还是不停地唱着猥亵的色情歌曲,怀念着从前依偎在孟斐斯美女怀中的美妙时刻。
“走!”
喊口令的军人是个外国佣兵。他本来是海盗(有一些地中海的海盗会放弃海上的劫掠生活,加入埃及军队成为佣兵),后来由于埃及给予退休军人的福利优厚,因而选择加入埃及军队。这名军人头戴三角头盔,佩戴一柄短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你就是那个叫苏提的?”
苏提没有马上回话,军人便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拳。苏提痛得弯下腰来,但并没有跪到地上。
“你很骄傲,也很强壮嘛。听说你和贝都英人交过手。我可不信。因为通常我们杀了敌人,都会剁下一只手呈给上级,依我看,你八成逃得跟兔子一样快。”
“我要开溜,还会带着我战车的辕木吗?”苏提反问他说。
“那是你抢来的。弥说你会射箭,我们就来证实一下。”
“我饿了。”
“待会儿再说。有实力的战士就算没有力气,也一样能打仗。”
那个士兵把苏提带到树林边,并给了他一把很重的弓。弓的正面是实心木材,外覆角质护层,背面则是一层树皮。弓弦是由牛筋裹上亚麻纤维之后,在两端打结而成的。
“目标是你正前方六十公尺处的橡树。你有两箭的机会。”
当苏提一张弓,背上的肌肉简直像要撕裂了一样,眼前金星乱舞。现在,他必须张好弓、拉好箭、瞄准目标、忘记赌注、心神合一,让自己与弓箭合一,飞射出去正中标的。
于是他闭上双眼,弯弓射出。
军人往前走了几步。
“差一点就正中红心。”
苏提捡起第二支箭,再次拉弓,这次却瞄准了士兵。
“你太不小心了。”
士兵松开短剑。
“我说的都是实话。”苏提郑重地说。
“当然!当然!”士兵魂都吓走了一半,只是连连附和。
苏提将箭射出。还是射在橡树干上,就贴在前一支箭的右侧。士兵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是谁教你射箭的?”
“天生就会的。”
“到河边去,大兵。洗个澡,穿好衣服,准备吃饭。”
苏提背着他最心爱的金合观木弓、穿着靴子和一件羊毛外套、佩着匕首,饱餐过后,带着一身干净的香气去见统领这百来名步兵的军官。这回,军官仔细地听他诉说整个经过,并详细写成报告。
“我们和基地以及亚舍将军之间的联系都被切断了。将军扎营的地方离这里三天脚程,他带领的是一支精英部队。我已经派了两名传令兵南下告急,好让主力军行进速度加快。”军官说道。
“是叛乱吗?”苏提开口问。
“是两个亚洲小国、一个伊朗部落和一些贝都英人互相勾结。为首的是一个被驱逐出境的利比亚人埃达飞。他自称复仇之神的使者,决定消灭埃及,登上拉美西斯大帝的王位。有人说他只是个傀儡,也有人认为他疯狂得可怕。他常常不顾协定,不按牌理出牌。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将会全军覆没。在亚舍将军和我们之间有一座守卫森严的小堡垒,我们要以突袭的方式攻下堡垒。”
“我们有战车吗?”
“没有,但有一些梯子和一个活动攻城塔,现在只缺一名神箭手了。”
帕札尔下了十次百次的决心要告诉她,但最后他能做的却只是扶起老人家,把他抱到棕搁树下以免他受到风吹日晒,然后帮忙奈菲莉清理老人的屋子。他留意着奈菲莉的一举一动有无指责的意味,观察着她的双眼有无谴责的神色,而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工作,仿佛浑然不在意。
前一天,帕札尔到卡尼的园子去过,他的调查也还是没有结果。卡尼很谨慎地走访了大部分的村落,也和数十名村民与工匠谈过,但没有人知道有这么一个从孟斐斯回来的退役军人。他若真的就住在河西,保密功夫也未免做得太好了。
“再过十天,卡尼会给你带来第一批药材。”他对奈菲莉说。
“村长给了我一间废弃的房子,在沙漠边,刚好可以用来当诊所。”奈菲莉的语气十分兴奋。
“水呢?”
“村民会尽快帮我开一条水渠。”
“可以住吗?”
“地方不大,不过还算干净舒适。”
帕札尔想到她的处境,叹着气说:“昨天还在孟裴斯,今天就流落到这个荒地来了。”
奈菲莉却比较乐观。“至少这里没有敌人。在那边天天要作战。”
“医生团体不可能永远由奈巴蒙称霸的。”
“这只有天知道了。”
“你会回去的。”
“有什么关系呢?”奈菲莉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我忘了问你,感冒好一点了吗?”
“春天的风让我好不了。”
“你要再做一次吸入疗法。”
帕札尔没有拒绝。他喜欢听着她准备消毒糊浆、配制药方、把糊浆涂到石板上再盖上底部钻了洞的碗钵的声音。无论她做什么动作。他都爱看。
帕札尔的房间整个被翻遍了。就连他的蚊帐也都被扯下,揉成一团丢在木板地上。
行李袋全被掏空,书板和纸莎草纸轴散落一地,草席上都是被踩过的痕迹,缠腰布、内长衣和外套也都被撕成了碎片。
帕札尔跪了下来,想找出一点蛛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