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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头无岸-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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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期初级阶段的一个秘而不宣的小动机,仅仅用嫉妒心或别的字眼很难解释我当时的行为,但多年以后我在大学图书馆才知道这一行为的诠释只能从弗罗伊德的理论中去找。而且我可以轻易达到我的目的,因为当时我是语文科代表,又是班主任和校领导唯一指定的导演兼编剧,我掌握着整个剧组的运作和每个成员的命运,谁也不敢违抗我的旨意。当时我也搞不清我为什么还是让沮丧的贾卫东出演大春,或许是因为整个演出中并无多少大春和喜儿单独见面的机会。或许是我对他的不幸的一种补偿吧——哥们嘛。
  戏中只有黄世仁和喜儿有几处身体接触,在处理黄世仁糟踏喜儿一幕上,我们的原则是既不回避篡改,也不渲染发展,一切都点到为止,这也是校方的意思。最后设计为我说一些诸如“只要你依了我……”之类下流无耻的话后一把搂住喜儿腰肢,她抽我两大嘴巴并大叫一声救命就立即拉拢大幕。可能是拉幕时贾卫东看见我动作超过预定效果,情绪激动用力过猛,结果关键时刻绳索在半空中被拦腰扯断,大幕迟迟没有拉拢。我拦腰搂住舒怡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幸亏舒怡机灵,她挣扎着连抽我十几个嘴巴连叫七八声救命大幕才被拉拢。我在鼻青脸肿晕头转向之中听见全场先是掌声雷动,紧接着便是口哨声夹杂着不怀好意的喝彩声“再来一遍!没看清,再来一遍!”震耳欲聋,排山倒海地传过来。从那以后,一见到我,别人就叫喜儿,一见到舒怡就叫我的名字,甚至有个别浑小子还恶毒地尖着嗓子扮她那样惨叫救命呀,我好几次摆出决斗的架式才镇住了这般歪风邪气。我和舒怡当时有一学期不敢说话,见面时象仇人似地迅速避开。青春啊!
  王文革凑在我的耳根说:“怎么样,喜儿最终逃不过黄世仁的魔爪。”我不加掩饰地得意地笑,端起几个盘子摇摇晃晃地跟着舒怡走进了厨房。
  “没想到你们还是以前那样,一点没变。”舒怡一边说一边拧开水龙头。
  “以前那样?以前我怎么了?”我装傻。
  “偏执、走极端,奇谈怪论,还爱挖苦人,偶而还愤世嫉俗,忧国忧民。”她一古脑儿说出来。
  “换句话说不就是专注执着,思想新颖,见解独特,善为人师而且以国为家了吗?”我脱口而答,又轻轻地说,“你真了解我”。
  她脸一红:“其实……,其实是你太露骨了。”
  “那是我性格的客观存在而非自我表现欲太强……”我有些忸怩地说,“其实我的本质还是好的,这点你知道”。
  “我不知道,别自作多情。”她避开我的眼睛,而她的手却依然能准确地伸到我递盘子等餐具的位置。一时无言,流水哗哗地冲漱溅落。
  半响是我打破沉默:“不过在我看来舒小姐倒是变了哩。”
  “我变了?我才没变呢!”她偷偷地瞟了一眼墙上的镜子。
  “变了,越变越目不忍睹了。”我斗胆地说。
  “什么意思?挖苦我?。”她有些愠怒。
  “别,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越看你我越自惭形秽,越看我越自卑越不想活了,这就和赵传遇到赵丹一样。”我郑重地说。
  她银铃般地笑起来,金嗓子极富磁力:“又耍贫嘴了!你挺帅的嘛!”
  “我知道我傻。”我又抬头对着镜子,用手指着镜中的我向舒怡说,“你看,高鼻梁,深眼窝,面黄肌瘦,胡子拉茬!象不象一个营养不良的欧洲人?要在北京我早当明星了。不见现在中国走红的男明星十个明星九个丑,还有一个是阿斗。不过要长成我这样子也不容易。”
  她终于忍俊不禁,腰肢一闪,手里的小钢碗跌落在水池中,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以肘住嘴笑了很久。
  “祖国的花朵就靠你去灌溉了。”我没头没脑地说,“我们这一代垮了。”
  “你醉了。”
  “没醉。我着急了。”
  “你着什么急?”她问。
  “你知道,到了我这把年龄,除了忧国忧民,愤世嫉俗,也允许有点自己的心事了,马克思十八岁娶燕妮,毛主席上长沙第一师范时爱上杨开慧,贾卫东的爸爸十七岁就把他抱在怀里了,据说还是二婚。”我信口开河,“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哪条巷里听来的?男子三十才一朵花,你现在还是花骨朵嘛,还没开嘛,还含苞欲放嘛!你急什么?我才着急了,找不到罗。”她酸溜溜地说。
  “看来我们是急到一块了。”我心醉神迷地说了一句话,又鬼差神使地说,“你,你确实找不到的话,请,请看你面前的这位如何?”
  她顿时红晕泛起,用肘在我身上狠狠一蹭,满脸愠怒地骂道:“酒疯子,出去出去!反正你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的。”
  我醉哄哄地凑上去,鲜廉寡耻地对她说:“嗬,大春回来了,喜儿要报仇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就被她赶出了厨房,背脊有锐利的,火辣辣的,幸福的疼痛。
  墙角的彩电正播放着世界报道。美军在索马里登陆并和艾迪德武装分子交火。“靓仔总统”克林顿否认卷入“白水门事件”。波黑内战不断升级,萨拉热窝一片废墟。以色列大选,工党领袖拉宾出任总理后中东和平出现转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菲德尔·卡斯特罗发誓他的国家绝不会屈服美帝国主义。哥伦比亚大毒枭埃斯科瓦在狱中过着帝王般的生活……
  屋里乌烟瘴气一片嘈杂,一伙人横七竖八歪歪斜斜地倒在破沙发上胡侃。
  “我之所以以流氓自居,而且在思想上行动上组织上和流氓一致,是因为流氓一词的原始意义就是没有文化的劳动人民,是封建贵族对劳动人民,是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的蔑称,伟大领袖教导我们,革命的、不革命的、反革命的知识分子的唯一界限就在于他们是否和劳苦大众相结合。所以流氓才是真正的被压迫阶级真正的革命者,流氓,只有流氓才是创造历史推动历史的动力……”王文革滔滔不绝情绪激昂地演讲。
  “不容气说现在是中国式的圈地运动,全国人民都在捞钱,在血与火中积累着原始资本。
  现在是我们的阵痛期,面包会有的,女人会有的汽车会有的,洋房也会有的。我坚信,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左手夹着纯正的哈瓦那雪茄,右手拎起盛着拿破仑时代人头马的高脚杯,在我那乳白色的濒海别墅中,遍邀天下文人骚客、雅士雅皮,以侃会友,畅谈人生、理想、文学和爱情……就是等我老了,大概是六七十年后吧,我会穿着汉马王堆那件金缕玉衣,嘴衔慈禧太后那颗夜光宝石,在带有高尔夫球场的别墅中寿终正寝。“贾卫东无限幸福地憧憬道,”要死就让我死在麦当娜的怀中!“
  众人哄笑:“看把你美的,看把你美的。”我兴奋起来:“那好,我只想娶个日本太太,养个法国情妇,雇个中国厨师,请个菲律宾女佣,聘个犹太管家,雇个美国保镖,――反正他们喜欢管闲事。唉,人生何求?!喂,各位,我要的不多吧?”众人哄笑:“看把你美的,看把你美的!”〖HTK〗〖JZ(Z〗
  赵卫彪突然扯开破锣嗓子唱道:突然来了一个机会〓空空的没有目的就像当初姑娘生了我们〓我们没有说愿意机会到底是什么〓一时还不太清楚可行动已经是雷厉风行〓而且严肃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经验〓我们也不喜欢过去可是心里明白干下去一定会有新的结果,不知生活真的需要手段还是生活就应该苦干,反正事情已经重新开始就不能够怕乱我们被感染了,立即都接着嚎叫起来:
  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演我们的欲望。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演我们的力量。真理总是在远方姑娘总是在身旁,可是面对着她们的时候总与她们较量,明天还要继续繁忙,虽然还是没有的目的,只是充实着每个机会,就像坚持在天堂朋友请你过来帮帮忙,不过不要你有太多知识因为这儿的工作只需要感觉和胆量朋友给你一个机会,试一试第一次办事就像你十八岁的时候给你一个姑娘。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演我们的欲望,噢……我们有了机会就要表演我们的力量,我们搂作一团热泪淋漓,唱得昏天黑地,歇斯底里……
  一条电视新闻如雷灌耳,最终让所有人安静下来。原来是东南亚几个小国武装占领了我南沙群岛几个岛屿岛礁,中国政府除发表郑重声明提出强烈抗议以外,还创造性地提出了“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建议。另一个更令人毛发直立肝胆欲裂,一个叫肛门炎太郎的日本内阁阁僚在参拜“靖国神社”后大放厥词,竟说“南京大屠杀”是捏造的!皇军“进入”中国是“帮助”中国人驱赶西方殖民者,中日之间的“不愉快”是“兄弟之间”的“争吵”!至于慰安妇问题纯属商业行为!日本是战争的受害者!日本不应对那场战争有负疚感!……
  王文革第一个箭步冲向电视机,指着屏幕破口大骂:“去你妈的,南沙本来就是老子们的,凭什么!朝鲜半岛、印支半岛、中南半岛、南海群岛乃至整个东南亚,就其地理位置和历史归属而言乃是中国的天然附属物!去翻翻元朝地图唐朝地图看看,咱们这还没提这茬呢,他们倒还敢恬着脸壮着胆动手抢来了!他娘的儿子打老子!欠揍了!太欠揍!老子当了总统非学学成吉思汗学学希特勒不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那个陌生人也帮腔。
  “这些鸟国家也敢欺负中国!我操!子曰八佾舞于庭,士可忍孰不可以忍也!”赵卫彪咆哮起来。
  “别他妈老以为咱们是礼仪之邦泱泱大国就拉不下脸下不了手撒不来野,别以为咱们中国缺流氓?这里坐的六个五个都是流氓!”我叫嚷。
  “还有一个女流氓!”王文革补充道。
  “造航母,造航母,搞什么奥运会!他们就欺负咱们没航母,搞奥运会我一分没捐,造航母让卖血卖眼球卖腰子卖睾丸咱也干!”贾卫东拍案而起,挥舞着双手在屋里打转,“和平来源于威慑而不是仁义道德。只有原子弹和航空母舰才能让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才能让这些欠揍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兵黩武的小杂碎安静下来,才能建立起大中华共荣圈!…
  …“
  我们的爱国主义因酒精的作用演化成大国沙文主义,联想到南京大屠杀,黑太阳七三一等等侵华日军暴行,我们泼妇骂街式地发泄起来,更加直露更加肆无忌弹,咬牙切齿地说了许多不负责任的,只有汉奸才不能原谅的醉话。这个热烈的话题之后无话可说,大家疲惫地喘着粗气吸着烟卷。忽然王文革问我:
  “李亚非,你这家伙考虑好了没有?”
  “什么?”我关掉电视。
  “象我们这样。”他说道。
  “我们本来就一样嘛!”我笑笑,“身上的零件哪样也不缺”
  “谁稀罕你那玩意!我们是自由人!”赵卫彪补充。
  “你以为你们自由?自由不过不是奴隶。”我嘲笑,“你以为你自由?你不过由一种奴隶变成了另一种奴隶。
  “打死这个死不下海的公家人!”随着王文革的一声大吼,其余人等应声而起,他们抓住我的四肢,把我双手反剪背后又抓又搔又掐又打,还企图解开皮带“验明正身”,另一个公家人陈光伟趁机跑了。我一边挣扎一边求饶,舒怡从厨房出来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在我再三告饶后他们才松开我,并下达了一条不容争辩的命令:
  “限你在两个月之内下海,否则阉了你!”
  老实说,尽管当时掀起了下海热,我身边下海者却寥寥无人。下海对我而言并没有吸引力,我所经历的那场惊心动魄的毕业分配大战足以使我以自己的职业满足。蒙城是一座地理闭塞观念落后,商品经济不发达,国有企业亏得一〖HTK〗蹋〖HT〗糊涂,个体户仍旧受到不加掩饰的歧视的城市。在这个落后的内陆城市中,那些有丰厚而稳定收入的机关、金融机构或垄断行业,成为人们趋之若鹜拼命钻营的职业。
  那些机关小公务员,银行小职员也就如同独生子女受到不应有的宠爱一样自然产生一种高人一等,令人厌恶的骄横之气。蒙城小妹妹找对象时是以已婚妇人甚至老太太的眼光为标准的,通常只问三个问题:首先,是问对方在哪个单位上班,其次,是他父母在哪个单位上班,最后,是能不能把自己调到一个好单位上班。她们绝不会问对方文化高不高,有什么情趣爱好,幽默不幽默,会不会外语或电脑,将来有什么打算,甚至不问他长不长六指有不有狐臭或香港脚是不是近亲子女。这种老太太式的婚姻观是蒙城最无耻的时髦,这种俗不可耐愚得可笑的时髦只有在内地的小城市小县城中人们才熟悉。蒙城就象巴尔扎克在其名著《搅水女人》中描绘的那个“伊苏屯”一样——我们这个地方的人就是这样!奈何?
  四
  那天早上,瑶姐一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地把那次随糜局长外出拍的一大撂照片拿出来让我们欣赏。
  “咦,你们怎么到了峨眉山?”我看着一张她和几只猴子的合影。猴子通人性,我从它们幸福快活的笑中可以判定那是几只公猴子。
  “客人要求随便看看,糜局长又不好拒绝,本小姐只好奉陪罗。”瑶姐眉飞色舞地说。
  果然有许多照片的背景都是峨眉山的景点,三年前我上大二时曾经去旅游过。瑶姐如风中杨柳,千姿百态,婀娜多姿,做出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极度夸张的造型,糜局长和客人反而没有照几张,表情动作都很呆板。有一张合影最有意思,糜局长和几个客人仆人似地把瑶姐拥立当中,瑶姐穿一袭红衣,长发飘逸,如一支红杏出墙,笑得极灿烂,一只猴子得意地对准镜头撒尿。
  “怎么样?”瑶姐娇滴滴地问,看来她对这张照片最满意。
  “你看你幸福得福儿嗨哟。”小苟评价道。
  “丰收的喜悦照。”老袁发表了高论之后又以略嫌不足的语气分析道:“唉呀,我看缺点东西点缀一下。”
  “什么!”瑶姐急切地问。
  “不好说不好说。”老袁阴险地笑起来,一张歪嘴拉大了倾斜的角度。
  “老袁你卖什么关子,快说嘛。”瑶姐催他。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老袁声明后补充道,“丰收的喜悦照嘛,依我看呀,要是你在怀里左手抱一个大南瓜,右手抱一条小肥猪效果就更妙了。”
  我们趁机起哄,瑶姐“呸”了一声就把照片抢回去了,不一会她就又唱起了她那首百唱不厌的《女人是老虎》。
  我把那天市里的文件送到糜局长办公室,门没关,我就径直走了进去。我刚进小门就看见糜局长正站起来,在墙边镜子前住头上抹什么东西,我一看桌上,原来是一瓶“章光101生发灵”,我心头刹时涌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这种感觉刺激了我的皮肤,条件反射般地引起片片密密匝匝的小白斑点,同时毛孔扩张,汗毛直立,头皮发麻。这种感觉我在听蔡小宝的歌读王三水的诗时也曾出现。
  糜局长看见我,赶紧坐回原位,一把将瓶子放回抽屉,一边问:“你,你有什么事?”
  “昨天市里送来两份文件,有一份是要钱的。”我把文件放在他的面前,毕恭毕敬地侍立旁边。
  糜局长并不着急看,只是问:“是谁送来的?”
  “一男一女,我不认识。”我说,“噢,男的是个胖子,五十多岁,看上去挺厉害的样子。
  “
  “是不是长得象胡汉山?”糜局长这才笑了,“又是那个家伙,我的老同事了。”
  我心里有点虚,又问:“局长还有什么事吗?”
  “等等,帮我报个帐。”他一边说一边从皮夹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发票,然后又用一支硕大的钢笔在每张发票上写了“请报销”三个字,落上自己大名和日期,发票五花八门,但大数额发票多是业务费,住宿费和招待费,还有张医药发票,总共两万多元。
  我把发票一放在会计桌上,陈会计就傻眼了:“两万多元!哪有这么多钱?我们帐上一共只有一万多元了,这几天连离退休干部的医药费都报不了,天天跟我吵,你们这些办公室的,怎么花钱这么凶?”
  财会科所有的人都看我。
  我忙声明:“我没有到省城去,别看我。”
  “我们这个月工资都还没发。”张老头在抱怨。
  “李亚非,以后你没沾着光的就别来报帐。姚小姐她玩得舒服,她咋不来报呢?”出纳员秦小颖劝我。
  “陈会计,你看着办吧!反正我无所谓。”我说。
  陈会计为难一阵,还是打开保险柜,取出二万五千多元交给我,指着柜里对我说:“小李,你看就这点了,我不骗你,现在全空了,里面还有职工的医疗保险金哩,本来准备今天就给社保局送去,别人都催好几天了。”
  “现在谈业务不在餐厅就在舞厅,还要办公室干啥!”我点钱时,陈会计一边收拾发票一边抱怨,“现在的领导干部呀,哎!”
  我拿着钱到糜局长办公室去时,他阴沉着脸问我:
  “你昨天怎么对市里的领导那种态度?”
  我心里乱起来,赶紧说:“您说过对那种摊派能推就推,可以先斩后奏。”
  “我的意思?我说过,我指的是乱摊派,市里怎么会乱摊派呢?简直是乱弹琴。”
  我一时语塞,急迫中把钱放在桌子上说:“糜局长,帐报了,我把钱放在这儿。”
  糜局长的脸就象急冻箱里的冻肉泡进了热水,渐渐变得柔和起来,他有些烦躁地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我赶紧退出去,心中充满了委屈。
  几天后局里召开中层干部会议,传达上级“反腐倡廉”文件精神。我布置好会场后,赶紧带上记录本和笔赶进去坐在两个局长旁。两年来我都做这种会议记录工作,很多人都叫我“李大学”、“李秘书”或“笔杆子”。
  林副局长宣布会议开始,然后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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