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频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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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到最后又哽咽了,再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痛苦羞愧悲伤又满身伤痕地夺门而出。
世界已经在她面前崩塌了。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永远不会原谅她的。
元达终于完成了最终目的,彻底粉碎伤害她的心和爱情。
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胸口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渐渐在扩大呢?
“该死!”他狠狠地重捶了墙一记,像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感觉全部驱出脑海体外。
全部!包括她的香气、她的笑语、她的肌肤碰触起来恍若跌入天堂般的美丽感觉,还有她天使的声音……
全部都赶出他的生命外。
因为他已经得到他要的结果了,不是吗?
弥芽穿著绉巴巴的衣裳,行尸走肉般游荡在天母热闹的大街上。
她的小脸苍白无血色,神智思想飘得好远好远……
有谁会知道,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刻骨铭心的爱恋竟然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谎言与计画?
她想起他的诱惑,他的以退为进,他灿若阳光的天真笑容,还有沉静下来时教人心疼的忧郁眼神……
现在谜底全部揭开,她终于得到了她想知道的真相。
但是真相却如此血淋淋地残忍,真相也重重创伤了她,让她失去了他……
“不,应该说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他,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她无力地掩住了脸,心痛得几乎无法喘息。
但是她的感情却是真的,就像钢铸铁打的一样扎实而坚定不移。
就算被他这样严重地欺骗,残酷地设计,深深地伤害了,她却还是一样爱着他,丝毫没有改变。
这真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了——
爱上一个不该爱、也不爱你的男人,注定是没有未来的。
可是她早已经来不及回头了。
更教她难过的是,她是亲手毁掉他上一段真情痴恋的刽子手,她永远要背负着这个罪名与耻辱,永远无法自这个荆棘架上走下来,她还有何资格说爱他?
“元达……元达……”她痛定思痛,眼泪再度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地滚落。
伫立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天母街头,她却感觉到自己像是孤零零地被放逐到遥远的星球,孤寂冰冷绝望的空气已经快将她吞没。
天字眷村里造型古朴的老房子中,艾国焦急担心地偷偷望着窝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发呆的女儿。
他的小芽好象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变,好象变得更有女人味,可是也变得好清寂憔悴沉默……
艾国隐约察觉得出来她最近在谈恋爱,春风般的笑脸每天都对着他绽放,晚上也经常要和“朋友”出去而较晚回家。
他是不介意女儿早早拐一个女婿回来陪陪他啦,但是他心底深处也暗自明白,以女儿天生的霉运,这段感情能够谈得顺顺利利那才有鬼呢。
只是真正见到女儿为情所困、因情所伤,艾国还是好舍不得。
“那个……”他紧张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大掌,想起要跟女儿谈谈情事,就别扭为难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唉,都怪他那老伴走得早,害他在女儿发育过程中,连卫生棉这样的事都害羞到不敢跟女儿讲解,偷偷去拜托眷村里的产婆王大妈过来说,却没想到乖巧早熟的女儿早已经准备好了,说是学校里老师有教,她不会害怕是内出血要死掉的。
这个女儿实在太好太好了,也就因为这样,艾国看到她现在的难过,自己的难过简直比她强烈了千万倍。
冲着这一点,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终于大声问出口。
“小芽,你……要不要吃馒头配绿豆稀饭?”
呜,艾国,你这个龟孙子!
弥芽抱着双膝,轻轻地抬起头,“我不饿,爸先吃吧。”
“可是、可是没有你陪着我吃不下。”他吸吸鼻子。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爸,我没事的,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乖,你先去吃饭。”
“那、那你要记得吃饭哦。”艾国也没办法了,只能垂头丧气地走回厨房,坐下来对着馒头猛戳发飙,“艾国你个头,你这龟儿子的龟儿子连关心女儿的话都问不出口,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这张老脸皮还有资格拿出去见乡亲父老?”
弥芽依旧动也不动地抱着双膝,黑眼圈与憔悴的脸蛋越发清瘦,除了与父亲对答几句外,其余时间里她不哭不笑不说话,在客厅老沙发上一窝就是一整天。
她也已经三天没有去上班和上课了。
振作又怎样?不振作又怎样?反正她早已经失去了一切……
躲在厨房里对着馒头发脾气、边老泪纵横的艾国在喝掉了半锅绿豆稀饭后,才猛然想起可以讨救兵呀!
他老脸一亮,速速抓起厨房的分机,神秘兮兮地拨了一串号码。
“喂?老甄?我那好银当的电话号码是几号?”
第十章
他终于成功了,终于可以无后顾之忧,放手大肆拓展他的疆土了。
元达一直这么认为,深具信心。
但是当他意气风发地踏进二十八楼,眼角瞥见那空荡荡的桌椅时,他胸口猛地一抽,一颗心迅速往下沉。
“可恶。”他低咒一声,硬下心肠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他完成报复,毁掉了一个女孩的爱情,他很得意也很满足,他不会有丝毫的惭愧疚意。
这真是大快人心……也毫无人性。
他坐入真皮办公椅中,一手揉着悸疼深蹙的眉心。
他的头已经痛了好久好久,自从弥芽星期六早晨悲伤地逃离他的住处后,这如影随形的抽疼就不放过他。
但这并不是从他身体忽然冒出来的最奇怪一种症候,最痛苦的是胸口处像是空空洞洞,被谁剐去了一个东西似的,每一次的呼吸带来近乎窒息的痛楚。
或许他应该安排时间去看医生,也许他得了什么胸腔病症。
敲门声惊醒了他的思绪,他有些不悦地高声道:“进来。”
会是她吗?
如果是她来向他恳求,希望得到他的原谅,并再次给予她机会继续他们的恋情,那么他会狠狠地对她嗤之以鼻,要她死了这条心滚得越远越好……
秘书阿May推门进来,他蓦地一呆,莫名的强烈失望紧紧掐住了心脏。
“有什么事吗?”他沉声问道,情绪恶劣极了。
阿May没有注意到他愠怒的表情,幸灾乐祸迫不及待地跟他打小报告。
“总经理,今天艾弥芽迟到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打电话来请假,是不是要记警告一次?”
元达这才发现他的女秘书的嘴脸有多么讨人厌。
“她迟到半个小时干你什么事?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他脸色铁青的斥喝,“我限你三秒钟消失在我眼前,否则就准备打辞呈书吧。”
“是、是。”阿May一惊,吓得急忙砰地一声关上门。
该死的家伙,偏偏要在他最心烦意乱的时候来惹毛他。
上次她故意搞小动作,没有将达康公司的文件交给弥芽,却在第二天以告密之姿屁颠屁颠地拿来给他,过后他虽然发现她是故意的,但是为了要达到伤害与侮辱弥芽的目的,他沉默地按下这件事。
没想到她告密成了习惯,拿他当白痴无知的上司要,还藉此打击弥芽……
元达咬牙切齿,满腹怒气蒸腾,所有的失望与痛苦、愤怒全一古脑地往女秘书身上发作。
可怜弥芽平常不知道已经被她暗暗欺负过多少次了。
一想到弥芽,他心头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
“该死的!我今天一定要去看他妈的胸腔科医生!”他暴躁地低吼着。
彻底地检查他到底有什么毛病?
“弥芽,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银当一见到好友,劈头就关心的问道。
弥芽微讶地抬头望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爸打给甄爸了,对不对?”
“不完全对,是艾爸直接打给我的。”银当急急坐了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很好。”她轻描淡写地自我解嘲,“没有缺胳臂也没断腿。”
“你还有幽默感,那情况还不算太糟。”银当松了口气。
弥芽微微一笑。否则还能怎么样呢?对着好友嚎啕大哭不是她的个性,而且也于事无补。
哭泣是独处的时候才能做的事,只要有人在,她的泪水绝对不能溃堤……这是她最后一丝仅存的自尊了。
“我没事。”她对好友保证道。
“你的脸色好苍白,又有黑眼圈,眼睛还有血丝,你没事才怪。”
“你不是说还不算糟吗?”
“你这个人骨头硬得要命,嘴巴紧得跟蚌壳一样,你从来不会主动向我们诉苦。”银当抱怨。
“银当,我没有权利诉苦。”她黯然道。
被她无心伤害过的那些人才有资格诉苦。
“你在讲什么?什么有资格没资格的?”银当忍不住道:“心底有苦就要说出来呀,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弥芽哀伤地看着她,忽然将头靠在她肩头上。“我信任你,所以你只要把肩膀借我靠一下好吗?什么都不用问,只要让我靠着一会儿,好吗?”
银当没来由的鼻头一酸,点点头,“好。”
她知道,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够为弥芽做的。
“谢谢。”
深夜,故意留在公司加班加到精疲力竭,好让脑袋不再统统都是弥芽身影的元达驾驶着车子,疾驰在天母街道上。
他要回家,再好好喝掉几杯马丁尼,躺下去不省人事,就什么都不会再想起了。
他心烦意乱地瞥向车窗外,蓦然一个熟悉的温暖招牌灯光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是他第一次带弥芽来吃的老式汉堡餐厅。
他情不自禁地将车子缓缓停靠在店门口,怔怔地望着汉堡店内一对坐在绿丝绒椅子里含笑吃着汉堡的男女,那女子的脸庞仿佛变成了保守拘谨又害羞微笑着的弥芽。
他胸口一痛,不胜悲哀地收回了视线。
“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他喃喃自语,试图催眠自己。“而且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是吗?他真的完全没有过错吗?
元达瘫靠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神情复杂极了。
他摇摇头,踩下油门调转方向盘,试图将所有属于他俩的记忆,连同汉堡店的霓虹灯光全部抛在脑后。
弥芽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上班了,但是她恢复了上课。
能够单单纯纯地做个学生的感觉真好,不必拖着白天工作已疲惫至极的身体,将自己塞在座位里睁大眼睛专心听讲。
但是她发现自己还是很没骨气地想念着那样的日子,尤其是想念某一个人……
她甩了甩头,在寒风刺骨中将大衣拢得更紧,拒绝在下课的途中失控崩溃落泪。
就在等公车的当儿,手机蓦然响起。
她猛然屏住呼吸……会是他吗?
颤抖的手指在大袋子里捞了半天,她终于抓住了手机,可是仔细一看,上头的号码却不是她所熟悉也最深深期待的。
“喂?小唐。”她低声开口。
“小艾,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个星期都没来公司?我还跑到二十八楼去打探消息,结果遇到了总经理——”
弥芽心头一紧,激动地问:“总经理说了什么吗?”
“我们总经理好帅哦,我这才知道。”小唐在电话那头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除了这个以外呢?”她揉着隐隐作疼的鬓角。
“总经理说你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这阵子休假,你还好吗?”
她不禁对那个答案发呆,“我身体不好,休假?”
不是被开除了吗?她不知道元达为什么还要好心地为她捏造理由?
“总经理看来起超忧郁的,他甚至一边和我讲话一边发呆。”
“不太可能吧?”她怀疑小唐的眼睛出了问题。
“是真的,哎呀,这不是我打电话给你的原因,我实在忍不住了,你应该要赶快回来『蔷薇心事』啊!”小唐兴奋地道:“每天都有好多好多听众写信和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要回来,大家都非常支持你,也认为不是你的错,你提供了一个让人们倾吐心事的窗口,还很棒地给了他们不同角度的思索与考虑方向……”
弥芽不敢置信地握紧手机,“什么?”
“你知道吗?我认为他们说得对,你只是一个倾听者和提建议的人,决定权还是在每个人自己手上,你忘了你经常对听众说的一句话吗?要倾听你自己的心,问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是说过,但是……”她心底有某个栓住的死结轻轻松动了,她仿佛开始能够自由自在顺利地呼吸。
在听众的心底,她并没有那么糟糕?而且他们需要她?并不痛恨怪罪她?
老天!她的耳朵会不会临时出现幻听了?
像这样神奇美好的事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大家都要你回来,小艾,每一通call…in进来的电话都这么要求,『浪漫拍子』的杰夫都快疯掉了,他每天陪笑脸陪到快翻脸,每次上完节目都发狂的问我:『小艾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小唐轻笑,想起杰夫的表情就愉快得不得了。
夜间节目的常胜军可不代表在日间也能够所向无敌,午后是小艾的世界。
“我好想回去,真的……”弥芽感动地啜泣了起来,心头又酸又甜又涩,滋味万千。“可是我想我可能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小唐急了。
“我怕总经理还是认为我不适任。”她语意模糊地道,没有说明真正的原因。
他恨她,又怎么可能会允许她回到“蔷薇心事”?
“怎么可能?我今天才把这阵子杰夫代班的收听率调查表和广告主的资料拿给他看,哈哈!保证他会吓一跳。自从你离开节目后,几乎所有的广告主都抽掉了广告,其中『拓时企业』的广告部经理还亲自打电话来,表明除非你回到节目,否则『拓时企业』旗下所有公司的广告都将不在『达文西』电台出现……还有大同制药,新秀家电,开明建设公司那边也都这么反应。”
拓时企业?
弥芽不禁眼眶发热了,难怪原本百分之五十五的广告业务量突然直线冲上百分之百,原来是银当这位“拓时企业”老板娘的仗义相助。
但教她更惊讶的是,其它这几家合作多年的老广告主居然也这么挺她。
她忍不住又哭又笑了起来。“小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好消息,谢谢。”
“那你明天应该会回来上班了吧?”小唐充满希冀的问。
弥芽怔了一怔,内心万分挣扎。“我……”
“你不能拋弃这么多支持你的听众和广告主还有我呀!”小唐在电话那头大叫。
她该回去面对一切吗?冒着再遇见他,看见他充满仇恨的眼神……
可是“蔷薇心事”里有太多太多她割舍不下的感情和朋友,她不能自私地因为个人因素就躲起来。
她想起自己曾经告诉过听众的:逃避不能解决问题,问题也不会消失,相反的,它会永远存在并且越滚越大。
能够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才是一个人生的勇者。
“好,我去。”她心一横,反正去年才和“达文西”签下两年的约,时间未到前他们可以停掉节目,却不能阻止她出现在电台里。
更何况,此刻惹恼群情激愤的听众与广告主可不是个好主意。
“我没有煽动群众。”弥芽喃喃自语,眸光绽出坚定的决心。“但是他们需要我……我也离不开他们,我明天就回『蔷薇心事』主持台!”
“耶!万岁万岁!”小唐在电话那头欢呼。
挂断电话后,弥芽发现残破的心奇异地补好了一个缺口……但是还有一个缺口,是需要元达来填补抚平的。
她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凄楚的温情眼光。
“元达,你需要用多久的时间才会淡忘掉你的恨?要多久才能够发现,其实我真的真的好爱你?”
而他,在内心深处可能会有一点点爱她吗?
整整一个多星期,元达过得非常凄惨。
他吃不下睡不着,去最知名的医院让最知名的医生用最先进的仪器做过检查,报告结果都是——他的心脏很正常,完全没有毛病。
最可恼的是当他愤怒地告诉医生,他身体莫名其妙出现的症状时,那位老医生居然微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爱上一个女人了?”
爱?他爱上一个女人?
这句话问得他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差点没在诊疗室里晕过去。
他怎么可能会爱上弥芽?
“我看我还是到另外一家医院检查好了。”他断然起身离开。
但那句话的威力依旧震得他脚步虚浮,头晕目眩。
他……爱上祸芽?
“不,不可能。”他回到办公室后,握紧拳头对着落地窗大吼,哪还有一丝丝平日的威严尔雅从容自若?
他的秘书最近一见到他就吓得躲得远远的,每次被迫站在他面前报告事项时都面色惨白如丧考妣。
搞什么?他有那么恐怖吗?
他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决意开车出去兜兜风,把所有烦扰抛得远远的。
元达抓过外套,快步冲向电梯。
“总、总经理,你要去……”阿May结结巴巴的开口。
自从弥芽不在,这二十八楼就像烟硝火药味弥漫的战场,她随时都有踩到地雷的可能。
她现在什么都不争也不想了,她只要弥芽回来,否则她怀疑自己还能撑着活到领完这个月的薪水。
“不关你事!”
阿May缩了缩脖子——她就说吧。
元达大步奔出大楼门口来到停车场,就在钻入车子里发动引擎的当儿,一个熟悉甜美温柔,像天使的声音轻轻响起,他蓦地一震,焦躁的动作瞬间停顿住了。
是“达文西”的频道,是弥芽的声音。
弥芽?她回来了?
他脸上涌现狂喜之色,烦躁恼怒的脸庞不禁柔和了起来。
元达放松了全身,静静倾听着她天使般的声音。
她正在接一通call…in电话——
“哈啰,我是小艾,请问怎么称呼?”
“喔,嗨……我是雪铃,我很久以前call…in进来过,你可能忘了我了。”一个温婉女声迟疑地响起,听得出来有些紧张。
“欢迎你……雪铃?”弥芽的声音有一丝不稳,“雪花的雪,铃铛的铃?”
会是那个雪铃吗?元达的前未婚妻?
不,她告诉自己,世上同名的人太多了,虽然她深深希冀着她们就是同一个人。
坐在车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