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色恋人-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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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失礼?别跟我说你不曾豪饭过。”他啐了一声,仰头又是一阵豪饮。
“啊……”冉缨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可恶!已经见底了!
晃了晃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坛,他的神智依然清晰。
果然一坛花雕就要让他醉是不可能的啊!
“当然没有!”她义正词严的反驳先前来不及说的话。
孟少陵仅是谈变地觑了她一眼,站起身。他决定再回地窖去取酒,这次要多拿几坛。
“慢着!”看他站起身,她立刻轻呼。
不用想也知道他想干嘛!
“没酒了!”他转过酒坛倒了倒,表示已经没酒。
“我想……今晚我们就吃这些酒酿烧肉就好了。”她贡献出刚刚进膳房拿来的下酒菜。
现在,她认为这足以胜任为今夜的“主菜”了。
她连一口也没喝到,居然会制止他?
“担心我会喝完你所有的酒?”
“不是,我是不喜欢见人用这种粗鲁的喝法喝酒。”顿了顿,冉缨又小小声地补了一句:“当然,我是也怕你喝完没错……”
如果他也醉了,那明日该怎么开工?
这女人!
孟少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如果你带着故意想喝醉的心情,那么我绝对会阻止你。”冉缨没有退却,将筷子交到他手里,不让他喝的意思坚定。
看看手中的筷子,他的眼底有着不以为然。
冉缨倒是不介意,径自夹了一块酒酿烧肉放进口中,然后毫不迟疑地开口赞美。
“唔……好吃!这猪肉质地细致,却又不失嚼劲,森叔家做的酒酿也是一绝啊!”
虽然是她自己做的,但她从头到尾没有将功劳归给自己,而是把好吃的原因归功在食材和其它人努力上。
于是,孟少陵也忍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口中。
随着这阵子吃过她做的不少料理,他的想法渐渐改变了。
那不是家乡的味道,不是令人怀念的味道,而是“她”的味道。
“你做了恶梦吗?”她天外飞来一笔的问。
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孟少陵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她不过从他喝酒的方式就看穿他粉饰过的平和面容?
他恢复了平时的浅笑。“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因为每天担心隔天早上会有个醒不过来的老板,才令我恶梦连连。”
“咦?所以我是你做恶梦的原因?”是吗?是她关系?
孟少陵没答腔,只是静静地吃着酒酿烧肉。
冉缨也吃了几口,才缓缓道:“其实我认为借酒浇愁是最糟糕的,不但不能解心头的忧愁,心情反而会更不好,而且隔天还会有宿醉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每个人喝酒都是因为开心。”
“没有原来也可以喝,硬要找个原因喝也可以,总之,就是不要是带着糟糕的心情喝。因为默林很漂亮想喝,因为月亮太美想喝,因为有朋友远道而来想喝,因为庆祝什么事情而喝,这些理由都比你的强太多了!”
因为默林或月亮漂亮这样的理由比他的强?
在他看来那些才是最不要紧的事吧。
他是为了深爱的那个女人在烦恼,为了得不到她却又爱着她而烦恼,用这样的理由难道不能赏他一杯酒?
虽然,他没办法告诉她。
是的,即便是她,他也无法说出口。
愤怒、暴躁、沮丧、灰心……想寻找个想令他放松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但是他说不出口,所以只能停滞不前。
冉缨发现他放下筷子,和突如其来的沉默不语。
啊,都是她在讲,他是不是觉得她很烦?
“那么你有话要跟我聊?”她突然在意起他的想法,忙不迭的问。
还有话要聊……吗?
“不,没事了”
孟少陵垂眸,将眼底的阴郁给敛下。
今日是采买年货的日子。
再过三日就是新年,故里由今日开始不对外营业,直到年初五后。
孟少陵卷起衣袖,在雪地里拉着板车。
他从来不曾拉过板车。
或者说他生活的环境,绝对不需要由他“亲自”来拖拉板车,况且板车这种东西应该是由驴子或马来拖的吧。
“为什么不买马?”他边拉边恨恨地问。
“咦?可是让马儿拖板车,不觉得牠们很可以吗……”冉缨咬着指甲,很直接地说。
马儿可怜他就不可怜了?
“而且……”
“够了!”孟少陵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没把握自己听完后还能让她坐在板车上,而不是把她扔在雪地里,一去不回。
唔,看来他又生气了。
早习惯他在自己面前的坏脾气,冉缨耸耸肩,不当一回事,目光瞥见前方的城镇,她开心地在板车上又叫又跳。
“太阿,就快到了!”
“不准跳!”孟少陵怒吼。
冉缨急急地停下过于雀跃的跳跃,忙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她哪件事是故意的?
“坐好。”他像在命令狗儿一般下令。
冉缨不在意,他一个指令,她一个动作。
“嗯哼。”孟少陵不甚满意,但可以接受。
好吧,谁教他是故里的掌柜,而她只是一个弱女子。
所以当她要求他一起外出采买食材的时候,他总不能拒绝,看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女人自己拖板车吧!
是的,只是因为这样。
即使在心里,他仍不肯承认是因为面对她恳求的小脸,自己突然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的关系。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变得对她悉听尊便?而且替她做的事越来越多,更可怕的是,那都是出于不自觉的“主动”,她从没要求,他却因为相处在一起久了,学会、习惯那些“习惯”。
或许那都是他想对那女人做的事,但从未有机会做,所以私自在她身上投射上那女人的影子……没错,就像对待花雁行那样。
把他得不到的愤怒,发泄在花雁行身上。虽然现在看似风平浪静,但是不是有一天他也会像对待花雁行那样对待她?
该死!他不想!
不能再靠近她了……
“你……”
“快过年了呢!”冉缨没听见他甫开口的话,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而且音量还盖过他的。
过年啊……不知不觉间,他在这里也停留超过个把月,眼看年关将近,他是不是该离开了?
不过掐指一算,也只剩下三日,如果要走的话,现在不啻是最好的机会吗?趁着进入城镇,在人群多的地方悄悄离开,不需要告别,更不需要话别,没有眼泪……
对,他有预感这个小女人面对离别的场面肯定会落泪,虽然不告而别她也会哭,至少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样多少会减低一些罪恶感。
嗯?罪恶感?
他对她会感到罪恶……感吗?
“太阿有想要什么吗?新年贺礼。”
冉缨的声音将他由思绪中抽离。
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压根没想过他会离开。
“什么都可以喔,算是你替我分担掌柜之职的报答。”
报答?
对了,倘若是在平常,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做这种没有薪饷的白工,但是……他停留了这么久也是不争的事实。
“不用……”
“干脆就买个壶给你好了。”冉缨自顾自地说着,根本没打算采纳他的意见。
“我说了不用。”或许等等他就要离开了。
永远离开。
“你不喜欢壶吗?”也是,要作为报答的话,送壶好像是要他继续工作,而非报答。“要不……送……”
冉缨语气犹豫,眼角余光瞄见一个吸引她目光的摊贩,香气四溢的味道引诱着她的味蕾和涎唾。
“欸,是豆腐脑耶……”她立刻转移了话题。
撤回稍早所认为的,这女人果然太随兴了,一定不可能会哭。
想是这么想,孟少陵还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啊……好想吃豆腐脑,可惜忘了带那个……”冉缨含着指头,盯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豆腐脑摊贩,完全忘了之前在说的事情。
“哪个?”孟少陵没有停下来,却不忘问。
“就是那个啊!”冉缨从板车上跳起,身躯向前拍了拍他的肩,待他回过头后,逸出窃笑,用手圈出杯子的形状,举了举。
原来是酒啊。
孟少陵立刻了解她的意思。
“除了喝酒以外,你还会什么?”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自己只是在发牢骚。
她会的东西远远比他还多。
烹煮、捏陶、对食材的了解、对人心的了解,出自真心的替别人着想,还有谦虚……真正的虚怀若谷。
“嗯!是啊!我懂得很少,所以才需要你们的存在。”孰料,她很干脆的承认了,而且更直接的承认需要他们。
她明明不是他说的那样的。
“够了……”别说了,他不想听那些。
或许就因为他知道事实,所以才不想听她对自己的评判,那会让他这个总是假装着谦虚面具,在心里嘲笑别人的不济之人感到汗颜。
“嗯?”好不容易把注意力从豆腐脑摊贩拉回来的冉缨还是没听清楚他的话。
顿了顿,他摇摇头,“不,没事。”
他是怎么了?差点就要把心中无处宣泄的不满给爆发出来,而且对像还是她。
“嗯……”冉缨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他的侧脸,水亮的眸子里似乎闪动着什么光芒。
孟少陵没瞧见,继续拖着板车向前,渐渐进入摊贩聚集的街道,人群聚集的地方。
“是阿缨小姐!”有人发现了冉缨的到来,高声吆喝着。
“啊,阿缨小姐是来采买年货的吧。”
“嗯,现在买不知道会不会太晚?”冉缨回以笑容。
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在赶办年货,故里因为做生意的关第,一直拖到现在才来买年货,也好在他们是食堂,平时就有采买食材的需要,才不致落到捉襟见肘的窘况。
“不会不会,我们都替阿缨小姐准备好了。”
“今年的菜色绝对丰盛!”
“是啊,只要阿缨小姐吩咐一声,要我们送上去都行。”
人群渐渐拥了上来,虽然不至于妨碍前进,倒也让孟少陵缓下板车的速度。
“谢谢。我还是喜欢到城里来办年货,因为在这里可以感受到年味。”冉缨笑着说。
这女人的魅力未免太无边了吧!不过是来采购年货,居然可以在大街上聚集如此多的人群。
孟少陵是第一次和她出来采买食材,也是首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禁感到错愕。
第7章(2)
冉缨则从众摊贩手中接过免费的年货。
“阿缨啊,这青花鱼给你。”卖鱼的李婶捧了一条鱼交给她。
“哇!李婶,这条鱼看起来真好吃,拿来清蒸……还是碳烤呢?”
“这里有刚挖出来的冬笋,快点拿去。”背着竹篓的老翁从篓子里拿出最大的一条冬笋,也急着给她。
“这个时候的冬笋,吃起来一定很有嚼劲,谢谢你,马大叔。”冉缨笑着接过,然后摆进板车上。
“冬天就是要吃烤番薯,我这儿有很多,别客气,多拿些。”有人拿出烤好的番薯给她。
“就是就是,那天我才吃过,整个人由胃暖到脑门的感觉真是捧得没话说!”冉缨一脸“我懂我懂”的开心。
“阿缨小姐,吃汤圆吧!才刚煮好,还热呼呼的呢!”卖面粉的老王热情的招呼着。
“热腾腾的汤圆?那请务必让我尝尝!”才刚接过烤番薯,另一手又被塞了一碗热汤圆。
“阿缨小姐,这儿还有刚开的二锅头。”
“哇啊——太棒了!”冉缨兴奋得小脸红通通的。
“这儿有刚煮好的鸡汤。”
“新鲜的水果。”
“酿梅酒。”
“阿缨小姐……”
一路上他们除了买,更收了许多东西,人人见到冉缨就像见到福神一般,笑容堆满面,热烈的欢迎她,有什么好东西统统往她怀里推。
等他们由街头走到街尾,板车也装得满满的。
难怪要出来的时候,谷越和碧茵都说不用带什么钱,只要带着冉缨就够了。
“好了。”孟少陵拖着沉重的板车,在张家小伙子拿着一只双脚用草绳绑起的白鹅要交给冉缨时,额际隐隐浮现青筋,低沉的嗓音有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板车上已经没有她可以坐的位置了,可热情的人们依旧把各式各样的东西往板车上堆。
搞清楚,他们等会儿是上山,这么多东西上,饶是用马来拉都要人在后头拿鞭子赶了,要他一介“弱书生”样的人怎么拖上去?
“嗯”冉缨当然懂他在想什么,谢过张家小伙子的白鹅,她解开绑着白鹅两脚的草绳,然后将白鹅放在板车上。
“你不绑着牠,还没回到故里,这鹅就跑了。”孟少陵蹙起眉,对她做的事感到好笑。
“不会的。”冉缨扬起甜笑,摸了摸白鹅的头,“牠会乖乖留下来的。”
奇异的,那只白鹅真的乖乖待在板车上,虽然不断地叫,倒没有拍拍翅膀溜走的意思。
不可思议,这女人连听不懂人话的畜生都能驯服!孟少陵忍不住惊忖。
“该回去了。”趁着再有人将更多东西放上板车之前,他忙不迭地开口。
“咦……不能再去一个地方吗?”
孟少陵看着四周蠢蠢欲动的人们,不做多想,立刻拒绝。
“不能。”
冉缨没有说话,只是用着一双可怜兮兮的乞求眼眸,紧紧地瞅着他。
孟少陵看看天空,再看看地面,看看四周的人,再看看满满的板车,最后才终于回到她脸上。
“不行。”
冉缨仍没有开口,垂下螓首,软嫩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袖子,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阿缨小姐想去的地方应该是那里吧!”
“为何不让她去呢?”
“听说他是故里新来的掌柜。”
“千姨呢?她不做了吗?”
“千姨家在南方的永乐坡,来回需要一段时间,况且她是回乡探望生病的老父啊!”
“而且都快过年了,千姨当然不可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
“所以新掌柜是个严肃的人啊?”
周围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用着他们听得见的声音。
他忘了这里是她的地盘,人心都倒向她,他这么做简直是自讨苦吃。
“哪里?”没错,他只得退让。
他知道自己拒绝是因为如果不拒绝,他答应让步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在了沦落到数不清让她多少次之前,他不想再继续让下去了。
总觉得在无止境的退让中,有什么也跟着失去了。现在的他还想不出那是什么,却只能下意识的抵抗。
这么说来,她又怎样?
她曾有像他这样的想法或感受吗?
深幽的目光向下望着那张因为他的话,重新点亮了的小脸,孟少陵的心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去那里……”冉缨揪着她的袖子,水亮的眸子闪烁着渴望,小手指着一间卖古董的铺子。
“古董店……”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冉缨喜欢古董,这件事并不是秘密,如果答应她,该不会等等要多拖一辆板车回去吧?
孟少陵才想着,耳边传来冉缨活力充沛的软嗓高喊——
“老板,我想看那个紫砂壶!”
“阿缨小姐果然好眼力,这只紫砂壶可是上等好货。”早等待许久的古董店老板立刻趋前招呼。
“太阿,你觉得呢?”冉缨开心地举起紫砂壶,问向他的意见。
上等好货?
孟少陵睐了眼那只脏兮兮的陈旧紫砂壶,实在无法昧着良心说那是个好货。
“别忘了回程还得上莫师傅那里,你之前嚷着要的东西,莫师傅说已经准备好了。”他提起其它事情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只是他小看了冉缨对古董的兴趣有多浓厚。
“嗯,我记得……”冉缨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只紫砂壶,陡地轻呼了声,放下紫砂壶,跑到另一头蹲在一只托盘前,无限爱怜地轻抚着,“啊!年终慰劳的餐会就用这只金漆托盘吧!”
“阿缨小姐果然识货,这可是楚漆器,看看那上面岁月的痕迹,是多么的有味道啊!”老板立刻称赞她的眼光。
味道?是腐朽味还是尸臭味?这该不会是从古墓中盗出来的吧?孟少陵揪起一双剑眉,暗忖。
“只不过个托盘,膳房里多得是。”负责管帐的他,自然不可能让她乱买。
“可是这个图案很少见,作工又精致……”冉缨不肯放下那只金漆托盘。
“咳、咳!”孟少陵掏出随身携带的帐册,舔了舔笔尖润新墨色,故作要在上头添上几笑的动作,还咳了几声作为警告。
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冉缨微微叹了口气。
他的意思是只要她一买,就要立刻在帐册上写下款项吗?
“壶呢?壶是要替你买的。”她还在挣扎。
“用不着,现在那个就够了。”他立刻回绝她“私心”的借口。
“可是……我想喝喝看你养出来的壶耶。”她的招牌动作再次出现,含着指头一脸犹豫迟疑。
“阿缨小姐如果是要养壶的话,那这只新壶会比较适合。”古董店的老板拿了另一个壶给她。
“咦?可是我比较喜欢那个……”冉缨不小心泄漏了自己真正的欲望。
比较喜欢?根本就是她自己想买嘛!
还说什么想要喝他养出来的壶泡的茶,说的比唱的好听!
“阿缨小姐,原来你在这儿!”陡地,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小狗子,有事吗?”冉缨看向来人,随即扬起一抹浅笑。
“这、这个……是我娘要我拿来的橘子……”年轻的小狗子一见到她的笑,先是一愣,接着黝黑的脸庞泛起害臊的红潮。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又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在意,但孟少陵察觉了。
他微侧身,不着痕迹的挡在冉缨之前,阻隔了小狗子热切的目光。
孟少陵不等他说完,便截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我们的板车已经放不下了。”
不好意思?
一般这个时候,她记得他会说“谢谢你的好意”才对,尤其是以他这么会做表面工夫的人来说。
没错,虽然她面对的都是他恶狠狠的表情或是假笑威胁居多,但不表示她不清楚他在别人面前总是端着风度翩翩笑容的习惯。
“欸,嗄,这样吗?真是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了……”小狗子脸上有着被拒绝的尴尬,嗫嗫嚅嚅的边说边退了一步。
“橘子耶!我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