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滴泪引-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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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我暗道声不妙,不由看向半夏。
半夏的目光却在小叶和阿金的身上,她从他们牵着的手看到小叶的脸,再从小叶的脸看到阿金的脸,最后重新落在两个人紧握的手上。
半夏的眼睛很美,可眸子里却经常是毫无生气的,可现在我分明看到了有两团火苗在里面升腾。
“我们有必要谈一谈”,半夏冷冰冰的声音从她那一点樱唇中飘出来,我立刻感到冷!很冷!
无比的冷!那种冰冷是直渗入骨髓的冷。
“你是半夏吧?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阿金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眯眯的问道。
“是”,半夏的回答简短极了。
“我知道你,小叶和我提起过你”,阿金依然是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却有意无意瞟一眼小叶。
小叶的手在刚才见到半夏那一刻就在企图挣扎着离开阿金紧握着的手,可阿金却一直紧紧握住,小叶反而很难挣扎出来。
我在一旁看得真切,头也变得很大。
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让我头痛的了,如今再加上半夏,小叶,和阿金,这奇异的关系,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知道我和小叶的关系么?”,半夏在笑。
“你是他的娘子?”,阿金问道。
“不是,”。半夏道。
“亲人”,阿金接着问道。
“不是”,半夏悠然的看着阿金。
“不是亲人不是娘子,难道是情人”,阿金用那只没有牵住小叶的手捂着嘴笑。
半夏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半响,阿金似乎是笑够了,于是正色看着半夏:“无论你是小叶的什么人,我都嫁定他了!所以现在,请你离开”。
阿金的话说得不容置疑,态度更是很差。我分明看到小叶的冷汗在那一刻猛地留下来。他终于从阿金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一步跃到半夏跟前,慌乱的解释道:“半夏,你听我解释”。
他扯着半夏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半夏,你给我半盏茶的时间,我会给你个满意的解释”。
我不由叹气,男女之间的事情我真的不了解。甚至是无比迟钝的。即使这段日子我一直和小叶阿金在一起,可却没有发现两个人关系的异常。作为半夏的朋友,对她心爱的人我没有及时的发现不妥之处,实在很愧对她。
可是,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难道关系真的已经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我头痛,而且无比的想吃花生。
院子里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子,于是,我们就坐在了这里。
当初接到碧波岛任务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会很简单,没想到光是这第一滴泪就曲曲折折,我觉得我们好像在浪费时间,好像走错了路。可大家都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谈情说爱的,痴心一片的,就是没人提起第一滴泪。
蹙离,你到底在哪?
我无比的思念起蹙离来。
“说一说你们的关系吧”,半夏在沉默了仿佛几百年以后,终于开口。
“我喜欢小叶”,阿金抢着说道。
“我要听他亲口说”,半夏扭过头看一旁站着的小叶,眸子里带着某种情绪,好像很想从小叶的眼中看出什么一样。
可小叶居然一改平日的油嘴滑舌,低垂下头,沉默起来。
“小叶,我想听你说”,半夏再次重复道,这次语气中有了浅浅的忧伤。
“半夏,对不起”,小叶在沉默了半响后,终于开口,可却是这样几个让人心寒的字眼。
半夏转过头看我,我看到她眼中一些晶莹的液体,她冲我微笑,笑中偏含着点点泪光。
“你听到了?这就是男人!”。
“我……”,我无法接她的话,我从来都不会安慰人,尤其是个心伤的女人。
半夏的笑容苦涩而凄凉,她站起身来,冲小叶幽幽的看了一会,用一种低低的,缓缓的声音说道:“我只要你一句话,我不在乎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我可以什么都不管,我们的过去我不想再提,你们的一切我也不想问。可我只要你一句话”。
她忽然停了下来,幽幽的笑,轻声说道:“你到底要她,还是要我”。
我一直都插不上话,如今更是担心起来。就听半夏接着说道:“你选我,现在就和我走,如果不是……”她没有再说下去。
我无法想象我的朋友在曾经那么深的伤害中终于找到真爱,却又忽然被残酷的事实惊醒后会有什么反应!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回半夏!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小叶的背叛?!
我简直是只傻到家的花妖!
空气中有某种诡异的气氛,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我更是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半夏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指尖已经深深刺入我的肉中,我不由痛得咧嘴,可当我看到半夏那种凄凉而复杂的眼神,忽然觉得心中憋闷得慌。
我就像吞进了一只死苍蝇,可是,这只苍蝇却是我自己放进嘴里的!
阿金的眼睛在看着小叶,半夏的眼睛也在看着小叶,就连阿银的眼睛也在看着小叶。只有白芷,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子,斜倚着五色花的篱笆墙,抱着肩膀,像是在等着看一出好戏。
没有好戏!只有一个女人伤心的眼泪。
半夏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滚落,晶莹得就像天上的星光,倒霉的小叶,开朗的小叶,有些神秘的小叶,这些日子我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小叶,却没想到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居然是这个世上最绝情的小叶。
他不动,也不说话。他的态度无疑已经说明了一切。
半夏,又一次被一个男人在事情来临的时候,抛弃。
唯一不同的是,我并不知道半夏和小叶究竟曾经发展到什么程度。
半夏苦笑着,缓缓向院门走去,却被小叶一把拉住了袖子“半夏,你给我时间”。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半夏甩开小叶的手,继续向院门处走去,可却被小叶一把从身后搂住:“半夏,你听我说”。
半夏的头发很黑很亮,绾着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她的头上只是简单的插了根簪子,凤嘴似乎是用成色很足的赤金做成,当小叶猛地从她的身后抱住她的时候。
我忽然听到一声奇异的声音……
卷一 第三十七章 爱恨纠缠,生生与世世
那是很轻微的暗器破空声,虽然几乎低不可闻,可是,我听得到!
半夏头上那只簪子的凤嘴中居然猛地发出一声暗器破空声,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忽然发出的暗器,我想,小叶必死无疑。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的。不是么?
只要有白芷在,总是会莫名其妙的颠覆一切。
当小叶抱住半夏的那一刻,当半夏头上的凤钗发出暗器的那一刻,我的眼前忽然一花,一团比流星还快的黑色从我眼前飞过,我甚至没来得及惊叫,那团黑影就已撞向小叶,然后和小叶滚做一团,齐齐向后飞行足有丈许,方同时跌倒在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都是一气呵成,就像早已安排好了一样。白芷的反应,还真是让我咂舌!
小叶愣愣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衣袖大抵是刚才被白芷扯破了,碎了的几片布被微风送到了半空中,轻飘飘的没了踪影。
他一张本来很好看的脸如今上面全无血色,他发狂般冲着半夏怒吼:“你疯了!”。
他的手臂激动的在半空中挥舞,带来一片白花花的光。
“天哪!”,我猛地惊叫,一颗心却忽的一声沉了下去。
他的手臂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从已经破败的袖子中露出来,打眼一瞧,就像谁不小心在上面流下了一滴水痕。
也像,一颗晶莹的泪……
天!我的老天帝啊!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恐怖,甚至很吓人,我觉得我的嘴角开始抽动,我觉得我的心开始收缩。
第一滴泪!鲤鱼姑娘,痴情的小伙子,荼靡花的故事,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我们千辛万苦,抓破了头都不知该如何去找的,阿金那前世的爱人,居然一直就在我们身边!居然就是这个倒霉的,神秘的,绝情的,小叶!
可是,半夏怎么办?!
如果说小叶就是那小伙子,那么他和阿金前世未了的缘分,必定会纠纠缠缠。那么,半夏该怎么办?
本来我还想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男人总是喜欢新鲜的东西,也许他累了倦了,玩够了,就会重新回到半夏的身边,虽然我不知道,到时半夏还会不会要这样一个差劲的男人。可那毕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但如今看来,一切都只是我的臆想,什么都完了!
半夏和小叶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继续!
阿金爱小叶,虽然我错过了他们建立感情的,那段至关重要的时间,可是从阿金的话里话外,甚至是表现都证明,这丫头真的爱了。
那么,试问谁还会放开一个本就和自己前世有着未了的缘分,此生又再次爱上的人呢?!
阿金已经没有前世的任何记忆,可是她依然爱上小叶。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份因果。
他们的缘分,早已注定了生生世世,纠纠缠缠。就像,我和蹙离。
我从随身带着的小锦囊中掏出粒花生,咔嚓一声捏开花生壳子,从里面揪出一个肉滚滚的花生粒,高高的抛到口中,花生入口,我的口中却觉得说不出的苦涩。
我的耳边开始传来一阵阵紧张的担心询问声,愤怒的低吼怒骂声,夸张的疯狂大笑声,每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奇异极了。
对于爱情,千百年来,三界六道,永远是解不开说不清理还乱的难题。
“够了!都停下来!”我终于忍无可忍,居然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喊道。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似乎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他们好像很吃惊,都等着我的下文。
我没有下文,对这场莫名其妙的爱恨,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全盘了解。
我总觉得一个人在三界六道中实在太渺小,就算你法力高强,就算你机关算尽,可到头来,不过是这大浪淘沙中微不足道的一员,就像大海中千朵万朵的浪花里,一滴最微小的水珠,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来去,就算有一天真的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担心你未来的消息。
太阳每天都从东方升起,四季轮回,花开花谢,不过是好梦一场。
爱,到底在其中占据多少位置?
这样的浮生若梦,何必苦苦求个结果?!
半夏还在疯狂的大笑,她的笑带着毁灭的意味,她居然开始神经质般的不停重复:“我得不到的就要毁了,我得不到的就要毁了……我得不到的就要毁了……”。
她那双本就毫无生气的眼睛如今更是如被风吹灭了的蜡烛,泛起一种奇异的死灰色,她的嘴唇不停的颤抖,声音中开始充斥彻骨的恨意。
别人不了解她,可是我了解她,这个女人太苦,这个女人的命运太坎坷,我不忍再看到她那种伤心彻骨的眼神,于是几步上前,把她拥入我的怀里,轻抚着她的肩头,尽量用一种低沉柔和的声音安抚她道:“乖,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以前,在那孤独寂寞的三百年里,白芷曾经无数次的,这样安抚每每从噩梦中惊醒的我。
他好像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就算黑夜。
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苦恋之后,那一次代价惨痛的重生之后,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做恶梦,梦里有蹙离修长的,被雪冻得通红的手指,那些手指在我眼前纠纠缠缠,交织成一张逃不开的网,他的眼也是网!两张让我深堕其中无法自拔却又痛苦不堪的网,把我的灵魂禁锢在网中央,让我无处可逃,却又心痛难耐,
梦魇,我的梦魇一度让我不敢入睡,我恐惧黑夜,恐惧一切黑暗的东西,我甚至害怕红色。
那些鲜艳的,刺目的红,总会让我无端端想起北疆那一日的大雪,还有蹙离雪白的衣襟上一片一片,桃花般的红……
我会在黑夜来临的时候,可怜兮兮的对白芷说:“你可不可以在门外守着我,就一会,只要一小会就好,等我睡着了你在离开!我真的很怕,很怕那些纠纠缠缠,在我眼前飞舞不停的手指”。
他不说话,一张脸也是沉沉的,可却会拿出他的石头萧,慢慢的踱步到门外,我把门半开半闭,他就斜倚着门,一直一直的摆弄手里的石头萧。
我躺下来的时候,常常会睁着眼睛好久,等到困意来袭,等到眼皮越来越沉,才昏昏入睡,可往往只是浅浅的睡眠,却会惊呼着醒来。
我赤着脚冲出房门,揪着白芷的衣襟,把眼泪鼻涕的抹在他黑色的,华丽的衣衫上,:“白芷,我梦到蹙离的手,我梦到他喊着花九,我梦到他浑身是血的冲着我笑,对我说他用生命脱离了仙籍……要和我永永远远在一起!”。
我会很大声很大声的哭,就好像要把所有的压抑恐惧都从哭声中发泄出来,每到这时,白芷就会用一种极其低沉温和的声音安抚我道:“乖,所有的一切都会过去……”。
三百年啊!那是怎样痛苦纠结的三百年?!
那是怎样爱恨交织的三百年?!
蹙离,你凭什么只让我痛苦?!
原来,在这场爱情里,我只能是输!
半夏仍然在我怀里抽泣,我却猛的瞟见,白芷的脸变得僵硬起来,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
他愣愣的盯着我轻抚着半夏肩头的手,就像忽然想起了什么终身难忘的大事。
我很担心以他的臭脾气,会不放过出黑手的半夏。
果然,他强压着愤怒,低声说道:“用卑鄙的手段,不配做青黛的朋友”。
我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的情绪,他手中的石萧被他转得像只飞舞的陀螺,我知道那是他出手的前兆。
“白芷,不要动手”,小叶挣脱开阿金,从刚才开始,阿金就一直没有放开小叶。
我想,她一定也看到了那滴泪痕!
“白大哥,不要放过这卑鄙的女人,她居然对曾经心爱的男人下手,这么恶毒的女人不值得可怜”。阿金愤愤道。
白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梭巡,从愤怒的阿金,到阴沉着脸的阿银,从表情复杂的小叶,到哭哭笑笑的半夏,最后停留在我脸上。
他冷冷道:“你说怎么办?青黛?”。
我立刻大声叫道:“她是我的朋友!”。
“你没有这种朋友!”,白芷马上打断我的话,声音中带着冰碴。
“你放过她,好不好?”,我看着白芷的眼睛。
“不好,我最讨厌心狠手辣的女人”,白芷果断的回答。
“就算为了我,求你!放了她”,我不知自己此刻到底是种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白芷在听到我的这句话时,脸上一阵抽动,半响,他痛苦的闭上眼睛,向我挥了挥手:“不要让我再看到她”。
我像是忽然得到了天帝旨一样,忙不迭的拉着半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我真的很怕他们会打起来,因为我知道,半夏根本就不是白芷的对手。
半夏挣扎着,企图挣脱开我紧握着的手,她不停的喊道:“放开我,我想要和小叶说个清楚”。
我绝不会放开她的手,我带着她回阿金家已经是个错误,如今更加不能让她再重新回去。
我觉得我就是个傻瓜!对每件事情都冲动的决定,然后不可避免的犯错。
诚如血无涯说的:“我就是个最笨的花妖”。
事情已经被我弄得一团糟,我无法了解每个人的心思,无法准确的知道每个人的想法,甚至无法顺利完成碧波岛的任务。
我忽然发现,这几千几百年,如果没有阿爹阿娘,哥哥姐姐,蹙离,白芷,这些人的呵护,我恐怕真的很难活下来。
我情绪无比的低沉下来,很想现在的经历只是一场无聊的噩梦,梦醒后一切都不存在。
我依然是那个快乐的,十丈崖上的花妖……
七滴泪,我觉得这是一座翻不过的山!
一直挣扎着的半夏忽然安静下来,她痴痴的看着我,幽幽问道:“花九,现在我该怎么办?”
卷一 第三十八章 屋
“这……”,我舌头打结,不知该怎么回答半夏的问题。
事实上,我们如今站在这杂草丛生的青山脚下,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不想半夏离开我,我很怕孤独的一个人面对未知的一切,可我也不能带着半夏再回阿金家,甚至根本就不能让白芷知道,半夏并没有真的离开。
那么,半夏该去哪里?
天上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
狂风吹起了半夏黑色的长发,那些随风飞舞的精灵,让她这个人也好像离我遥远起来,她痴痴的凝视着阿金家的方向,梦呓般说道:“花九,我无处可去……我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的家!”。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那双手冰凉“半夏,你放心!只要有我花九在,你就不会孤独”。
我们相拥在风中,就像两个真正的,无依无靠的女人。
我看不到我将来的路……
就像,半夏不知她该去何方一样,我同样无法预知,我的未来。
我们穿过齐腰深的杂草,向青山脚下走去,一路上总会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偷偷地在杂草深处,某个不起眼的地方,向我们展开笑颜,地上的石头有些硌脚,这山路难行,我们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向着青山深处走去。
我和半夏把裙子提高一点,免得踩到裙角,她的绣花鞋红艳艳的,鞋面上用金丝线绣着什么,我好奇的问她;“半夏,你不是不喜欢穿红色的绣花鞋么?那上面绣着什么?好像蛮好看的”。
她冲我微笑:“来的时候日夜奔波,就连鞋底都被磨破了,这双鞋还是向一户农家讨要来的”。
她把裙角放下,指着远处的一间小木屋,惊呼道:“花九,快看,那是什么?”。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原来,这山中自有一番天地!
我和半夏加快了脚步,向那山中的小木屋走去,也许,这里住的人家可以暂时收留半夏。
我们在门前站定,那是一间很小的木屋,独自立在青山深处,显得孤独而寂寞,木屋的左右窗旁各挂了一串红艳艳的辣椒,成串成串的,显得分外可爱。
木屋的房檐下,翘脚处,挂着一串贝壳做成的风铃,此刻正随着微风叮铃铃响个不停。
半夏看着那串风铃发了一会呆,幽幽的说道:“看来这家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