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滴泪引-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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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胸口，压低声音说：“这里，他们每个人的这里都是个大洞，肺子啊，啥的都在，可就是独独少了心。”
他激灵灵打个寒战，向左右又看了看，方神秘兮兮的向我们招手，示意我们靠拢他一点，然后说道：“听天尊说这是得罪了上苍，老天爷罚俺们张家村呢！而且昨晚又死了一个，俺们地保今日特特进城，请来了天尊，要帮俺们村除魔卫道呢。”。
我不由哑然失笑，用胳膊肘捅捅蹙离，揶揄道：“蹙离，看来这次你可以叙叙旧了，还可以顺便了解一下九重天的最新情况”。
自从我和蹙离在鲤鱼国的海边长谈以后，我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没有爱，也没有恨。
我们从没这么和谐过，好像只是两个重新认识的人，好像只是这万千人海中，一对普通的朋友。
可真的么？
为什么蹙离的笑容背后，总有着难以说清的情绪？
为什么在我夜不能寐的时候，脑海中依然会不停出现一个白衣飘舞的人影？
那些浅浅的睡眠，总是在梦醒时分，方发现，早已泪湿衣襟……。
可不放手又能怎样？我不能自私到，为了自己而令蹙离没有来生！
我没心没肺的笑着，眼睛却从没离开蹙离半寸。
他微微皱眉，向我摆手，复又问那小伙子：“却不知如今那天尊身在何处？”。
“村外，晒谷场。今日要火祭呢”，那小伙子指了指先前那些人走的方向，说道。
“火祭？”，蹙离再次看我，他的眉头皱紧，忽然说道：“不知小哥可不可以带着我们去见识一下？”。
“当然可以了”，那小伙子到是蛮热情的，听我们说要去见识一下天尊施法，很痛快的答应了我们。
他在前面带路，我们三个紧随着他的脚步，一路向晒谷场走去。
此时，太阳正悠悠然的爬上中天，在碧蓝色的苍穹上，仰望众人。
我故意落下来，在蹙离身后走着，希望可以多看一会他瘦削的背影。白芷似乎发现我并没有跟上队伍，于是停下来，和我并肩同行，我问他：“你怎么落到后面来了，那小伙子到是蛮有意思的，你难道不想和他多聊聊么？”。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东瞅西望的，半响才说道：“你在和我说话么？”。
我实在无语，这白芷，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我垂下头忽然就不知该说什么，空气中似乎飘荡着奇异的气息，
这一路无话，也不知走了多久，我们远远的，就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也不知如今这晒谷场究竟站了多少人，那人挤人，人挨人，摩肩接踵的，令我十分眼花。
可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却静得可怕。
这晒谷场上所有的人都紧闭着嘴，好像忽然都失了声。空气中飘荡着奇异的，各种气味。
人多的地方，本来气味就不会太好，那些很香的脂粉的味道，很甜的桂花油的味道，很辣的呛鼻的酒味，甚至还有孩子身上带着的很浓的奶味，各种香气奇异的融会在一起，飘荡在这偌大的晒谷场，反倒变得难闻起来。
我不由皱起鼻子，问那小伙子：“你们村人还真多！难道所有的人都到这里来了？”。
那本来滔滔不绝特能说的小伙子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他示意我们噤声，指指远远的，晒谷场尽头那面高台上站着的人，说道：“嘘，天尊可是不好得罪的，老天要怪罪。都别说话了”。
我忙抻长脖子，想要看清那么远的距离外，那个看起来豆大的人。
蹙离的面色看起来有点不好，他一直都紧皱着眉头，如今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到前面去”。
一句话未完，他的人已经使了个障眼法，用土遁术遁得没了踪影。
我不由跺脚，这蹙离，怎么也不等等我！
白芷看了我一眼，脸上满是欠扁的笑容，他向我伸出手来，说道：“花九姑娘，来，我带着你土遁”。
“谁要你带着，你会么？！”，我绕过他伸出的爪子，也用个障眼法，土遁着去追蹙离。
只剩下白芷干伸着爪子，一脸的苦笑，站在人群中。
等我从土里钻出来的时候，蹙离已经站在台子底下了，那台子约莫丈许高，如今上面正站着个穿着法衣的道者。
那道者头上带着五岳冠，脚上穿着十方鞋，宽大的袍袖无风自舞，到蛮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所站着的那面高台上摆着祭天的法器，而他此刻正凛凛正气的立于高台正中，俯视台下一众男女。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和蹙离，乜斜着一双冷冽的眼睛，看一眼我们，就把目光转过去。
他清了清嗓子，向台下众人说道：“本天尊特奉九天神帝旨意，下界为张家村众人除魔卫道，本天尊昨夜夜观天象，发现张家村妖孽横行，如今本天尊已把那妖孽抓住，决定午时施以火刑，以祭上苍”。
他顿了顿，一双眼睛环视众人，当目光扫过我和蹙离的时候，居然愣了片刻，然后就皱起眉头。
白芷在这时忽然出现在我的左面，我不由拍拍胸口，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样子也太大胆了，怎么直接就出现了呢”。
他好笑的看我，指指身后，说道：“没事，现在就算我飞出来他们也不会看到的”。
“为什么？”，我傻乎乎的问他。
他扯了扯还在盯着那台上天尊的蹙离，说道：“你们这样才扎眼呢”。
我和蹙离这才想起回头，立刻发现，为什么那天尊会一直看着我们了。
我们的身后，不知何时，竟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那些村民无不虔诚的匍匐在地，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低垂着头，行一种怪异的跪拜礼呢。
我忙吐了吐舌头，蹙离也无奈的摇头。
可这时，那天尊再次开口，道：“道童，还不速速把那妖女抬出来”。
我们三个忙屏息静气，紧张的望着台子后面。
果然不出片刻功夫，四个绾着双髻的道童抬着一面门板，门板上缚着个女子，向我们走来。
本是黑压压跪着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阵嘈杂的话语声：“果然是她，我就说么，她不是个好东西，专门勾引男人的，早就该把她火祭了”。
“就是么！不守妇道，整日把那发髻梳得啊，风骚得紧，恐怕没了男人是一日都活不了的”。
“对啊对啊，那日我还看到她在河边洗衣服时冲着咱村那鳏夫笑呢，你说就是那样的邋遢男人他都不嫌，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呸，我看是她家那痨病鬼不中用，根本就养不住这小骚蹄子呢”
各种不堪入耳的话从我们身后传来，伴随着一阵阵充满恨意的，甚至是幸灾乐祸的笑声，我不由咂舌，原来真的是吐沫星子淹死人啊！
可这个女子，真的如她们所说么？
那面门板已经抬到了我们身边，然后，向人群深处走去。
我只是依稀瞥见，她那双忧郁的眼。
那种眼神是说不出的绝望，竟令我从心底发寒。
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居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好了，都静一静。今日本天尊就奉天帝旨，执行火刑。烧死这个作恶多端的妖精，为民除害”。
那自称天尊的道者袍袖一挥，一脸的正气凛然。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显然这个所谓的火祭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每个人都在高举着双手，振臂高呼：“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
那女子被缚在门板上在人群中游行一周，终于又回到台前。这高台左面正立着个几丈高的柱子，柱子底下是满满一地的柴火。
四个道童把那女子连着门板绑到柱子上，然后把她脚下的柴火摞起老高。
我不由望向蹙离，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两道秀气的眉紧蹙着，虽然如今正背负着双手，可那身雪白的袍子竟无风自舞起来。
白芷的脸色更不好，他甚至冷冷的说道：“我看不下去了，不如杀上去，先救了人在说”。
我的心中更是百种滋味，不知为何，单单这一句妖精就令我万分气结。谁说妖精就该死？！难道没了妖道，三界六道就平衡了？
要不是如今有六道互相制衡，那三界还能这么消停么？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和白芷杀上去，先救了那女子再说，可蹙离却微微摇头，十分镇定的说道：“先等等”。
他永远都是这副不急不慌，云淡风轻的样子。
那女子似乎不愿说话，只是紧闭着双眼，低垂着头，也不知是晕了，还是不愿看到这人情冰冷。
一阵高过一阵的人声像海浪般蜂拥而至，一波紧跟着一波，似乎要把这个弱女子卷上浪尖，再送入海底。
“烧死她，烧死她”。人们涨红着脸，激动的举着双手，在空中奇异的挥舞，那些声音中竟带着说不出的快意。
可这时，忽然一道极其不符的，凄厉的喊声在人群中响起，那喊声似乎是用尽了全力，其中还夹杂着阵阵咳声，带着哭腔，哀求道：“大仙，天尊，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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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卷二 第五章 救人 。。。
我忙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跌跌撞撞冲出来个男子，一张病态苍白的脸，一把羸弱的身子骨，看起来好像随时都能化风而去。
这男子一路哭喊着，哀求着，一路咳着，愣是挤出人群，奔到那被缚在门板上的女子面前。
他颤抖着身子，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那咳声似乎能把他的肺子咳出来，他本苍白病态的脸，竟在那阵奇异的咳声中泛起两团红潮。
我不由去看蹙离，他的眉头依然紧蹙，一张脸也看不出是忧是喜，是惊是愁。
那张脸淡定得可以，他的人更是淡定得可以。
淡定得，我就快认不出他来了！
那男子终于在咳了好久好久以后停了下来，他颤抖着身子，把手缓缓的抬起，去拂那女子落在额上的散碎头发，口中喃喃般，极轻极轻的说道：“嫣儿，你信我，我一定可以救你”。
直到此时那女子方睁开眼睛，她的眼中满是柔情，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君庭，嫣儿无悔，嫣儿只希望君庭可以好好的活着”。
那被称为君庭的男子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人却已经在咳声中踉跄着奔到台子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抱着自称天尊的道者袍子下摆，哭求道：“天尊，大仙，道长，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嫣儿，她不是妖怪！君庭知道，她不是妖怪！她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好女子”。
“别听他的，他是被那妖女蒙了眼，迷了心呢”，台下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大呼道。
那被称作天尊的道者居然完全不顾这个男子的苦苦哀求，袍袖一挥，冷冷道：“午时已到，点火，行刑”。
“不，求您不要火祭嫣儿，她真的不是妖怪”，君庭紧抱着道者的右腿，一路被道者拖着，竟在台子上拖出好远。
台下的四个道童得令，忙点燃摞得老高的柴火，熊熊的火光中，我看不清那女子的脸。
我的冷汗已经湿透了罗裙，可蹙离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拥挤的人群似乎被那熊熊火光点燃了，每个人都振臂高呼着什么，对这个弱女子，他们显示出了足够的，冰冷！
火已点燃，噼啪的火声中，我只看到那男子痛苦的脸。
奇异的欢呼声响彻在我的耳边，一下下击打着我的耳鼓，我茫然看着这些本是质朴百姓的，如今却似乎妖异了的脸，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一种残酷的快意。
似乎，她的死真的可以带来张家村的安宁。
“太过分了”，一道冰冷的声音猛地响起，那个同样冷冰冰的石头忽然就待不住了，他纤长的身子一跃而起，竟无比炫目的跃到台子上。
他的人就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冷冷的，挑衅般看着那道者，手中的石头萧转得山响。
“哪来的牛鼻子老道，居然在这里煽动无知百姓。这女子哪里是妖？你又如何证明？”，白芷的人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很欠扁，可话却经常妙得很。
我‘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可笑过方反应过来，这白芷，怎么拐着弯骂人呢？
人家蹙离就是修道，成仙前就是道士，如今这么一骂，岂不把蹙离也骂了进去。
我忙去看蹙离，可蹙离却似乎没有听到白芷的话，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只是微蹙着眉头，右手轻拂。
那堆本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竟忽然熄灭。
就像，春风拂过大地。
就像，江河忽然解冻。
这堆熊熊的，无比妖异的火焰，忽然就没了声息。
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惊诧声四起：“俺的娘啊！这几个人是神仙”。
“才不是呢，俺看倒像是妖怪”。
“得了吧，哪有长得这么俊俏的妖怪？要是妖怪都生得这副好模样，俺还不如嫁给妖怪呢”。
“可是那丫头片子倒是像妖怪，你看她瘦不拉叽的，恐怕嘴上的黄毛还没褪净，怎么和这两个如此俊俏的男子在一起”。
“你这婆娘，到底是来看火祭的？还是来看小伙子的？”。
我苦笑，也许现在，我只能苦笑。
看来这张家村的百姓，和地保一样，都是妙极了的人呢！
经过这一番闹腾，台上道者的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他似乎是很下不来台的样子，故意挺了挺胸脯，粗着嗓子冲我们大吼：“哪里来的黄毛小儿，竟敢捣乱本天尊施法祭天？你们是不想活了！回头九天神帝怪罪，你们哪个能担得起？”。
他的语气十分强硬，可一双腿却抖得如风中的落叶一般。
他甚至提起了那祭台上摆着的长剑，像模像样的舞动几下，一双眼叽里咕噜乱转，也不知在心底做着什么盘算。
白芷不说话，对这种坑蒙拐骗的人，他连话都懒得说。
他只是缓缓伸出右手，隔空一抓，那离他丈许远地方立着的一个道童，竟忽然就被他抓到了手里。
他提着那已经惊得瑟瑟发抖的道童后脖领子，皱眉头，叹气道：“小小年纪为什么不正儿八经的找个好师傅，学点真本事？”。
当啷一声，那道者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他的脸竟变得如猪肝一般颜色，双腿颤抖不停，忽然一个站立不稳，从台子上跌了下去。
白芷俯下~身子望着跌落在台子下的道者，那道者本是束着头发的五岳冠也不知跌落到哪里了，如今没了那冠的束缚，满头的灰黑发丝散乱的搭在脸上，好好的一双十方鞋也丢了一只，他狼狈的看一眼白芷，慌乱的对冲到他身边去扶他起来的道童说：“快走，这几个人不好惹”。
那几个道童应了声，忙扶着他，一行人狼狈离去。
经过这一番变故，本就拥挤的人群忽然就乱了套，大家七嘴八舌的对我们几个指指点点，甚至推出了地保，要与我们交涉。
地保的脸色也不比那狼狈逃窜的道者好多少，他先是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我们一遍，然后像是在心底掂量了一番，方说道：“这几位姑娘，小哥，今日是本族火祭的大日子，你们为什么赶走了天尊，来这里捣乱，回头真要是惹恼九天神帝，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说别的我不敢保，可这九天神帝的事，我还真就敢接这个话茬。
我不无显摆的挺起胸膛，指了指站在我身旁的蹙离，说道：“九天神帝怪罪么？他可以担得起”。
蹙离这次是真的笑了。可惜是苦笑。
他苦笑着看我，然后向已是乱作一团的百姓深施一礼，方开口道：“蹙离觉得世间万物皆有情，也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我们作为人，不应该轻易剥夺它们的权利，不管是妖也好，鬼也罢……”。
“得了吧！敢情死得不是你家亲戚，你是哪来的？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人群中站出来个少年，指着蹙离鼻子，呵斥道。
蹙离不怒反笑，他缓缓道：“恕蹙离冒昧问一句，这女子是妖？各位又是如何得知？这女子杀人？各位又是谁亲眼得见？这九天神帝，各位又有谁见过真身？”
好吧，我直到今日方知道，这个蹙离，也是个辩才。
白芷在台子上冲蹙离眨眼睛，示意蹙离接着说下去。蹙离微笑着环视已经变得鸦雀无声的众人，接着说道：“既然谁也没有亲眼得见这女子杀人，既然谁也没有证据证明这女子是妖，那么请听蹙离一言，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生死本在一念之间，我们何不静下心来，认真查一下真正的凶手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火祭如此残忍？即使是九天神帝实有其人，也是看不得这血腥的”。
台下这次是真的鸦雀无声了，就连我，都不得不在心中暗暗佩服灵虚真人。
这个蹙离，真的是他的好徒弟。恐怕这良好的修行教养，甚至是口才，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就修得成。
可惜我只是个无知无畏的花妖，本来还仗着那一股子冲劲，勇敢的靠近蹙离，可如今就连那股子无惧的精神气儿都没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和这个已经成了仙的仙人在一起？！
人群中嘁嘁喳喳声四起，大家似乎都被蹙离的话震慑住了，良久又推出地保，代表众人向我们问到：“不是我们心狠，实在是这妖怪害人不浅，如今张家村已经接连死了十几个人，而且都是青壮年男子，在这样下去，张家村的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