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滴泪引-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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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开始糊涂起来,细细捋顺一遍,问她:“你是说天傍黑就收到纸条,让你去福来客栈后门?然后你们就看到了我?可我明明在自己房里,怎么跑到了后院?半夏也和蹙离一起出去的么?你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她只是摇头,我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果,忙起身简单洗了把脸,就要出门去找蹙离。
晶晶却拉住我手,犹豫了一下,方说道:“我一会要出去一趟,可他这副样子……你可不可以等我回来再走?”。
她的眼中满含期待之色,我怎么能拒绝?!心道就算晚回去也没关系,而且听晶晶说昨夜蹙离他们那么急匆匆出门,恐怕是遇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现在也未必可以处理妥当。
其实我隐隐有点怕那所谓的诅咒,我不怕死,却怕看到别人的生死离别。
晶晶见我点头,这才放心的出门,我不好问她到底有什么事,更不好问她为什么对阿呆如此上心,我只知道,晶晶看阿呆的眼神我很熟悉。
我在洛嫣身上看到过,在阿金身上看到过,也许在我的身上,对着某个人的时候,也会出现。
一整个上午阿呆都在看手里那泥人,不时的轻声咳嗽,想必是染了风寒,我无聊的看了一会窗外景色,在心底又生了自己一会子气,发现阿呆还在痴痴的出神,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于是问他:“阿呆,这泥人是你为娘子捏的像?她呢?如今在哪里?”。
却未料我这句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阿呆忽然双目血红,一双手猛地扼住我咽喉,大吼道:“都是你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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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卷三 第十八章 寄心庭 。。。
我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可幸好我不是寻常女子,还有法术,不过能不能各位大侠们不要一上来就掐我脖子?这样好没新意!
我把真气运行到双掌之上,又寻思以阿呆的血肉之躯未必能受得了我全力一击,也就手下留了七八分力道,推向他。
事实证明,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轻敌!
我万万想不到看起来疯疯癫癫痴痴傻傻的阿呆居然力气如此之大!我虽然只用了三两成力道去推,但凭我一个法力还算一般的花妖,推出的掌风下他居然动也不动,而且双目中的疯狂之意更浓。
我的老天帝啊!我的亲阿娘啊!这是什么状况?
他口中一直喃喃不停:“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还我娘子!还我娘子!”。
我只觉得气息被卡住,上下不接,而且刚才那轻敌的一推更加激发了阿呆身体里潜伏的疯狂,手上力道越发重起来,我被扼得双手无力,再也不能运行真气。
最要命的是,我似乎已经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某种奇异的咯咯声。
照这样发展下去,我很快就会被掐死,至少也是掐晕,惨了惨了,想我堂堂一介花妖,居然没轰轰烈烈的死在大仙之手,而死在这样一个疯子的手中,何其悲哀啊何其悲哀。
我惊异于自己临死前脑子里还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冒上来,渐渐觉得眼珠子似乎正往外冒,却猛地瞥见掉到一旁的泥人。
泥人,对,就是泥人!
我想要说出泥人,或者说个娘子什么的分散阿呆注意力,也好趁机再次运行真气,可喉咙被卡住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在要命的窒息感传来之前,我气息开始逆流,喉咙里也发出“嗬嗬”的奇怪声音来,眼睛望着那床上的泥人,只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耳朵边开始响起某种奇异的如打鼓般的声音来,可阿呆却在此时忽然眼神涣散,全身虚脱般跌到床上。
我那被扼住的气息也在此刻全数回来,原来可以呼吸的感觉比什么都要美好,而且简直是要命极了。
我拼命的大口呼吸,想必五脏六腑都已憋出血来,猛地瞥见阿呆倒在床上,似乎就要死了。
他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停,从嘴角往外不停地冒着白沫,四肢抽搐,眼神却是涣散,想起他刚才的癫狂,我只觉得心有余悸,有心想要抛开他一走了之,却终是撩不过自己良心,留了下来。
我动手解开他衣襟,如果我没看错,这应该是羊癫疯发作,恐怕要先解除束缚,免得呼吸困难,听说这种病发作起来会死人的,虽然他片刻之前还想掐死我,可我却断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任由他自生自灭。
我不是心地善良,只是觉得他在某种程度上,很像蹙离。
四下找了找,只找到早上我擦脸的手巾,再看一眼他哆嗦的嘴唇,以及拼命打架的上下牙,凭着一点点记忆,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羊癫疯发作时应该怎么救治。
我的老天帝啊,直到此时我方想起花妖哥哥们的长处来,比如精通医理的哥哥,精通诗画的哥哥,精通……唉,总之花家的一众兄弟姐妹中,随便拉出一个都比我强,可眼下却只剩我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切。
那么,我现在应该是要控制发病之人不咬断舌头?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手巾塞进阿呆口中,见他抖得越发厉害,全身如筛糠一般,又运行了几层功力,抵住他掌心传入,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发现他渐渐停止了颤抖,嘴角也不在有白沫流出,这才放心下来,先是拿出手巾,接着又连拖带拽的把他弄到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天地良心,阿呆,我对你实在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碧蓝苍穹上,琥珀般的太阳悠悠然晃到树梢的时候,阿呆终于醒了,可他却只是赖在床上,看样子并不想立刻起来。
他的目光不再散乱迷离,而是定定地看着天棚,仿佛那目光可以穿透棚顶,直到九重天上去。
我见他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放心下来,猛地看到床上的泥人,捡起来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要不是因为这泥人,要不是因为我好奇心重,又怎么会涉险?如今再看之下却发现这只是个尚未完工的物件,可却不得不说,就算眼下只完成了七八分,仍能看出雕琢者的用心良苦。
她应该是个女子,从体态婀娜到长发及腰,从未来得及捏出的眼睛,到衣服上的褶皱,无不精心至极,看得久了,这泥人仿佛就活了,在我眼前巧笑嫣然。
我晃晃头,揉揉眼睛,心道真是奇了,没想到这阿呆还有如此高明的技法,就这一手绝活,恐怕享誉大江南北的泥人张也是不能比拟。
“你在看她?”,一直盯着天棚,仿佛很怕这屋子不结实,下一刻就会整个塌了的阿呆忽然问我,声音平静,可当说到她的时候,本是平静的声音里又忽然充满深情。
我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偷偷瞄一眼他,见他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不再有那种我熟悉的癫狂,这才放心地点头,道:“这泥人好漂亮,而且看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她是活生生的”。
阿呆却忽然像是忘了他问过我话一般,目光重又回到天棚上。
屋子也就变得越发静,他平躺在床上,这屋子本来就小,如今他这么一躺,变更显得拥挤,他倒是忘得干净,片刻之前又是发疯又是发病,可怜我如今只觉得浑身被冷汗湿透,而且腿软得像面团一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时间也就过得越发慢起来。
晶晶已经出去很久,我突然就佩服起她来,这样一个随时都会发病发疯的阿呆,我和他只是相处大半天已经觉得日子难熬,她到底是如何才能对这个正眼都不看她的阿呆不离不弃的呢?
忽然又担心起蹙离他们来,听晶晶说昨夜蹙离他们急匆匆出门,眼下想必应该回到客栈了,可惜早上的时候我想得不够周全,忘了托晶晶要是有空就告诉蹙离他们我的下落,如今恐怕他们一时找不到我会担心。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天色逐渐黯淡下来,遥远的天边,已升起了极亮的星。
阿呆在此时终于再次开口,结束了他对天棚的又一轮注视礼,缓缓道:“我要去个地方”。
他不征求我的意见,似乎也不想知道我是不是会随行,话说完人已经起身,却出乎我意料的拿手巾仔仔细细擦了把脸。
只可惜据我猜测,这阿呆恐怕已有太多日子没有洗过脸,如今匆匆擦了把脸后也不过是清爽一点,头发依然散乱的披在肩上,凝成绺,挡住大半边脸。
他掸了掸那身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袍子,开了门也不等我,急匆匆融入夜色中去,我忙撂下手里的泥人,追了出去。
夜已绚丽的登场,阿呆走得很快,此刻街上人流如梭,我紧随着他,一路穿过人流,穿过长巷,经过停泊着乌篷船的念泗河,到了一处远离人烟的地方。
停下脚步,我环视四周,这里应该是处雅苑,荷塘里大片的荷花还未开,岸上绿树掩映,一处凉亭临河而建,坐在那亭子里就可以看到满眼的荷塘碧水,伸出手似乎就可以采一朵荷花。
小船泊在荷塘深处,月华铺撒着船儿,晚风送来阵阵清新的味道,似乎还带着半点幽香。
亭子旁有一株极高极大的柳树,也不知已有多少年轮,扑啦啦伸展了无数的枝叶,遮天闭月,想是酷暑难当的时候乘凉于树下,一定很快就能悠然入梦。
阿呆一路行走得都极快,如今到了此处却忽然脚步犹疑起来,就像近乡情怯的游子,又似乎这里有着某种令他魂牵梦绕却不愿触及的伤痛。
也不知哪来的鸟儿,啾啾地唤了声,掠过水面,惊起了荷叶上的蛙,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激起无数涟漪。
阿呆已停在那株树旁。
他蹲下/身子,背对着我也不知在找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走上前去。
树下立着一块小小的木头牌子,上面像是谁调皮随手的涂鸦:寄心庭。
我顺着那块木头牌子抬头去看,除了高得似乎就要通天的大树外就是树旁那处亭子,亭子上提着三个娟秀的小字:和韵苑
我对那木头牌子起了兴趣,见阿呆正蹲在牌子前,用手挖着地上的泥土,终是耐不住好奇,问他:“你在做什么?”。
他头也不抬,似乎并没有听到我的问话,手上的动作很快,挖了没多久,就见一只小巧的匣子出现在我们眼前。
他像是见到了稀世珍宝一般,手已经颤抖不停,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眼中腾起了两团极亮的光,整个人也瞬间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可他的身子却抖得如十月的落叶一般,小心翼翼地拂去匣子上泥土,长吸口气颤巍巍拿出匣子,捧在胸前。
月华如水,他的样子是我从未见过的庄重与威严,他似乎突然就成了凌然不可侵犯的神,问我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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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卷三 第十九章 一片痴心寄于谁 。。。
那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无数念头,珠宝?死人骨头?法术大全?秘籍?我偷眼瞄那匣子,匣子不大,而且看起来朴实无华,我却怎么也猜不出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自从拿到了这只匣子,阿呆看起来就很不同,我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只觉得眼前这个阿呆绝不是我认识的阿呆。
也许他本就不是阿呆。
他等了我半响,却不见我回答,再次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这次他的目光中竟带了某种奇异的情绪,那似乎是一个孩子在向同伴炫耀自己心爱的木头剑一样。
我摇头,我只能摇头,我不想贸然说什么话,也许我还对阿呆的疯狂有着几分警惕,又或者我只是觉得眼下的阿呆太令我陌生。
他微眯着眼睛,轻轻吹落匣子上残留的泥土灰尘,又用袖子擦了又擦,这才缓缓打开那匣子。
我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跳忽然加快,死命的闭着眼睛不敢去看,也许那匣子里有着要命的东西,会在打开那一刻突然跳出来,把我吞到肚子里去,也许那匣子里是颗人头,瞪着满含惊恐的眼睛,在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冲我露出诡异的笑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等了半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阿呆手里的匣子。
我有些失望,更多的是出乎意料。
匣子里有东西。
匣子里有船。
大大小小的船。
各种船,大船,小船,上面画着荷花的船,上面写着小字的船,总之就是我见过的没见过的各色纸船,都在这小匣子里平整的放着。
阿呆看着那些纸船,眼中忽然涌上莫名的情绪来,半遮着脸的乱发挡住了他大部分表情,可借着那轮皎月,借着那些月光,我依然看出,他此刻脸上某种奇异的虔诚。
他颤抖着手,从匣子里拿出最上面和最下面放着的两只纸船,眼中已有晃动的月光,或者只是泪花?
可他却仰起头来,愣是不让那泪留下来,只是把它们困在眼中,似乎很怕那些晶莹的东西会泄露了心事。
我不忍打扰他,甚至连呼吸声都不自觉的放轻,我怕打破了那种奇异的静默,我甚至怕惊走了这如水般的明月光。
良久,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把那两只纸船贴在脸上,闭着眼睛,像是掉进了往事当中。
月儿在轻轻移动,本是泊在荷塘深处的小船也似乎被水荡漾得微微起伏,阿呆却已睁开眼睛,深吸口气,缓缓的,分别打开两只纸船。
纸船上有字。
一行行一段段或娟秀或龙飞凤舞的字。
那似乎是两封完整的信,看笔迹应该出自两人之手,也许那是一对男女互寄情丝的往来信件。
娟秀的真书应该出自女子之手,如行云流水的行书应该出自男子之手,那些或娟秀或狂放的字迹,也许记载着一段故事。
“这是……信?”,我犹犹豫豫说出,心中竟隐隐觉得这两封信也许可以解开属于阿呆的秘密。
果然,他点头,一双眼睛极亮极亮,我差点以为他把满天的星光都收入眼中。
他的声音带着我说不清甚至根本就无法说清的温柔,把两封信放在一处,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
他每个字都说得很慢,而且极为郑重,似乎一旦说出来就会惊天动地,可实际上呢?那不过是一些温馨的情话而已。
“今日柔儿特别开心,他带着我来到了荷塘,只属于我们的荷塘,花很香,我想那些花应该有很多颜色,可那些颜色到底是什么样的呢?他说天很蓝,他说午后阳光会铺撒在水面上,于是那水就变成了金色,一层层,一波波,荡漾着”。
“他说荷叶是绿的,荷花是红的,天空是蓝的,水面却是金色的,他说看起来一切都那么美,可这些却都比不上柔儿的笑容美,我的心里,在那一刻是甜的”。
“今日我带着她第一次看荷花,她很开心,一个劲的问我天是什么颜色,水是什么颜色,花是什么颜色,她开心得像只快乐的小鸟,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可我总觉得,也许她看到的比我们任何人都多”。
“秋已来了,坐在窗前我可以听到树叶落下的声音,他这次关外之行已走了整整两个月零十日,昨夜我没有睡好,因为梦到了他,他被人砍了很多刀,浑身是血的冲我伸手,我拼命向他跑过去,却忽然什么都看不到了,黑,无边无际的黑,从我出生就伴着我,没有尽头,我曾经不怕看不到颜色,看不到蓝的天,红的花,可我想看看他,哪怕只是一眼,哪怕只有一刻,我摸过他的脸,那张脸早已刻在我心底,就算到了死的那一天,也忘不掉,我曾经以为只要每日都可以摸到那张脸就是幸福,可如今,我只想看一次他,不用很近的距离,不用太长的时间”。
“这次关外之行的时间超出了我的计划,我以为她会生气,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外,就有了一点忐忑,虽然我已经把脚步声放轻,睡梦中的她还是很快惊醒,她的脸上挂满了温柔的笑,闻着我从关外带回的秋叶,说叶子很香,说每一片落叶都有一个故事,都是活生生,有着心跳的,她说自己这两个月零十日每日都吃得好睡得好,我不忍揭穿她,她早已瘦得像只病猫。可她依然会仔仔细细地摸我的脸,然后皱起眉头,说我瘦了,说我一定被关外的风吹得很黑,说能这样每日摸到我的脸就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然后她就像只猫一样偎在我的怀里睡着,我听到她在梦呓,那么小心的说着,我想看一眼他……”。
“我最近觉得恹恹的,什么东西都不想吃,月事也已过了日子,我不知是该幸福还是忐忑,未出阁的姑娘却珠胎暗结,恐怕我会被万人唾弃,可想起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我就有了种莫名的欢喜,也许以后我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孩子,我不需要多大的庄园,不需要锦衣玉食,我只想和他和孩子在一起,就算每日吃糠咽菜,也未尝不是种幸福”。
“她最近越来越瘦,而且晨起的时候会剧烈的呕吐,我很担心她的身体,本想去请个大夫来,奶娘却偷笑着告诉我,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要当爹了,我一定会给她最好的生活,最大的庄园,每日里锦衣玉食,可为什么她舒展不开眉头?她从前每日里都会开心的笑,我一直以为她不会有悲伤,也许我该承担起责任了,也许我应该极早处理完关外的事情,然后给她个名分”。
“大喜之日已经订好,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想我一定有前世,一定也曾经卑微的爱过他,一定许过了什么愿,原来,所有的梦,都可以实现”。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我早已觉得脸上湿湿的,喉中也仿佛梗了什么东西。
阿呆的脸却是异常的平静,没有泪,没有快乐或者悲伤,他忽然冲我微笑,道:“扬州城一直有个传说,一对相爱的男女,只要把想说的话分别写在纸上,埋到土里,愿望就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