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之一代将军-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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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你的梦曾经作到最后吗?”
“……没有。”他保留了。
“也许是你下意识不想知道。”她近乎自言自语的低喃。“但我知道结果。”
因为那女孩,最后被下药毒死了,代表着他们并没有白头到老,而且他肯定是目睹那女孩的死去……尽管她没有梦过最后一幕,但她猜,八九不离十了。
如此的因缘纠葛,造成他此世的寡情冷郁,也算是合理了吧。
想着,心竟没道理地痛了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听不清她的喃喃自语,教他没来由地火大。
“我说,只要你梦中的女孩出现,你今生就圆满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她说吗?
讨厌、讨厌!虽说梦中的女孩惹人怜爱,但她就是矛盾的想讨厌她。
可恶,她也跟着矛盾了。
“她会出现吗?”
乍扬的惊喜笑意在他脸上荡漾着光亮,整个冷硬的脸鲜活了起来,像是从这一刻起,才是真正活着了。
她眉心发狠地皱成一团。“……我不确定,但是既然你出现了,没道理她还在轮回之中吧?你又不是什么大恶之人,老天不会真的让你孤独一生啦,要是她出现了,到时候你肯定要包给我一份特大号的媒人礼。”
齐子胤尚处在突生的狂喜之中,但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撇唇凉道:“八字都没一撇,还说得跟真的一样,要是到时候她没出现,你赔我一个啊?”
他是怎么搞的?听她要把他推给另一个女子,竟然觉得不痛快?
“大不了我赔给你啊!”没细想,话就这么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话出,两人同时对望发愣。
一种酸甜的滋味从纠缠的视线一路窜进齐子胤的心底,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但他并不讨厌,甚至感到怀念,一种等待已久终于落实的踏实感。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不敢承认,他确实是时时刻刻惦记着梦中女孩,可眼前这一逗就冒火的直爽女人,性子竟像极了梦中那病弱的女孩……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的啊,甚至她的脸……
“喂,我问你——”他干涩开口,放任视线继续纠缠。
心中突生奇想,实在是太异想天开,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嗯,你问。”不能转开,好像转开就输了气势……啐,什么输了气势,她根本只是舍不得转开眼。
她真的好喜欢他的脸。
“你说,我跟她今生真是有缘?要是她容貌变了,我怎么知道她是谁?”
他突然想起她说过,她愿意陪他一起死。那一刹那,他在她的眼里读出不解……意思是说,就连她也不懂自己为何要这么说吧?她,肯定也是不知道,在梦里,他也曾对那女孩说过一样的话,甚至还记得当初的心境——
那是一种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觉悟。
那她呢?
想着的同时,突觉好似有道看不见的结界将两人束缚于内,但压根不觉痛苦,甚至享受着这种难喻的静谧脉动。
他的个性暴躁,靠着对艺术品的喜爱修身养性,却得不到如此纯然的平静,一种让人甘于沉沦的恬淡。
“前世有如此深沉的纠缠,今生肯定要偿还,究竟是谁欠谁,谁要还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前世的接触,才能生出今生的缘。”她说得头头是道,笑意却有些泛涩。“我想,今生你容貌未变,必是为了吸引她来,而她,就算变了容颜,换了时空,你应该还是会认出来的。”
她的存在,肯定是为了要撮合他们两个,要不,为何要让她梦见那些与她无关之事?那代表着,她的前世必与他们有牵连。
“她有没有可能变成一张我很讨厌的脸?”视线依旧未动,紧锁着她那双欲语还休的眸。
哇,他的想法真的是太刺激了!
“也许,有可能是老天给的试炼。”不行了不行了,她受不了再这么近距离地与他对视,得快逃,要不然会万劫不复的。
明明就很机车又凶恶的人,干么在这当头搞深情啊!有没有搞错?请继续机车下去好吗?她不是他的菜啊……
“那么,你见过自己的前世吗?”忍不住冲动,他想要追问更多。
如果,她就是“她”……撇开那张脸不谈,她的性子确实是像极了“她”,而她,有可能是“她”吗?
说试炼也说得通啊!记得初次见面,两人就杠上,第二回再见,为抢版画再杠一次,而第三回,他莫名其妙上山再相遇,而后她救他……这缘份古怪得紧,她不觉得吗?
她苦笑。“我看不见自己的命运……很好笑吧。”想了下,收敛苦笑,她阳光又乐观的说:“看见有什么好呢?那感觉就好像先偷看了电影花絮再看电影,味道就不同了,还是要一步步慢慢品尝才够味啊。像你,背负着两世记忆,痛苦吧?”
他怔住。
“是不是老是产生一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是不是老觉得自己不该待在这里?是不是会在半夜里哭醒,拚命想要追寻,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
他傻住。表情像见鬼。
“我是看不见自己的前世,但我看得见你的啊。”害得她也常常搞不清楚今夕是何夕,她这个局外人症状都这么糟了,何况他这个当事者?“今生,你一定会圆梦的,绝对。”
“这么肯定?”他的声音有点沙哑。
是她心思细腻如丝,还是命理师都是如此洞悉人心?为何她的每句话都戳进了他深藏在内心不被人发现的角落里?
忍不住把她和梦里的女孩再次重叠,他恍惚了起来。
“一定的,每个人的一生都该要圆满的。”而她的圆满呢?要到哪里追寻?
“有没有可能跳出前世,只谈一场属于今生的恋爱?”倘若她不是“她”,错过她,他得要再继续追寻?
“若你能放得开前世的狂恋,就不会被前世的梦给束缚住,换句话说,你们也许是相约今生再相逢,应该是可以遇得见的,我……可以帮你看看。”她主动牵起他的手。
他的手厚实刚硬,碰触的瞬间,让她想起杭州坠崖时,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心惶惶然的,好怕失去,那情感从天而降,那么突兀却不冲突,真怪。
明明情份没深浓到喜欢的地步,为什么心生古怪?是因为那姑娘的情感流入了她的体内?
“看什么?”他一头雾水地问,指尖却贪恋她柔软的掌心。
“看你的未来。”
“怎么看?”
“就这么看。”将他的手抓到额前,正准备聚精会神时,却突地发现身侧有道诡异的目光。
同时,齐子胤也发现了。
顿了下,他恼声咆哮,“我要你去拿版画,你是拿到哪里去死了?!谁要你窝在这里瞧的?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快快抽回手,准备打人。
任达方连退数步,确定自己不会被踹到才停下脚步。“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要拿版画了?”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齐子胤冷情的脸上竟生晕发热,咬了咬牙,啐声说:“你耳背啊!要你去拿就去拿,顶什么嘴?”
“明明就没说……”小声咕囔着,任达方脚步快速移开。
他一走,客厅突地静默下来,话题被打断,尴尬也莫名登场。
倒是幸多乐左看右瞥,突然笑道:“其实,你也不是那么讨人厌嘛,个性别那么别扭,你会很讨喜的。”
一段对话,让她清楚看见他的心境变化,是她有洞悉人心的才能,还是……前世便知?
他哼了声,双手环胸,跩个二五八万的。“你要是别长那么丑,我也会看你顺眼一点。”啐,方才那舒服的情境被混蛋助理打乱,瞬间又把他拉回现实之中。
她眨了眨眼。“……我丑?!”有没有搞错啊?这样叫丑?搞艺术的,品味一定要那么与众不同吗?“齐先生,不是我自夸,我长得美是众所皆知的,你居然当着我的面说我丑?”超想回他一句丑男气死他,但他真的一点都不丑,甚至还让她很心动,她实在说不出违心之论。
“长得丑又不是你的错,心美就好了啊。”真是的,女人就是这么小眼睛小鼻子,随便一句话也这么计较。
“心美?我……”突地打住。他是说,她的心很美?嗯……算是在夸她喽?还是贬她?
“喂喂,不用太感激,不用看我看得那么用力。”齐子胤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收回目光。
“谁感激你了?少臭美!”够了喔,再不修点口德,小心哪天上街被捅!“我才要跟你说不用看我看得那么仔细,再多看两眼我也不会爱上你。”
哈,瞧他眼角抽搐,她有种扳回一城的痛快。
“谁看你看得仔细?你以为你是谁?我只是把你当成、当成……”该死!这该死的女人,非这么挑衅他不可吗?
“当成什么?”心口随着他断续话语忽上忽下地抖跳着。
“他乡遇故知!”
“嗄?”哇,好深奥的词汇啊。她捧头再三意会,抬眼正要问,却被入场的任达方给抢白了。
“我家董事长的意思是说,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跟他谈论梦境的知己,又不会被当成疯子,他觉得很开心。”版画才刚交给上司,他立即足不点地的跳开,俨然像是个武林高手中的高高手。
齐子胤的拳头落了空,忿然咬了咬牙,赧然暴吼。?滚去看电视啦!想当哑巴告诉我一声,我马上去买药毒哑你!“
“不好意思,我家董事长在害羞了。”绕过幸多乐身旁,斯文清俊的脸笑得很乐,感觉有点故意。
“很想死是不是?想好怎么死了再告诉我!”
“愈大声就代表他愈欲盖弥彰。”聪明地坐在幸多乐旁边,有她当盾牌,他安心多了。“我在想,在他坠网的瞬间,八成也一并坠入情网了。”
“任、达、方!”浑厚嗓音竟气得发抖分岔。
“我在看电视了。”开了电视,随便转着频道,音量开到最大,杜绝所有恫吓。
幸多乐看着两人隔空交战,尽管炮火隆隆,火药味极重,但枱面下又感觉得到他们深厚的情感,那感觉……好熟悉啊,心间发软又发痛,想哭又想笑的……她是不是愈来愈多愁善感了?
“你在笑什么?嗄?你在笑什么?”
哎唷,炮灰飘到她身上了,快快拨掉。她抬眼,很正经地说:“我有没有告诉你,灵魂是没有性别的?”
他顿住,头上的烟火跟着收住。“什么意思?”
“如果,你前世的爱人,这辈子变成了男人,怎么办?”她很蓄意、很坏心眼地朝任达方毫无城府的背影瞥去。
顺着方向,齐子胤沉痛地闭了闭眼,健齿白牙像是快要被他咬碎了,才说:“我会去死!谁都不准阻止我!”他的女人要是转世变成任达方,他、他、他会在死前大哭一场!
“董事长,你看——”
“看你个鬼啊看!”
任达方出口,他立即恼火回应,却见他那异于一般男子的纤秀长指指着电视,立时有股冲动想要折断他的指!
男人的指头就是该刚强粗硬,他那指头是什么玩意儿?害他愈想愈毛!
“董事长,三生石旁的崖边是没有防坠网的。”
“嗄?”抬眼望去,说巧就是那么巧,刚好有个节目在播放杭州集锦,上头恰巧提起天竺山上的寺庙兴衰演变和三生石旁的峰峦。
没有防坠网?
可是,他在医院醒来时,医护人员说,将他送到医院的人说他掉进了防坠网的……对了,第一时间把他们拉起的人,到底是谁?
下意识地看向幸多乐,发现她瞠圆了水眸,同样难以置信。
筑梦命理馆
幸多乐像阵狂风刮进馆内,抓着助理小梁直问:“老板呢?”
“老板?”小梁甜美的笑容直漾。“乐姐,你是不是晕了?老板这个时候肯定不在馆内的啊。”
十一点,依老板那种夜行性动物的习性,这个时候八成刚起床,哪可能跑到馆里镇守?
“……对喔。”一急,她都给忘了。
“等等,乐姐,你要去哪?”见她要走,小梁赶紧挡人。
“去他家找他啊。”
“干么这么费事?”她还是笑着,甜甜笑意可以融化任何铁石心肠。“晚一点他就来啦。”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她可急得咧。
“再怎么重要,也不会比眼前的事重要。”甜笑依旧。
“什么事?”
呵呵笑了两声,小梁自然上弯的唇角配上天生的喜感下弦眼,就算发飙也不会太明显,但会让人猛打寒颤。
“乐姐,你忘了你今天从十点到下午三点都有预约吗?”拽住手腕的力道大到可以抓住一头山猪。
“欸欸,是吗?”糟,小梁变脸了!
“真巧真巧,我打了一个钟头的电话找不到人,跟人道歉得嘴都酸了,恰巧你就来了。”小梁不容置喙地拖着她走,明明身形娇小得要死,偏偏力大无穷,笑脸杀人于无形。
“小梁,别抓,虽看。”大厅有人在,替她留点颜面吧。
“怕难看,就别挣扎。”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个人咨询室。“张董,真不好意思,幸老师总算在车阵中杀出重围了,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会免费为您加节二十分钟。”
幸多乐瞪着当她脸关上的门,哀怨地扁起嘴。
听,像不像老鸨在招呼客人?瞧,她像不像卖身青楼被拍卖的女子?
人家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嘛,都不听人家说~~
“幸老师?”身后男人唤着。
深深吸了一口气,哀怨回头,清艳小脸瞬间散发让人绝倒的丰采,眉眼皆是专业的沉稳笑意。“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幸多乐,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呢?”
第四章
又有一阵风刮进筑梦命理馆。
此人挟带邪恶火焰,沿路焚烧而来。
镇守柜台的小梁在第一时间动身,轻巧身子不偏不倚地挡住那阵风火。
“先生,您好,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吗?”轻柔软细的嗓音搭配甜死人不偿命的笑,饶是燎原之火都会被扑灭。
齐子胤咬了咬牙,俊脸有些不耐,黑了一大半。“多乐呢?”这混蛋东西,说要找她家老板,找找找找了几个钟头,到现在别说一阵鬼影,就连通电话都没给,是怎样?死啦?死了也好通知他来收尸吧!
心里恨恨想着,但当那一个“死”字用在她身上时,突觉心口很郁闷。
怪,这个字是他拿来问候人的最常用语,怎么此时用起,竟教他觉得心有不爽?
“不好意思,要见幸老师必须先预约。”小梁莲步款栘,将他引到柜台前。
啧,还要预约?她谁啊她?
“五分钟后,我要见她。”语气狂妄得很自然。
看他一眼,小梁笑意又浓了几分。“不好意思,要幸老师的预约单,可能要等到三个月后了。”
三个月后?额边青筋颤跳,他咧嘴笑得很冷很邪气。“她成仙啦?嗄?三个月后见她,我是不是还要送金身啊?”
小梁饱含笑意的唇角微微抽动。“鲜花素果即可。”像是杠上似的。
“嘿,我是她朋友,想见她一面而已,不是想找她咨询,干么还要献上鲜花素果?她会实现我的愿望吗?”怎么得道成佛也没通知他一声?
他家都已经允许她自由来去,就连钥匙藏在何处都一并告知,光这个举动,就知道他很义气,对她一点防心都没有,怎么,现在要见她一面,还要经过层层关卡,她到底是哪一号人物啊?
“那是幸老师和你之间的事,我自然管不了。”坐回柜台,彻底漠视来人,好像从头到尾都没瞧见他这个人似的。
过了一会,就在齐子胤快要咬碎那一口好看的牙时,小梁又说了。“既然是朋友,你应该知道怎么联络幸老师的,对吧?”语气很挑衅。
齐子胤好看的唇扭曲着,颤抖着,突然发出怪异笑声。“很好、很好!我就让你看看我都是怎么跟她联络的!”话落,直往咨询室方向大步挟风而去。
真是混蛋、一屋子的混蛋,每句话都要戳到见血才爽快!
他要知道怎么联络上她,需要亲自跑这一趟吗?
说是朋友,但这关系今天才刚成立,她走时太匆忙,只拿走他的名片,他也忘了问她手机号码,简直是混蛋透顶,都不知道他也会担心吗?
担心?真他×的好笑,这词竟会出现在他身上,尤其是对一个刚出现在他身边没多久的女人?!
女人,哼,他向来是不屑一顾,但这个幸多乐啊,打从她拿错他的行李之后,她的名字就深深印在他的心坎上,自从听见她一声欢哥哥之后,她的声音如余音绕梁,到现在还在耳边不放。
结果,她离开之后,他开始心慌意乱,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个恶牌命理师,肯定是趁他不备对他放符兼下降头,要不然他干么为她如此牵肠挂肚?
才认识多久的人哪,怎会具备如此可怕的影响力?
找不找得到她家老板是其次,反正人在跑不了,倒是她,走时那般匆忙,天晓得她会不会笨笨的跑去撞车还是笨笨的被人撞?
给个电话会……×的!连在心里咒她都不行,他到底是怎么了?
大步来到咨询室前,正准备推开那道横隔两人之间的门,小梁紧追在后,阻止已不及,却见一双长臂横过他的眼前。
抬起超黑臭脸,齐子胤瞬间黑眸微眯。“是你?”啐,她家老板在嘛,既然在,早该通知一声,搞什么东西?
“不知道齐先生有没有兴趣到隔壁的会客室和我聊聊?”于文淡笑,举动却很热络,几乎是不容拒绝地拖着他走。
齐子胤想甩开,却突然发现这人力道大得可怕,明明就挺瘦削的,怎么……
“请坐。”不容置喙地将他往沙发一推。
他瞪着怪力男,视线跟着他的移动打转。“多乐在咨询室吗?”尽管心有不快,但还是得要先过问她的安危较妥当。
“喝茶吧,你应该比较喜欢喝茶?”于文笑问,开始着手泡茶。
齐子胤这才发现,茶几上头是一整套设备非常完善的泡茶器具,且看得出非常讲究,就连茶杯上的雕纹都相当细美精致,探手轻触,质地细滑,雕饰深隽,再见杯底,竟见家徽,是约小指甲片大小的龙凤呈祥。
不知为何,心头震荡了下。
他喜欢画作,所以经营数家美术馆,他喜欢骨董,所以安排了古文物展,而手中的杯子就像是堆叠了时间,在他手中沉甸甸地释放亘远年代之美。
这是骨董吧,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