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猛男一把罩-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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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吕小姐……”
正要开口的吕若玲,被嗫嚅的说话声引开注意力,螓首左偏。“聂?”
前几天替她挡上犬咬,后来才知道他就是让自家中古家电毋需汰换的大功臣,更进一步地,经由他,她才发现昔日大学同窗黎忘恩也住附近。
奇妙的巧遇和缘分使然,让她和他虽然不熟,但也不至于陌生。“你怎么在这里?”
“我接工作,修、修东西。”他羞涩说道,看见停在路旁的宾士。“有麻烦?”
“是啊,我同事的车抛锚,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苦笑,不想再插嘴介入田蜜喋喋不休的抱怨,
“我可以试试看。”
“你会修车?”她一脸惊奇。
“试试看。”他说得很保守,移步到车前。
“喂,你是谁啊?知不知道这车多少钱啊?不是你能砸的!”小吴被讥得一肚子火,又不好在心仪的女人面前发作,聂骉正好成了出气筒。
“就是说嘛!走开啦!你这样子能帮什么忙。”啧。“若玲,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面对一身褪色衬衫和牛仔裤打扮的聂骉,田蜜的表情只有“鄙夷”二字可形容。
“你口中的『这种人』是我朋友,有意见吗?”厌在心里的火再也闷不住,吴若玲迳自打开车门,拿出自己的皮包。“今天晚上的餐会你自己去吧,本小姐不奉陪。”
“这怎么可以?!你、你已经答应我了,当心食言而肥!”
“就凭你对我朋友的恶劣态度,肥十公斤我也愿意!聂,我们走。”
“但那车——”聂骉恋恋不舍地望著那宾士车。
“别管了,对这种人太好只会被反咬一口。你是要回去吧?走,我请你到我家吃面。”
“可是放著不管……”他一直想试试修高级车。
“你想修?”见他重重点头,吕若玲只想到“滥好人”三个字。“但他们刚刚那样说你,难道你不生气?”
聂骉想也不想就摇头。“很多人都说过。”他习惯了。“嘴长在他们身上,我、我管不了。你……气吗?”
当事人都不气了,她哪来的气?
杏眸无可奈何地翻向天,吕若玲纤掌一摊。“随你。”
聂骉投以兴奋的怯笑,像个单纯的男孩。“谢谢。”
这人真呆。她摇头,看著他跟小吴交涉,明明是好意帮忙,看起来却像被使唤似的,田蜜跟小吴实在太过分!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偏偏全心埋首车盖下的聂骉,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兴奋,让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暗暗佩服他的好脾气。
“修、修好了。”掀起的车头盖后,聂骉露出憨笑的脸。
小吴似不信邪,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果然重新运转起来。
“哇!看不出来你真的会修车。”田蜜喜出望外,急忙坐进前座。“若玲,上车吧,别让他们久等。”
怎么会有这种人?!吕若玲一脸不可思议,“你们连声谢谢都不说?田蜜,你……”
听出她口气夹带怒火,聂骉急忙晃手。“不、不用了。”
“他都说不用啦。”田蜜打蛇随棍上,满不在乎地道。“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自己去罗。”
此话一出,又烧出吕若玲一肚子火。
瞧那反应,田蜜心里有数,拍拍小吴的肩膀,指指前面,暗示他开车上路。
而聂骉深怕好人做不到底似的,正弯腰对驾驶座上的小吴交代,“那个……新车不能一开始就、就开太快,引擎会吃不消,所以——”
噗——不等他说完,宾士车扬长而去,送他一口烟吃。
“咳!咳咳……”未竟的话语变成咳嗽连连。
滥好人一个!吕若玲终于明白,为什么爸会叫他傻小子了。
“聂,人好可以,但好过头只会被人欺负,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礼尚注来的道理。”
忍不住提醒呵,他曾经救她免于被狗咬的厄运,这份情她始终记在心里,见他被人欺负,心里当然不痛快。
这男人实在是单纯得可以,一点都不知道人心险恶。
“我知道,谢谢!”年近三十的男人,却流露出怯稚笑颜。
杏眸再次朝天一翻。“但愿你是真的知道啊。”真令人担心。
这样的男人,需要的恐怕是一个擅长照顾人的女子吧,她想。
有点好奇,他爱上的及会爱上他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如果没事……我、我走了……”
戒慎的话语引开吕若玲胡思的冥想,就见男人后背晃晃悠悠地远离。
基于某种突来的冲动,吕若玲跨大步伐追上他,轻拍他微弯的背脊。
“啊?!”
“是男人就不要驼背!”黛眉弯起不赞同的弧度。“身高是你的优势,别浪费了!”
“是、是是!”聂骉想也不想,立刻乖乖照做。
瞧见他红著一张脸,努力挺直背脊的认真模样——
噗哧!“呵呵呵……嘻嘻……”天,到哪儿找像他这样老实憨直的人?聂,你真有趣。“
有趣?粲然的笑容与话语,同样带来眩惑的威力。
很少人——不,几乎是没有人,会觉得他有趣;认识他的人都说他闷,就只有她觉得他有趣。
有趣吗?茫茫然搔首,他不知道自己有趣在哪里。
但是……他喜欢看她笑,这次他确定了自己的感觉。
如果她觉得有趣,那就有趣吧。聂骉憨然欣赏近在眼前的粲笑美颜,只觉那笑红的脸像苹果似的……
忽地,那张苹果脸蛋仰头向他。“一起走吧,我下面请你吃。”
“咦?!”
“我煮的面不输我爸,你不相信吗?”
“不、不是,我、我相信。”
“那就走吧。”吕若玲皓臂爽快一招,颇有乃父之风。“再不走就不等你了。”
聂骉推高眼镜,憨实地跟上前。
一路上听她时而说话、时而轻笑,任夕阳余晖下——
自信满满、笑意盈盈的侧脸,他一直记得……
那是他第二次,敢这么放胆注视另一个人,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孩子。
或许从那时起,心里就容不她的存在,随著见面的次数增加,一次又一次累积出难以启齿的情愫……
“在想什么,半天不吭声?”可法·雷的声音飘过来,惊醒陷入回忆中的聂骉。
一只手掌在这同时探向他——
回过神的聂骉左手操起螺丝起子、右手拿著扳手,交叉将之挡在空中。
“嘿,聂,学聪明了呢!”难得啊!不枉他多年来的偷袭。“这招挡得好。”
“别、别想偷窥我、我的心事。”黑框后的眼,防备地瞪著可法·雷扬在半空的手。
可法·雷轻耸双肩,无所谓地收手。
虽然好奇,但——
难得聂骉聪明了一回,就饶过他呵。
第三章
“若玲,你好久没来了!”
“最近有点忙。”吕若玲笑了笑,简短说出最近公司正在上演的总经理秘书大战。
“……所以,你最近这么忙的原因,就是为了争取总经理秘书一职罗?”白杨透明的影子上下飘呀飘,对于现代的任何事物部很有兴趣。“对手很多吗?很难吗?”
“还好。”她挺有把握的。眼角扫过办公桌后的男人,“原来你在啊,聂。”
谁叫他?聂骉抬头,在沙发处找到声音的来源,脸颊立刻老实不客气地微红,朝她僵笑了笑,又低下头,沉默地忙著自己的事。
认识一年多,虽已习惯他的安静,可还是会好奇他在做什么,佩服他总能拼拼凑凑出许多教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到底在忙什么?”
“这一次是拼装电视机。”
“电视机?”天!“现在一台电视机才多少钱,用得著这么刻苦吗?”
“花钱买哪有免费的好。”白杨说得理所当然。
“你被黎带坏了,做人像她那么小气,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吕若玲一直无法苟同黎忘恩的生活方式,真亏她的爱人村上怜一受得了。
“但我很喜欢她,还有这里每一个人……”如果鬼有血气,想必白杨此刻定是红著睑的,“你们并不怕我。”
“我八字轻,本来就容易感觉到灵异现象,看得见你,我并不意外,倒是你这么漂亮,反倒推翻了我对鬼的认定。你知道的,以前我在迪化街看过断手断脚的鬼魂,那时才十二岁,后来才知道迪化街那一带,在日据时代是有名的刑场,到现在我还不敢晚上去逛迪化街。”
“看得见鬼魂,对你而言很麻烦吧?”
吕若玲想了一下。“以前是这么想,但现在不了。如果我看不见鬼魂就不能认识你,听你说说古代的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注意力被墙上咕咕钟的报时声拉走。
听白杨说,这也是聂骉的杰作。
虽然有自闭症,但他真的很行,什么都会修。
时针指著十二,正吟唱著“欢乐颂”。
时间过得真快。“聂,你中午想吃什么?”吕若玲主动问。鬼可以不吃东西,但人可不行。
砰、磅!一道闪光之后,紧接著——轰!聂骉办公桌上正要装嵌的映像管冒出袅袅白烟,发出难闻的气味。
沙发上一人一鬼被这情景吓得跳起身。
“聂?!”吕若玲看得傻眼。“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咳咳咳……”
怎么可能没事!“那是爆炸吧?”虽然不大,也算是个小爆炸。
“别、别过——咳咳……气有、有毒,咳咳……”他头有点昏,刚刚吸入了不少有毒气体。
有毒他还站在那儿,不知道要躲?
“白杨,先把所有的窗户打开,再去拿毛巾沾湿。还有你——”吕若玲三步并作两步定向冒烟处。
“好!呃……”鬼影飘了几步顿住。她、她她她这透明的形体,要怎么开窗、拿毛巾啊?!
“别……”聂骉抬手想阻止吕若玲靠近。
“你叫我别过去,自己却还留在原地,不是说有毒吗?难道你吃了仙丹妙药不怕啊。”说话的同时,她屏气拉他走向沙发,离办公桌愈远愈好。
嘴上才念著,聂骉就因为之前吸入过多毒气,撑不住地往旁边斜倾。
“小心!”吕若玲悧落地推他转变方向,免得跌到地上。
谁知却因一时紧张用力过猛,让他身子转了九十度往自己压来,两人在一阵摇晃之后,往沙发跌去。
照理说,在这言情小说常见的意外桥段中,男主角应该要为了娇弱的女主角,不惜违反人体工学来个一百八十度半空肢体旋转,牺牲小我拿身体当垫子用,保护女主角不受一丁点皮肉痛才对。
但,小说是令人陶醉的浪漫,现实却是让人掏泪的残酷。
砰!一声巨响之后,吕若玲觉得自己的前胸、后背像是分别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破旧的沙发早在两人跌落之前,没义气地住后滑移些许距离,只留倚垫边缘承受两人的重量。
还在苦思如何完成开窗大业的白杨,听见声音回头,便看见聂骉一张脸压在吕若玲胸脯上、两只手分别挂在她腰侧及大腿近内侧处,形成嗳昧不明的画面。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要是在她的朝代,发生这当事,早就该准备办喜事了。
可惜呀,现在已经没有这观念,不然聂就不必只是单恋若玲了。她暗叹。
至于聂骉——
早在触及那带著香气的柔软时,就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因为这几天不眠不休组装家电的疲累,因为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的饥饿,因为她叫了他的名、问他想吃什么,因为——
他碰触到她,不由自主地烧起一身慌热。
因为、因为,有太多的因为……
当晚,聂骉意外地生了场大病,烧到三十八度半,忙坏—伙人。
吕若玲拎著两个大袋子跨进“万能事务所”,五张办公桌,只见为首的那张后头坐了个人,其他四张则空空如也。
“黎,听说聂生病了,他人呢?”
不多话的黎忘恩指著内门。
“这袋是我爸要我带来让你们试吃的卤味,我放这儿;另外这袋是要给聂骉,他还好吧?”
“烧刚退。”真麻项,害她多花了一笔医疗费。
发现她心情似乎有些恶劣,吕若玲轻吐粉舌,自己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跨足事务所另一道门后的世界,门后又有六道门,她看了看,直觉挑中镶了一块拼图的门,抬手轻敲。
门板未开,有个人头穿门而过。“谁?”
“赫!”
穿透门板的苍白脸孔朝上。“哎呀,若玲,来看聂吗?欢迎欢迎。”
“白、白杨……”惊魂未定的吕若玲猛拍胸口。“虽然我看得到你,但不表示我可以接受这种……欢迎法,你吓到我了。”
“抱歉、抱歉,我现在还无法碰实物,所以习惯穿墙。”白杨小舌轻吐。“你等一下,我叫聂开门。”话完,探出的小睑缩进门板内。
接著,里头突然传出乒乒乓乓的杂音,过了一会儿,门才缓缓从里头打开。
“聂?你还好吗?”他看来病得不轻,整张脸红得像著了火似的。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聂骉抚著喉咙。
“喉咙痛就别说话了。”她爱照顾人的大姐脾性又冒出头,搀他进房。“人不舒服就要躺苦休——你确定这是卧房,不是工作室?”十来坪的房间内堆满零件、机械,乱到她找不著一个可以躺人的空处。“聂,你平常睡哪儿?”
“这里。”白杨的鬼影飘在房内仅剩的一方净土。“聂忙累了,就倒在这里睡。”
“你怎么跟我爸一样,生活习惯真差。”男人都是生活白痴吗?连个卧房都整理不来。
“对、咳咳……不起……”
吕若玲扶他躺平。“别说话,你先躺好,我去弄湿毛巾帮你散热。”
白杨忽地飘到两人面前,“这点小事交给我。”
“可是你没办法拿——”见她透明小手贴近聂骉烧红的脸,吕若玲明白了。“原来如此。”
“鬼什么都没有,就是阴寒之气多。”哼哼,白杨自豪得很,浑然忘却前些日子还很气鱼步云拿她当冷气用的恶劣行径。
在这屋檐下,什么奇想妙事都会发生。吕若玲早已耳濡目染,见怪不怪了。
倒是她第一次走进聂骉的私人空间,颇感兴趣地环视—圈,结论还是一个“乱”字。
“跟我爸一样,你们一个常趴在杆面台、一个老窝在机械堆,半斤八两,难怪处得来。”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吗?对有兴趣的事这么热中,忽略了生活细节?
她想著、说著,手无意识地跟著整理起来。
独身的空间多了一抹柔和的女性气息,聂骉很不习惯,尤其又看见她在整理自己凌乱的房间,因发烧涨红的脸又加深几分。
“咳咳……你……别咳咳……”
“什么?”
“聂的意思是要你别忙,”白杨替他发言,“聂的房间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你就别忙了。”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种话竟然能说得如此顺理成章?吕若玲不自觉又翻眼瞪天。
认识一个聂骉,她发现自己翻白眼的次数多得都数不清了。
“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整理。”她说,顺手拉扯窗帘的控绳。“生病需要的是流通的空咳咳咳……气……”天,这窗帘多久没洗了?
“咳咳咳……”躺平的男人也跟著在窗帘翻覆的灰尘中猛咳。
咳出泪的杏眼扫向那端同样咳嗽连连的难友,又见淡白的鬼影任原地直打转,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烟尘连连、场面凌乱……吕若玲咳著咳著,噗哧笑了出来。
这个男人——真的好笨呵!
深陷浑浑噩噩的意识之中,聂骉总觉得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去而复返好几回。
他记得自己在房里睡觉,因为生病,病得很重,
那个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是谁?
黎吗?不不,黎一向冷情,也不会进他们任何人的房间,至于其他人——不太可能,他们进门从来就不会这么安静,总是大剌剌的吵死人。尤其是鱼,他一向标榜男子气概,虽然他总觉得那叫“粗鲁”。
白杨?也不可能,她不必开门关门,大可直接穿墙。
那——会是谁?是谁在他房里走动,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恍惚间,聂骉觉得额头一凉,直觉地伸手抓住,张眼,大近的距离让他看不清眼前人。
“你醒了?”
“若、若玲?”认出声音,聂骉匆忙缩回手。“你——”
“总算退烧了。”吕若玲采探他额头确认,这才放心。“白杨被黎叫去客厅,我只好用最传统的方法帮你退烧,趁空当也帮你把房间整理了一下。饿吗?我带了一锅粥要给你吃。”
“谢……对、不起。”
“你是想说谢谢还是对不起啊?”她语带促挟。
“都、都想说。”他作势欲起身,吕若玲立刻上前助他一臂主力。“我……害你伤咳咳……”
“那是意外,不能怪你。”想起那天的事,吕若玲是既好笑又困窘。
毕竟当时摔得并不怎么“美形”,而且他的手又落在——
不想不想,想起来就觉得奇怪,脸颊发烫。
瞧见两朵红晕浮现佳人烦畔,烧昏头的聂骉紧张一叫:“你、你被我传染了?”
不会吧?继害她受伤之后,他又把感冒传给她?“你、脸红、发烧……对、对不起!我咳咳咳……”聂骉简直快恨死自己了。
她的脸?吕若玲摸摸自己,的确有点烫,
但她心知旺明,绝非是感冒的缘故,这只是……想起那天糗事的反应。
“你不要那么紧张。”他原就笨拙,可在她面前却又多了分戒惧惊慌,这个发现让她开心不起来。
难道她真长得那么凶神恶煞?“我自认长相尚可,你用不著怕我。”
怕?不顾脑袋昏沉,他死命地左右摇头。噢,好昏!
“那为什么在我面前总是很紧张?”
那是因为——聂骉突然挺直背脊向她,嘴张至一半却又顿住——
该怎么说?说他暗恋她许久,对她不再是单纯的朋友心态?说他很在乎她?他能说吗?
到时候,她会用什么表情看他?还是退避三舍从此不再见面?思及此,笔直的背脊颓然一屈。
……算了吧,这样就好。
原以为他会有一番解释,吕若玲静待下文,谁知道换来的却是沉默,逼得她只好追问:“聂,你没有话要对我说?”
“我……”
“怎样?”她怀抱著一丝希望问。
“我……饿了。”
唉……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