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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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清那粉雕般的脸庞,那粉嫩,那嫩红,秦游方愣了一下。
大男人长成这模样,未免太过阴柔。
他皱着眉,也不伸援手拉他起身。
“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路?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上干什么!”李大富瞧秦游方脸色不对,抢先兴师问罪。
“我叫江喜多,是新来的雇工。”
那身“姿色”,哪像是干粗活的!
李大富怀疑的上下打量他;目光一瞥,扫到地上被压颓的珍贵树苗。
“哎呀!”脸色大变,气急败坏。“这是特地从蜀地运回来的『双连』,竟被你这小子压坏了!”
一脸心疼的捧起被压颓的树苗。
“双连”产在蜀地,千年古木,相当难得。听说是“双连”树苗,江喜多脸皮动了一动。
千年古木树苗哪会同栽垦的,说有就有!
“秦少爷,您说这如何是好?”
山场他包了租,损益他自己要承担。李大富怎肯白白吃这个亏,把问题推到秦游方身上。
“我说李爷,你怎么管的人!我家少爷是什么身分,要是有丁点损伤,看你怎么担得起!你还好意思对我们少爷提这种事!”
瑞安气呼呼。
没找他李大富算清楚就已经够便宜他了,居然还有脸要赔偿!
“可是,瑞安小哥,这树苗可是花了我不少银子和工夫,好不容易才从蜀地运回来——”李大富愁眉苦脸。
“那你也应该找那个闯祸的人!”瑞安手一指,毫不客气的指着江喜多的鼻子。
“始作俑者”却倒一脸无事的闲闲站在那里。
秦游方皱皱眉。
这小子的架子倒是挺不小。
“喂!你这小子——”李大富推了他一把。
小子不识相的皱眉闪开。
小子长得细皮嫩肉,倒也学那些闺女,碰都碰不得吗?
李大富脸上横肉拧起来。
“你说你是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又推了他一把。
单薄的身子往后跌了两步才稳住。
“别动手动脚的!”微蹙的眉有丝嫌恶。“这山场人那么多,你怎可能每个都见过!”
哟,那张嘴倒厉害!
李大富沉脸,正待发作,秦游方先蹙眉道: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子真无礼,没头没脑的栽在他头上,竟连丝歉意都没表示,还一副没事人模样!
“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叫江喜多。”
“江喜多,喜事的喜?多多益善的多?”
谁人给子女取个这样的名字?不但求喜,还要多,简直俗不可耐!
“哈!”瑞安噗哧笑道:“少爷,这名字有意思!求喜来多,多还要再多,更多又多。搞不好,他还有个兄弟叫多多,又多什么多的——”
“不行吗?!有那么好笑吗?!”声音有点恼。
“你小子闭嘴!”李大富瞪他一眼。赶紧陪着笑凑上前,目光闪烁。“秦少爷,这事虽说是意外,但我想想,说不定也是天意哪!”
天意?有个人冷不防从天上栽到你头上来,这也叫天意?
这叫触霉头!
“这凡事冥冥中都有个定数。秦少爷好巧不巧刚好站在那树下,又刚好好巧不巧喜多从天而降,落到秦少爷您身上,这意味着什么呢?”
天才知道吧。
“恭喜秦少爷呀,这是『喜从天降』呢!是不是呢?”李大富一本正经,眉眼眨都不眨一下。
“喜多天降……”秦游方喃喃。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他很不以为然的睨睨江喜多。
李大富涎着脸,蛊惑说:“呀呀!秦少爷,您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不是指这小子,我是说,这是个预兆啊!喜从天降,五路福神走往秦少爷您这儿来了!”
江湖术士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差不多也只是这样吧?
江喜多暗暗好笑,苦起眉,说道:“天下没有那么凑巧又好运的事。李爷,你这招不会灵,我看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你——”李大富胀红脸。
秦游方倒意外,不由多瞄江喜多一眼。
“我瞧你也不似做惯粗活的人,怎会到山场当佣工?”
干么?同情他吗?
江喜多眼珠子一转。
虽然没料到会出这种意外,但事已至此……好吧!
“我原是来徽州城投亲的,不料对方早已迁离本城,我举目无亲,身上又无分文……”一副一言难尽。
“是吗?”时运不济喽。“你能否识字?”
“略识一二。曾跟私塾先生学过几年文章。”
想来也该是。秦游方点了点头。
“你既要卖身做工,想来你也没银两赔偿李爷的损失,对吧?”
江喜多摇头。
“我也不是不能帮这个忙……”
说他二世没脑袋,倒还知道不做亏本的事。
“好吧,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李爷,你的损失就算到我身上——”
“真的?!多谢秦少爷!多谢!多谢!”李大富欢天喜地嚷嚷起来。
“秦少爷……”江喜多眨眨眼。天下没有不花银两的午膳吧?
秦游方朝他勾勾指头。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银两,足够我买好几个书僮了。”
“所以呢?”既然如此,他二世干么还花那银两?
所以无奸不成商。
他没想他二世竟也懂得精打细算这一桩。
秦游方又朝他勾勾手指头。
“所以喽……”
不言自明,他是他买下的人。
第二章
什么喜从天降!
什么五路福神朝他行来了!
他就知道,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又好运的事儿!
根本是楣运上身了!
“少爷,您说这该怎么办?”秦大爷在时,就于秦府帮手,管办山场、木材采购等经营买卖的臧老二,脸色严肃的对着秦游方。
臧老二手下办事,两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汉子,表情也如臧老二一般的紧绷严肃,还有一丝忧虑。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秦游方低嚷,心头一时慌了,怨恼的扫了站得远远的江喜多一眼。
还说什么喜从天降!
这个楣运胚子!
本来啥事都好好的,他一来,楣运也跟着来了!
“现下大半的木材都搁浅在江岸,有的就搁在河床上,那些运夫也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会这样?哪回不是好好的,本遂无事!”
“今年梅雨期来得迟,河水不够充足,这我之前也跟少爷您提过了——”
“好了!”秦游方挥手打断臧老二的话。“派人处理了没有?”
“我先来跟少爷请求,请少爷决定该怎么处理。”
秦游方瞪瞪眼。
“快带我过去瞧瞧!”
什么事都要他这个主子出面,还养这些人做什么!
江喜多耸耸颈肩,跟在秦游方屁股后。
“你不必了!”被恼瞪了一眼。
“可是……”
他少爷以为他吃饱闲着喜欢跟在他屁股后吗?
没有人理会他。臧老二和手下办事的,跟在秦游方身后,急急走了出来。
“二爷!”一个丫鬟从后堂跑出来,喊住臧老二。“二太爷们找您呢!”
臧老二看看秦游方。
秦游方哼一声,摆个手,脸色相当难看。
这下子老太爷们又有好说嘴的了,又要七嘴八舌批评他毛躁、沉不住气。
“太爷们找我?”臧老二退回厅堂。
他早派人通知太爷们,老太爷们没道理不知道。
几位太爷从后堂出来,劈头便问:“臧管事,有你在,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二太爷,您也晓得的,少爷那脾气,要是拿定了主意,就不好说动他改变。”
他二世自以为是,一意孤行,有一百个臧老二在,又有个屁用?
江喜多舔舔干得发裂的嘴唇,懊悔自己行动不够伶俐,没能早点脱身,还傻在这里白受罪。
“往年这当口,梅雨早来了且雨量丰沛,河水涨泛,顺势运载木材出山没有不妥当的。但今年梅雨期雨水不够充足,河水量少缓,我劝过少爷的,再等段时候,但少爷他——”
“唉!”五太爷摇头。
不必臧老二说太多,就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游方年纪毕竟还轻,少经验,臧管事,可要劳你多费心。”
“少爷其实志气不小,也很准备有一番作为的。”
“就怕他盲目躁进,一切还要多偏劳你了。臧管事,你经验丰富,又是秦家老臣,游方多少听着你一点。”
“我会尽力的,二太爷。”
“游方现在人呢?”
“少爷赶去处理事情了。”
二太爷点点头,叹口气,目光一掉,扫到江喜多,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当日秦游方带江喜多回府,听说是花了可买株“双连”珍木的价钱,就令老太爷们颇有微词,但看他眉清目明,又通晓文章,然文弱女气了一些,但也就算了,让他随侍在游方身旁,一来陪读,二来多个耳目看着游方,倒也不失是不错的主意。
“少爷让我留在府里。”江喜多垂头低眉。
“少爷人都不在府里了,你还留在府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去哪?”
二太爷一翻眼。
“少爷去哪,你就去哪!回来一五一十跟我禀报!”
“是——可太爷,要是少爷怪罪下来——”
“就说是我让你去的!”二太爷差点没吼起来。
“是!是!”
想当然尔,他秦二世那厢又会摆脸色发恶眼给他瞧,到头来,受气倒霉的还是、都是他!
罢了,罢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入了虎穴,焉有不被老虎爪抓扒撕扯的可能?
“听说了没?秦二世这回又捅出了楼子。”
“这是意料中的,二世要是不出问题才奇怪呢。”
“哎,开创不易,守成也没那么容易。秦大爷生意做那么大,半边山头都是他家的,偏偏秦少爷就不是那块料。”
“秦少爷长得一表人才,可惜了,比不上秦大爷的本事。”
“可不是!听说许多桩生意被程、祝商行抢了去,秦府自己多亏拥有大片的山场,要不……”说着,摇了摇头。
江喜多经过那摇头的老汉身旁,嘴巴动了动,忍着没开口。
始皇灭六国,一统中原,以为帝业可以绵延传到万万世,哪知霸业不过撑了两代,到二世手中便化为乌有。
城里这些小头小面俗夫鄙妇,吃饱闲着拿富户高墙厚院内的小道消息当嗑牙的话题。
“秦府二世”从他们嘴巴里吐出来,戏谑加嘲讽。秦少爷风流英俊,可惜了空有那副皮囊,外强中干,没多少人看好他的本事。
江喜多抿抿唇。
他二世偏就是没那个自知之明。
身为木材商,最紧要将木材运送出山场转贩到江淮苏杭各地,从陆路靠马匹自然行不通,必须依赖水道。
每年冬季,伐木工入山伐木,等到梅雨期河水泛涨时候,利用水道运木出山场,再转运至芜湖或严州,再到江南江北各处。
可时节雨气可不是年年那么风调雨顺,他二世居然连这最普通的识见都没有,不顾今年雨气不顺,河道水位低落,还让运夫运出木材,结果可好!
他大费周章潜进秦家山场,显得太过费心机,也太过费力费事。
三家分晋。不过,依他看,不必“程江祝”三家图秦,天自会亡秦。
他勾勾嘴角,四下望了望,而后快步穿过街道,闪进一条小巷子,进入一扇朱漆的小门。
“瞧见二小姐没?夫人让我端这碗参汤给二小姐。”厨房内,扎了两条长辫的小丫鬟手忙脚乱盛着参汤。
“在前厅呢。被老爷逮着。”刚端茶到前厅的大丫头抿着嘴笑。
“二小姐还是那怪模怪样?”
大丫头瞪瞪眼。
“什么怪模怪样!你可别胡乱说嘴,几十张嘴靠她张罗吃饭,二小姐不争气点怎么行!”
“这又不是我说的,是老管家,每回提到二小姐,就要叹口气,说:唉!二小姐什么都好,偏偏是个女儿家——”
“女儿家有什么不好?老管家胡涂,你别跟着胡涂。我春喜要是能有二小姐的三分聪明能干就好了!”
还有胆大妄为。
小丫鬟在心里头加上一句。但她吐吐舌头,没敢说出来。
可这也不是她说的,是她不小心听到老管家跟老爷谈话时,老爷摇头那么叹气的。
“去去去!快把参汤端去给二小姐。”
春喜一催促,小丫头又手忙脚乱起来。
前厅的景况,热闹得得有点杂乱。除了江家老爷、夫人、老管家,一名瓜子脸妩媚秀气的姑娘及俊俏的年轻男子,或坐或站,都围着装扮得儒不儒、仆不仆的江喜多。
“二小姐,喝参汤。”小丫头把参汤端到桌上。
江喜多将参汤移近到那名瓜子脸的姑娘面前。
“来喜,你喝。”
“我不必了。我在家日日山珍海味,倒是你,趁机多补一补,把参汤喝了。”将那碗参汤推到江喜多那边。
数双眼睛盯着她。江喜多只得端起参汤,一口一口喝了。
“多久没回来了?捎回的信息也没多说,怎么却在秦府当起了奴仆?唉!”江老爷盯着她那身装束,频频摇头。
“是陪读。”
“岂不是一样!”
“你爹说的没错。你这孩子——”江夫人心疼的左瞧右看。“娘瞧瞧。看你,都瘦了好多!”
“没的事。娘,我一块肉都没少长。”
“还说!好好的,没事跑到秦府去当仆人,干那些低三下四的工作……唉!你这孩子,当日真不该让你去山场。都怪天俊,不仅没能拦住你,竟然还任你胡来。”
埋怨起一旁那名俊俏的年轻男子。
“娘,这不关天俊哥的事。”
“不,夫人责骂的是。都怪我考虑不够周详,太过于轻率。”天俊自责。
“娘,您别只是怪天俊哥。凭喜多那性子,天俊管得住吗?”江来喜维护王天俊。
“喜多平安无事回来就好了。”江老爷摆手偃息掉纷争。
“我只是偷个空回来,马上要离开的。”
“什么!”江老爷几乎跳起来!“你还要回秦府干那什么陪读?!”
“秦府一批木材搁浅在半路,秦大少赶去处理了,秦府那些老太爷们要我也赶过去。”
“那关你什么事?!不准!”
“爹!”
“喜多,咱们做生意,各凭本事公平竞争,与秦府井水不犯河水,你偏要潜进人家的山场,幸亏上天保佑你平安无事,你还不趁机知退!”
“爹,秦府是我们的大对头,知己知彼,方能定策应对;多探知对方的情况,于我们有益无损。”
江喜多大大不以为然。所谓各凭本事,潜入敌方腹地也是一种本事。
“我们不必跟对方争抢,挖夺他们的生意,江记商行一样站得挺脚。”
“爹,我们是不挖对方的根,但了解一下对方的情况,于我们并无任何坏处。”
江老爷仍然摇头。
“爹还是不赞成你的做法,要是有个万一……”担心她出事。
“不会有事的,爹。”江喜多十分有自信。
“你何苦冒这个险呢?二小姐。你毕竟是个姑娘家,要是有个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老管家摇头叹气,十分不赞成。
好好个姑娘家,偏做这身打扮与男人争长短!
“不会的,管伯。”姑娘家又怎么了?
从小到大,管伯都要这般对她摇头叹气一下。
“爹、管伯,您俩不用过于担心,喜多聪慧能干,她有办法应付的。”江来喜站在江喜多这一边。
“怎么你们姐妹俩——唉!”江夫人忧心忡忡。
“喜多,”王天俊道:“老爷与管伯的顾虑自有道理,你——”
“天俊哥,”被江喜多打断,“我原无此打算,但上天既给了这个机会,没有不把握的道理,是不?”
那日她混进秦家山场,原只是打算略窥一下秦府山场经营的情况,却不料阴错阳差摔撞到秦游方,更且被带入秦府,便藉此机打探对手秦府的情况。
“可是,你大可不必如此委屈。”王天俊也担心她的安危。
江府就这姐妹俩,聪明又有长才,在木业由秦府独大的情况下,还能抢出一番局面,将江记商行经营得有声有色,实在不容易。
尤其是江喜多。从山林的买卖、管运,到木料的转贩,在钱塘建置贮放木材的栈场等,都由她规划拿定主意。
就算是男子,又有几人能如斯?
王天俊对这个如同妹子般的二小姐极是佩服。
“你大可安心,天俊哥。凭喜多那刁蛮性子,谁都可以受委屈,就是不会让她自个儿受委屈。”江来喜笑道。
嗯哼!江喜多闷哼一声。
“到底是人家的屋檐下,喜多,你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爹还是不赞成你的做法,根本没必要冒这个险。”
万一她女儿身被识穿,万一她身分被拆穿——
“爹,我又不是长远要待在那里,等我多观察数日,很快我便会抽身离开,不必为我操心。”
言谈间,还带着笑意,胸有成竹,十分有把握。
“这秦府有什么好观察的?你还是留下来陪娘,别再管这种事。”江夫人嘀咕。
她不管也不行了。秦府那些老太爷们叫她跟在秦游方屁股后,用意何在?过后一定会找到她头上的。
倘若这时便收手,太突然,徒惹麻烦。
江老爷道:“既然你那么说,就照你的意思吧。不过,记着,喜多,不要耽搁太久,早点安排好退路回来,别忘了商行还需要你打理。”
“有来喜跟天俊哥在。”
“过数日天俊便要出发到蜀地寻求良木,只剩下来喜一人。”前回王天俊下杭州,一去一年。
“天俊哥要到蜀地?去多久?”他们商贾外出经营,数年不归是常有的事。为寻良木,也常奔波于外。
“视情况而定。多则数月、半年;顺利的话,两三个月便可回来。”并不计划停留太久。
江夫人插口道:“等天俊这趟从蜀地回来,你爹打算让他跟来喜的亲事定下来,所以你也要早点收收心,回府里来。”
好似她只知在外胡晃冶游,不图正经事。
“是的,娘。”江喜多恭恭敬敬答应,道:“恭喜了!来喜,天俊哥。”
“谢谢。”王天俊笑了一笑。
江来喜也不忸怩,明媚一笑,偏又抱怨,“你哟,也不知喊我一声姐姐!”自小就没了长姐的威严。
“你也不过长我一岁。”
论辈叙尊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