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之歌-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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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再不开腔劝阻了。沉默,在他们之间沉重地笼罩着压抑、恐惧、迷惑、悲伤的气氛。他们想到了学校,他们都得去那里,认识他们的每个人都会问他们。他们想着未来,一家人分成两部分,住在不同房子里。
汤姆最后说:“嘿,你们俩听着。”他把他们两人抱在臂弯里,让他们紧靠着自己,“我还爱着你们,你们妈妈爱你们,这决不会改变。”
切尔茜说:“你要是爱我们,你就得和我们呆在一起。”
汤姆越过孩子们的头顶看着克莱尔的眼睛,知道这些话无法说服她。他看得出来。她也为孩子们难受,也为自己痛苦,但并不为他们的关系难受。她希望分居,任谁也改变不了她的主意。她的身体语言,就象一本英语教科书一样,明确可读。那上面写着:“你走开,我能照顾自己,我拿定主意了。”当他拥抱孩子们时,他看出了她的固执,自私。她对她失望极了。她站在厨房的门道附近,两臂交叉在胸前。当他离开,给孩子们最后道别时,又瞥见她终于走向孩子们,抚住他们的肩膀。
“好啦……我去给你们做早饭。”
但他们想要的并不是早饭。
离别实在太痛苦了。汤姆感到自己的心脏被挤压着。他用力关上行李箱,站在车旁。秋天的星期六早晨,天气阴晦。各种树叶开始变黄,散落在地上,这里那里,到处都是。邻居院子里传来各种声响,每种声音都清晰可辨。就是最轻微的开启窗子时的金属搭扣声都能听见。每年这个时候都是一种凄然悲伤的日子。温暖的日子即将完结,人们都喜欢户外活动,即使草坪还显现着最后的翠绿,但各种花卉已全面凋零。
他长叹一声,强拖双腿,进屋去说再见。
切尔茜的卧室门关着,他拍了门,喊:“切尔茜。”没有回答,便推门进去。她坐在枕头上,抱着一只粉红色绒毛熊,盯着窗帘,嘴巴紧闭着,拒人千里之外。他走去坐在她旁边。
“我走啦!”他小声说,摸着她的右耳后的一小束头发。
她不理采他,眼里饱含泪水。
“你知道爷爷的电话号码,想要找我,就打电话来。好吗,宝贝?”
她下巴和嘴唇紧闭,就象被封住一样。一大滴眼泪滚了出来,在脸上留下一道闪光的泪痕。
“我爱你,亲爱的,谁知道呢。也许你妈是对的。也许一段时间分开,能帮她心情平静下来。”
切尔茜连眼都不眨一下,尽管她的眼睛象火烧一样。
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爸爸,等一下!”她从床上跳起,扑入他怀中,她吊着他的脖子,声音被套衫捂住,“这是为什么?”
他不回答,吻了吻她的头发,放开她,转身走开。
厨房里,克莱尔站在桌子旁边,固执地在她和汤姆之间隔着一把椅子。她是用那种方式保护自己吗?就好象他是一个打妻子的凶汉。他想,他还是爱着她的,但她真的知道吗?她知道他现在心痛欲死吗?他将要离开自己亲爱的人们。
“他们不应该单独留在家里,你们的话剧排练怎样了,要不要晚上不开会的时候过来?”
“你什么时候晚上不开会的?”
“看着,我不是一定要站在这里与你争什么?你想要我走开,那我就走。你要留心他们。他们很容易遇到上百个新问题。我不想让他们再遭受象现在这种痛苦。”
“你说得好象我不爱他们似的。”
“你知道的,克莱尔,我开始迷惑不解了。”
他离开她,一点也不愿意指责她,走过起居室和汽车库。罗比斜倚在汤姆汽车的前档板上,双手交叉,脚上拖着一双旅游鞋,站在黑色的车道上。
汤姆掏出车钥匙,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然后端详着儿子的凌乱的头发,说:“现在无论如何你要帮助妈妈。这对她是很难的,你知道。”
罗比点了点头,仍然拖着鞋子。
秋季,不安,无可奈何笼罩着他们。快近中午,太阳光已移到防风罩外。树木投下的树荫日益稀薄。不久之前,他们两人也是这样,倚在汽车面前,讨论关于道德上的左右为难,会形成一个人的品质取向。那天的情景,就象烙铁一样,铭刻在双方的记忆之中。
“听我说,儿子。”汤姆换了一下姿势,笔直地站在罗比面前,两手按在他的肩上,“我很为你和你妹妹担心。如果你看到因为这些事,构成对她任何方式的威胁,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的意思是,如果她开始抽烟、喝酒、与不同的朋友一道外出、或者很晚都不回家等这类的事,都要告诉我,好吗?”
罗比再次点头。
“我也会向她问你这方面的情况。”
罗比收起满不在乎的表情,露出悲伤的表情。大滴大滴的泪珠滴在脚上的耐克旅游鞋上,鼻子抽抽答答地直响。他简直无法抬起头来,面对自己的爸爸。
汤姆抓住他,紧紧地拥抱他。
“不要认为哭是没用的表现,我就哭过,最近哭过好几次。有时会使你感觉好一些。”他退后一步:“我走啦,要找我,就给爷爷打电话。”
他进入车内,关上门,摇下窗子,罗比才离开车前杠,并望着他。
他要去哪儿?汤姆拿不定主意。他和谁谈话,这个家里没有我了,会成什么样子?千万别让他们堕落。因压力过大而入歧途,就象这些年来数百个孩子们那样,因为父母离婚而被毁掉了。千万别让这件事也毁掉罗比和切尔茜。
“嘿,抬起头来。”汤姆喊道,装着快活的样子。
但他儿子一点不显笑容。他发动车子,掉头,开走了。
第十二章
湖边的秋天显得生机勃勃,湖水平静无波,湖岸倒影就好似一片翠绿的草地。远处,足足一英里外,有摩托车的声音传来。一只小鱼船划破了湖面的平静,好似在湖面上撒下一片片兰色的玫瑰花瓣。成群结队的蜡翅鸟从夏天起便离开院子,栖息在雪松上,此刻正在吃着屋边枸树上的浆果。对汤姆来说,这却是一个痛苦日子。这些美景更加深了他的痛苦。
汤姆爬上那宽阔的两步木台阶,拉开腰门。腰门弹簧古老陈旧。小时候闲得无聊时,常把手指头伸进去,把它拉开,关上,再拉开,再关上,让弹簧发出叽嘎叽嘎的声音,直到妈妈出来查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今天这熟悉的响声使他忆起儿时旧事,在已经伤透的心上更增添了无穷愁绪。
汤姆走进那阴凉,昏暗的木头前厅。
“爸爸!”他喊道,驻足细听,只有鸟儿的叫声和下落的松果砸在屋顶的声音,此外别无动静。
三十多年来,这屋子变化不大:陈旧的沙发上罩着印度罩布;几个方形的绿色、橙色小枕头,是供爸爸中午打盹用的;两个塞满了东西的大嘴低音乐器挂在木头墙上,其颜色与枫树浆液差不多;旁边是堆满东西的摇椅和同样塞满了杂志的书架;一个涂了太妃糖颜色的树脂漆木桶,带着可移动的圆盖子,装满了他母亲的旧钢琴乐曲;那架钢琴,古老而神圣的立式钢琴,黑色油漆仍闪闪发亮;放琴谱的架子右端,有数百个圆圈套圆圈的水印迹,那是他母亲放柠檬汁玻璃杯留下的;这间大房子的一侧,有一台黄色煤气灶,好象随时都可以燃出火焰。就在这台灶上,他母亲在上面煎鱼,在灶膛内烤面包,做出她的孩子们最为喜爱的菜肴。
汤姆暂停了一下,才进到屋内。背后,东边的门开向遮蔽严实的门廊,因此光线总显得昏暗。
“爸爸?”他再叫一声,仍无回应。
背后传来摩托艇轻微的马达声,越来越近,最后停了下来。他打开腰门,让门弹簧咔啦响着。透过齐腰深的草丛,一条小径直达湖边。小木屋在湖边高丘上。他看到水中的v字型倒影,然后才看到小船码头,他爸爸正在那里系船。
威思礼听到屋里木台阶上的脚步声,直起腰来,把鱼帽掀向后面。
“鱼不好打了,我今天只搞到三条小青鱼,但够我们俩吃了,你能帮我把他们吃下去?”
“当然啦,干吗不呢?”汤姆回答,尽管吃饭不是他现在的急迫要求。
他走向码头,每一步都颤颤惊惊的,掂着脚一步一步地前进。他望着他爸爸肮脏的兰帽子和皱纹满布的脖子。老头子小心地从鱼杆上取下鱼钩和线盘,在裤子上擦干净,放进鱼具箱里。
“克莱德叔叔怎么没和你一起钓鱼?”
“他到镇上去了,为他的高血压买药。他告诉我,他要去妓院。但我说:‘克莱德,你去那儿能干什么呢?你的血压到任何地方都会很高,除非你想去见上帝’。所以我想他是去药店。”威思礼取笑了一阵,抬起脚来,提起一串三条翻车鱼。“来吧,我们先将它们清洗出来。”
汤姆随他来到北边倾斜的船尾里。威思礼递给他一个蓝色塑料桶。“你去给我打些湖水来好吗?儿子?”
威思礼在一个饱经风霜的矮桌子上刮掉鱼鳞,切割鱼肉。汤姆站在一边看着。
“好吧,你来把它们切成鱼片。”他爸爸说,“你抄起手站在那里,好象你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一样,其他孩子们都出去抓青蛙,忘记喊你一路去。”
汤姆双眼湿润了。他转脸望着湖面。鱼鳞停止四散溅落,威思礼抬头细审儿子宽阔的双肩,见他情绪十分低落,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很少这个样子。
“克莱尔和我分居了。”
威思礼苍老的心脏猛然一沉,就象桌子上待宰割的鱼一样。
“哦,儿子……”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眼着汤姆。把手在桶里洗净,在裤子上揩干,然后将双手放在汤姆肩上。“那真是羞耻,实在可羞的,是怎样变成这样子的呢?”
汤姆点头,“就在今天早晨,我们和孩子们在一小时前谈了,我装了些东西在车上,开到你这儿来了。”
威思礼抓住他坚实的肩膀,把体重尽可能倚重在他肩上,让他支撑着身子。孩子啊孩子,他太喜欢克莱尔了,她是他心中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另一个女人和他的儿子引起的。”
汤姆只是点点头,眼睛仍然盯着湖面。“她怎么也不能原谅我。”
“那真是蒙羞的。孩子们怎样?”
“不好,切尔茜在哭,罗比力图不哭出来。”
“那是可以理解的,这事发展太快了。”
“你一个月前告诉我时,我从未听到过肯特·艾仁斯。我完全忘记了你与他母亲的那回事。”
威思礼长叹一声:“唉?真是……”他站在那里,为他儿子心痛,为他们一家心痛。过了一会,他加上一句:“这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一个家碎了!”
汤姆不开腔。
“我想你需要有个地方呆着,可以在你原来的房子里住。”
“你不介意吗?”
“介意!为什么呢?一个爸爸会介意什么?为了美好的日子?算了吧!我得找找看,看能不能为你找个床垫出来。”
“你的鱼怎么办?”
“等会再来做。”
“为什么要跑两趟呢?我来帮你干完。”
威思礼打整鱼网,汤姆把鱼洗干净,然后往回走。他们一起回到小屋,汤姆提桶,威思礼拿鱼杆、线盘和鱼具箱。情势看起来似乎很虔诚、安静。因此,汤姆一边走,一边轻声说:“我希望你能让我留在你这儿,实际上我自己从家里带了床垫和枕头套来。”
把车上的东西拿下来,将床铺好后,他们坐下来吃午饭。
还未吃完,克莱德叔叔进来。他大约八十岁。
没向门边看一下,威思礼问:“妓院怎么样?”
“不象以前的样子了。”克莱德不经邀请便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当然不可能象原来样子。他们以前只有20多岁,就将魔鬼一样漂亮。如今愿意照看象我们这样的老家伙的,一定是六十多岁了,脸皮象蘑菇下面一样。你真的是去了妓院?”
“你说我撒谎?”
“我并不是说你撒谎,我相信你。妓女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怎么知道?你一辈子都没去过妓院。”
“我也从没去过医生办公室,只是那一次被牛头顶了一下和指头感染打针例外。你去看过医生吗?克莱德?”
“我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血压高?你是怎样得到处方,买到降血压药丸的?今天又去买了多少?”
“我血压不高,也不低,一切正常,我的一切正常。不到一个钟头前,妓院的妓女还对我那么说。”
“是在干了之前,还是之后说的?”
“威思礼,你这家伙,让我告诉你。”他用叉子指着自己的弟弟,顽皮地说:“她没有大笑,只是露齿而笑。我告诉你她为什么要笑,是因为遇到了一个老有经验的男人。就是如此。”
威思礼连眼也不抬一下。“你一辈子听了多少这类狗屎屁话?”看他用最后一块面包揩干净盘子中的土豆泥,吞进嘴巴,威思礼要过他的盘子,“吃点我作的鱼,这里还有一些土豆、黄瓜,都是我园子里自己种的,然后再告诉我们,你仍然很有活力。”
“我不但有活力,而且非常健旺。”这老家伙继续吹牛:“这就是那个女人满意的原因。”
如此的争论继续下去,都是为了使汤姆高兴起来。他们一点也没变,威思礼和克莱德,他们搞这种相互捏造,诡辩的把戏,从汤姆记忆的时候起,就一直是这样。他们的诡辩素材从何而来,就无从得知了。
汤姆最后说:“好啦,爸爸,你可给克莱德叔叔讲讲我的事。”
每个人都静了下来,这种沉默在他们两兄弟一见面就诡辩、争吵的习惯中实在少见。
“我想你是对的,我该告诉他。”威思礼坐回椅子上,表情阴郁起来,“汤姆离开克莱尔了,他来我这儿住段时间。”
克莱德好似被当头一棒,“不!”
“我没办法。”汤姆插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了两位老人。他极力想摆脱掉利刃插入肚腹般的巨痛感觉。
这一天,他几乎什么事都没干,比平常更频繁地上厕所。他被从来未有过的疲乏击倒了,躺在床上,筋疲力尽,又无法入睡,手枕着头,眼盯天花板,往事历历。下午,他坐在一把放在码头边草坪里的椅子上面,伸出双腿,脚踝交叉,长久注视着水面。威思礼出来看见,担心他出了什么毛病,问他要不要吃晚饭,回答:“不。”又问要不要看电视、打桥牌、玩拼图游戏,回答都是不。他的体力和精神仿佛一下子被沮丧、压抑掏空了。他简直难以想象,怎么去应付下一个工作日,还能否正常地行使自己的职能。
父亲的小房子更增添了沮丧感觉。第一次走进来时,满怀愁绪,一旦安静下来,看着塌陷的床垫和斑驳累累的家具,从阁楼上漏下来的蝙蝠粪发着臭气,使他不由自主地与刚离开的家作比较。想到要是和克莱尔长久分居,他将失去所有的东西。那都是他们建立、购置和积攒起来的。是平分、卖掉或者两者都行?他们舒适的家,一切便利设施;心爱的椅子;门廊的屏风是五年前才作好的;院子里的草坪,他修整了无数多次;汽车库里,各种修理工具挂在墙上;音响系统、磁带、录象带、各种cd、vcd,都是他们一起买来的,是他们心爱的东西。
如果分手,他们就必须重新分配这一切。不仅仅是房地产,银行存款,甚至还有孩子们的抚养。他的眼皮因这一可怕的想法不自主地闭上了。绝不能分手。没有任何人象他和克莱尔两人那样努力维护自己的婚姻。啊,上帝!他不想当王老五,不想漂泊、孤独。他愿意为自己的妻子、家庭付出一切。
晚上9:15,他打电话回家。罗比接的电话。
“情况怎样?”汤姆问。
“正在沉没!”
汤姆对这个回答毫无准备。他期待的是罗比仍然是快乐爽朗的样子,不会看重这种郁闷的情态,仍能带点幽默。
“我知道,”汤姆哽咽着回答,停了会,又问:“切尔茜怎样?”
“没办法与她交谈。”
“你妈妈呢?”
“我感觉得她简直发疯了。她这么干是为了什么?”
“我能和她谈话吗?”
“她去露丝家了。”
“在露丝家。”恐怕正在控诉自己的丈夫。从她那里获得赞赏吧。
“那好吧!你告诉她我打电话回来了,好吗?我主要是检查一下,看看情况怎样?”
“好,我告诉她。”
“你今晚出去吗?”
“不。”
“星期六晚上不出去?”
“我不想出去,爸爸。”
汤姆完全理解他。“是的,我知道,你早点睡,昨晚上睡得不多。”
“是,我会的。”
“那好吧,明天在教堂见!”
“是,爸爸!”
“告诉切尔茜,我爱她,我也爱你。”
“我会的。我也爱你,爸爸!”
“那好,晚安!”
“晚……”罗比的声音变了调,他清了下喉咙,才说出来:“晚安,爸爸!”
挂上电话,汤姆盯着电话机,多么凄然,在电话上祝他的孩子晚安。一股怒火击中了他。周围死一样的沉寂,一整天就象被囚禁的囚犯一样。克莱尔到底是怎样想的,要这么干,真他妈混蛋!
随着夜深,他的情绪一会高涨,一会低沉,疲乏、愤怒,然后是痛苦、内疚,最后是沮丧无助。有时,他仿佛觉得克莱尔就在屋里,站起来,想象着向她劈头一顿责骂,证实自己向她说清真相以来,没作过任何错事,绝没作过。她应当原谅自己,因为他的罪过都是在很久以前犯下的。
你混帐,克莱尔,你不能这么干!
不幸的是,她就要这么干,而他又不能责怪她。
他一晚睡得很差,醒来后,在他爸爸的洗澡间冲了淋浴,洗澡间用塑料布作帘子,墙上沾满了油腻腻的肥皂膜。自从母亲去世后,他总是原谅父亲的不喜欢打扫清洁。但自己要在这里住一阵子,就得和老人谈谈。
他的裤子因为放在烟囱旁边狭窄的橱柜里起皱了,衣服也如此。他问熨斗在那里,得到一个多年未用过的废熨斗,蒸汽孔被水垢全堵住了。熨衣板的面布更脏,使他再次下定决心要和父亲理论一下。
但他实在太急于到教堂去见克莱尔和孩子们,向他们倾诉。
令他失望的是,他们不在那里。
随后打电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