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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大师与玛格丽特-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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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客人站在那里踯躅不前,不知如何是好,而他那合法的美格拉①则在旁边没完没了地前咕,怨他带她来得比所有人都早,这最叫人难堪不过。那样的晚会简直该扔进臭水沟,女王。”
  ①美格拉原指古希腊神话中复仇三女神之一,是愤怒与嫉妒的化身;这里指吵闹不休的泼妇。“合法的”指按宗教仪式正式结婚的。
  “一定得扔进臭水沟。”河马也跟着帮腔。
  “到午夜还有十来秒钟,”卡罗维夫说,“马上就要开始了。”
  玛格丽特觉得这十秒钟极其漫长。好像早已过了,却仍然什么动静也没有。这时,猛然间听得下面阶梯尽头的大壁炉里发出一声巨响,一个绞刑架伴着响声从壁炉里冲出来,上面还吊着个晃晃悠悠的、半腐烂的尸体。那尸体从绞索上“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化为乌有,同时在原地出现了一个穿燕尾服和漆皮鞋的黑发美男子。接着,壁炉中又飘出一口相当腐朽的小棺材,棺材盖立即飞到一旁,从里面滚出一具尸体。而当黑发美男子殷勤地跑到这具尸体跟前时,它已经变成一个轻桃风骚的裸体女人了,她穿着精致的黑皮鞋,头上插着黑色翎毛。美男子弯起胳膊让那女人挽住,于是这一对男女便顺着阶梯快步拾级而上。
  “头一批客人来了!”卡罗维夫大声说,“这是札克先生和他的夫人。我给您介绍一下,女王,他算得上是男人中最招人喜欢的一位了,是个死不悔改的伪币制造人和叛国犯,同时又是个很不错的炼金者。他之所以出名,”卡罗维夫对玛格丽特耳语说,“是因为他把国王的情妇给毒死了。这种事可不是谁都干得了的!您看,他多么英俊!”
  玛格丽特则脸色煞白,膛目结舌。她看到,下面大门厅里的绞刑架和小棺材自动进入了一个旁门,消失了。
  “我非常高兴!”黑猫冲着拾级而上的札克先生大声喊道。
  这时,门厅的大壁炉里又走出一具只有一只胳膊的无头骷髅,它倒在地上,也登时变成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
  札克夫人这时已经站到玛格丽特面前,她脸色苍白,十分激动,单膝跪下向玛格丽特施礼,并亲吻她的膝盖。
  “女王!”札克夫人轻声问候。
  “女王十分高兴。”卡罗维夫在耳边喊。
  “女王!”美男子札克先生也轻轻问候了一声。
  “我们非常高兴!”黑猫高声回答。
  站在阿扎泽勒身旁的年轻人已经做出一副毫无生气、但却十分殷勤的笑脸,把札克夫妇扶到旁边去了,那里黑人们正举着大杯香槟等待客人。又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顺台阶跑上来。
  “这位是罗伯特伯爵,”卡罗维夫在玛格丽特耳边说,“风采依然不减当年啊!您看,女王,多么可笑;他的情况恰恰相反,他曾是某王后的情夫,他毒死了自己的妻子。”
  “伯爵,我们非常高兴!”河马高声表示欢迎。
  大壁炉里又接连飘出来三口棺材,它们也都立即裂开,散了架。随后从黑洞口中走出一个穿黑色长袍的人,紧跟在他后面出来的人朝他背后捅了一刀,传来一声沉闷的惨叫。壁炉里又跑出一具几乎完全腐烂的尸体。玛格丽特眯起了眼睛。不知是谁的手急忙把一个盛有白色药面的小瓶送到她的鼻子下边。她觉得像是娜塔莎的手。阶梯上的人渐渐多起来,现在每一瞪台阶上都有人了,远远看去他们完全一样:男人们穿着燕尾服,身旁的女人们则光着身子,她们之间的区别只在于头上插的翎毛的颜色和鞋的样式不同。
  一个瘦瘦的妇女,左脚上穿着一只奇怪的木靴,一瘸一拐地朝玛格丽特走来,她像修女一样低垂着眼睑,仪容恭谨,脖颈上不知为什么缠着一条宽宽的绿色带于。
  “那个绿女人是谁?”玛格丽特不假思索地问道。
  “这可是一位最迷人、最端庄的夫人,”卡罗维夫对她耳语说,“我向您介绍:这是托法娜女士。她在那不勒斯和巴勒莫①那些述人的少妇中间,尤其在那些对自己丈夫感到厌恶的少妇中;司极为有名。女王,有些丈夫确实会使妻子感到厌恶,这种事常有,您说是吧。”
  ①那不勒斯市和巴勒莫市均为意大利的重要港口、游览名城。
  “是的。”玛格丽特用喑哑的声音回答,同时对两个穿燕尾服的男子微笑着,那两个人正先后向玛格丽特施礼并亲吻她的膝盖和手。
  “说的就是嘛,”卡罗维夫乘机对玛格丽特耳语说,同时又在对什么人高喊着:“公爵,于一杯香模!我非常高兴!”然后又耳语说,“是的,正因为这样,托法娜夫人很体谅这些女人的可怜处境,便向她们推销一种装在小瓶里的水。做妻子的把这种水倒进丈夫的菜汤里,丈夫把菜汤喝下去,对妻子的温柔照料表示感谢,心里美滋滋的。不过,几小时后他就觉得异常于渴,躺到床上。一天之后,给自己丈夫喝下那菜汤的漂亮的那不勒斯少妇,便成为一个像春天的风一样不受任何约束的女人了。”
  “那她脚上穿的是什么?”玛格丽特一边不停地用手伸出去,给赶到托法娜夫人前面的几位客人亲吻,一边问卡罗维夫,“还有,她脖颈上的绿带于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皮肤变了颜色?”
  “我非常高兴,公爵!”卡罗维夫一边向一位客人这么喊着,一边对玛格丽特耳语说:“她的脖颈好好的,不过是因为她关在监狱期间出了点不愉快的事。她脚上那东西是一种刑具,女王,叫‘西班牙木靴’①。至于脖子上的带子,是这么回事:因为狱卒们了解到,仅仅在那不勒斯和巴勒莫两地,有将近五百个不中意的丈夫因为这位夫人而永远离开了人世,他们一气之下便把她勒死在狱里了。”
  ①一种夹在小腿和脚上的木制筒状刑具,外形似皮靴,里面有钉子。中古时期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曾用它折磨异教徒。
  “感谢您给我这样崇高的荣誉,黑色女王!我万分幸福!”托法娜这时已经来到玛格丽特跟前,她用修女般文静的声音说着,便想跪下一条腿施礼,但腿上的木靴妨碍着她。卡罗维夫和河马急忙把她扶了起来。
  “我很高兴。”玛格丽特回答说,同时又在把手伸给别的客人。
  这时整个阶梯都被往上拥的人流盖住了,玛格丽特已经看不见门厅里的情况。她只是机械地抬起手,放下手,同样地对所有客人抿嘴、微笑。平台上人声鼎沸,非常热闹。从玛格丽特刚才经过的大厅里,传来乐队的演奏,像是海水的波涛声。
  “这个女人很无聊,”卡罗维夫不再耳语,而是大声说,因为他知道在嘈杂的人声中谁也不会听清他的话,“她很喜欢参加各种晚会,总想诉说一下她那块手帕的苦楚。”
  玛格丽特的目光捕捉到卡罗维夫所指的女人,她正沿阶梯向上走来。这女人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二十岁,体态苗条,容貌动人,非同寻常,但那双眼睛却透着惶惶不安和乞哀告怜的神情。
  “什么手帕?”玛格丽特问卡罗维夫。
  “给她派去了一名使女,”卡罗维夫解释说,“三十年来这使女一直是天天夜里把一块小手帕放在她床头的小柜上。所以,她每天一睁眼就看见那块手帕。她呢,又是把它扔进火炉里烧,又是沉进河里,都无济于事。”
  “到底是什么手帕?”玛格丽特又问,同时继续不停地伸出手去让客人亲吻。
  “是一块带蓝边的小手帕。是这么回事:她在咖啡馆做事的时候,有一天店老板带她进了库房。九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她把婴儿抱进森林,用手帕堵住孩子的嘴,后来把孩子埋在地里了。她在法庭上说:因为她无力养活那个孩子。”
  “咖啡馆的老板呢?他哪儿去啦?”玛格丽特问道。
  “女王,”蹲在脚旁的黑猫忽然又用沙哑的声音插话说,“请允许我问一句:店老板跟这有什么关系?在树林里憋死孩子的又不是他!”
  玛格丽特继续向客人们微笑,抬起并放下右手,同时她用左手的尖指甲掐住了河马的耳朵,对它小声说:
  “坏蛋,看你再敢随便插嘴……”
  河马发出一声与晚会极不协调的尖叫,哑着嗓子说:
  “女王!……耳朵会发红的!……带着个通红的耳朵参加晚会多杀风景?!……我不过是从法律的……从法律的观点来说……好,我不言语,不言语了……您就当我不是只猫,是条鱼好了,只请您放开我的耳朵。”
  玛格丽特松开了手。这时,那两只惶惶不安、乞哀告怜的忧郁的眼睛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女王,承蒙您的盛情,我得以参加这盛大的上元晚会,感到非常幸福!”
  “我也高兴见到您,”玛格丽特回答说,“很高兴。您喜欢香槟吗?”
  “女王,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卡罗维夫急忙小声制止她,气急败坏地小声对着玛格丽特的耳朵喊道:“这会误事的!”
  “我非常喜欢!”那女人求之不得地急忙回答,接着便机械地连声说:“我叫弗莉达。弗莉达!弗莉达!啊,女王,我叫弗莉达!”
  “那么,弗莉达,今天您就痛饮一回吧!一醉方休,什么也别去想它!”玛格丽特说。
  弗莉达把双手伸向玛格丽特,但卡罗维夫和河马已经敏捷地挽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她随即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这时,台阶上的人群蜂拥而上,像是向玛格丽特站立的平台展开了冲锋。许多裸体女人的身子在穿燕尾服的男人中间闪现、起伏。各种肤色的女人身体向玛格丽特飘来:黝黑的、白皙的、咖啡豆色的、黑中透亮的,无所不有。各种宝石在她们那黑色、红褐色、栗色、亚麻色的头发上嬉戏、飘舞、闪光。在冲向前来的男人行列中,一个个钻石领扣闪着火花,仿佛有人在整个队伍的头上洒了一些光点。现在玛格丽特每秒钟都感到有嘴唇触到她的膝头,每秒钟她都要伸出手去让人亲吻,她脸上做出的欢迎笑容几乎凝滞了。
  “我很高兴!”卡罗维夫单调地连续说着,“我们大家都很高兴,女王也很高兴。”
  “女王很高兴!”站在背后的阿扎泽勒也瓮声瓮气地说。
  “我十分高兴!”黑猫也时而说一声。
  “这位是侯爵小姐,”卡罗维夫喁喁地介绍说,“她为了争夺继承权毒死了父亲、两个兄弟和两个姐妹……女王很高兴!这是明金娜夫人,您看她多么美!只是有些神经质。其实,她何必用烫发钳子烫侍女的脸呢!这样人家当然要砍死她!①女王很高兴!女王,请稍稍留意一下:这是鲁道尔夫国王②!是个具有魔力的人和炼金者。这又是一个炼金者,被绞死的。啊,她也来了!哎呀,她在斯特拉斯堡③开的那所妓院真是妙极了!我们很高兴!这位是莫斯科有名的女裁缝,大家都喜欢她的独出心裁,她在莫斯科开设一家妇女服装社,想出了个极为滑稽的办法:她暗地里在墙上钻了两个圆孔……”
  ①十九世纪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一世时期的首相阿拉克切耶夫(1769—1834)的情妇。阿拉克切耶夫以实行残酷的军警暴虐制度而臭名昭著。明金娜生得天姿国色,但为人极其残酷,因此后来被农奴砍死。
  ②鲁道尔夫一世(1218—1291),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哈布斯堡王朝的创建者。
  ③斯特拉斯堡,法国东部经济文化中心,文化名城,旅游胜地。
  “那些妇女们就不知道?”玛格丽特问道。
  “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女王,”卡罗维夫回答说,“我很高兴!您看,这个二十岁的男孩子从小就爱幻想,行为乖戾,常常生出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有个姑娘爱上了他,而他竟然把她卖给妓院了。”
  人流从下面滚滚而来,像是永无止境,从它的源头——门厅大壁炉里还在不断地往外流。晚会进行一个多小时了,玛格丽特觉得脖子上的链子越来越沉重。右臂也有些反常了,现在每伸出去一次她都要皱一下眉头。卡罗维夫的有趣介绍和评论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了。她现在既分不清两眼距离很宽的蒙古型面孔,也分不出白色面孔和黑色面孔,这些面孔有时候好像连成了一片。各个面孔之间的空气不知怎么也像颤抖起来,开始流动了。玛格丽特忽然感到右臂上一阵针刺般的剧痛,她咬紧牙关,急忙把胳膊肘倚在旁边的紫晶圆柱上。她听到身后大厅里传来一阵飒飒声,像飞鸟的翅膀碰在墙壁上,她明白:那是大厅里不计其数的客人在跳舞。她觉得在这个罕见的大厅里,水晶般明净而沉重的大理石地面也随着音乐声在轻轻律动。
  现在,不论是凯·卡利古拉,①还是美莎琳娜,②都已经不能引起玛格丽特的兴趣。同样,任何一个国王、公爵、情夫、自杀者、下毒的女人、被处绞刑者、拉皮条的妖婆、狱吏、赌棍、刽子手、告密者、变节者、自大狂、暗探、奸污幼女者……也都不再引起她的兴趣。这些人的名字在她头脑中乱成一团,他们的面孔汇聚成一张大饼。其中只有一个面孔,一个长着真正火红的大胡子的面孔,清晰地留在她的记忆中,并使她感到痛苦,这个人就是马留塔·斯库拉托夫。③玛格丽特觉得两腿发软,她担心随时都会哭起来。使她最痛苦的是接受众人亲吻的右腿膝盖。尽管娜塔莎曾不止一次地走过来用海绵往她的膝盖上涂抹一种奇异的香脂,它还是肿得老高,皮肤已经发青。在晚会进行到快三个小时的时候,玛格丽特用完全失望的眼睛顺着高台阶往下看了看,高兴得不禁颤抖了一下:宾客的人流终于变得稀疏了。
  ①凯·卡利古拉,罗马皇帝(公元37—41年),疯狂的暴君,因残暴雨为叛乱的禁卫军所杀。
  ②瓦利里雅·美莎琳娜(公元一世纪),罗马皇帝喀劳狄(克劳第)之妻,以残酷和淫乱闻名。她的名字已成为普通名词,表示荒淫乖戾的贵妇人。
  ③马留塔·斯库拉托夫(1572年卒),伊凡雷帝特辖区军团领导人之一,曾对巩固伊凡雷帝的统治起过重大作用。
  “女王,所有这类聚会的规律都是相同的,”卡罗维夫对玛格丽特耳语说,“现在该退潮了。我敢起誓,咱们没有几分钟好忍耐了。看,那些人就是布罗肯山来的游荡者。这帮人总是最后来。嗯,对,是他们。两个吃醉酒的吸血鬼……来齐了吗?噢,不,又来了一个,不,是两个!”
  最后两个客人正顺着台阶走上来。
  “这两个像是新人呀,”卡罗维夫眯着眼睛透过单光眼镜仔细地看着说,“啊,对,对!阿扎泽勒有一次访问过这个人。他非常害怕另一个人揭发他,因此,阿扎泽勒在几杯白兰地下肚之后,便凑到他耳边给他出了个摆脱那人的主意。后来他便命令自己属下的一个朋友,往那人办公室的墙上喷洒了毒药。”
  “这人叫什么名字?”玛格丽特问。
  “哎呀,真的,我自己还不知道,得问问阿扎泽勒。”卡罗维夫回答。
  “跟他一起的是谁?”
  “就是那个认真执行了他的命令的下属。我很高兴!”卡罗维夫向最后两位客人大声说。
  台阶上再没有客人了。为防万一,他们又等了一会儿:但大壁炉中再也没有人走出来。
  一秒钟之后,玛格丽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便又来到了大水池房。一到这里她便感到右臂和右腿疼痛难忍,倒在地上大声哭起来。赫勒和娜塔莎急忙过来安慰她,并且又把她带去用鲜血淋浴,给她揉搓全身,玛格丽特这才重新焕发了精神。
  “还得去,还得去呀,玛格女王,”卡罗维夫又来到她身旁说,“咱们还得去各个大厅转转,不能让可敬的客人们有受到冷落的感觉。”
  于是玛格丽特又匆匆走出有水池的房间。白郁金香墙内的音乐台上,原来华尔兹之王指挥乐队演奏的地方,现在是一个猿猴爵士乐队在那里发狂。指挥台上站的是一只大猩猩,这个生着毛茸茸的络腮胡子的庞然大物手里拿着把长号,笨拙地挥舞着,跳动着。许多猩猩坐成一排吹奏着金光耀眼的小号和长号,一些快活的黑猩猩骑在号手们肩头上拉着手风琴。两台钢琴前各坐着一只颈上长着狮鬣般长毛的拂拂,正在卖力地弹奏,旁边有许多长臂猿、山魈、长尾猴等,都各自抱着萨克管、提琴、长鼓等等,拨弄敲打个不停。嗡嗡声、吱吱声、轰隆声响成一片,两台钢琴的声音根本听不见。大厅的地板像镜子一样又光又亮,无数的人对对双双翩翩起舞,他们好像汇成了一个整体,以惊人的轻盈和敏捷,迈着纯熟的舞步,朝着一个方向旋转,整个人群像一堵大墙在慢慢朝前移动,一往无前,大有在前进路上横扫一切之势。锦缎做的蝴蝶纷纷活了起来,在旋转的人群头顶上上下翻飞,朵朵鲜花从天花板上飘落在人们身上。每当电灯熄灭的时候,各个圆柱的柱头上便有无数萤火虫发出亮光。点点磷火在空中飘动。
  随后,玛格丽特来到一个用圆柱围起的庞大无比的酒池旁。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尼普顿①雕像,它口中喷出一股粗大的淡红色酒柱,池中散发着醉人的香槟酒的芳香。人们在这里不拘形迹,尽情欢乐。妇女们笑嘻嘻地甩掉脚上的鞋子,把手提包交给自己的男伴或拿着床单侍立在左右的黑人,然后便大喊一声,飞燕似地一个猛子扎进酒池,带泡沫的酒花溅起老高。从水晶酒池的池底,透过池中的红酒,反射着淡红色的灯光,一个个娇美的银白色女人在泛着红光的池中悠然游荡。她们畅游一番之后从池中上来时,一个个便都酪配大醉了。池边的圆柱下传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和哈哈大笑声,像澡堂里一样。
  ①尼普顿(或译涅普顿),罗马神话中的海神,即希腊神话中的波赛冬。
  在这整个嘈杂混乱的晚会中,玛格丽特只记住了一张烂醉的女人的脸和她脸上那双呆痴无神的、但呆痴中又在乞哀告怜的眼睛以及她的名字:“弗莉达”!玛格丽特被酒气熏得有些头晕。她正想离去,又给大黑猫在酒池中的表演吸引住了:只见它在尼普顿的大嘴旁念了几句咒语,池中波浪滚滚的香槟酒便随着一阵嘶叫和轰鸣声从池中消失得干干净净,而尼普顿则开始喷出一种不再冒泡、不再波动的深黄色酒柱。女士们顿时尖声叫喊起来:
  “白兰地!”妇女们纷纷从池边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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