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与玛格丽特-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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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不再冒泡、不再波动的深黄色酒柱。女士们顿时尖声叫喊起来:
“白兰地!”妇女们纷纷从池边跑开,躲到圆柱后面去。
不消几秒钟工夫,偌大一个酒池就灌满了白兰地。于是黑猫一跃而起,在空中翻了三个斤斗,钻进微波荡漾的白兰地池中。当它呼哧呼哧喷着酒再次钻出水面时,它的领结松了,胡子上的金颜色没有了,望远镜也不知去向。妇女中敢于仿效河马这一壮举的只有那个惯于独出心裁的女裁缝,再就是她的男伴——一个不知姓名的年轻混血儿。他们两个人一齐跳进了白兰地酒池,但这时卡罗维夫已挽起玛格丽特的胳膊,陪同她离开了游泳的人们。
玛格丽特觉得自己飞越了一个地方,那里有巨大的石砌池塘,池中有堆积如山的牡蛎。然后她又在一片玻璃地面上空飞行,玻璃下面是几个烈火熊熊的巨大炉膛,一些身穿白衣的魔鬼般的厨师正在炉膛之间紧张地忙碌着。后来,她的头脑就不能再思考了,只看到一些昏暗的地下室,那里灯光闪烁,姑娘们从火红的木炭上把烤得咝咝响的肉块递给客人们,客人们则大杯大杯地饮酒并为她的健康干杯。接着她又看见高台上有几只白熊拉着手风琴,跳着喀马林舞①,看到一个呆在火炉中不怕烧的蝾螈②魔术家……玛格丽特这时第二次感到身上的气力即将衰竭。
①喀马林舞:一种俄罗斯民间舞蹈,参加者主要是男子。
③“蝾螈”在这里或可译为“火精”。中世纪迷信的人认为蝾螈是火怪,故它本身不怕火烧。
“最后再出场一次吧,”卡罗维夫关心地对她耳语说,“然后我们就自由了。”
玛格丽特又由卡罗维夫陪同来到舞厅。但此刻这里已停止跳舞,无数的客人都挤在大厅两旁的柱廊上,把中间空了出来。玛格丽特不记得是谁把她扶上了忽然出现在大厅中央的一个高台。登上高台后,她意外地听到什么地方正在敲响午夜的钟声。她感到很奇怪:按她的估计午夜应该早已过去了。随着这不知何处传来的午夜钟声的最后一响,沸沸扬扬的大群客人突然完全安静下来。于是玛格丽特又看到了沃兰德——他在亚巴顿、阿扎泽勒以及另外几个貌似亚巴顿的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大厅。这时玛格丽特才看到在她站的高台对面还准备好了另一个供沃兰德用的高台,但沃兰德显然不想登上去。使玛格丽特感到震惊的是,沃兰德在这盛大晚会的最后一个隆重场面出现时,仍然穿着他在卧室穿的那身衣服——上身还是那件肥肥大大的、打了补丁的肮脏睡衣,脚上还是那双夜间穿的破旧便鞋。他手里拿着一柄长剑,但这柄无鞘长剑他是拄着当拐杖用的。沃兰德微微瘸着腿走到为他设置的高台旁停下来,阿扎泽勒马上双手举着一个托盘站到他面前。玛格丽特一眼便看到:托盘里放的是一个磕掉了两颗门牙的被切下的人头。大厅里的客人仍然屏住呼吸,悄然无声;打破这静温的唯有远处传来的、在这种环境中令人无法理解的一声铃响,好像是大门上的门铃声。
“米哈伊尔·亚历山大罗维奇!”沃兰德用低沉的声音招呼托盘中的人头。于是,人头上的两只眼睛便睁开了。玛格丽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那张死人脸上的眼睛不仅是活生生的,而且充满思维和痛苦。“看,一切都实现了,不是吗?”沃兰德盯着人头的眼睛继续说,“您的脑袋被一个女子切悼。‘莫文联’的会议没有开成。而我呢,下榻在您的家中。这都是事实。而事实是世界上最顽固的东西。不过,眼下我们感兴趣的是今后的事,而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您一直在热情地鼓吹这样一种理论,这种理论认为:一个人的脑袋一旦被切下,他的生命便就此终结,他将化为一堆灰烬,化为虚无,不复存在。现在,我高兴地当着在座的各位宾客的面告诉您:虽然这众多宾客本身就证明着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理论,但您的理论毕竟还是既有坚实论据,而且机智巧妙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所有的理论全都是旗鼓相当、不分轩轻的。在各种理论中甚至还存在这样一种,它主张:一个人信仰什么,他就会得到什么。好,就让它这样吧!您去化为虚无吧,我呢,我将乐于用您变成的大杯为存在而痛饮。”说到这里,沃兰德举起了手中长剑。只见人头的表面立刻变黑并开始抽缩,接着便一块块散落下来,眼睛也不见了。不大工夫玛格丽特便看到托盘上只剩了个用一只金腿支撑着的光光的淡黄色头骨,头骨上镶着两只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和一排珍珠似的牙齿。头骨的颅顶部随即在它的接合处裂开并翻转过来,变成一只颅骨杯。
“马上就来,主公,”卡罗维夫看到沃兰德询问的眼神,立即禀告说,“他马上就会站到您面前。在这坟墓般的寂静中,我已经听到他那漆皮鞋的吱吱声和他往桌上放高脚杯的声音了。这是他喝下了今生最后一杯香槟酒。您看,他来了。”
一个新来的客人独自迈入大厅,朝沃兰德走来。从外表看,此人与其他众多男宾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从老远就能看出他很激动,连走路都不稳,他的面颊发红,两只眼睛滴溜溜乱转,显出他非常心神不安。走到近前,来客呆呆地站住了。这也很自然:眼前的一切无不使他感到意外,而其中最主要的当然是沃兰德这一身打扮。
但这位客人还是受到了极为亲切的接待。
“啊,可爱的麦格尔男爵!”沃兰德笑容可掬地欢迎目瞪口呆的新来客,然后又对全体宾客说,“我荣幸地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可敬的麦格尔男爵,他现在是文化娱乐委员会的工作人员,负责向外国游客介绍首都名胜。”
玛格丽特屏住呼吸:她认出了这个麦格尔,从前在莫斯科的剧院和饭店里见过他几次。她暗自想:“等一等……这么说,这个人也死了,还是怎么的?”但她的疑问马上就澄清了。
“这位可爱的男爵是个十分热心肠的人,”沃兰德继续愉快地微笑着介绍说,“一听说我来到了莫斯科,他马上就给我挂了电话,表示愿意在他的专业方面提供服务,也就是说,可以向我介绍莫斯科的名胜。不言而喻,今晚能把他请来,我感到很幸运。”
这时玛格丽特看到阿扎泽勒把那个盛着颅骨杯的托盘递给了卡罗维夫。
“对了,男爵,我顺便说一句,”沃兰德忽然压低声音亲昵地说,“人们到处在传说,说您的好奇心极为强烈,还说您那好奇心和您那同样十分发达的长舌头的结合,已经受到人们普遍的关注。而且,有些讲话刻薄的人已经在使用什么‘告密者’、‘暗探’之类的字眼儿了。更重要的是,据预测,这种情况将使您遭到一种可悲的下场,而且这将发生在一个月之内。鉴于这种情况,再加上您自己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是您自己主动恳求来我这里做客的,目的当然是想尽量在暗中亲自观察观察,探听探听喽——所以我们决定利用这个机会给您一些帮助,使您摆脱将近一个月的痛苦等待。”
男爵的脸色变得比亚巴顿的脸色还要可怕,而亚巴顿那张脸向来是非常惨白的。紧接着便发生了一件怪事。亚巴顿突然站到了男爵面前,并且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一下。就在这同一瞬间,阿扎泽勒手中有件什么东西微微一闪,又像是“啪”地拍了一下手掌,只见男爵的身体向后仰去,从他胸腔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他浆洗得平平展展的白衬衫和坎肩。卡罗维夫及时地拿过颅骨杯来接住喷出的鲜血,随后把满满一杯血递给沃兰德。没有生命的男爵身体这时已倒在地上。
“为健康干杯,诸位!”沃兰德小声说着,把颅骨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这时沃兰德的形象忽然变了:他身上那件打补丁的脏衬衫和脚上的破鞋不见了,现在他披着一件黑斗篷,腰间挎着长剑。只见他快步走到玛格丽特跟前,把颅骨杯举到她眼前,命令说:
“喝吧!”
玛格丽特感到头晕目眩,身子不由得向后一晃,但颅骨杯已经举到她的唇边,同时又有另一个人(她没有听出是谁)的声音对着她的两耳说:
“不要害怕,女王……不要害怕,女王,鲜血早已渗进地里。在洒下热血的地方,现在已是葡萄藤上果实累累了。”
玛格丽特闭着眼喝了一口,甜美的浆液流遍她的全身,两耳中响起洪亮的声音。她仿佛听到许多公鸡的打鸣声震耳欲聋,又像是什么地方在演奏进行曲。一群群客人渐渐变得面目模糊,轮廓不清,穿燕尾服的男人和各种女人统统消散在灰白的雾气里。玛格丽特两眼里阴燃的微微火光,现在可以照到大厅的各个角落了,一股墓穴的气味飘荡在空气里。圆柱坍塌了,灯火熄灭了,一切都瑟缩收拢,什么喷泉、郁金香、日本山茶花……转眼间全都无影无踪了。有的只是,只是原来有的——珠宝商遗编故居的一间朴素的客厅,它的门微微开着一道小缝,里面射出一线灯光。于是,玛格丽特走进这微微开启的门中。
第二十四章 唤出大师
沃兰德卧室里一切都和晚会前一样。沃兰德仍然只穿一件衬衫坐在床上,只是赫勒已不再给他往腿上搽药,而原来放棋盘的桌上这时已摆好了晚餐。卡罗维夫和阿扎泽勒已经脱去燕尾服,坐到餐桌旁,坐在他两人旁边的自然是那只黑猫,它还是舍不得解下那条领结,尽管它已经完全成了一块脏布条。玛格丽特摇摇晃晃地走到桌前,两手扶住桌子。沃兰德还像原先一样招手叫她过去,坐到自己身#。
“嗯,怎么样,把您累坏了吧?”沃兰德问道。
“啊,没有,主公!”玛格丽特回答,但她的声音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位高则行难嘛!”①黑猫从旁插话说,并用细长的高脚酒杯斟了一杯无色透明液体递给玛格丽特。
①原文这里用一句法语成语的俄语拼音,意思是:高贵的地位会使人的行为受到拘束。
“这是伏特加?”玛格丽特有气无力地问。
黑猫好像受了委屈,在椅子上跳动了一下,用嘶哑的声音说:
“请原谅,女王,难道我会给女士斟伏特加吗?①这是纯酒精!”
①一般不用这种烈性普通白酒招待妇女。
玛格丽特嫣然一笑,正要伸手推开酒杯,忽然听到沃兰德说:“勇敢地喝下去吧。”于是玛格丽特便顺手举起了那酒杯。
“赫勒,你也来坐下!”沃兰德命令道,然后又对玛格丽特解释:“满月之夜是节日之夜,节日的夜晚我通常是同左右亲信和奴仆们一起用餐的。可说呢,你们大家感觉怎么样?这个使人劳顿的晚会开得怎么样?”
“四座震惊,赞不绝口!”卡罗维夫用裂帛似的声音回答说,“客人们全都着了迷,一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做得非常得体,恰如其分,真可说是得心应手,风流潇洒,魅力无穷啊!”
沃兰德默默举起杯和玛格丽特的杯子碰了一下。玛格丽特驯顺地把酒一饮而尽,以为自己的生命大概要就此结束了。但是,不仅没有发生任何不快,相反,她感到一股有灵气的暖流顺胃肠往下流去,后脑处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身上便重新恢复了元气,仿佛是经过很解乏的长时间睡眠后刚刚坐起来,而且觉得饥肠辘辘,像狼一般饿。她想起自己从昨天早晨就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过,更感到饿得难忍难熬了。她贪婪地大口大口吃起鱼子来。
河马切下一块菠萝,撒了点盐,又撒上些胡椒面。它把菠萝吃下去,摆出一副雄赳赳的架式咕嘟咕嘟地干掉了第二杯酒精,惹得大家一齐拍手叫好。
喝下第二杯酒之后,玛格丽特觉得大烛台上的蜡烛照得更亮,壁炉里的火焰也似乎烧得更旺了。她丝毫没有醉意。她用洁白的牙齿咬着大块的肉,吸吮着肉中流出的汁液,眼睛却同时看着河马往牡蛎上抹芥末。
“你再往牡蛎上放几粒葡萄吧!”赫勒小声说着,朝黑猫肋下捅了一下。
“你别教我!”河马回答说,“我赴过宴席!不必操心,赴过!”
“啊!像这样坐在小壁炉旁,和自己人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吃顿晚饭,有多美啊!……”卡罗维夫用颤抖的声音说。
“不,巴松管,依我看晚会还是够有魅力,有气魄的,”黑猫说。
这时沃兰德又说话了:
“依我看呀,晚会是既没有魅力,也没有气魄。那些胡乱调配的混对酒,还有酒吧间那帮老虎的吼叫,差一点儿闹得我犯了偏头痛。”
“是,主公,”黑猫说,“既然您认为没有气魄,那我也会马上持同样观点的。”
“瞧他!”沃兰德说。
“我不过是开了句玩笑,”黑猫温顺地说,“说到老虎嘛,我倒可以下命令把它们烤了。”
“虎肉不能吃。”赫勒说。
“您说不能吃?那您就听我给您讲个故事。”于是黑猫眯缝起眼睛,得意洋洋地说它有一次在沙漠里转了整整十九天,唯一的食物就是它打死的老虎的肉。大家都兴致勃勃地听着黑猫的动人叙述,但听完之后却异口同声地喊道:
“撒谎!”
“他这篇谎言最有意思之处就在于:它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真话。”沃兰德说。
“啊,怎么?我撒谎?”黑猫高声反问了一句。大家以为它马上要进行反驳了,没想到它却只是小声说了一句:“历史会作出公正裁判的。”
这时,酒后精神焕发的玛格丽特向阿扎泽勒问道:
“请问,是不是您开枪把他,把那个从前的男爵打死的?”
“当然,”阿扎泽勒回答说,“怎么能不打死他?一定得打死。”
“我当时真吓坏了!”玛格丽特高声说,“完全没有想到。”
“这有什么没想到的!”阿扎泽勒反驳说。
卡罗维夫也从旁抱怨说:
“怎么能不吓坏呢!连我都觉得膝盖发软了!‘啪!’的一声!得!男爵倒地!”
“我差一点儿没犯歇斯底里!”黑猫舔着舀鱼子的小勺说。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玛格丽特又问道,水晶杯反射的金星在她眼里跳动着,“难道大街上一点也听不到那音乐声和晚会上的喧嚣?”
“当然听不见,女王,”卡罗维夫说,“这种事应该做得不让人听见才行。这是应该认真做好的。”
“那可不,那可不……因为有一个人呆在楼梯口……记得我跟着阿扎泽勒到这里来的时候看见过……另一个人呆在大门口……我想,那个人一定是监视你们这所住宅的……”
“不错!不错!”卡罗维夫高声说,“不错,亲爱的玛格丽特·尼古拉耶夫娜!您证实了我的怀疑。他是在监视这套房子。我刚看见他的时候也想过:这准是个万事不经心的编外副教授之类的人,要么就是个患单相思的,傻等在楼梯上。没想到不是,根本不是!后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噢!这家伙是在监视我们2大门口那个也是!还有个蹲在大门洞里的也是干这个的!”
“那么,要是真来人逮捕你们,怎么办?”玛格丽特问道。
“肯定会来的,迷人的女王,”卡罗维夫回答说,“我心里有一种预感觉得他们一定会来。当然,不会马上来,但到时候一定要来。不过,我想,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哎呀!那个男爵倒下去的时候,我激动得不得了,”玛格丽特说。看来她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枪杀场面至今还历历在目,“您的枪法一定很好吧?”
“还算可以。”阿扎泽勒回答。
“离几步远?”玛格丽特的问题提得不很明确。
“这要看打什么,看瞄准什么,”阿扎泽勒的回答倒是合情合理,“用锤子砸评论家拉铜斯基家的玻璃是一回事,可要用枪打他的心脏就不那么简单了。”
“打心脏!”玛格丽特高叫一声,不知为什么捂住了胸口,“打心脏!”她又含糊地小声说了一句。
“评论家拉铜斯基是怎么回事?”沃兰德眯起眼看着玛格丽待问道。
阿扎泽勒、卡罗维夫和河马都惭愧地低下了头。玛格丽特涨红着脸回答说:
“有个评论家叫拉铜斯基。是我刚才在来这里之前,把他的家砸了。”
“真没想到!为了什么呢?”
“是他,主公,把一位大师给毁掉了。”玛格丽特解释说。
“那您何必亲自劳顿呢?”沃兰德问。
“让我去做吧,主公。”黑猫高兴地跳着说。
“坐着你的,”阿扎泽勒嘟哝着站起身来,“我自己马上去一趟……”
“不,”玛格丽特高声说,“不,我求求您,主公,不要这样。”
“您随便,随便。”沃兰德回答。阿扎泽勒随即坐下了。
“好吧。我们说到哪儿啦,尊贵的玛格女王?”卡罗维夫接着刚才的话茬儿说,“噢,对,说到了打心脏,”他伸出长长的手指,指着阿扎泽勒说,“他能打中人的心脏,而且还能选择心脏上任何一个心房或心室打!”
玛格丽特没有马上听懂,她愣了一下,才惊讶地说:
“心房和心室都是包在里面看不见的呀!”
“亲爱的,”卡罗维夫用破锣般的声音说,“正是因为包在里面,才显得出本领呀!精彩就精彩在这里!明摆着的东西谁打不中?!”
卡罗维夫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扑克牌“黑桃七”递给玛格丽特,请她用指甲随便在其中一个黑桃上做个记号。玛格丽特在右上角的花上划了一下。赫勒把牌塞到床上枕头底下,喊道:
“准备好了!”
背对床坐着的阿扎泽勒从礼服裤兜里掏出一枝黑色自动手枪。他并不转身,只是把枪搭在肩膀上,枪口朝后开了一枪。这使玛格丽特既惊讶,又觉得有趣。拿开打芽的枕头一看——下面那张黑桃七,恰恰是在玛格丽特划了记号的花上,穿了一个洞。
“我可不希望在您手里有枪的时候遇见您。”玛格丽特妩媚地瞅着阿扎泽勒说。她向来崇拜一切身怀绝技或学有专长的人,而且往往崇拜得五体投地。
“尊贵的女王,”卡罗维夫尖声说,“甚至在他手里不拿什么枪的时候,我也劝别人尽量别遇见他!我可以用前唱诗班指挥和领唱人的荣誉担保,谁遇到他都不会祝他健康!”
射击试验时一直门声不响坐在一旁的黑猫,这时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