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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闹学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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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轻叹了口气,对自己说:“还有八天。”
  我阖着眼睛躺在床上,院子里的麻雀已经叽叽喳喳的来吃面包渣子了。
  那几天,白天默默的一间一间打扫,黄昏一家一家的去看朋友。有吃的时候,吃些东西,没吃的时候,喝些水。总之那个全新的厨房已经不再算是我的,舍不得去做一顿饭吃,免得污染了那连干燥花都插好了的美丽厨房。
  进客厅的地方给放上了两三双拖鞋,有朋友来,我就喊一声:“脱鞋!当心我雪亮的地!”
  那个地,原先亮成半个门框的倒影贴在地上,现在给擦成整个房间家具的倒影都在里面,踏上去有若镜花水月,一片茵梦湖似的,看了令人爱之不舍。而我,一天一天的计算,还有五天了,还有四天了,还有三天了。
  在走之前,坚持璜和米可不能够来这幢房子,不要他们来,直到我上了飞机。
  “ECHO,我不爱穿拖鞋,光脚可不可以进来?”
  邻居甘蒂的女儿奥尔加可怜兮兮的站在客厅外面喊着我。我笑着跑过去把她抱起来,不给她踏到地面,把她抱到长沙发上去放着。她,双手缠着我的脖子格格的笑个不停。我们两个人靠着肩坐着,还是半抱到她。
  “记不记得,你小的时候,睡在我床上?”我亲亲她金色的头发,奥尔加用力点头。
  “那时候,你才五岁,你哥哥七岁,爸爸妈妈要去跳舞,你们就来跟我过夜。记不记得早上我不许你起床,直到我自己睡够了?”我又问。
  奥尔加格格的又笑,拚命点头。
  “你现在几岁?”我推了她一下。
  “十一岁。”
  “那都七年了?”我说。
  “对嘛!”她说。说着说着,奥尔加拿出一个信封来,抽出两张照片,说,“这个你带回去给陈爸爸和陈妈妈,叫他们早点回来看我。”
  我沉默了一下,问她:“你真的还记得他们?”奥尔加慢慢的点头。
  “那你还记得另外一个人罗?也是我们家的。”我说。她又点点头。
  “他哪里去了?”
  “天上。”
  我把下巴顶在奥尔加的头发上,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摇晃。
  “ECHO要走了,你知道吧!”
  小人没有动,斜过去看她,她含着好满的一眶眼泪。“来!”我紧紧抱住她,把她靠在我肩上。
  “来——让ECHO再给你讲一个故事——有关另外一个星球的故事,跟E·T·那种很像的——”
  “听不听?”我微笑着把奥尔加推开一点,看住她的大眼睛,又对她鼓励的笑一笑,这才再把她抱着,一如小时候哄她睡时一样。
  “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快到月亮那么远的地方,有一个民族,叫中国。那儿的人,在古老古老的时代,就懂得天空里所有的星星,也知道用蚕叶的丝,织出美丽的布料来做衣服,在那个国家里,好多好多的人跟我们这边一样,在穿衣、吃饭、唱歌、跳舞、有时候他们会哭,因为悲伤。有时候他们笑,并不一定为了快乐——”
  “你就是中国过来的。”奥尔加轻轻的说。
  “真聪明的孩子——有一年,中国和日本打了好久好久的仗,就在两边不再打的时候,一个小婴儿生了下来,她的父亲母亲就叫她平,就是和平的意思——那是谁呢?”
  “你——”奥尔加说,双手反过来勾在我的颈子上。“对啦!那就是我呀!有一天,中国神跟加纳利群岛天上的神去开会了,他们决定要那个叫做平的中国女人到岛上来认识一个好美丽的金发女孩子——”
  “我出来啦。”奥尔加仰头问。
  “听下去呀——神呢:叫这两个人去做一——生——一世的好朋友,等到七年以后,才可以分开。亲爱的——你,现在我们认识七年满罗。那个中国神说——嗳,中国的回中国去吧,走罗!走罗!还有三天了,不能再赖了。你看E·T,不是也回他的星球去了——”
  奥尔加瞪住我,我轻轻问她:“今晚如果你留下来,可以睡在我的床上,要不要?”
  她很严肃的摇摇头:“你不是说只有七年吗?我们得当心,不要数错了一天才好。”
  “那我送你回家,先把眼泪擦干呀!来,给我检查一下。”
  我们默默的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跑到门口去各自穿上鞋子,拉着手,往甘蒂家的方向走去。
  那个孤零零的晚上,为着一个金发的小女孩,我仰望天空,把那些星月和云,都弄湿了。
  是的,我们要当心,不要弄错了日子。
  神说——还有两天了。
  银行的那扇门——经理室的,在我又进去的时候被我顺手带上了。坐在米盖的对面,缴在桌上的是两张平平的美金本票,而不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现金。
  “你怎么变的?”米盖笑了起来。
  也不讲,轻轻叹了口气。
  “请你把这两张支票再换成西币。”我说。
  “什么?”
  “想了一下,觉得,留下来也好,台湾那边不带去了。”“换来换去已经损失了好多,现在再换回来,凭空亏了一笔,为什么?”
  “三年前,我们不是有个约定吗?你忘了亲爱的朋友。”我轻轻说。
  “约定,也不过是两个人一生中的七天。”米盖苦笑了一下。
  “而且在十年之后。”我笑着笑着,取了他烟盒里一支烟,说:“一九九三年,夏天,瑞士。”
  米盖把头一仰,笑着伤感:“你看我头发都白了。”“那时候,如果不死,我也老了。”我说。
  “没关系,ECHO,没关系,我们不是看这些的,我——”
  我把左手向他一伸,那几颗小钻镶成的一圈戒指,就戴在手上,我说:“戴到一九九三年,夏天过后,还给你,就永别了。”
  “在这之前,你还回来吗?”
  我叹了口气,说:“先弄清这些支票,再拿个存摺吧!去弄。”
  外面的朋友,银行的,很快替我弄清了一切,签了字,门又被他们识相的带上了。
  “我走了。”我站起来,米盖走到我身边,我不等他有什么举动,把那扇门打开了。
  “我要跟他们告别,别送了。”我向他笑一笑,深深的再看了这人一眼,重重的握了一下手,还是忍不住轻轻拥抱了一下。
  银行的朋友,一个一个上来,有的握手,有的紧紧的抱住我,我始终笑着笑着。
  “快回来喔,我们当心管好你的钱。”
  我点点头,不敢再逗留,甩一下头发,没有回头的大步走出去。背后还有人在喊,是那胖子安东尼奥的声音——“ECHO,快去快回——”
  第二天清晨,起了个早,开着车子,一家花店又一家花店的去找,找不到想要的大盆景,那种吊起来快要拖到地的凤尾蕨。
  最后,在港口区大菜场的花摊上,找到了一根长长头发披着,好大一盆吊形植物。西班牙文俗称“钱”的盆景。也算浪漫了,可是比不上蕨类的美。
  我将这盆植物当心的放在车厢里怕它受闷,快快开回家去。
  当,那棵巨大的盆景被吊在客厅时,一种说不出的生命力和清新的美,改变了整个空房子的枯寂。
  我将沙发的每一个靠垫都拍拍松,把柜子里所有的床单、毛巾、毛s*、桌布拿出来重新摺过,每一块都摺成豆腐干一样整齐,这还不算,将那一排一排衣架的钩子方向全都弄成一样的。
  摸摸那个地,没有一丝灰尘。看看那些空了的书架,它们也在发着木质的微光。
  那几扇窗,在阳光下亮成透明的。
  我开始铺自己睡的双人床、干净的床单、毛毯、枕头、再给上了一个雪白钩花的床罩。
  那个大卧室,又给放了一些小盆景。
  最后一个晚上在家中,我没有去睡床,躺在沙发上,把这半辈子的人生,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放给自己看——只看一遍,而天已亮了。
  飞机晚上八点四十五分离开,直飞马德里,不进城去,就在机场过夜。清晨接着飞苏黎世,不进城,再接飞香港。在香港,不进城,立即飞台湾。
  邻居,送来了一堆礼物,不想带,又怕他们伤心,勉强给塞进了箱子。
  舍不得丢掉的一套西班牙百科全书和一些巨册的西文书籍,早由远洋渔船换班回台的同胞,先给带去了台湾。这些琐事,岛上的中国朋友,充分发挥了无尽的同胞爱,他们替我做了好多的事情,跟中国朋友,我们并不伤心分离,他们总是隔一阵就来一次台湾,还有见面的机会。
  黄昏的时候,我扣好箱子,把家中花园和几棵大树都洒了水。穿上唯一跟回台湾的一双球鞋,把其他多余的干净鞋子拿到甘蒂家去给奥尔加穿——我们尺寸一样,而且全是平底鞋。
  “来,吃点东西再走。”甘蒂煮了一些米饭和肉汁给我吃,又递上来一杯葡萄酒。
  “既然你坚持,机场我们就不去了。两个小孩吵着要去送呢!你何必那么固执。”
  “我想安安静静的走,那种,没有眼泪的走。”我把盘子里的饭乱搞一阵,胡乱吃了。
  “给爸爸、妈妈的礼物是小孩子挑的,不要忘了问候他们。”
  我点点头。这时候,小孩子由海边回来了,把我当外星人那么的盯着看。
  “我走了。”当我一站起来时,甘蒂丢掉在洗的碗,往楼上就跑,不说一句话。
  “好吧!不要告别。”我笑着笑着,跟甘蒂的先生拥抱了一下,再弯下身,把两个孩子各亲了一次。
  孩子们,奥尔加,一秒钟也不肯放过的盯着我的脸。我拉住他们,一起走到墙外车边上车,再从车窗里伸出头来亲了一阵。
  “再见!”我说。
  这时,奥尔加追起我的车子来,在大风的黄昏里尖叫着:“你不会回来了——你不会回来了——。”
  在灯光下,我做了一张卡片,放在客厅的方桌上,就在插好了的鲜花边,写着:“欢迎亲爱的米可、璜,住进这一个温暖的家。祝你们好风好水,健康幸福。
  ECHO“
  这时候,班琪的电话来了。
  “我们来接你。”“不必,机场见面交车。”
  “箱子抬得动吗?”“没有问题。”
  “还有谁去机场送?”“还有买房子的那对夫妇,要交钥匙给他们。就没有人了,只你们两家。”
  “不要太赶,一会见罗!”“好!”
  我坐下来,把这个明窗净几的家再深深的印一次在心里。那时候,一个初抵西班牙,年轻女孩子的身影跳入眼前,当时,她不会说西班牙话,天天在夜里蒙被偷哭,想回台湾去。
  半生的光阴又一次如同电影一般在眼前缓缓流过,黑白片,没有声音的。
  看着身边一个箱子、一个背包、一个手提袋就什么也不再有了的行李,这才觉得;空空的来,空空的去。带来了许多的爱,留下了许多的爱。人生,还是公平的。看看手表,是时候了,我将所有的窗帘在夜色中拉上,除了向海的那面大窗。
  我将所有的灯熄灭,除了客厅的一盏,那盏发着温暖黄光的立灯——迎接米可和璜的归来。
  走吧!锁上了房子的门,提着箱子,背着背包,往车房走去。
  出门的最后一霎间,捡起了一片相思树的落叶,顺手往口袋里一塞。
  向街的门灯,也给开了。
  我上车,慢慢把车开到海边,坐在车里,看着岸上家家户户的灯光和那永不止歇的海浪,咬一咬牙,倒车掉头,高速往大路开去。
  家、人、宝贝、车、钱,还有今生对这片大海的狂爱,全都留下了。我,算做死了一场,这场死,安静得那么美好,算是个好收场了。
  在机场,把车钥匙交给班琪和她的丈夫,她收好,又要讲那种什么我老了要养我的话,我喊了她一声,微微笑着。
  璜和米可,收去了那一大串房子钥匙。在钥匙上面,我贴好了号码,一二三四……顺着一道一道门,排着一个一个号码。
  “米可,我想你送走了我,一定迫不及待的要进房子里看看。替你留了一盏灯,吊着一样你会喜欢的东西在客厅。”我说。
  米可说:“我想去打扫,急着想去打扫。”
  “打扫什么?”我不讲穿,笑得很耐人寻味,一时里,米可会不过意来。
  那时,扩音机里开始播叫;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马德里班机的乘客,请开始登机——伊伯利亚航空公司零七三飞马德里——。
  “好。”我吸了一口气,向这四个人靠近。
  紧紧的把他们抱在怀里,紧紧的弄痛人的那种拥抱,抱尽了这半生对于西班牙狂热的爱。
  “走了!”我说。
  提起背包,跨进了检查室,玻璃外面的人群,扑在窗上向我挥手。
  检查的人说:“旅行去吗?”
  我说:“不,我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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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婚
  那天,其实我们已经走过了那座被弃的红砖屋。走了几步,一转念头,就往右边的草丛里踩进去。
  达尼埃和歌妮停下了步子,歌妮喊了一声:“有蛇!”我也不理她,向着破屋的地方大步走,一面用手拨开茅草,一面吹口哨。
  当我站在破砖破瓦的废屋里时,达尼埃也跟了上来。“做什么?”他说“找找看有没有东西好捡。”我张望着四周,就知道达尼埃立即要发脾气了。
  这一路下来,由台北到垦丁,开车走的都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极有情调的省道,或者根本是些小路。达尼埃和歌妮是我瑞士来的朋友,他们辛苦工作了两三年,存了钱,专程飞到台湾来看我。而我呢,放下了一切手边的工作,在春节寒假的时候,陪着他们,开了一辆半旧的喜美车,就出发环岛来了。
  就因为三个人感情太好,一路住旅馆都不肯分开,总是挤在一间。也不睡觉,不然是拚命讲话,不然就是在吵架。达尼埃什么时候会生气我完全了解。
  只要我捡破烂,他就气。再说,一路下来,车子早已塞满了我的所谓“宝贝”,很脏的东西。那叫做民俗艺品,我说的。歌妮同意,达尼埃不能妥协。
  “快走,草里都是蚊子。”达尼埃说。
  “你看——”我用手往空了的屋顶一指,就在那没有断裂的梁下,两盏细布中国纱灯就吊在那儿。
  “太脏了!你还要?”
  “是很脏,但是可以用水洗干净。”
  “不许拿。”达尼埃说。
  我跳了几次,都够不上它们。达尼埃不帮忙,冷眼看着,开始生气。
  “你高,你跳呀——”我向他喊。他不跳。
  四周再张望了一下,屋角有根破竹竿,我拿过来,轻轻往吊着纱灯的细绳打了一下,那一对老灯,就落在我手里了。梁上哗哗的撒下一阵灰尘弄得人满身都是,达尼埃赶快跳开。
  欢喜的观察了一下那一对灯,除了中国配色的大红大绿之外,一盏灯写着个“柯”姓,另一盏写着“李”姓。
  我提着它们向歌妮跑去,她看见我手里的东西正想快乐的叫出来,一看身后达尼埃不太好看的脸色,很犹豫的只好“呀!”了一声。
  “走,前面有人家,我们讨水去冲一冲。”
  “算不算偷的?ECHO,是不是偷的?”歌妮悄悄的追着问。我笑着也不答。屋顶都烂了的空房子,大门也没有,就算偷,也是主人请来的呀!
  向人借水洗纱灯,那家人好殷勤的还拿出刷子和肥皂来。没敢刷,怕那层纱布要破,只有细心的冲冲它们。干净些,是我的了。
  “待会儿骑协力车回去,别想叫我拿,你自己想办法!”达尼埃无可奈何的样子叫着。
  他一向称我小姐姐的,哪里会怕他呢。
  那辆协力车是三个人并骑的,在垦丁,双人骑的那种比较容易租到,我们一定要找一辆三个人的。骑来的时候,达尼埃最先,歌妮坐中间,我最后。这么一来,在最后面的人偷懒不踩,他们都不知道。
  向土产店要了一根绳子,把纱灯挂在我的背后,上车骑去,下坡时,风来了,灯笼就飞起来,好似长了翅膀一样。土产店的人好笑好笑的对我用台语说:“这是古早新嫁娘结婚时带去男家的灯,小姐你捡了去,也是马上会结婚的哦!”歌妮问:“说什么?”我说:“拿了这种灯说会结婚的。”“那好呀!”她叫起来。达尼埃用德文讲了一句:“神经病!”就拚命踩起车子来了。
  我们是清早就出发的,由垦丁的“青年活动中心”那边向灯塔的方向骑,等到饿了,再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在一间清洁的小食店里,我们三个人占了三张椅子,那第四张,当心的放着两盏看上去还是脏兮兮的灯笼。达尼埃一看见它们就咬牙切齿。
  点了蛋炒饭和冷饮。冷饮先来了,我们渴不住,捧着瓶子就喝。
  也就在那个时候,进来了另外四个客人,在我们的邻桌坐下来。应该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带着十五、六岁的一对女儿。
  当时我们正为着灯在吵架,我坚持那辆小喜美还装得下东西,达尼埃说晚上等我和歌妮睡了,他要把灯丢到海里去。进来了别的客人,我们声音就小了,可是彼此敌视着。恨恨的。
  就因为突然安静下来了,我听见邻桌的那个爸爸,用着好和蔼好尊重的语调,在问女儿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那种说话的口吻。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教养、关怀、爱和包涵。
  很少在中国听见如此可敬可亲的语气,我愣了一下。“别吵了,如果你们听得懂中文,隔壁那桌讲话的态度,听了都是享受,哪里像我们。不信你听听,达尼埃。”我拍打了达尼埃一下。
  “又听不懂。”歌妮听不懂,就去偷偷看人家,看一眼,又去看一眼。结论是,那个妈妈长得很好看,虽然衣着朴素极了,可是好看。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偷看邻桌的四个人。
  歌妮会讲不太好的英文,达尼埃一句也不会。歌妮又爱跟人去讲话,她把身子凑到那一桌去,搭讪起来啦!
  那桌的爸爸也听见了我们起初在讲德文,他见歌妮改口讲英文,就跟她讲起某一年去德国旅行的事情来。说着说着,那桌年轻极了的妈妈,笑着问我:“是三毛吗?”我欣喜的赶快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结交这一家人。他们的衣着、谈吐、女儿、气质,都是我在台湾少见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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