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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走西口-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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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建嘿嘿一笑:“不成体统。”
  “哦,我明白了,”张友和说:“过去我没注意到你,是因为你的本事于我没有用,不但没用还有害。现在情形就不同了,你是在为我做事,你的本事越大对我越是有利,于是我就看到你的本事了。”
  说到这里张友和哈哈地笑了。
  封建也跟着干笑了几声,俩人心照不宣。
  已是黄昏时分,归化城北城门。家住城外的农民、牧人都急着出城,家住城里的人急着进城,城门洞里人来人往显得特别热闹也特别拥挤。
  黄羊骑着马来到归化城北门外,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知道是走远路回来的。黄羊下马后牵着马走进城门,一路上不断有熟人和他打着招呼:“云掌柜!你走后草地回来了?”
  黄羊高兴地应道:“哎!回来了!”
  “云掌柜,买卖发财?”
  黄羊:“发财!发财!”
  黄羊牵马回到三义泰门牵,将马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快步走进三义泰。离开三义泰已经小半年了,说不想家那是假的。
  伙计看到黄羊,大声招呼道:“云掌柜回来了。”
  黄羊:“哎。回来了!”
  黄羊兴冲冲走进账房,一边把手伸到怀里掏着,一边大声道:“路先生,你托我带的胡杨泪给你带回来了!哎呀这玩意可是不好淘腾…”
  听到声音,坐在那里算账的封建抬起头来与黄羊四目相对;黄羊一看不是路先生,将嘴边上的话噎了回去。黄羊愣了半晌,捧着纸包的手僵在那里问封建:“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封建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就是云掌柜!”
  黄羊:“我是云黄羊。”
  “云掌柜,”封建笑着说:“你仔细看看我。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我了吗?”
  黄羊端详着封建:“先生的相貌让我想起一个人来,过去万裕长有一个名叫封建的伙计…”
  封建:“对了,我姓封单名一个建字,我就是封建!三年前被文全葆开除出万裕长商号,后来我投河没有死成,被人打捞上来沦为沿街乞讨的乞丐。是大恩大德的张大掌柜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我才有了今天。”
  黄羊:“哦,是封先生。”
  封建:“云掌柜走大西路我刚来三义泰时就听说了。这一趟大西路一去一来您走了差不多一年,云掌柜辛苦坏了。你坐,我给你倒茶去。”
  黄羊急切地问道:“怎么不见路先生?”
  “云掌柜你出门在外有所不知,”封建拿来了茶壶茶碗,给黄羊斟上茶水:“路先生告老还乡离开归化已经半年多了。”
  路先生的离去,是黄羊没有想到的,当初他往奇台去的时候路先生还托他带胡杨泪呢。他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黄羊抚摩着纸包,心里十分酸楚,他缓缓地说:“路先生有胃病哩,他说了只有吃了胡杨泪做面起子蒸出的馒头,他的胃就不痛了。可惜了,这胡杨泪路先生是用不上了。”
  封建说:“不要紧的,赶明儿有路过路先生家乡的人,把胡杨泪捎过去就是了。”
  黄羊神色黯然:“也只有这样了。可是…他怎么就告老还乡了呢?不是干的好好的么!”
  对于黄羊的问话封建没有正面回答,他说:“云掌柜,你干脆把这包胡杨泪交给我保管好了,我一年四季坐在账房不动,甚时打听到有人经过路先生家乡就交给人家捎去。”
  黄羊正要把纸包交给封建,忽然又改变了主意,他说:“封先生,还是我自己保管吧。或许往后我也有路过路先生家乡的机会,我想亲手交给路先生。”
  封建笑道:“也好也好。那云掌柜你歇着,我还有几笔账要上。”
  黄羊没有歇着,他转身出了账房向后院走去,因为他听到张友和的声音了。张友和正在指使着几个伙计倒腾院子里的货物,这时,黄羊走进来。黄羊径直来到张友和跟前。张友和见了,呵呵地笑着:“哎呀三弟,你咋悄没声地回来了?我正念叨你呢,你看看,这一年到头可把我忙坏了,就盼着你回来呢!”
  黄羊劈头问道:“是你把路先生赶走的?”
  “瞧你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张友和说:“我还能做出那种事来?是他自己告老还乡了!”
  黄羊:“不对,路先生才五十多岁,家里就指着他这个差事过日子呢,他怎么会告老还乡?”
  张友和:“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人已经走了,我没那么多功夫跟你闲磨牙!”
  黄羊:“自从太春哥走了以后,你看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人到你手了,三义泰也到你手了,我算看明白了,从一开始你就没安好心!”
  张友和:“云黄羊,离地三尺有神明,你说话可要有良心,要不是我张友和,三义泰能是今天这光景?早塌了!”
  黄羊一时泛不上话来。
  “看看这一身的土,兄弟,你辛苦了。”张友和拍了拍黄羊肩膀上的尘土:“还没回家吧?这么着,今天晚上大观园,我给你接风洗尘,然后叫封建给你拿点银子,你先回家歇息几天!兄弟,我知道你是个直肠子人,我不跟你计较。为生意上的事磕磕碰碰也在所难免,只要以后你跟我齐心协力,大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黄羊“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第二天一早,黄羊到三义泰来找张友和。
  张友和好像已经忘了昨天俩人之间发生的不愉快,他照旧笑呵呵地问道:“兄弟,你不在家歇着啊?”
  黄羊平静地说:“我想回家了。”
  张友和:“回家就回家呗,何必这么郑重。甚时走你把柜上的事情安顿一下。”
  黄羊:“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告老还乡了。”
  张友和笑了:“什么?你?云黄羊…三义泰的掌柜子现在要告老还乡?你开什么玩笑?”
  黄羊认真地:“不是开玩笑。干了十多年了,我对做生意厌烦了。再说这种一年四季不着家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
  张友和:“我说黄羊,你,还有你老婆,你们的脑子也该换换了,乡下的那些牲畜啊房产啊的也该丢掉了。你也不是缺钱,在城里买处院子安安稳稳地过舒心日子多好。”
  黄羊冷冷地:“老婆过不惯城里的日子。”
  张友和:“你得给弟妹开开脑筋。”
  黄羊:“我还是习惯乡下的生活,活得自在。”
  张友和还要说什么,被黄羊制止了:“你什么也不用再说了,我主意已定。一两日之内我就走了,早点回去还能赶上接羔,我还能帮老婆干点事。”
  张友和:“这是怎么说的,你说走就真的走啊?三义泰是你我辛辛苦苦干起来的,容易吗?你说扔下就扔下了?”
  黄羊:“你不用再劝了,再说多少话也是白费口舌。”
  …
  张友和见黄羊执意要走,也就不拦了,于是吩咐封建给黄羊结了账。黄羊离开归化城那天天气很不好,阴冷,一直飘着蒙蒙的细雨,街道上冷清清的没什么行人。
  黄羊赶了一辆马车过来停在三义泰门前,自己从后屋的角落里搬出一个用蓝粗布包着的门扇般大小的东西来。张友和站在门口,默默看着黄羊,当他看到黄羊将那东西搬上马车后,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黄羊说:“这是三义泰的旧牌匾,拿回去留在身边,隔得日子长了拿出来看看,也是个念想。”
  张友和勉强地笑笑:“也是,也是。”
  说完,黄羊赶着马车走远了。张友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按说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可他的心里并不痛快,甚至可以说很烦。
  玉莲不知是听谁说了黄羊回家的消息,等她从家里赶过来时,黄羊的马车已经没了踪影。玉莲惆怅地站在三义泰的门前,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自己的心里也空落落的,直想找点什么东西填进去,还想哭…
  玉莲随张友和搬的城里的新家,离开旧院的同时她也就彻底离开了许太春。新的富足生活并没有给玉莲带来更多的幸福,路先生、云黄羊相继排挤出三义泰,张友和的狡诈、贪婪和狠毒峙他感到寒心。一天突然出现的丑喇嘛给玉莲的生活带来震荡,他竟然是死而复生的许太春!儿子绥生却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1玉莲要搬家了,她要搬到张友和的新房子里去住了。
  搬家的事最早是绥生提出来的,不过那时候玉莲并没有往心里去。
  前几天张友和又提出搬家的事,玉莲就有些不舍。十几年了,从山西刚出来时就住在这里,如今儿子都十二了。这屋子里院子里的一切也全都是太春置办下的,箱箱柜柜,锅碗瓢勺,虽说没啥贵重东西,可这里里外外到处都弥散着太春的气息笼罩着太春的影子。和张友和成亲一年多了,有时候她还是缓不过那个劲儿来,还总是把张友和当太春…“太春,吃饭了!…太春,你回来了!”常常是话刚一出口,就知道说错了,好在张友和并不十分计较。
  终于有一天,张友和跟玉莲说起搬家的事。
  玉莲说:“我不愿意离开。”
  张友和不悦地:“我就知道你不想离开这个家。”
  玉莲警觉地:“你这是啥意思?你不会跟一个死去的人争什么吧?”
  张友和依旧一脸的不高兴,嘴上却在说:“哪能呢。我只是想挪个窝。在这里住得太久了,多有不便。近来市面不安稳,搬到城里安全些,再说咱的店铺在城里,出来进去的也方便。”
  玉莲低下头没有说话。
  张友和不冷不热地说:“这里是许太春借住的房子,我总住在这里也不合适,现在你是我的老婆,在哪儿住应该是我说了算。和你商量是我看得起你,再说了,绥生不是早就闹着要搬家吗?”
  玉莲:“那…往哪儿搬呢?”
  张友和:“我在太谷巷已经买下了一处院子。”
  玉莲:“可是…你从来没跟我提说过呀。”
  张友和换上了笑脸:“我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咱们的新住处是一个四合院儿,一个人买卖做塌了要卖房子回老家,我就把它收下了。已经雇人重新粉刷过了,家具箱柜一应东西也都安顿好了。”
  玉莲:“让我怎么说你呢,你这个人呀,做事总是这么神神道道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友和:“怎么,你不高兴?”
  玉莲笑:“高兴,我咋能不高兴呢。”玉莲笑着,眼眶里却亮晶晶地含着泪花,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我知道,这儿住着总不是个长久的办法,迟早是要搬家的。再怎么说也是别人的房子。”
  张友和:“那不就结了,怎么还眼泪巴嚓的?”
  玉莲:“没有啊,我是…在这住十几年住惯了,一下子要离开心里总不是滋味。”
  张友和:“咱们的房子在太谷巷,这一下咱们就成了城里人了。玉莲,收拾东西,搬家的马车我也雇好了,明天是个好日子,咱明天就搬家!”
  玉莲:“你怎么这样做事?说风就是雨呀,我这儿还一点都没归置呢。”
  张友和:“用不着归置什么,那边什么都有,收拾几件衣裳就行了。这个家有啥值钱东西,穷家破业的!”
  玉莲愣在那里。过了半晌,玉莲说:“那…总得跟沙格德尔王爷打个招呼吧?”
  张友和:“你就别操心了,等得空我绕过去到大观园跟沙格德尔王爷说一声就是了。”
  玉莲:“那多不好,在人家这儿一住就是十多年,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张友和有些不乐意了,他说:“你究竟想不想搬?恋着这个院子,怕是你心里还恋着那个人吧?”
  听张友和说出这句话,玉莲哭了。是的张友和真的是说到了她的心上,让她离开旧屋就把与太春联系着的最后一缕纽带也扯断了。她的心不能不痛。
  但是伤心归伤心,家还是要搬的。
  第二天一早,院门外来了两辆马车,张友和拣适用的东西装了些,又把玉莲收拾好的包袱搬到了车上。
  东西都装好了,却发现玉莲还没出来。张友和在门外催促道:“玉莲,快点儿!”
  玉莲走出院子,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熟悉的院子,那门那窗,窗框上刮着的几串辣椒,当院里那棵曾经拴过羊的槐树…
  绥生已经早早地坐在马车上了,看得出绥生很高兴,他直催促他娘:“娘,你快点!快点!”
  张友和等在门口,都有点不耐烦了,他催促道:“走吧,…快上车吧。”
  玉莲:“我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东西。”
  张友和:“穷家破业的会有什么好东西!”
  一个东西吸引了玉莲的目光,她快步走回院子,从屋子外边的门框上取下了那个拂尘。这拂尘还是她当年给太春做的,记得当时太春拿着这拂尘,抚摸着那羊骨棒做的溜光的把儿,还有那雪练似的马尾,高兴得什么似的。唉,真是物是人非啊…玉莲本来想把那个拂尘带走,可她想了想又挂回了原处。
  张友和见玉莲捧着一把拂尘发呆,心里已明白了什么,嘴里却道:“我当是啥宝贝呢,不就是个衣裳掸子么!走吧,别发呆了。”
  玉莲往外走着,频频回头望着那拂尘,心里却在丝丝拉拉地疼着。张友和伸开双手拽住门环,“咣当”一声将门关上,玉莲的视线顿时被切断了,她向马车走去,听得张友和在后面“嘎巴”一声将大门锁上了。
  玉莲上了马车,却见黑子伫立在门口不肯跟过来,于是唤道:“黑子,黑子!走吧。”
  当年太春给绥生抱回来的那只小狗已经长成一条大狗了,听到女主人在唤它,犹犹豫豫出了大门,犹犹豫豫地跟在马车后面,一会儿回头望望那院子,一会儿又看看坐在车上的玉莲和绥生,走走、停停,走走、停停…
  2又要过年了,三义泰门前张灯结彩。
  这一年张友和赚了个盆满钵满,心里高兴,就叫伙计去买回一麻袋炮仗,今年他要好好乐喝乐喝;又吩咐伙计去买回几十个灯笼,将三义泰里里外外装点得亮亮堂堂。
  三十晚上,张友和带着绥生在三义泰门前放了好半天炮仗,绥生和一般大的孩子们玩去了,张友和也被封建带领的几个伙计拉去喝酒。封建经了先前那事情后,人陡然变得精明了起来,反正舌头是软的,上下嘴唇一碰,好听话要多少有多少。张友和也知道封建是在巴结奉承他,可那好话听着心里就是舒坦;就连皇上都不能免俗,何况咱是个俗人呢?那天晚上,好话加好酒,把个张友和喝得晕晕乎乎,说不出的惬意。
  玉莲包好饺子,等丈夫不见丈夫不回来,等儿子儿子没踪影。太春在的时候,是极看重年三十这顿团圆饭的,再忙也得赶回来,夫妇俩一块儿包饺子。太春擀皮儿,玉莲包,玉莲的饺子包得那叫一个好,一个个小元宝似的,俩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包好了一盖帘儿。玉莲过日子是把好手,早早生好了绿豆芽,那绿豆芽生得好,胖乎乎白灵灵的。年三十吃团圆饺子不比平常,是要讲究的,凉拌绿豆芽、猪头肉、细细的蒜泥、红红的油泼辣子,大盘小碟红红绿绿地摆在桌子上,年的气氛陡然就浓重了起来,然后一家人厮守在一块儿吃饺子、守岁熬年。
  今天的年过的冷清。绥生没回来,张友和也没回来。玉莲包好了饺子,守着一盏孤灯听外面噼里啪啦的炮仗声,觉得怪没意思,于是和衣在炕上,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已经是后半夜了,外面的炮仗暴响了一通后安静下来了。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玉莲披衣下地打开门,张友和醉醺醺地跌了进来,随着人进来的是一股熏人的酒气。玉莲躲闪着酒气埋怨道:“又喝多了!”
  张友和含混地说:“跟封建他们…几个伙计喝的。后来来了个山东人,那个山东人还吹牛说他能喝二斤,哼,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今个我让他见识了归化商人的厉害…我,把他喝趴下了!”
  玉莲扶着张友和摇摇晃晃来到炕边坐下:“你等着,我给你弄盆水来,快洗洗睡吧。”
  玉莲去弄了水过来,只见张友和连鞋都没脱就倒在炕上。玉莲皱皱眉头:“你看看,也不知在哪儿蹭的,一身的腌臜,连鞋也不脱…说着就上去扒丈夫的鞋子和外衣。”
  张友和红头涨脸地:“你,是不是说我不如太春干净?”
  玉莲知道跟一个喝醉酒的人说不出个理儿来,哄着他说:“行了,擦把脸睡吧!”
  玉莲拧了个毛巾把给张友和擦着脸和手,张友和似乎清醒了一些。
  张友和:“你不敢承认是不是?可你心里想了,你总觉得我张友和不如许太春是不是?”
  玉莲见丈夫这么纠缠,也生气了:“你爱咋想就咋想吧!”
  张友和不管不顾地:“许太春他是英雄?我比许太春强多了。买卖人吗,得看谁能把白花花的银子挣到手…那才算数。太春连人都死了…他能算什么英雄?”
  玉莲:“你这个人怎么老是和死去的人较劲儿!”
  张友和:“可是…他在你的心里没有死。”
  玉莲不悦地将手上的毛巾摔进水盆:“你想把人的心也管住啊?”
  “我是你的男人!”张友和一把拽住玉莲的胳膊:“你的心就应该放在我的身上。其他的人谁都不行,死人也不行!”
  玉莲望着张友和因醉酒而有些肿胀的脸,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厌烦,她觉得张友和在她的眼里变了,与过去不一样了。太春死后自己带着绥生过日子,虽然清苦,可心是自由的,白天夜里想着的只有太春一个人…如今自己成了眼前这人的老婆,这人成了自己的男人,按说有人疼了,可心却裂成了两瓣…说什么呢,生米做成了熟饭,说啥都晚了!唉,对付着过吧。
  过正月十六那天,天气十分晴朗,暖暖的阳光豁朗朗地泼洒了一院子,玉莲正在院子的绳子上晾晒衣裳,忽然门被推开了,接着便走进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这男子也不打招呼,径直来到玉莲跟前。玉莲疑惑地望着那人正要说什么,那男子忽然问道:“玉莲姐,你不认识我了?”
  玉莲端详着来人:“你是…”
  那人急切地说:“我是你的老乡啊!十几年前你还托我给太春捎过两双鞋,忘了?”
  玉莲终于想起来了,她欣喜地:“我想起来了,你是窑村的锁娃?”
  锁娃笑了:“您记得我就好。”
  玉莲高兴地:“快,锁娃,快回家!哎呀,稀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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