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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黄梁官梦-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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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就叫收买人心,那我说这人心收买得好,我们的党,我们的政府现崐在就很需要民心,收买得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得民心者得天下。古往今来,哪朝哪代,其兴衰存亡,无不与民心的向背有着直接的关系。难道人类社会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作为统治者的我们,倒不需要民心了?要啊,同志们,民心是我们党和国家的立身之本,也是我们的事业不断向前发展的最可靠的保证……”
    本来机关大院早就在传吴专员是刘悠然的后台,这阵听吴专员在公开场合毫无顾忌地为刘悠然说话,原来就信的,更坚信不疑;不信的也开始有点相信了。
    接下来,刘悠然本想在各部局走一圈,这也是吴专员临走时的吩咐:“不要以为整天在一个大院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走不走没关系。错了!下基层不在远近,上级到下级部门走走看看,就是下基层。有些东西,浮在上面光听汇报,听后只能是一知半解,而实地考察一番就不同了,实践出真知嘛。一深入实际,有些以前搞崐不懂、不明白的东西,一下就明白了。还有,人家上门找你说,和你礼贤下士找上门去要人家说,看似同一个说字,二者却有根本的不同,得来的东西也有可能截然不同。这可不仅仅是你当选前的权宜之计。就是你当选了,也要经常到基层去走一走,看一看。这对你、对工作,都大有益处。”
    可没容刘悠然把吴专员的指示付诸实践,下属各委办局的头头们就走马灯似的开始在他办公室亮相。而且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或汇报工作,或请示问题,或提个合理化的建议。晚上十一二点,还有人打电话到宿舍,要求与他谈谈。
    这些“头头”绝大部分刘悠然都见过面,有过直接工作接触的,人与名能对得上号;只在会议上见过,没单独接触过的,则只知其名,不知其人。他们这一走动,在他面前单独一亮相,几天时间,刘悠然就把他们一一都记清楚了。
    他们来的目的刘悠然心里很清楚。按常规,上级指定的县长人选一般是会顺利当选的。这样,人代会召开前,政府各委办局一把手的具体人员安排,就要按程序以县长的名义提交给人大常委会,然后再由人大常委们审议通过。虽说这只是个程序和名义,谁都知道,现今干部任免权限在党委,无论大小,所有干部的提拔使用都得由党委拍板。但既然有“根据县长的提名”这个说法,就是走过场,确定人选时,也得征求征求候选县长的意见。何况他这个县长还兼任着县委第一副书记。
    会面时间不同,地点也不同:有时在办公室,有时在宿舍,汇报的工作更是五花八门,但各委办局的现任一把手们最终都把话题引到了“紧密团结在以刘县长为首的县政府周围,全力支持刘县长的工作,把蓝印建设成为繁荣富强的农业大县”这个中心议题上。言谈中自然也少不了对刘悠然来蓝印后工作成就的赞誉和吹捧。不同之处在于有人说得含蓄,只是点到为止;而有人则是赤裸裸地恭维,吹捧的话说得叫人听了肉麻。
    对所有上门者,刘悠然都一视同仁:热情接待,亲切交谈,走时还一定要亲自送到门外,然后再握手道别。
    “你这是何苦呢?那些东西,你越对他客气,他越是顺着鼻子上脸。你一天到晚对他板个脸,说话从不给他好听的,他倒听话、倒安稳。”有天晚上小齐来宿舍给他送白天落在车里的文件,正好碰到他送民政局长方方出门。道别时的那份热情,引来小齐一通指责。
    来蓝印这几个月,因公因私,正面接触过的人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但能对他畅开X怀、实话实说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严家正,另一个就是小齐。
    “我一个开车的,说几句真话怕啥?不说话谁也不会给我个局长、主任当当,话说多了,说过了,顶多不让我给领导开车。这辆不让开,我去开那辆,不过车差点罢了,你总不能把这身技术给开除了吧?”一次到行署开会,针对他的口无遮挡,刘悠然委婉地提醒了他几句,说祸从口出,还是注意点为好,不想马上就引来他的这番高论。
    “当然,总的来说,给领导开车好处还是多,公款饭局多自不必说,到下面去检查工作,还时不时能捞点土特产品或红包之类的东西。”过一会他又补充道。
    而严家正的说法则是:“一天到晚看别人的脸色说话行事,我累不累呀?作为灵长动物的人,如果连句真话都不敢说、不能说,那这种进化就不能称其为进化,而应叫作退化。”
    “你一天到晚这样牢骚满腹,会招人厌的,特别在机关,必然会影响到你的前程和进步。”刘悠然好言劝他,不过口气稍稍有点硬,带点批评的意味。
    “什么前程?什么进步?”严家正口气比他还硬,“整天点头哈腰,奴颜顺从,让人家赏赐个小官当当就是进步?就有了前程?狗屁!我才赖得做那个丧人格、昧良心的王八蛋官儿呢。”
    “哎哎哎……”刘悠然“哎”音未落,严家正又赶紧补上一句:“你除外,你除外。总体上来说,你还算个好官。”
    或无望,或不求。小齐与严家正的作派,古人有个说法,叫无欲则刚。
    “他们对当官真的就没一点兴趣吗?”刘悠然似乎有点不信。
    这天严家正来县长办公室送文件,见烟灰缸里有半支烟还没完全熄灭,就随口问一句:“又是谁来向你表忠心?”
    “胡说些什么?他们向我表的哪门子忠心!”刘悠然断然否定,然后补充说,“经委刘雄风来谈化肥厂改制的事。”
    “没谈人代会的事?”严家正有点不信。
    刘悠然笑笑,边答边问:“谈了。怎么样?”
    “这就对了,不谈就有些反常了。我敢说他还说了要你放心,他一定会投你一票的话。”
    “说了,空头人情谁不会做?问题是到时候他投与不投,你能知道?无记名投票,你就是想查也没处查去。”
    “我相信他会投这一票。”严家正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证券市场有个术语,叫作炒期权,也叫炒未来。他们是看准了你的发展前景,把宝已经押在了你身上了。所以到时候他们肯定会为你抬轿子。”说着他还耸耸肩,做个抬轿的动作。
    “尽胡说。又是期权,又是未来的,还有什么押宝!”刘悠然忽然有点烦严家正这种凡事往坏处想的心态,反驳道,“不要总是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君子?官场中也有人敢称君子?如果真那样,我倒情愿做你说的这个小人。有位哲人曾说过:为官不君子,君子不为官。”严家正拖着戏曲中的念腔唱完这句又正色道,“你这话应该倒过来说才是!”
    说笑一阵,严家正离开时,刘悠然甩给他一条红塔山香烟,“给,让我也向你这个大作家表表忠心。”
    “哪来的?”严家正接烟到手,又问一句。
    “什么意思?”
    “要是你花钱卖的,我受之有愧;要是别人孝敬你的贡品,我若却之,就有点不恭了。”
    “想要就拿走,不想要给我放下,哪来的那么多穷酸话。”刘悠然说着做个收回的动作,严家正这才赶紧跳出门走了。
    二十九
    更新时间:2007…11…13 22:41:46 本章字数:4971
    在各委办局一把手中,公路局局长林向阳是最后一个来拜见刘悠然的,同时,他来得时间也晚:夜里十二多钟才打来电话,说,如果刘县长这阵有空,他想过来聊聊。
    林向阳是现任科局级干部中,年龄偏大的一个,也是任现职时间最长的一个。王一丁和温齐彪还在乡里任职时,他就是公路局的一把手了。而现今,王一丁、温齐彪,以及不少提干比他晚、资历较他浅的人早已成了他的上级,或他上级的上级,而他仍然在现任上。
    可能是因为资历深厚的缘故吧,林向阳一向不太把县里的头头们当会事,不像多数的科局长们,整天围着书记县长转,他是除了本职工作,该请示请示,该汇报汇报,其他时间,从不在书记县长面前打照面,有好事者在县里划圈子,把他划到哪个圈子里似乎都不合适。正因为如此,对于他的去留,几次政府换届时都没人帮着说话,常委会一讨论他的问题就冷场。特别是上届,冷场时间竟达一个小时之久。无奈只好将他单独搁下。也怪,人代会开过后,当组织部再次提出公路局长的任用问题,常委会一开,大家又都没意见了。提交人大常委会审议时,倒有个别常委提了些在路政管理上以权谋私、行贿受贿、大吃大喝之类的事,但也仅限于道听途说之类,不能作为考察干部的依据。依程序一投票,不同意票很少,不足出席人数的五分之一。最终还是依法定程序任命林向阳做了公路局局长。
    林向阳还是一向的风格,人还没坐定,话先出口了:“刘县长,你这里有什么好烟吗?拿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刘悠然笑笑,从办公桌上操起刚刚启封的一包烟,“我抽烟外行,抽不出好坏来。这个劲小,平时就抽它。”
    “阿诗玛。”林向阳抽出一支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又插回去,“牌子不错,就是你那话,劲太小。我这个老烟鬼抽了也白抽,不过瘾。还是抽我自个儿的。”说着掏出个小铁盒来打开,随手从茶几上拉了一张报纸,撕下一张二指宽的小条,然后在铁盒中抓了一撮黄色的小颗粒放于纸上,“唰唰唰”几下,一个小指粗细的烟卷便叼在嘴上。
    刘悠然知道他这是在卷莫合烟。除了乡下,城里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抽自制土烟了。麻烦不说,还很不卫生,衣袋里常年都有一股浓烈的辛辣味。
    点着火先深吸一口后,林向阳说:“这个劲儿太大,就不让你了。下次搞几条软的给你。”
    “不用不用。不是开会被一帮烟鬼们薰着,我一天抽不了几支的。”
    “哎,正因为抽不了几支,才要抽点好的。像我这样的老烟鬼,抽再好的烟也是浪费。所以,我的好烟大都给了那些不太会抽烟的。这可好,倒落了个政治烟民的绰号。”
    “政治烟民?”这说法刘悠然还是第一次听说,便有些好奇地问,“这有个什么说道?”
    “驴粪蛋儿,面儿上光啊。好烟都给了别人,人家还以为你多有,哪知你自个儿一天到晚抽的尽是些劣质货。”
    “莫合烟也不错啊,听说抽了痰少,不太咳嗽,是吧?”刘悠然拿起林向阳放在茶几上的铁盒,把玩着说。
    “有这个说法。早年红火过一阵子,现在不行了。档次太低,见人拿不出手。”
    说了会烟话,林向阳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刘县长,我这个人的脾气你可能也听说过,我不爱玩虚的,说话办事喜欢实打实,来真的。本来我是不来你这里的,但手下的人都劝我说,人家早都来过不止一次了,我不来就显得生份,好象对你刘县长有多大意见似的。所以我只好来了。首先声明,对你刘县长,我真是没半点意见,有的只是敬佩。这几个月,你的所做所为摆在那儿,不由谁不服。既然来了,有句心里话我也不遮着掩着,就当着你的面大大方方地把它说出来,对是它,错也是它了。”
    “说说说。有话讲在当面,不论对错都光明正大。我就喜欢这种作派。”刘悠然笑着鼓励道。
    “那我就说了。我今天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继续做这个公路局局长。”
    “哦?”刘悠然当下吃了一惊,这几天见了这么多委办局领导,云山雾罩也罢,迂回包抄也好,他们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就是都想保住自己的官位。但哪一个也没像林向阳这样敢于公开坦白地提出这个问题,“这事……”
    话头马上被林向阳打断:“刘县长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说,这事要经常委会讨论,你一个人没法做主。这不假,是要经常委会讨论。可我的意思是,你只管提你的名,常委会讨论时通过通不过,只要你提名了,我都领你的情,知你的恩。”林向阳说这话时,两眼直盯着刘悠然,“另一方面,”他继续说道,“我还想声明一下,希望你不要误会,以为我是个官迷,多么多么想当这个局长。这是多大的官儿?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比芝麻粒大点。有什么好争的抢的?我现在之所以来找你,厚着脸皮张嘴要这个官当,真不是舍不得这个位儿,而是现在有个机会,我不想放过,还想在有生之年,为咱蓝印县的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听他的口气,似乎还藏着掖着什么,刘悠然便激他:“什么机会?能说出来听听吗?好让我也高兴高兴。”
    “瞒谁也不能瞒你刘县长。”林向阳活动活动身子,让自己坐得舒服些,接着说:“现在我正在争取一个大项目,我为啥到你这儿这么晚?今天吃晚饭我还在为这事揪心。刚才接了省里朋友一个电话,事儿有了点眉目,说是送礼也好,汇报工作也好,我都忍不住想连夜就告诉你。”
    接下来林向阳向刘悠然详细讲述了这个项目的有关情况。
    原来,为缓解公路运输压力,加快贫困地区经济的发展,省里准备扩建53号公路。有关部门就此提出了两个不同方案:一是在原路基础上拓宽,局部拉直。好处是省工省钱更省时,不理想处在于这只是局部拉直。从全线看,来往车辆仍要绕一个大大的弯子,从东到西,少说也要绕上百十里路;另一个方案则是在中段改道,经蓝印重开一条不打弯的新路。这样,钱虽要多花一两个亿,但路程却缩短了不少,从长期效益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案。
    “两个方案各有利弊,但对我们蓝印来说,修新线有百利而无一弊。要想富,先修路。长远的好处自不必说,就眼前,仅筑路工程一项,就可给县里带来非常可观的经济效益。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现在省厅基本倾向于后一个方案。只要我们再加把劲,这事就有可能朝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好你个林局长!”刘悠然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有些激动地面对林向阳说,“这事若办成了,对蓝印百姓来说,可是功德无量的事,会给子孙后代都造福的!。这样吧林局长,”刘悠然脑子转了几转,答复林向阳道,“提名的事,你不用再管。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全力以赴,保证让53号公路从咱们县横穿而过!”
    “行,有刘县长你这句话,我就是拼上老命,也一定把这个项目拿下来。不过……”说到这里林向阳顿住了。
    “有什么困难吗?”刘悠然关切问,“讲,讲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咱两个不行,再开县长联席会商量解决。
    “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林向阳喉节动了几动,干咽了口什么,说,“如果我的问题解决不好,可能会影响到项目的最终决策。因为这事我动用的都是些私人关系。”
    “终于摊牌了!”刘悠然刚刚对林向阳产生的好感顿时化为无有,“明目张胆的要胁,比伸手要官还要无耻一百倍!”当然这些都是刘悠然心里的话,是不会当着林向阳的面说出口的。连刘悠然自己也感到吃惊,要在以前,面对如此无耻的行径,他早直言相向,愤然怒斥了。而今他却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脸上依然挂着可人的笑容,“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好了,你的问题一定会解决好的。项目问题,我相信也一样能解决好。”
    至于怎样才能真正解决好这一对既统一又相对的矛盾,刘悠然心里已有初步的主意:推完磨,杀驴。这不是他无情,而是有些人太无耻。
    一段时间后人走茶凉,刘悠然这才知道:那些天各委办局领导之所以集中来找他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王一丁又生病住院了。
    记得这是自己来蓝印三个多月中,他第四次入院了。
    还有一点刘悠然直到当选后才知道:那些委办局的头头们,都是在去医院看过王一丁后,才来他这里的。
    洗过脚正准备上床,严家正突然来访。
    “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也不看看几点了!”刘悠然没好气地为他开了门。
    “对不起,对不起,小民该死,打扰县太爷安寝了。”严家正嘻皮笑脸地做个长揖,而后从怀里抽出一条香烟,往刘悠然床上一扔,说,“这是人家孝敬你的,咱小小老百姓消受不起。”
    “一条烟,啥好东西?你怎么就消受不起?”刘悠然说过,似乎又想起什么,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拿起那条烟,“真是冒牌货?”
    “有点。当烟抽是肯定不行的,但价值绝对比香烟本身高得多。”严家正这时已躺在了沙发上,双目紧闭着应道。
    刘悠然听了心中顿生疑惑,几下撕开外包装,并不见任何异样。又从散乱在床的一堆小盒中抓起一个,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出一支一看,当下全明白了:烟卷里卷的并不是烟丝,而是精心卷起的一张百元大钞。又抽出一支撕开,还是。整整十小盒,每盒内都有两千元。整整两万元啊!刘悠然惊得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
    “知道是谁送的吗?”严家正猛地坐起来问。
    刘悠然摇摇头。
    “这可苦了进贡的那位老兄了。整整两万块甩出来,连个响声都听不到。打水漂了,打水漂了!”好象自己就是那位行贿者,严家正两眼盯视着床上的那一堆,痛惜得连连发出“啧啧”声。
    “怎么办?交纪委,还是送到福利院?”刘悠然问。
    “送什么?”严家正不答反问,“这,还给过别人吗?”
    刘悠然知道他说的是烟,想了想便回道:“给过小齐两条。其他人好象没有。不过烟都在这儿,总共没几条的。”说完便起身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取烟。
    总共六条,一条玉溪,三条阿诗玛,两条红塔山。
    “都打开看看?”刘悠然望着严家正说。
    “随你。不过打开万一没有货,你可不要伤心。”
    “又来了又来了。你这张臭嘴呀!”刘悠然说过,扔过一条玉溪、两条红塔山,“公平合理,每人三条,全打开看看。”
    打开一条,真的;再打开一条,还是真的。片刻间六条烟全化整为零,每一支里都货真价实,细细的白纸筒里都是金黄色的烟丝。
    “这……”二人面面相觑,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
    “小齐……”
    “小齐……”
    不约而同,他两人竟同时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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