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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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杜士仪竟答应了,张说眼睛一亮,随即便笑了起来:“好,果然是有担当的好男儿。你来看,这朔州北面所居的铁勒降户,是拔曳固部,虽则是被突厥打得溃散之后方才来投我朝的,可军民三千帐,至少有两万人。看似大不如前,但须知铁勒九姓素来老少皆兵,纵使妇人亦能骑shè,若真的惊惧为乱,则转眼之间朔州大乱,且牵连岚州代州,就连并州也会动荡不安。
而蔚州横野军西北面的,则是同罗部,军民大约两千余帐,万五千人,当初因默啜残暴,铁勒诸部群起反叛,继位的毗伽又对他们大肆镇压,一时部族溃散。如今河曲王竣杀降户,剿灭了不少叛逆的仆固部也是铁勒九姓之一,就怕拔曳固部和同罗部物伤同类,复降突厥抑或引狼入室,那时候后果不堪设想。能够不动一刀一兵将其安抚降服这两部,则是上上之策”
他顿了一顿,这才继续说道:“当然,你对本地风土人情,以及突厥语都不太熟悉,我会拨两个懂得这些的书史给你。其余随行,则是从天兵军中挑选的骁锐,我再拨给你我素ri常用的从者一人,至于这朔州和蔚州两地,你可随兴任选一地前往。”
看看那地图上距离四五百里的两个地方,杜士仪沉吟良久,最终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便去蔚州吧。”
张说欣然点了点头,接下来便立时雷厉风行唤了一个个人进来。显然,他早已经做好了杜士仪答应此事的准备,那些进来的书史也好,卫士也罢,甚至是张说所言的那个幕宾,面对分派全都是恭恭敬敬答应。末了,他正对杜士仪解说其中要紧处,突然只听外间通传道:“使君,王郎君求见……”
话音刚落,甚至张说的答复都尚未出口,就只见王翰竟是一阵风似的径直闯了进来。见这半月堂中如此光景,他一时眉头大皱,竟是想都不想便开口说道:“使君如此大动干戈,莫非已经是想好了前去安抚那些铁勒降户的人选?
不等张说答话,杜士仪便主动解释道:“子羽兄,张使君是打算亲自出马,然则朔州和蔚州两地相隔颇有一段距离,所以我已经答应了张使君前往蔚州横野军,而张使君则亲自前往朔州大同军。”
“什么”
王翰一回到家就得知张说派人来把杜士仪请了过去,却压根没提到自己,立时风风火火赶到了大都督府,却不料得到的竟是如此消息。看看张说,又看看杜士仪,知道此事已经成了定局,他眉头一皱便索xing开口道:“蔚州路途遥远,杜十九郎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哪怕张使君就是给他预备了向导和其余随行卫士,仍不免失于陌生。既然如此,我陪着杜十九郎走一趟蔚州吧,横竖铁勒语……也就是突厥语我会说,那一带我也曾经去过”
“子羽兄”
“杜十九郎你不用说了,我可是并州城内赫赫有名的仗义疏财王子羽,如今你不用我疏财,但我还欠你那么大的人情未还,仗义一趟自然份属应当。”
见杜士仪被王翰噎得一愣,张说沉吟再三,最终点了点头:“也好,若有子羽随行,此事便把握更大。记住,那些铁勒降户sè厉内荏,因开元四年我大唐军马合铁勒九姓击突厥那一场大胜仗,他们多半深惧我大唐雄兵,只要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适当慑之以威即可”
如是嘱咐再三,待到王翰和杜士仪出去预备动身事宜,张说方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王毛仲的那个从者抵达长史署的时机实在卡得太好了,只怕之前一个是送信的,这一个则呆在太原城中看他动向如何。横竖他已经预备停当,就算没有王翰,他调配给杜士仪的人都是大都督府中的jing兵强将,从者钱林亦是得他面授机宜,只要处理得当,横野军附近散居的同罗部应当会消停下来。就算不能……他安抚了大同军再赶过去,应该也还来得及
他从幽州都督转任并州时,曾经特地绕道蔚州过来,途中就访过同罗部和拔曳固部,深知这些人厌恶连年征战,都图个安稳,所以,王竣杀降固然突然,可什么拔曳固部同罗部不稳,不过是一时震动而已若杜士仪能够做好此事,此次他又不得罪王毛仲,也送了其一份功劳;若他如此安排却还做不好,那便是杜士仪自己太过无能
第二百零八章 赠君琉璃,愿君荣归
长史署的前院之中,一匹匹马从马厩中牵了出来,一个个张jing心挑选的卫士正在整理行装,两个书史则是和那年过不惑的从者钱林正在商量着什么。至于陡然得知杜士仪要前蔚州横野军安抚铁勒降户的赤毕和刘墨而言,他们着实吃了一惊。
知道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赤毕皱了皱眉便沉声道:“其他行装放在王郎君府上无碍,可既然要出发那样情势复杂的地方,杜郎君不能只靠张使君派的这些人。我回再挑三个人,在城门处和郎君会合,刘墨,你和田陌留下在王宅”
“赤毕大兄……”
“你毕竟不是自小习武出身,比不上我们几个曾经随赵国公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赤毕一句话之后,见刘墨无话可,他见杜士仪点点头首肯了自己的建议,又叫了王翰来解此节,那位王郎君爽快点头,却又嘱咐他们回之后,叫上他府中的一对双胞胎护卫,他自然满口答应了下来,带着刘墨匆匆出了长史署。
此时此刻,杜士仪轻轻拍了拍自己双颊,回头瞥见岳五娘和小和尚罗盈两人仿佛在那嘀嘀咕咕着什么,他想起岳五娘起头嘱托自己办的事情,想了想便朝他们走了过。
“此蔚州吉凶难料,你们就不用跟了。岳娘子想打听的事情,临走之前我会找人问问,你和罗盈就启程幽州吧。”
“就算打探着了,你指望我们俩单身入奚吗?”岳五娘没好气地挑了挑眉,这才似笑非笑地道,“那些卫士看着骁勇,但别人对他们总要提防一二,我和罗盈充作随从,别人未必会注意我二人,你也多两个帮突然接下这种要命的任务,我不跟着你,回头你家十三娘子恐怕就要哭死了你要心中过意不,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对对对。”罗盈虽听不懂岳五娘那单身入奚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立刻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连声道,“我还欠着杜郎君你的人情呢,岳娘子送信幽州的事情不急,我跟着兴许能帮上忙。”
面对这一对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奇怪组合,杜士仪想想岳五娘的飞剑之术和小和尚的棍子,确实远比张派来的那些卫士更值得他信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然而,就当他被人引进一间小屋,换了一身更方便于行动的窄袖胡服出来之后,却只见一个双捧着匣子的妙龄婢女正在东张西望,等瞧见他时,她立时眼睛一亮,一抱着匣子,一提着裙子,一溜小碎步跑了过来。
“杜郎君”
“你是……”
杜士仪对其人完全陌生,见其闻言笑而不答,只是双呈上了那个匣子,他顿时更纳闷了。
“我家王娘子是杜郎君同乡,闻听杜郎君身负重任即刻便要启程,所以嘱咐我送此物给杜郎君。”见杜士仪显然已经明白了过来,那婢女便恭恭敬敬地道,“这匣子中是琉璃坠一件,兴许对杜郎君有些用处。”
见婢女施礼之后垂而立,杜士仪见岳五娘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小和尚则是显然懵懵懂懂的,他也顾不得这两人都在想什么,低头若有所思地打开了匣子,却只见里头果然躺着一枚琉璃坠。随取出其对着ri头细细查看,他那狐疑的眼神立时完全敛,取而代之的则是若有所思。
这竟不是寻常的琉璃坠,其形为狼,工艺巧妙逼真,尤其是狼头那种狂野凶悍尽显无疑,而狼眼竟会随着光线婉转流波,却是更加难得。这样的坠子在中原未必能有多大销路,可在崇拜狼,甚至还将狼奉为图腾的突厥人和铁勒诸部当中,那价值就不一样了,此行兴许能用得上也未必。
“请转致王娘子,多谢她一片苦心了,我会用心使用。”
“杜郎君不用客气,我家娘子,倘若杜郎君道谢,便请婢子回复,杜郎君令娘子有万金回报,如今仓促之间,只能回馈如此一些小玩意,已经很过意不了。预祝杜郎君此马到功成,平安归来”
“既如此,我也预祝她继续ri进斗金,财源广进”随口道了一句,杜士仪突然生出了玩笑之意,遂又添了一句,“另外,你家娘子老是这般料敌机先,难道不怕和她打交道的人压力太大?”
见那婢女先是讶异,随即抿嘴一笑,再次裣衽施礼后便转身离,杜士仪这才把东西放回,再次低头端详着中尚未合起的匣子,却发现旁边多出了两双好奇的眼睛,竟是岳五娘和罗盈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前者仿佛寻常女子似的,眼睛只好奇地盯着那一枚sè泽微带黑黄的琉璃坠,后者则是在瞅了好几眼之后,鼓起勇气向岳五娘问道:“岳娘子喜欢这坠子?ri后若我瞧见了一模一样的,我买了送给你”
“谁要你买?”岳五娘又好气又好笑地侧过了头,见小和尚面sè绯红,她便似笑非笑地道,“杜郎君既然和琉璃坊那位千金有些交情,我喜欢的话,ri后请人送我就行了,何必花大价钱买?”
知道岳五娘便是这脾气,杜士仪也不理会她的戏谑打趣,只是那不小的匣子拿在上实在是麻烦,他索xing把琉璃坠子贴身藏了,随即将匣子放入了马褡裢中。眼见王翰正在和张的从者钱林着什么,两个书史亦在旁边,杜士仪算了算赤毕回要带来的人,便转身朝那些已经预备停当的卫士走了过。大约是得了严令,众人连忙躬身行礼不迭。他颔首吩咐不用多礼,再一打量众人眼sè,见虽则大多都还镇定,却也有不少心不在焉,甚至神情低落。
“可有是家中独子的?”
尽管不知道杜士仪缘何问这个,但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还是有人应了一声,见杜士仪示意出列,那三十出头的卫士立时走了出来。紧跟着,杜士仪又问了谁人儿女尚幼,谁人只有单亲,待挑出了整整六个人,他便沉声道:“此蔚州,人不宜多,我和王郎君还另有随从,你们就都留下吧。”
闻听此言,被他点出留下的那六个卫士顿时全都大吃一惊。尽管张治军严谨,严令之下无人敢违命,可蔚州动荡之际,就这么一丁点人前往,若有万一就是送死的,谁人心中没有忐忑惊惧?此时此刻,见杜士仪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正犹豫着搬出张的将令,杜士仪却又道:“此事我自会禀报张使君,你们不用多言了。至于随我和王郎君同行的人,也不用一味忧惧,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倘若那些降户真的敢作乱,那等着他们的便是灭族之祸”
见杜士仪一个名声赫赫的文士,话却如此直白,一众卫士诧异之后,不禁都觉得心头那沉甸甸的感觉为之一松。等到杜士仪点头离开,竟真的禀报张,无论是被点名留下的,还是要随行的,一时都不禁轻声议论了起来。
“杜郎君倒是好胆sè”
“若没有那胆sè,张使君怎会撇下长史署那么多属官,单单挑上他?”
“别提了,吕郑两位兵曹都想着立时发兵朔州和蔚州,谁愿意送死?”
“若是送死的话,张使君又怎会亲自出马?真要打起仗来有什么好处,那些铁勒人也不是吃素的”
等到杜士仪请得张允准回来,王翰等人亦全都预备好了,草草用过昼食,一行人一一上马出了长史署,继而径直驰往太原城外城北门。然而,与人会合时,当杜士仪看到赤毕四人以及王翰点名要的一对双胞胎护卫之外,还跟着个黝黑的家伙,他顿时大生恼怒。
“怎么把田陌也带出来了?”
“实在拗不过他,他杜娘子行前就嘱咐过他,不论什么事都形影不离。”赤毕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无奈,见杜士仪上前厉叱了田陌几句,小家伙死硬就是不肯走,最终只得将其留了下来,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审视了随行人等一番,待发现人数竟比之前自己见时更少了,他不禁又皱眉问道,“杜郎君,怎么随行人只这么一丁点?”
“这不是打仗,兵贵jing而不贵多,张使君调派的卫士,我把那些家中儿女尚幼,或只有单亲正待奉养,抑或是独子的卫士留下了。”
“这……”赤毕见杜士仪示意他和其他人上马起行,剩下的半截话便不好再出来。
杜士仪自己还不是家中独子?须知家中还有个幼妹翘首盼归
而杜士仪等人出了太原城时,张也已经挑好了随行人等,预备随时动身。然而,动身之前,他还不忘将王毛仲所派的第二个从者召了来,却是随指着案头那一个竹筒,淡淡地道:“回禀告王大将军,我已经按照他的主意,把杜十九郎派蔚州横野军安抚突厥降户了”
那从者确是和前头送信的从者一拨抵达太原的,却是依照王毛仲的吩咐,有意逗留在太原城看动静。为人富有智计的他当听得中受降城那一场屠杀让朔州蔚州突厥降户为之震动之后,遂拿着主人信物立时求见张,出了那么一个主意。可此时此刻听得张如此,竟是让他将如此回函带给王毛仲,完全是自作主张的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几分惊惧之sè,可在张的利目直视下,竟是一个字都难以反驳,只得讷讷答应接过了竹筒。
长史署后头官舍之中,王容站在一片幽静的竹林前,想到刚刚婢女白姜的回复,尤其是那句和她打交道的人压力太大,她不禁莞尔。历来和她打交道的人,不论男女,总要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来,谁人会道什么压力太大?但愿,这位言行举止每每出人意料的杜十九郎,能够平安载誉归来
第二百零九章 变生肘腋
由太原至蔚州的官道,经秀容、雁门到蔚州,一路凡九百余里,当杜士仪这一行人ri夜兼程赶到如今蔚州治所安边县的时候,已经是走了两夜一天。有过前一次在长安洛阳之间快马加鞭疾赶了一次的经历,这一回走夜路,被众人护在当中的杜士仪虽然满身疲惫,但一路顺顺当当。而那双股之间火辣辣的疼痛,也在踏进蔚州州署,面对上上下下那种凝重气氛的时候,被他完全丢在了脑后。
蔚州地处面临突厥的最前线。唐初没入突厥,虽设郡,却一直侨治他地,直到贞观年间大破突厥,方才还治灵丘。而随着开元年间始终厉兵秣马的默啜可汗身死,突厥四分五裂,如拔曳固部同罗部在内的铁勒诸部请降内附,李隆基从张嘉贞之议,在蔚州北面安置,更将五部降户编成了横野军,兵员凡三万人,隶属天兵军,移于山北,有军情则合兵征讨,没有则各自放牧,如今便属于朝廷尚未动兵的使节,横野军只有同罗部的营帐在。而蔚州的治所则是从灵丘移到了原本横野军所在的安边县。
无巧不成书,蔚州刺史杜明泽正是出自京兆杜氏。虽和杜士仪之间的血缘关系早就出了五服,可杜士仪及第之后名声赫赫,就连他镇守这等边陲之地的刺史,也已经从家书之中得知过京兆杜氏出了一位天子嘉许的状元郎。因而,见并州那边不是发天兵军兵马,而是派了杜士仪和王翰来安抚横野军那些铁勒降户,他最初呆若木鸡,随即便不禁气急败坏了起来。
“荒谬,荒谬,这种时候就算要安靖抚民,也应该派大都督府那些属官来十九郎你如今尚未授官,就算得圣人钦点观风,也大可不接此事”
“多谢叔父关切,张使君既然自己亦是以身犯险,我又何惜此身?”
嘴上得大义凛然,杜士仪心里却苦笑不已。想想张那骂人毫不留情的xing子,但使他真的拒绝,天知道这位会在背后使什么幺蛾子,事到如今,他总不成把一个个高官大员全都给得罪了他定了定神,见杜明泽仍是僵着脸不话,他少不得冲着王翰使了个眼sè。
后者当即站起身来,对着杜明泽诚恳至极地了好一番话。不得不,王翰若是不喝酒,言行举止风度翩翩,俨然世家公子。而作为太原王氏的嫡脉,亦是并州一带有名的才子,在他的劝下,原本坚决不肯放两人从此地通行的杜明泽终于松了口。
“放你们前往横野军可以,可决不能只带这么一点人”
“叔父,就算带再多的人,一旦同罗部生乱,数千之众席卷而来,别我带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就连蔚州亦是难以幸免”杜士仪再次对杜明泽深深一揖,随即一字一句地道,“其实,叔父的顾虑我也知道,不过是怕我初出茅庐却乱逞能。然则张使君派了我来,借重的只是奉旨观风这个名义,真正派用场的,是通悉同罗部上下人情的从者和书史,更何况还有jing通突厥语的王郎君如今耽误不起时间,否则万一有事,叔父亦恐难辞其咎。”
见杜士仪都把话到了这个份上,杜明泽虽痛惜族中难得出一个进士及第的才俊,却被张这么乱点将令,也不得不妥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声若洪钟地道:“既如此,你和王子羽这就带人吧。只不过,你不妨对那些首鼠两端的降户挑明了,别并州天兵军尚有兵员,就是定州威州等地,同样是广驻兵马倘若他们及时悬崖勒马,圣人必定优容,朝廷必定优抚,可要是他们敢作乱,到时候那就等着瞧吧”
杜明泽终于答应放行,一行人却也不至于就这么以疲兵之态径直赶往横野军,当夜便在州署中休整了一夜,次ri一早方才启程。杜士仪本还担心岳五娘身为女子兴许会体力不济,可当清晨看到脸上变得更黝黑的岳五娘jing神抖擞,他不得不苦笑自己有功夫担心她,还不如担心自己是否挺得住。当众人从安边县城西门出发之际,杜士仪驰出老远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那城墙,心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念头。
虽则作为蔚州州治的安边县城墙还算高,可这蔚州境内一座座城池之外,还散居着众多百姓,真要措不及防打起仗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百姓
从蔚州安边赶往横野军这一路上,却是没了之前那平整的驿道。尽管王翰是太原世家子弟,可到这里认路就不在行了,若非有张派来的向导,王家那一对双胞胎护卫也显然老马识途,这一程要穿过原野山丘小河,所行又都是小路,极其容易迷失方向。
当众人沿着一条林间小路策马缓行,远远在最前头探路的一个卫士就要踏出林子之际,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突然勒住了马,侧耳倾听片刻便打势吩咐后头的人停下。看了一眼杜士仪,他就一跃下马,竟是悄然往林外潜了过。不消一会儿,他便回转了来,面sè竟是一等一的凝重。
“外头的河边应该刚刚有过一场厮杀,有几匹将死的马在嘶鸣”
当杜士仪一行人小心翼翼从树林中鱼贯而出时,人人都看见了河边那倒伏的十几具尸体。尸体上有的插着箭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