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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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人危难能及时相救,且不慌不忙依旧持常心,光这一条便足证二君品行心性。更何况……”裴三郎顿了一顿,若有所思看了杜士仪一眼,这才冷冰冰地说道,“捕蝗有利与否暂且不说,能不忍于民之饥而死的人,卢师必然也会取这份悲悯之心。”
崔俭玄这才恍然大悟。想想轻而易举便过了第一关,原本担心要考诗赋策问文章的他立时长舒一口气。可下一刻,他便听到那国字脸的二师兄微笑着一指案头纸笔说道:“二位郎君可随意在纸上书写诗赋一首。”仿佛是发现了崔俭玄遽然色变,国字脸的二师兄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拘本人所作,抑或是古今先贤甚至佚名所作。即便不成诗,只为句亦可。”
听到不用自己做诗,崔俭玄顿时放下了心。他上前拿过纸笔,想都不想地提笔一蹴而就,将那墨迹淋漓的白麻纸递给了对方之后,他索性读出了声:“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读完之后,他还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嘿然问道:“这首诗是昔日骆宾王七岁所作,应也算吧?”
“自然算。”二师兄丝毫不以为忤,欣然点头后接过纸扫了一眼,又看向了杜士仪。
杜士仪听到崔十一那打头三个字,就已经明白这家伙还在故意折腾,此刻轮到了自己,他执笔沉吟片刻,想想之前杜十三娘正纠缠着自己那两句诗不放,他一时起意,索性就提笔书写道:“飞流直下三千里,疑是银河落九天。”
卢氏三考由来已久,形式也始终不拘一格,但此刻二师兄这一考倘若遇到别人,必然都会欣喜若狂大呼简单。长途跋涉到这里来求学的,哪一个人没有几首拿得出手的诗赋佳作?然而,崔俭玄偏偏直接拿了骆宾王当年被人称之为神童的诗凑数。而杜士仪则成句而不成诗,可句中那股凌人气势却扑面而来,再加上那力透纸背的笔力,就连起头已经听过那两句诗的裴三郎也不禁微微挑了挑眉。
二师兄接了这两张白麻纸,斟酌片刻片刻便开口说道:“三师弟引他们去见大师兄吧。”
这就算是过了第二考?
本以为到这卢氏草堂求学,必然千难万难的崔俭玄一时瞪大了眼睛。直到杜士仪拉着他跟上那裴三郎出了这一座草屋,他才犹自不可思议地说道:“竟然真这么简单?我一首咏鹅就糊弄过去了?”
话音刚落,前头的裴三郎便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也不用高兴得太早,二师兄宅心仁厚,他那一考几乎人人都能通过。”
一句话立时把崔俭玄那神采飞扬给完全打击没了,而杜士仪为之莞尔的同时,想起这卢氏草堂的规模,当即又开口问道:“适才听二师兄所言,即便不过三考亦能听讲?不知如今附庐听讲的,亲传的又有多少人?”
“卢师授课,素来有教无类,附庐听讲和我等并无区别。”裴三郎仍旧径直自顾自地往前走,口中却说道,“只是若过了卢氏三考的弟子,卢师每月考问一次,倘若偷懒耍滑不思进取,则留观后效一月,若还是如此,日后也就不用留在卢氏草堂听讲了。”
这样的规矩并没有太出乎杜士仪的意料,说穿了也就是正式生和旁听生的区别,正式生得参加考试才能结业,否则就要记过留级开除不等,而蹭课的旁听生只需听讲不用考试,仅此而已。只是,此刻见崔俭玄勃然色变,仿佛正在思量是不是该立刻溜之大吉,他索性不动声色地一把拽住了这家伙。眼看裴三郎大步走在前头,须臾已经把他们俩落下了老长的距离,他方才低声对崔俭玄说道:“你讲点义气,难道打算让我一个人去见那位传说中的大师兄?”
一句讲义气抵得上其他任何大道理,一时间,本来打起了退堂鼓的崔俭玄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什么传说中的大师兄,他很有名么?算了,就冲着义气,我再陪你一程……不过杜十九,要真的是我答不上来的难题,那就怪不得我丢下你一个了!”
“这都只剩最后一关了,莫非你怕了?”
崔俭玄立时挺起了胸膛:“谁怕了?我崔十一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怕字!”
随着裴三郎踏进那座几乎依着山崖壁而建造的草屋,杜士仪却发现里头空无一人。这屋子里不像先头那位二师兄房中一样整洁雅致,坐席座垫扔得横七竖八,笔墨纸砚文房四宝也不是好好地搁在小几上,而是七零八落散落各处,甚至那些外袍袜子之类的衣物,亦随处可见。面对这种情形,不但崔俭玄的脸色异常古怪,就连裴三郎的脸也黑了。
“大……师……兄!”
裴三郎那咬牙切齿冷冽如冰的三个字刚一出口,下一刻,外头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来了来了,哎呀,三师弟还是这么心急!”
无论是杜士仪还是裴三郎,当瞧见那敞襟露怀衣衫不整赤着双脚的年轻男子从外头踏进屋子的时候,全都露出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然而,见人仿佛丝毫不觉有异似的,笑呵呵走到居中的主位坐下,又热情地招呼他们落座,两人方才确信这个不拘小节的年轻男子竟真是卢鸿的首徒。甫一坐下,杜士仪就只听裴三郎用比刚刚更冷峻的声音开口说道:“大师兄,他们俩只剩下你那最后一考了。”
“欸,不着急不着急,二师弟宅心仁厚也就罢了,难得有人能通过三师弟那铁面考问,不容易不容易。须知这些年来,得以列名草堂弟子的,几乎都是手持荐书而来的人……”
“大师兄,光阴宝贵,别再耽搁了!”
年轻男子见裴三郎打断自己说话时,那白皙的脸上分明笼罩着漆黑如墨的怒气,轻咳一声便仿佛没看见似的,依旧极其热情地笑道,“鄙人卢望之,自幼为卢师抚养长大,所以虽无德无能,依旧占了名分。今日这最后一考么……”他突然东张西望了一番,最后看着地上落着的两袭衣裳,笑眯眯地问道,“便请问二位郎君,地上那丝衣和布衣,你们更偏爱哪一种?”
“自然是丝衣!”最初的诧异劲头已经过去,尽管这问题奇怪得很,崔俭玄仍是不假思索地抢先答了。
“为何?”
“丝衣滑爽舒适,远胜布衣百倍,有丝衣不穿却喜布衣,岂不是故作简朴沽名钓誉?”
听了崔俭玄这干净利落的回答,那卢望之顿时笑了起来,随即又看向了杜士仪。
杜士仪来此之前的那些患得患失,早在到了卢氏草堂,又过了前头两次考问后消失殆尽。此刻目睹这位大师兄为人处事出人意料,又亲和有趣,他便从容笑道:“不过四个字,量力而行。”
“何解?”
“家境贫寒,则穿布衣;家境富足,自然穿丝衣。这就叫量力而行,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
“好一个沽名钓誉,好一个量力而行!”卢望之抚掌大笑,随即便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有请二位郎君,随我去见卢师。”
第二十四章 当世真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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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卢鸿亦是住在此前见过的那些草屋之中,然而,当随着那卢望之和裴三郎一路前行到了山崖之下时,他再一次发觉,今日之行确实是处处出乎意料。山崖旁边的那些藤蔓就犹如天然的屏障,将其拉开,一个岩洞便呈现在眼前。走入其中,乍然昏暗下来的光线让他很不习惯,更可气的是走在最后头的崔俭玄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头好一会儿,突然窜上前来伸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吓得他当即打了个激灵。
“你这是干什么!”
“杜十九,我讲义气地和你一块过了最后一关,这黑漆漆的地方,你也得讲义气拉我一把……”崔俭玄一面说一面忍不住靠近了杜士仪两步,随即使劲吞了口唾沫,老半天才期期艾艾地说道,“我从小就……就怕黑怕走夜路……”
杜士仪险些没被这奇葩的缘由给气乐了,这又不是山洞探险,这是去见未来师长的,而且前头还有人带路!
话虽如此,眼见这个和女子一般牙尖嘴利的崔十一郎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只能没好气地任由其按着自己的一边肩膀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前进。好在又走了没几步,前方便渐渐有了些光亮,原本前头只隐隐约约有个影子的卢望之和裴三郎,也一下子变得清晰了起来。当他发现眼前已经是山洞腹地,而卢望之和裴三郎行过礼后侧身退往左侧时,他终于看清楚了居中那一具矮坐榻上的老者。
那老者年约花甲,与司马承祯的鹤发童颜,宋福真的精神矍铄不同,他看上去仿佛已经很年迈了,高高的额头上满是皱纹,眯着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褶皱重重,就连灰白的头发也让其平添几分苍老。宽大的袍服穿在他那干瘦的身上,显得很不相称,更不消说那露在袖子之外干柴似的手了。然而,当他睁大眼睛,随即露出笑容看人的时候,杜士仪却能感觉到那笑容中不掺任何杂质的慈和欣悦。
“卢师,他们是今日前来拜见求学的东都永丰坊崔十一郎,京兆杜陵杜十九郎。”
“好几年没有人能从望之和宋二郎裴三郎那儿通过考问了。”卢鸿含笑端详着慌忙行礼的杜士仪和崔俭玄,又叹了一口气道,“虽则从学者渐多,但你们也不必每每用那些刁钻古怪的问题为难人。我即便体力渐弱,给人讲课却还是做得到的。”
“我等考问再三,只是不欲将心性不纯的人列入门墙而已,并不曾禁过人听讲。否则,那些持着荐信慕名而来拜入你门下的学子实在太多,卢师每月亲自批答的课业卷子已经有一二十份了,若再多多收录,不利于身体。我只是没想到,大师兄此次的题目竟然如此儿戏!”即便是在授业恩师面前,裴三郎的脸上仍是冷冰冰的,只有语气稍稍有些波动。
“哎,三师弟,我哪里儿戏,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到你面前铩羽而归,少有人能到我面前来。既然你都已经看好了他们,我瞧着他们都是真性情的人,自然抬手轻轻放过。”
“你……”裴三郎吃这一噎,好半晌方才板着脸说道,“还请大师兄别忘了为诸位师弟楷模!”
“你们两个……与其说是我的入室弟子,还不如说是替我里里外外掌管一切的管家翁。”卢鸿见裴三郎没好气地瞪着卢望之,一时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之后,又招手示意杜士仪和崔俭玄上前站到面前,问过两人郡望名姓之后,他便若有所思看着杜士仪说道,“十日前司马道兄造访草堂,言及曾与京兆杜十九郎荐书一封,让其前来求学,便是你么?”
司马承祯竟然已经来过了!
杜士仪见那裴三郎突然用刺目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其是因为此前问过荐书,崔俭玄却矢口否认而恼火,他也来不及去埋怨旁边那惹事的家伙,恭恭敬敬地长揖说道:“正是杜十九!还请卢公宽宥,我得荐书之后恰逢登封飞蝗成灾,只因一时血气方刚,便到县署求见崔明府言捕蝗之事,瞎忙了好些天。再者我才疏学浅,虽得司马宗主荐书,可仍有些畏首畏尾,幸好昨日崔十一郎到访,言及他有普寂大师的荐书,方才商量了一块前来拜见。而适才也是崔十一郎言道,荐书乃人情,与其掣出荐书以求无往不利,还不如凭着真本事试一试卢氏三考,我便从了他所言,不料侥幸成功。”
崔俭玄哪里料到杜士仪突然给他送上了一堆高帽子,见裴三郎看自己的目光没有了最初的冷意,卢望之则仿佛很赞赏地对自己连连点头,而主位上的卢鸿更是用一种看有成后辈似的亲切目光打量着自己,他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平生见惯了亲长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听惯了他们那捶胸顿足叹息的他,此时此刻他只能心虚地吞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低声说道:“我也只是一时起意……”
“普寂大师先在嵩山嵩岳寺,后在积翠峰会善寺盘桓多年,授徒参禅,和我是方外之交。他为人素来庄重少言,到我这儿求学的众多,却无人得他举荐,由此可见对十一郎颇为推重。”
见崔俭玄深深低下了头,卢鸿只以为这新晋弟子为人谦虚,也不以为意,又看着杜士仪道,“司马道兄得知你尚未来,其后我又听说你揽下捕蝗之事,着实惊讶得很。不过,他与我看了你建言的线装书,我翻阅之后,着实忍不住叫好。一则不用装裱,二则不易磨损,三则翻阅方便,于贫寒学子有百利而无一害。捕蝗利弊暂且不提,我只取你仁心,十九郎,所谓江郎才尽,不过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尽管今日不过初见,尚未见识过卢鸿讲学,但这位隐士言行举止无不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杜士仪一时心悦诚服,连忙低头称是。紧跟着,他就只听卢望之开口说道:“卢师,可要将诸师弟一起召来,与大家引见二位师弟,并于此行拜师之礼?”
“可。”
眼见卢望之与裴三郎一块行礼告退,崔俭玄想起今天莫名其妙连过三关,竟是没有用祖母千辛万苦求来的普寂荐书拜入了卢鸿门下,一时还觉得如同做梦一般。然而,欢喜过后,一想到旬日就要考察一次,通不过的话只怕会成为笑柄,他忍不住又是愁眉不展。
而杜士仪就没那许多顾虑了。尽管还只是初见,但他只觉得卢鸿是那种豁达爽朗的人,绝不会拘泥于所谓隐居形式,因而,他迟疑片刻就开口问道:“山谷之中草屋颇多,未知卢师缘何隐居于这阴暗的山洞之内?”
“我患眼疾多年,住在这儿也是不得已。就是你二人在我面前,我也不过瞧见个模糊影子。”卢鸿轻叹一声道,“嵩阳观太冲道人曾经为我诊治过几次,但汤药并不见效,若要动针石,因他所藏的眼科医书已经有所佚失,再加上行针和汤药还要斟酌,因而也就耽搁了下来。多年宿疾,我也习惯了。”
“为何不请人访求名医?”崔俭玄疑惑地问了一句,随即想起卢鸿怎么也算是桃李满天下的人,别人怎会不尽力,自己这一问着实愚蠢,顿时讪讪地叹气道,“只可惜那位赫赫有名的药王如今不在世了,否则必能为卢师治好眼疾。”
“即便药王,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手到病除的。当年我那族兄卢升之,便是因病结缘药王,一度拜入门下,最后仍是因病痛而投水自尽。天命如此,不可强求。”卢鸿见开口发问的杜士仪一时沉吟不语,崔俭玄则更是垂头丧气的,他不禁颔首笑道,“吾不求闻达显贵,不求长命百岁,只求能传道授业解惑,吾道不孤,则吾愿足矣。”
杜士仪却又问道:“卢师,不知当初你发眼疾的时候,是何等状况?可有痛痒?”
“嗯?”卢鸿闻言一愣,随即若有所思地说道,“眼前多见蝇飞,薄烟轻雾,倒是不痛不痒。”
“卢师,我虽年少不才,但此前却看过几部眼科医书,可否容我看一看你的眼睛?”
见杜士仪满脸认真,卢鸿微微一愣,随即便点头答应了。一旁的崔俭玄见其上前拨开卢鸿的眼睑仔细查看,一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候,后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旋即就是一声大喝:“杜十九,你在干什么?”
尽管那声音来得极其突兀,但杜士仪听在耳中,双手却依旧稳稳当当纹丝不动。等到退后一步垂手而立时,他却看也不看此前才和自己有过一番激烈争论,刚刚又开口质问的那位四师兄,沉声说道:“卢师这眼疾,玉翳青白,瞳仁端正,阳看则小,阴看则大,十有**应是圆翳内障。我虽无能为力,但从前所看那部药典上所记载的金针拨障术和汤药方子却记得清清楚楚。我可立时抄录出来转交嵩阳观的孙道长,请其再次设法。”
此言一出,刚刚怒容满面的四师兄先是错愕难当,随即面露狂喜。而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裴三郎则是反应更强烈。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把抓住杜士仪的双臂,满脸激动地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第二十五章 卢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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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仪式一切从简,杜士仪和崔俭玄甚至连束脩都在外头的牛车上没送过来,便在卢望之这位大师兄的催促下行了礼。而卢鸿因得知眼疾有望医治,自也欣喜不已,待两个新弟子自然更加和煦。在弟子们喜悦的围观下收下了两人后,他笑呵呵地看着被卢望之拉着东行礼西行礼的杜士仪和崔俭玄,突然发现只有裴三郎侍立在身侧一动不动,便轻声说道:“三郎,你这孤僻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多谢卢师关切,我习惯了。”仿佛是生怕自己的口气太生硬,裴三郎又赶紧添了一句话,“只要卢师高兴,我就高兴!”
“你呀……”
身为众人之中最后进门,也是年纪最小的,杜士仪只能眼睁睁看崔俭玄抢去了九师兄的头衔,而后跟着卢望之依次去见过各位师兄。他很快便知道,那位和自己争得面红耳赤,刚刚还一声怒吼,现如今却对他客气得不得了的四师兄侯晓,是真真正正出自寒门,尽管如今在草堂读书,却还凭着一身力气不时在山中充当樵子,和同样魁梧壮健的二师兄宋慎是最投契的。
而其他弟子中,出身名门著姓的除了他和崔俭玄,便只有裴三郎裴宁和六师兄王威,其余人不是寒门就是贫家。然而众人站在一块,只序入门先后年齿长幼,其余的全都不论。
一番厮见过后,已经憋了许久的崔俭玄方才干咳了一声问道:“卢师,适才三师兄说过,若入门墙,每月都要考试,考不过就要逐出,不知道……”
他一面说一面拿眼睛去斜睨杜士仪,希望其帮腔一块问一问,谁知道就只见杜士仪赫然眼观鼻鼻观心没事人似的,他一时为之气结。好在卢鸿并没有卖关子,而是笑呵呵地看着裴宁道:“三郎,刚刚你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裴宁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是,既然正式拜师,他日总不能给卢师丢脸,这条规矩大师兄二师兄都同意,各位师弟这几年也都是如此。”
敢情这不是师长定的规矩,而是这冷面师兄私自定的门规!
卢鸿含笑看了众弟子一眼,见人人都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而崔俭玄却面色发黑,他便似笑非笑地问道:“学而考问,也是应有之义,不过,尔等也不要拿这些严规去吓人。十一郎不用担心,求学只在勤勉踏实用功,至于真正学得多少,各人各有不同,我还不至于以此衡量进益。卢门弟子多有喜好,你也大可择选自己的喜好来学,我一个人虽不能通晓百科,但卢氏草堂既然有这许多人,自可博采众长。”
此话一出,杜士仪见崔俭玄眼睛一亮,低头沉吟了起来,他立时上前一步长身一揖道:“卢师,弟子想学律法和史籍,以及试赋。另外,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