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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盛唐风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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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唤了一声,见人纹丝不动,杜士仪便索性转身坐了下来,同样背对着上头的人开口说道:“刚刚在嵩阳观,是我心急,不该那样说你。毕竟,要不是你日夜照料,千里求医,兴许我这个阿兄早就一命呜呼,压根没有如今这活蹦乱跳的好日子。”
“胡说!”床上的杜十三娘虽然没有翻身,但忍不住脱口迸出了两个字。紧跟着,她才醒悟到自己刚刚回来之后就一直在伤心生气,可阿兄的气息近在咫尺,她很想继续说几句气话,可那些句子根本不能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更不要说继而出口了。她只能狠狠咬了咬牙,索性又不做声了。
“九叔人在仙州西平,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相依为命,所以总怕你一不留神陷于险境。可听了竹影那番话我才知道,我家十三娘不但富贵不骄贫贱不移,而且还格外聪慧坚忍,是我小瞧了你。没错,如果不是你,又怎么可能让当初活死人似的我拖延了那许多日子,又怎么可能把我从京兆府千里迢迢送到了嵩山,又怎么可能在嵩阳观前一跪不起,纵使大雨也不肯挪动半步?”
杜十三娘听得心中剧烈一颤,从前那种面对兄长重病时的伤心绝望仿佛一瞬间弥漫全身,顿时让她的眼睛全数被泪水糊住了。觉察到杜士仪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她也不知道用尽了多少力气,这才终于咬紧了牙关没吭声。
“所以,都是阿兄不好。明知道血脉连心手足情深,你纵使身在安全的地方也会惦记着我,却还是狠心把你遣走了。明知道你聪明机敏,不会在孙太冲面前不管不顾求援,还责备你。明知道你不是那等因为别人示好,因为金玉俗物动心的人,还只把你当成小孩子……”
“阿兄,你别说了,别说了……”
这一次,杜士仪的话没有说完,就终于听到了一个低低的声音。竹床嘎吱嘎吱响了两声,一直背对着外头的杜十三娘终于翻过身,脸上赫然泪痕宛然,眼睛已经是一片通红。她支撑着坐直身体,声音哽咽地说道:“阿兄没错,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当着公孙大家的面向阿兄发脾气,更不该一个人偷偷跑回来……都是我……都是我以为阿兄讨厌我自作主张,以为阿兄讨厌我碍事……”
见杜十三娘说到这儿,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杜士仪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想想自己这些天一直在卢氏草堂抄书听讲,师兄们大多都照应得很,而杜十三娘虽有崔俭玄派了两个家仆在这儿,县署也有照拂,但毕竟那种孤单是不一样的。而自己难得回来一次,只带着她到登封县城逛了一圈,遇上事情却又疾言厉色说了她一番,小丫头心里过不去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轻抚摸着杜十三娘的脊背,连声安慰了好一会儿,直到杜十三娘那抽噎的频率渐渐低了,他方才松开了她,又塞了一块绢帕在她手中。眼见得小丫头背过身去使劲擦揉着眼睛和鼻子,转过身来后,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莞尔一笑的他方才轻轻揉了揉她那已经散乱下来的头发,“以后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可别又像今天这样撒腿就跑,害得我在嵩阳观四处找你,后来才知道你早就带着竹影从大门跑了。”
“阿兄……”
杜士仪看着满脸赧颜的杜十三娘,随即开口说道:“我也反省过了,求学固然重要,可要老是一丢下你就是十天半个月,我这个做兄长的就实在太过分了,担心这种话,不能只是说说而已。等明日回去之后,我就对卢师禀明,争取每隔五日就回来探望你一次……”
“不要,阿兄,不要,千万别为了我耽误你的学业!”杜十三娘几乎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又一把按住了兄长的手,“我只要阿兄好好的,只要阿兄将来能前程似锦就够了,别的都不要紧。阿兄也说过,我聪明机敏,所以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杜士仪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摆出不容置疑的态度,突然只听到外头依稀传来了一声嚷嚷,紧跟着又是一阵狗吠,仿佛还夹杂着田陌的叫喊。心中诧异的他站起身来,到了门前才刚打开门,就只听见那边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杜十九,你吱一声,在不在家?这大晚上的,要不是四师兄带着,我差点摔山沟里了!”
是崔俭玄!
大吃一惊的杜士仪这才猛然想起,自己今日出来之前,裴宁还吩咐过早去早回,而自己遇到那一连串的事情之后,早就把这吩咐给忘在了九霄云外。他连忙出了草屋大声说道:“在家在家!田陌,快把崔郎君他们引进来!”
不用杜士仪吩咐,如今在这儿帮忙看着草屋的崔氏家仆自然认得少主人,这会儿须臾就安抚了吠叫不停的狗,继而把人迎了进来。就只见崔俭玄的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后头则是结实魁梧的侯晓。当看见他之后,侯晓却也罢了,崔俭玄当即气咻咻地快步赶上前来。
“杜十九,你怎么回事!一放出山就没影子了,左等右等都不见你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求着四师兄带我赶了过来!”
“对不住对不住,今天我带着十三娘去了城中坊市,而后遇到了一些意外的事情。”
想到两人为了自己特意走山路赶过来,而崔俭玄从前又早就暴露过最怕黑的毛病,杜士仪一时大为歉疚,连忙把两人让到了屋子里。杜十三娘亲自奉上了两杯浆水,随即便带着竹影退到了东屋里头。见崔俭玄一口气喝完了浆水,随即用极其恼怒的目光瞪着自己,杜士仪少不得把今日在坊市中观公孙大娘剑器舞,继而发生的那一段风波给原原本本解说了一遍。待他说完,四师兄侯晓固然眉头紧皱,崔俭玄更是气得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坐着的矮座榻上。
“该死,真该死,早知道公孙大家会到登封县来,我今天就早和你一块出来了!”
话音刚落,崔俭玄见侯晓投来了不悦的一睹,想到这一路多亏了四师兄生拉硬拽,否则他半路就给那些鸟啼狼啸吓得走不动了,他只得讪讪一笑干咳一声道:“不过,那个刘沼果然可恶!他究竟是来监督捕蝗的,还是来风花雪月的!”
说到捕蝗,对此一直持反对意见的侯晓一时眉头皱得更深了。然而,想到是小师弟治好了恩师的眼睛,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这时候,杜士仪方才开口说道:“此事既然因我而起,公孙大家借宿嵩阳观期间这几日,我不便回去,还请四师兄回禀卢师一声。”
“也好。”侯晓天性不善这些复杂的纷争,点了点头就开口说道,“我现在就回去。”
“虽说四师兄常常走山路,可如今入夜,山上伸手不见五指,千万不可冒险!”杜士仪连忙一把拉住了侯晓,沉声说道,“这草屋虽不宽敞,但容留你们住一晚上,却是绰绰有余,明日一早赶路回去也来得及!”
“没事,小师弟不用担心……我从小就跟着阿爷成天钻山,是远近四乡最好的猎户!”
侯晓说着就看向了崔俭玄,崔俭玄却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四师兄回去报信,我留在这儿,有什么事也能帮个手!”

第三十二章 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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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奉命巡视遭蝗灾各州的监察御史刘沼留在登封县署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但夜色之中,县衙官舍之中来来往往的那些婢女也好,差役也罢,全都是小心翼翼,每一个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进进出出无不是蹑手蹑脚。就在之前,一个在县署应奉许久的差役,便因为一句话不对被轰了出去。尽管性命无虞,但谁都知道,此人这一二十年积攒起来的脸面人缘不但没了,日后在县署中也再无立锥之地!
一顿食不甘味的晚饭过后,刘沼便拂袖而去。他这一走,从县丞主簿到两个县尉,全都松了一口大气,见登封令崔韪之亦是面色不佳,钱少府有意活络一下气氛,当即轻咳一声说道:“那杜十九也实在是太不知好歹……”
“天色不早,各位也散了吧!”不等钱少府把话说完,崔韪之便站起身来淡淡吩咐了一句,见属官们忙不迭地行礼答应,他便径直转身离去。待到从刚刚待客的大厅出来,吩咐几个婢女远远跟着的崔圆快步追了上来,他才开口说道,“之前坊市那边,那杜十九郎究竟是怎么说的,百姓又是怎么一个反应,你给我原原本本再说一遍,不要漏掉半个字。”
崔圆不敢怠慢,慌忙将下头差役吴九刚刚亲自去打探出来的情形一五一十又转述了一遍。好在吴九记性极好,就连那半首诗也记得一字不差,他这一转述之后,便只见自家郎主喃喃自语念诵了两遍,继而露出了深深的恼色。
“这个刘沼,巡视各州县,不问蝗灾损青苗几何,只问是否征民捕蝗,捕蝗数量几何,分明不为蝗灾事,只为了推翻之前韩大夫那通奏疏!据他的口气,这次姚相公仿佛还是不打算上奏蠲免受灾之地的赋税!”
这种关系重大的问题,崔圆自然不敢插嘴,只一声不吭地随侍在旁边。崔韪之自然也并没有想过区区一个从者能给出什么建议,余怒未消的他径直回到了寝堂,却极其不耐烦地屏退了要上前服侍自己宽衣的婢女,径直就在居中的主位上盘膝坐了下来。足足过了许久,他眯起的眼睛方才逐渐展开,随即撩起衣裳复又站起身来,轻轻振了振袍角。
四兄崔泰之诛二张有功,六兄崔谔之诛韦氏有功,都是简在帝心之人,如今这事情他决断不下,只消写一封信回去,让他们去斟酌吧!至于那京兆杜十九惹出来的事情,冲着其和崔俭玄是同门,交情又好,他不妨小小地推上一把。
“七郎,又要出去?”
崔韪之回头看见是妻子王夫人,想到适才自己进来竟也没理会她,便歉意地笑道:“夫人自请先安歇,我要去见一见刘御史!”
带着崔圆又到了刘沼如今暂居的县署官舍,使人通报了进去,他却在门口足足等了一刻钟,这才得到了姗姗来迟的答复。尽管心中暗骂此子得志便猖狂,但监察御史位虽卑职却重,更何况刘沼背后的姚崇,方才是真正最可怕的那个人,于是,当进了门之后,他脸上丝毫不见被人晾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尴尬,反而笑容可掬地拱了拱手道:“这么晚了,刘御史还没休息?真是夙夜辛劳,可敬可佩!”
尽管脸皮甚厚,但刘沼自从回房之后就一直在生闷气,听到这样的恭维,还是有些不自在。他生硬地欠了欠身请崔韪之坐下,随即便带着几分盛气说道:“崔明府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事相询刘御史。”在这个官位比自己低了七八级,年纪也小十余岁的晚辈面前,崔韪之仍旧端着一副和煦的笑脸,“不知道明日公孙大娘坊市献艺,刘御史可去一观?”
“什么?”
见刘沼勃然色变,崔韪之依旧笑容满面地说道:“公孙大娘在北地赫赫有名,每到一地豪门世家无不争相延请,如今到了登封,百姓一时激动,当街嚷嚷出了与民同乐的话来,我这个登封令若是置若罔闻,传扬出去不免落一个不亲民的名声。若是刘御史不太方便,那就算了,横竖这些天你巡视祖籍遍布乡里,本就辛劳,不出面也说得过去……”
“崔明府何出此言,既是你要去,那我自然也乐意去观瞻公孙大家那剑器浑脱的风采!”
刘沼原本根本不想纡尊降贵到坊市去和一群庶民挤在一起凑热闹,然而,崔韪之这话却让他立时改变了主意。在登封县这几日,他深知崔韪之为人圆滑世故,尽管对他恭敬客气,但本质上还是一只再狡猾不过的老狐狸。要是他明日推辞不去,这家伙不知道会编排出什么由头安在自己头上!别的县令没有人在君前说话,清河崔氏可不同!
于是,斩钉截铁应下了此事,等到把仿佛对他的应答有些措手不及的崔韪之送了出去,他回转身之后便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想算计我,休想!”
回到房中屏退了崔韪之送来的婢女,又让书童备好了文房四宝在一旁抻纸,提起笔来的他只沉吟片刻,立时行云流水一般在纸上疾书了起来。
“敬禀姚相国足下,卑官奉命巡查各州县蝗灾事,今至登封,有民女公孙大娘精擅剑器浑脱,于坊市剑舞一曲,围观百姓无数。今蝗灾尚未为患,百姓不思全力灭蝗,反沉迷玩乐……”
摇曳的灯光中,他的脸上晦暗不明,那张原本就抿得紧紧的嘴竟是显得更加刻薄了。
回到寝堂的崔韪之却仍然没有宽衣。他屏退了其他人,只留着王夫人亲自在身侧,这才开口说道:“劳烦夫人替我掌纸笔,写一封家书给东都永丰坊齐国太夫人。”见王夫人面露惊疑,他又补充了一句,“是让齐国太夫人带给四兄泰之的。”
王夫人立时恍然大悟,当即去取了笔墨纸砚。待到左手拢纸在手,她右手提笔蘸墨,随即便用征询的目光看向了丈夫。
“叔母太夫人慈鉴,韪之百拜。今十一郎求学于卢氏草堂,学业精进,韪之不胜欢欣。唯捕蝗御史刘沼过境登封……”

第三十三章 越女传人
晨曦乍现,翠竹苑中便传来了一阵剑气凌空的破空声。站在场边的岳五娘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矫若游龙上下翻飞的身影,尤其是那仿佛活过来的剑光,即便自从跟了公孙大娘学艺已经有好些年了,但她仍然有一种呼吸摒止的感觉。当那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她连忙双手捧着手巾迎上前去。
“师傅,擦擦汗吧。”见公孙大娘接过手巾,继而擦了擦脸,她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今ri咱们真的要到城中坊市去吗?万一县署那边余怒未消,再派人来强请……”
“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公孙大娘微微一笑,轻轻按着心爱小徒儿的肩头,面上渐渐流露出几许怅惘,“我当年出师之后,一度女扮男装去过边塞,见过几场激烈的战事,见过将士浴血战场奋力杀敌,剑器舞这才得以小成。而后我游历各地,除了你之外,也收过几个徒弟,可最终,留下的只有你一个,你可知道为什么?”
岳五娘还是第一次听师傅提到这件旧事,一时睁大了眼睛:“师傅,为什么?”
“那时候我也还年轻,看到路边贫儿,便忍不住想收容下来,悉心教导技艺。她们凭借年少和努力,大略学会了剑器舞,便觉得能够自立门户,所以多半呆不了两年就走了。当然,也有些是野心勃勃想要名动天下,于是禁不住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挑唆,做出不该做的事……所以,两年前我在汴州一舞过后,便遣散了那些徒儿,只留下了两个乐师,后来又收下了你。你xing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天分和乐感都好,将来兴许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时候……”
“师傅!”
见不过十三岁的小徒弟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公孙大娘再次为之一笑,随即曼声吟诵道:“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门户,亦有yin阳,开门闭户,yin衰阳兴。凡手战之道,内实jing神,外示安仪,见之似好妇,夺之似惧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杳之若ri,偏如腾兔,追形逐影,光若彷佛。呼吸往来,不及法禁。纵横逆顺,直复不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你还记得入门的时候我诵给你听的这些话吗?”
岳五娘立时使劲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那你可知道这些话出自何处?”
“出自《吴越chun秋?勾践yin谋外传》。”
岳五娘还在攒眉苦思,却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一时连忙转身看去,却发现是昨ri仗义解围的那位杜小郎君带着一个秀气若女子的白衣少年进了院子。那一晚在宋曲村正屋子里的相遇,她早就不记得了,但昨ri的事情她实在是刻骨铭心,一时连忙快步迎上前去。
“杜小郎君,今天还带客人来了?啊,你是……”崔俭玄的面孔她只是稍稍觉得眼熟,可到了面前,看到那一双凤眼,她立时记忆复苏,一顿之后就惊呼道,“你是东都永丰坊的崔郎君!”
“答对了!岳五娘,听杜十九说,昨天你的舞剑也引来了满堂彩,真的是士别三ri当刮目相看啊!”崔俭玄笑吟吟地冲着岳五娘点了点头,随即便看向了那边厢的公孙大娘。不过是两月之前,他还在东都永丰坊的家中观赏过公孙大娘那无双剑舞,一时惊为天人,没想到现如今在登封县又遇上了!
眼神闪烁的他止步片刻便撂下杜士仪走上前去,又是笑容可掬地说道:“公孙大家,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这是天意注定呢。”
除了嘴不好,杜士仪在崔俭玄身上一直没发现那些纨绔子弟的毛病,此时见他面对公孙大娘犹敢占嘴上便宜的样子,不禁大为讶异。然而下一刻听了公孙大娘的话,他便明白,此便宜绝非彼便宜。
“崔郎君就这么想从我学剑?学剑却不比读书写字,要吃的苦不计其数。”
“在我看来,读书方才是苦中苦!”崔俭玄想起这些天在卢氏草堂硬着头皮读书的ri子,只觉得这才是看不见尽头的苦,因而想都不想便答了一句,随即便一本正经地说道,“只要公孙大家肯教授,我一定竭尽全力。”
“咳!”看见这崔十一郎仿佛又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杜士仪不得不用重重一声咳嗽打断了这不知道何时才能有个结果的谈话。他也不理会崔俭玄那恼怒的眼神,看着公孙大娘开口问道,“今ri的坊市献艺,公孙大家可预备好了?”
“剑器舞于我来说,便好比家常便饭,没有什么可预备的。”
这个答案倒是在杜士仪意料之中。他也就是以这一问起个头,见公孙大娘支使了岳五娘去收拾剑器,唤乐师准备出发,他便又开口问道:“公孙大家刚刚援引了《吴越chun秋》那一段越处女答勾践的话,莫非这独步天下的剑器舞,正是脱胎于千年前的越女剑?”
刚刚和岳五娘的话被杜士仪听去,此刻面对这个问题,公孙大娘不禁沉默了下来。良久,她才苦笑一声道:“时过境迁,越女剑那些动静之法早已不传,如今我的这些技艺,不过是些许皮毛而已,再不能用于军中以为绝艺,所以我辈中人,再不敢在外人面前提越女二字,还请杜郎君不要再提此事。”
一旁的崔俭玄知道杜士仪这些天正在一面读史一面抄书,既然这么说便一定有此事,一时两只眼睛更是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而杜士仪不过是听公孙大娘教徒而灵机一动随口一问,谁知真的切中事实,心里几乎跳出了和崔俭玄相同的念头。好在他还记得自己今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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