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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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外头那些声音;杜士仪这才转过身来看着身旁面sè各异的三个属官。
王铭一走;剩下的三个属官都不是名门世家出身;俸禄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再加上职田之前被收了;现如今补发的职田钱老是要延后才到手;而倘若在为官期间不能积攒几个;回头在长安等着候选时就会穷困潦倒;故而他们对于杜士仪对这些胥吏差役如此大手笔;不是没有腹诽的;只是当面谁都不会表露出来。在杜士仪的目光注视下;见风使舵最快的于陵则就于笑道:“明公赏罚分明;怪不得无人不服。”
“只是对那些顺手牵羊贪得无厌之徒;我实在是厌恶得无以复加而已。更何况这样的害群之马偏偏就在县廨之中;不清除出去以平民愤;我这个成都令却是尸位素餐了。”杜士仪并没有解释自己是如何获知这几个人斑斑劣迹的;而是须臾就词锋一转道;“我上任以来;各位也算是相助良多;明天便是正月初一;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谢礼;就预备了一些鹿脯于菜之类的微薄年礼;还请各位笑纳;也好和家眷一块好好过个节”
杜士仪所谓的微薄年礼;三人回去之后就看到了。所谓的鹿脯;是整整半只风于的鹿;所谓的于菜;是从菘菜到香菇木耳到其余各种不下七八种;足足两大筐;而这份微薄的年礼;还包括给小孩子的金银压胜钱;虽是寥寥数枚;但在蜀中之地却是少见的式样。而两匹给家眷做衣裳的蜀锦;亦是低调而大方的颜sè。至于在争地案子上给杜士仪使唤得够呛的桂无咎和武志明;每人还得了四卷新书;都是长安有名书坊的抄本。
不指望人人都能士为知己者死;但杜士仪在不该吝啬的时候从来就不吝啬;更何况这和打赏那些差役胥吏不同;是他自己掏腰包送的年礼;自然心安理得。中午蜀香楼的席面吃得众多人满嘴流油;酒足饭饱的时候打着饱嗝喷着酒气的不在少数。而杜士仪则是在亲自执杯敬了赤毕等劳苦功高的从者;又留下田陌;仔仔细细问了他对于蜀中土质的调查结果之后;把大多数人都留在了县廨看家;在傍晚时分只带了两个从者悄悄前往东城昌化坊玉真观。
没有填着火药的鞭炮;更没有绚烂的烟花;但百姓们自然有各自的办法过节。火中爆响的竹节声不时在已然昏暗的夜sè中响起;而各sè点起的孔明灯;则是让天上多了点点光辉;甚至有丝竹管弦声在空气之中翩然传送。当杜士仪踏入玉真观;熟门熟路地来到了那观中之园时;就只见早已经有佳人手提灯笼等候在那里。寒风萧瑟之中;王容脸上的笑容如花绽放;让他心中暖意融融。
“又让他们去帮你故布疑阵了?”
“没办法;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厉害了些;盯着我的人自然就多了;小心驶得万年船……有时候我甚至在想;难不成我就没有上司运;总有个虎视眈眈的上司和我过不去?”
扑哧——
王容终于被杜士仪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给逗乐了;手中灯笼都险些没拿住。可想想范承明那种隐忍不发的劲头;她不禁微笑道:“长安城中公卿权贵太多;眼睛也太多;你总不能做得太过。可成都城却只有范承明一个;你要真的受不了;那我们就合起来挤走他”
“娘子真豪气”杜士仪立刻竖起了大拇指;却是笑吟吟地说道;“那咱们趁着今夜守岁;好好商量商量如何挤走上司?”
这时候;一直隐身在旁边只当自己是透明人的白姜终于忍不住了;一时微嗔道:“杜郎君;娘子;好好的大过节;还商量这种糟心事”
第四百二十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除夕之夜;玉真观中一片祥和安宁的氛围。
道门和佛家不同;不弃本家;不离俗世;就是酒肉等等也一概不禁。在这等大过年的时节;这成都昌化坊玉真观修道的女冠之中;尚有亲人的有的选择了回去和家人团圆;没有的则是聚在一块;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至于王容;她早早就在那观中之园最高处的回廊亭子中;设了厚厚的挡风围障;摆上了烧得火热的炭盆;此刻火炉烤架俱全;旁边的风炉上温着长安特有的醪糟;斟酒时那清甜的气味一时四溢。
尽管剑南烧chun;荥阳土窟chun等各sè美酒作为贡酒名闻天下;然则关中人最爱的醪糟却是老少皆宜;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不少都好这一口。杜士仪并不好酒;可对这醪糟却来者不拒;尤其如今一口温热的醪糟下肚;他只觉得那种故乡的味道扑面而来;不禁讶然问道:“难不成真的是长安送来的?
“是呢阿爷不放心我;这山高路远的;不但特意送了四坛子醪糟;各sè布匹衣料、于菜肉脯;足足准备了几车。倘若不是我年前紧赶着送信回去;他怕是能够把胭脂水粉也给我送一车来。”
尽管话里话外仿佛有些嗔怪的口气;但王容的脸上流露出的却是毫不掩饰的孺慕温情:“还有我两个阿兄;虽说阿爷没告诉他们我去了哪;可他们还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送东西来的人特意捎来了一套世说新语新注本;一套吕氏chun秋竹简。整整两箱子书;一路让送来的人吃了不少苦头。”
想着王家豪富;如今却不送钱只送东西;自然是因为王元宝也好;他两个儿子也好;对王容都是万般不放心。而他被这话勾起了前几ri刚刚收到的年礼;不禁苦笑了一声:“这才是真正的骨肉情深。十三娘自己孩子还小;却特意给我做了一双冬靴;一双chun秋穿的鞋子送来;袜子整整五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她。崔十一更不用说了;直接让人送来一匹马;一个马夫;他却不想想;这蜀地最好骑的马;自然是蜀地出产。就是三师兄和其他各家亲友那儿;亦是都在年前送到了各具心意的东西……说起来;两位观主送了你什么?”
王容早在十月就已经让人将送给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礼物送上了路;而如今面对这两位联手送给自己的礼物;她却忍不住心生歉疚:“尊师和玉真观主不知道你究竟要在成都呆多久;又怕我在此不惯;故而就把这座玉真观送了给我。想想我们一直瞒着她们;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谁让计划一直都赶不上变化?”面对这天大的人情;杜士仪也一时又歉疚又感激。
那两位金枝玉叶送给王容的礼物固然价值非同小可;送给自己的东西虽不是实质上的;可何尝不是弥足珍贵?因为此前那套刘知几的《史通》被杨思勖带入宫之后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玉真公主索xing仗着是天子亲妹去讨要了一次。书是没要回来;那位贬安州别驾之后就郁郁而终的刘知几却是因此得到了平反昭雪;追赠汲郡太守。而此前刘知几诸子一直苦苦寻求平反而不可得;因为玉真公主此举;这桩人情她只得了一小半;一多半都算在了他身上。
因为刘家人觉得;在上上下下讳言刘知几刘贶父子之际;却因他注《史通》之故;而使这部《史通》再次为人所知;自是人情匪浅
“等回京之后;我们再向二位观主负荆请罪”
一旁帮着炙肉的白姜见杜士仪和王容之间仿佛荡漾着一股难言的感怀;想了想便将烤好的鹿肉轻轻放在白瓷盘子中;继而就蹑手蹑脚退了下去。一级级从回廊上头下来;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见两个人影已经依偎在了一起;她忍不住长长吁了一口气;心中难免有一种小小的雀跃。
这是杜郎君和娘子一块过的第一个年呢
烤鹿肉、烤菌菇、烤薯蓣……形形sèsè的烤物尽管是王容按照杜士仪早先知会而准备的;可对于这样的吃法;她却是第一次尝试。而有了这些腌渍到位的食物;又是撒作料又是看火候;杜士仪只觉得自娱自乐的兴致高昂;胃口也比平ri好得多。等到发现那腌鹿肉的盘子已经完全空了;把筷子伸过去的他方才为之一愣;随即自嘲地哈哈大笑道:“都说肉食者鄙;想不到这两斤鹿肉须臾就吃完了幼娘你真是好胃口”
王容刚刚禁不住杜士仪的劝;一样样都尝了不少;这会儿打了个饱嗝之后;竟也是才发现鹿肉全都没了。她再一看其他各种菜品;发现多半都已经是底朝天;一时更是又羞又急。尽管如今窈窕和丰腴并行;女冠也并不茹素;可哪有这样风卷残云吃东西的?偏偏杜士仪还直接取笑她;一气之下;她伸出筷子挟起那一块肥厚的香菇;直接塞进了杜士仪嘴里。
“让你胡说八道”
杜士仪为之一噎;等到咀嚼下肚之际方才含含糊糊地说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不是看着你衣带渐宽;所以打算把你喂胖吗?”
“你……”
“胃口好代表心宽;心宽就意味着身心闲适;别说难得吃两斤鹿肉;就是每天吃;我也足可供得起;绝不会向未来岳父求援。”
带着几分酒意又调侃了一句;杜士仪见王容面上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炭盆烧得热;还是因为醪糟喝了不少;抑或是因为羞窘交加;他突然伸出手勾住了她那小巧而光洁的下巴;随即向那嫣红的樱唇印了下去。初一接触;那种温软的触感就让本打算浅尝辄止的他忘记了初衷。
两人从相识相知已经有数年之久;拉手也好;相拥也好;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此刻双唇相接之际;王容最初仍是懵了;随即便一个激灵惊觉过来。伸手抵着他胸膛的她原本想要用力将其推开;可随即便想到了过往那一幕一幕。杜士仪向来是大胆的人;哪怕在两个人的终身大事上;也自始至终都是他主动;而她总是患得患失思虑良多。此时此刻;面对他那灼热而迷离的眼神;她的手渐渐垂落;但突然又抬了起来;却大胆地轻轻环住了他的脖子。
本就有些意乱情迷的杜士仪被这勾人的动作彻底点燃了之火;他立时做出了反应;一时强硬地撬开了王容的贝齿;而下一刻;那种水ru交融的感觉以及那紧紧贴在自己胸膛上的火热身体;激起了他更加强烈的本能。然而;当他的手近乎冲动地探入了她的衣襟时;也不知道是何处传来的噼噼啪啪竹节入火之后的爆开声;却一下子把眼看就要天雷勾地火的他给拉了回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缩回了右手;却是和左手一起为王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襟;这才对脸红得几乎如同发烧的她低声说道:“险些就情难自禁了……我答应过你阿爷;如果这么草率地要了你;那便是违背了承诺。我风风光光迎娶你的那一天;不会太久的”
刚刚杜士仪的手探入衣襟那一刹那;王容在强烈战栗的同时;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抵触的念头;直到听见那爆响方才生出了难以抑制的羞涩。可是;此时此刻听到杜士仪的话;垂下头的她只觉得激荡的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最终再次抬起了头。
“得遇杜郎;是我平生最大的幸事”
“我也一样”
刚刚险些擦枪走火;这会儿再次携手坐下来;杜士仪是再也不敢喝酒了;索xing说笑些闲话。突然;他就想到了犹如小粉团子的玉奴;当即笑道:“对了;之前忘了告诉你;蜀州司户参军杨玄琰的女儿玉奴;过些天要拜在我门下学琵琶。”
“啊”王容知道杜士仪在长安时固然经常出入玉真金仙二位公主之门;和固安公主亦是有过姊弟之情;可除却有通家之好的崔氏;从没听说过她和别家千金有什么瓜葛。如今却能答应去教杨家女琵琶;这着实是难以置信的事。一时间;她竟是不知道心中涌起的那种感觉是酸涩;抑或是别的。
“那玉奴过了年方才六岁。”
“什么?”王容简直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方才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居然要教六岁女童琵琶?”
“惜才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她实在可爱得很。”杜士仪微微一笑;却是握紧了王容的手;“看见她我就不免想起了十三娘和崔十一的琳娘;旋即又想到咱们俩将来若有女儿;是不是也这般天真烂漫;冰雪聪明不过若我当她的师傅;她岂不是可以叫你一声师母?”
“你真是别出心裁”王容给杜士仪的话气乐了;可他用这样自然的口气提到他和她将来的孩子;她不禁也生出了几许憧憬;连带对能够勾起杜士仪惜才和怜意的那个玉奴也不禁起了十分兴趣;“如若ri后方便;也带了她来给我看看;究竟何等天赋;竟然能打动你”
“到时候我会带她来的。”杜士仪笑着答应了一声;却又不禁在心底轻叹
一切真的能够改变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 酒酣之际话家国
夜sè渐深;即便围障厚实;炭盆暖意融融;亭子底下甚至还通着地龙;但外头寒气渐浓;最终甚至下起了雪来;杜士仪自然不会一直和王容在外头赏风景。酒不醉人自醉之后;他就与王容一块回了屋子里。坐下喝了两口更浓烈的剑南烧chun暖了暖身子;他抬起头正要说话时;却只见一个皮囊送到了眼前。面对这突如其来之举;他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王容一眼;就只见她抿嘴笑道:“看看这份新年礼物如何?”
只看形状;杜士仪心中便有了大略的猜测;等到打开皮囊;拿出了里头那一具琵琶;他登时大吃一惊。当年张旭送给他的那一具琵琶;背板用的是举世无双的逻沙檀;而献给天子之后;据说李隆基爱不释手。尽管这位天子更擅长的是羯鼓而非琵琶;却因此特意勤加练习;如今梨园中最擅长音律的李家三兄弟轮番点拨;李隆基的进展何止一ri千里。而现如今王容送给自己的;赫然又是一具逻沙檀琵琶
“此等珍物可遇而不可求;你这又是何苦……”
“都说了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够到手;自然更多的是运气;而非辛苦。”王容嘴角一翘;露出了妩媚的笑容;“这是从西域龟兹得来的;据说在几位王家御用乐师之间流传了多年;后来因为最后一任主人在王室斗争中失势;故而就辗转到了我手中。珍物酬知己;你这些年虽说很少在人前弹奏琵琶了;可技艺想必不会荒疏;再说圣人已经有了那样的宝物;此物你自己珍藏就是了;难道你还会四处招摇不成?”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杜士仪只得举手投降。然而;小心翼翼调整了琴弦;又拨弦试了试音sè;他突然一时兴起;一连串欢快的音符从手底流出。而王容在最初的意外之后;面上便流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唐人皆好音律;她便颇为擅长箜篌;所看过的曲谱也可以说是浩若烟海;可却从未听过这般新奇别致的曲调。尽管杜士仪一开始弹奏时还有些生涩;但渐渐就圆润了起来;可那一遍一遍的重复之中;她终于记住了那简简单单的调子;当即笑着接过了白姜知情识趣递来的箜篌。
第一次用琵琶来弹这首后世耳熟能详的新年歌曲;杜士仪也不过是突发奇想;等到王容试图用箜篌与他合奏;他顿时惊喜交加;少不得有意放慢了速度。等到三四遍零零落落的曲调之后;发现她竟然渐渐娴熟能够跟得上来;他立时恢复了原速。待到最终一个音同时落下;他不禁哈哈大笑道:“没想到还能有重新听到这曲子的一天幼娘;你这记谱的记xing几乎堪比王十三郎了”
“这也是因为此曲简单;我可不像王十三郎那般能够记住那样繁复的曲子”王容放下手中箜篌;却不禁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是这曲调甚至和那些西域的曲调也截然不同;跳跃欢快;虽不登大雅之堂;可却让人心情喜悦;尤其是这大过年时听着;更是大有喜庆。”
“这是比西域更加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杜士仪微微眯起了眼睛;用悠长的语调说道;“越过葱岭;穿过大食;在更加遥远的西边;还有很多国家。那里信奉的不是道家佛家的神;而是他们信奉的救世主。而在那里;乐器也和我们这里截然不同……”
在王容面前;杜士仪固然不会吐露这辈子永远埋藏心底的真实;却毫不避讳地从那些异域乐器;渐渐由此引申;说到了那一个个从强盛到衰落的国家。从凯撒说到庞培;从比他们走得更远站得更高的奥古斯都屋大维;说到那位荒诞的皇帝尼禄;说到信奉天主的信徒们逐渐扎下了现实的根基;说到分裂成两半的罗马帝国……这些和历朝历代截然不同的历史听得王容连声惊叹;到最后不由得心悦诚服。
“杜郎果然博学。”
“我也都是道听途说;免不了有谬误之处。只是;世人看到的只有东到大海;西到西域;北到突厥;南到岭南这一块天地;即便有那些来自遥远国度的使者和商人;但都往往只将那些地方视作为蛮夷之地。尽管十年二十年百年千年;那些地方确实是蛮夷之地;只能将东方的这片天下视作为天朝上国;可他们未必会一直瞠乎其后。因为;若是别人重视仰慕你;你却始终只以为别人是蛮夷;兴许有一天被远远抛在后头的;就是我们了”
杜士仪只是今天借着酒意;方才提到这些久远得足以数百年不用考虑的事;见王容面露异彩;他便笑道:“不过我这也是cāo空心。我不过一介成都令;能够让所辖百姓安居乐业;这就已经需要殚jing竭虑了;哪里轮得着我去想这偌大天下之外的天地?”
“志存高远;目视四方;男子汉大丈夫该当如此。”王容想都不想便如此答了这么一句;见杜士仪果然面露怔忡;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忍不住想到了过往种种。打从她初识杜士仪起;他就每每有出人意料之举。而即便是面对多少艰难险阻;他总是不闪不避勇往直前;而所思所想却又和人大相径庭。怦然心动的她咀嚼着杜士仪刚刚说的那些异域风情;他国风光;陡然想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竟忍不住生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念头。
即便在天子面前谏诤无双;可杜郎的心里;仿佛对君王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敬畏?
原只是一个念头;可既然一起;她便忍不住把那一件件的事连在一起想。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都是历经变故阅历丰富的金枝玉叶;杜士仪能够得她们青眼;自然绝不只是因为jing通音律才华无双;每每见他在她们面前闲坐畅谈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他固然敬重那两位出家入道的贵主;可并没有卑躬屈膝的谄媚奉承;有的只是从容和平等;有的时候固然有所求;但更多的时候都是平等相待的友人。而在那些一等一的宰相高官面前;有和他真心相交的;有对他器重袒护的;也有对他恨之入骨;乃至于面和心远的纵使如此;他也始终安之若素。
“幼娘?”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王容顿时惊醒过来。见杜士仪有些奇怪地看着出神的自己;她原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可话到嘴边;她却鬼使神差地问道:“杜郎……你将来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杜士仪没想到王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见她那在灯火下熠熠生辉的眸子正盯着自己;他便自嘲地笑道:“说实话;从前我想得简单得很;不过是护着十三娘这个唯一的亲人;能够让我们兄妹俩过得舒心惬意;平安喜乐。如今这个愿望看似已经达成了;可在长安洛阳这两京之中历经那一次次的波澜起伏;yin谋诡计;到成都不过数月;却又见识了不少民生民怨;我忍不住就有些其他想头。”
他说着便拿起面前食案上盛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