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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盛唐风月-第2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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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不远处泥地上扎着的两支箭;面sè在火炬光芒照耀下显得格外冷厉:“倘若不是赤毕出声示jing;郎君反应迅捷;只怕这两支箭就不是扎在地上了”
卢聪本来还在揉着摔疼的胳膊肘和膝盖;火辣辣的后背却暂时看不见;不知道是如何场景;可按照这番话向身后望去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那深深扎在黄土地上;入土三分;甚至连箭羽都纹丝不动的箭支;一时间方才知道自己竟是在鬼门关上打了个转。
而杜士仪面sè只是微微yin沉了一下;心头却是怒火高炽;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冷冷吩咐道:“先不要声张;找个最擅长勘验痕迹的仵作来;把一切记录在案。这个抓住的刺客先单独关押单独审;问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袁使君那里;我亲自去说。”
杜士仪竟然说不要声张;几个袁氏护卫登时如释重负;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等到里头很快一个面sè还有些赤红的人出来;打着酒嗝却诚惶诚恐地上前行礼;杜士仪懒得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复又踏入了刺史署。和刚刚离开时不过相隔了一小会儿;但那一瞬间的惊险仍然让他身上的汗毛都几乎倒竖了起来;更不要说他身后亦步亦趋却满脑子空白的卢聪了。
大堂上依旧歌舞升平酒酣耳热;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杜士仪和卢聪的去而复返。不过;当杜士仪下场去半拖半拽地把袁盛请回到了主位上;随即又笑说把人请到后堂去醒酒时;其他人还是松快了不少。这一大把年纪的袁刺史若是真的因为太高兴而乐极生悲;谁也负不起责任。
“杜……杜侍御;这天sè还早呢;我又没醉”
袁盛的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却还有些老不服气。知道这年纪大了就得当成老小孩来哄着;杜士仪便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袁使君;我刚刚出门遇刺。”
“嗯?遇刺……什么”袁盛的酒意几乎全都给吓没了;半肚子酒液仿佛都化成冷汗出了。他一下子弹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问道;“此话当真?”
“袁使君若是不信;不妨问问卢郎君。”
袁盛使劲拿着袖子擦了擦脑袋;见卢聪脸sè灰败地点了点头;显然不是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不禁声音颤抖地说道:“醒酒汤……拿醒酒汤来”
杜士仪刚刚进来时就已经让人去预备了醒酒汤;此刻当即就让卢聪去取。等到袁盛灌下去了一大碗鲜汤;这位一大把年纪的苏州刺史终于清醒了过来。他又接过卢聪递来的用井水拧过的冰冷毛巾敷了敷额角;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
“杜侍御到苏州不过是大半个月;在这里应没有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仇人。
“不要说在苏州;就是在蜀中也是同样道理。要知道;敢于刺杀朝廷命官;那是非同小可的罪名。”
几乎在杜士仪话音刚落之际;外头就传来了一个压低嗓门的声音:“使君;外间有杜侍御的从者回来;说拿住了另一名逃走的刺客。前头一个也审完了
“让赤毕进来。”杜士仪抢先吩咐了一句;见袁盛全没有在意;他知道对方并不介意这小小的越俎代庖。见卢聪垂下的双手仿佛在微微颤抖;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这才说道;“卢四郎;你也先坐下喘口气吧;毕竟是刀口上滚了一圈。”
卢聪见杜士仪面sè如常;犹豫片刻就有些不自然地坐了下来。然而;须臾进来的那个他异常熟悉的从者在躬身行过礼后;就说出了一句让他再次大吃一惊的话。
“这两个刺客说;是吴郡张氏中人买通了他们行此恶举。”
袁盛倒吸一口凉气;而杜士仪却想也不想地冷笑摇头道:“笑话;张氏九郎虽则只见过我一面;一言不合就扬长而去;但若只为了这一丁点意气之争便行此不义之举;吴郡张氏数百年的名声毁于一旦;身为江左士族子弟;岂会如此不智?”


第四百九十八章 原是故人伎俩
除夕新年在即;无论是顾氏陆氏还是张氏;都正在为了即将到来的节ri而忙碌。除夕和正旦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节ri;除却祭祀之外;还要涉及到和其余各家的礼尚往来;所以;当张丰听到刺史署来人时;说是苏州刺史袁盛请他前去说话时;他忍不住眉头大皱。
“明ri我还要主持家中祭祀;袁使君难不成不知道么?”
这话虽有几分不敬;但下头人哪敢指出来;只能面带苦sè地提醒道:“郎君;今ri袁使君在刺史署设宴款待杜侍御和裴御史;刺史署的一应属官和吴县上下的官员都在邀请之列;兴许是席间突然想起什么事要和郎君商量……”
话还没说完;张丰就冷冷地打断道:“什么事;还不是想要和稀泥做和事老;江左袁氏越来越回去了二十年前另一位袁使君为苏州刺史时;也是不但重门第;而且更重祖先功绩;却不知道祖先功绩再高;倘若后人无用;也是门庭败落无人知罢了;看在他是苏州刺史的份上;我去就是”
尽管自家郎君说了这么一堆不好听的话;但既然是答应去了;从者如释重负;哪里还会说些有的没的;慌忙答应一声就到外头去准备。
此刻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坊中武侯巡夜之外;外头大街上还有其他兵卒;寻常百姓若不是家中有生老病死之类的急务;决计不许犯夜上街;但对于豪门大户来说;这种禁令其实就是一纸空文了。当张丰带着三五从者出门;武侯见到那张家的大红灯笼就远远让了路;又紧赶着吩咐同伴去打开坊门。
所以;当众人来到刺史署门口时;距离来人相请才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之前那一场刺杀的痕迹;现如今已经完全掩去;而此前笙歌曼舞的刺史署大堂也已经收了场;这会儿里里外外一片安静。尽管张丰是傲气的人;但留下从者随着引路的人入内去见袁盛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气氛仿佛有些微妙。尽管是深夜;但论理一场饮宴过后;这刺史署中总会余下几分欢庆的气氛;可现如今却寂静得有些诡异。尤其是那带路的从者不时停下步子端详自己的目光;更是让他生出了几分jing惕之心。
因而;等到昂首踏入了袁盛的书斋;果然看到旁边端坐着杜士仪;他长揖行礼后就毫不留情地问道:“袁使君今ri相请我来;可是为了要说服我改主意?吴郡张氏并非起自一朝一夕;倘若朝令夕改;岂不是沦为他人笑柄?恕我不能从命”
袁盛还没说话就被张丰抢白了这一通;登时为之大怒。侨姓和吴姓之间;原本就是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更何况张齐丘在朝为兵部尚书;袁氏高官却也未必逊sè于他。因而;他把脸一沉就斥道:“张九郎也未免太过想当然了你张氏不想种茶;那是你们张氏的家务事;我不会管;杜侍御更不会想着去劝解;整个吴郡方圆数百里;却不是只有一户张家今天我召你来;是因为晚上刺史署欢宴过后;杜侍御和雅州卢都督之子卢四郎遇到了刺客。”
张丰因为袁盛这毫不留情面的话而一时又气又恼;待听得最后一句话时;他先是更加惊怒;待要抢白时;却陡然体味到了其中深意。倘若不是刺客落网吐露了什么;即便袁盛身为苏州刺史;又怎么会贸贸然夤夜把他给召了来?
“袁使君这是在怀疑我?”
见张丰须臾面sè沉静了下来;杜士仪便欠了欠身示意袁盛把问话的事情交给自己;这才接过了话头道:“张郎君还请稍安勿躁。今夜饮宴;原本宾主尽欢;因而就连刺史署的吏员杂役卫士也有不少喝多了;所以我出来遇到刺客;并没有多少人知情。侥幸躲过一劫后;两个刺客都已经落网;据他们所供称;是张氏中人买通他们所为;但我却是决计不相信的。吴郡张氏从汉末到隋唐;一直人才辈出声名卓著;岂会因一时意气行此不义之举?”
张丰的傲气是出自家族底蕴;也是出自自己明经及第;三任期满;考评全都在中等以上的自信;更是出自士族和寒门的分际。从魏晋开始;江南士大夫之中渐有品茗的习惯;尽管只是茗粥;但更多的是出自山茶野珍;如今却要出自田间地头;为寻常百姓崇尚风靡;这等于变相把风雅的习俗平民化。此时此刻杜士仪言语中对张氏颇有敬意;而且直接否定了刺客出自张氏支使;他终于面sè稍霁。
“杜侍御既是如此说;缘何还要请我来此?”
“今ri两个刺客;箭术极准;相形之下身手稍逊;绝非寻常之辈。吴地人物;应该无人能比张郎君更加了解;而且我更想知道;张氏可有什么仇敌;会做出此等混淆视听之举?”
“原来如此。”
张丰蹙了蹙眉;不得不承认杜士仪这种思路兴许是对的。刺客一口咬定是张氏支使所为;要不就是杜士仪的仇家故意扰乱视线;要不就是张氏的仇家。而正如杜士仪所说;箭术极准的人……那一刻;他的脸sè登时一变;尽管瞬息功夫就已经遮掩了起来;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杜士仪一直在紧紧盯着自己;恐怕不会遗漏他刚刚的疏失;不禁暗自懊恼自己的失态。
“张郎君似乎是若有所得;怎样;回忆得如何?”见张丰沉默片刻;没有开腔;杜士仪便索xing站起身来;直接走到了这位傲气十足张氏公子的面前;“张郎君;此事我虽则吩咐不许声张;但要知道当时看见的刺史署中人足有好几个;人多嘴杂;即便有袁使君再次下了禁令;亦是难以维持多久。莫非张郎君是希望外间口耳相传;说是吴郡张氏因为不肯种茶;对朝廷钦使痛下杀手?”
“这”
被杜士仪这一句接一句话给堵得喉咙口心口全都噎得慌;张丰不禁越发着恼。可是;他也明白即使父亲根基深厚;在朝为官多年;如今又身在高位;可这样的事情曝出去难免会被政敌找到口实。
因而;哪怕再不情愿扬家仇;他仍是不得不低声说道:“张氏得罪人固然是有;但并无世仇;平素也有分寸;应不至于如此不死不休。倒是两三个月前;曾有关中豪族子弟迁居苏州;因争地和张氏佃户颇有纷争;一度大打出手;我亲自去处置的时候对方还不肯罢休;于是一度两家对峙;十数ri方才消停。后来听说那人出行惊马;摔得几乎不能起身;却是因为我一从弟与其争道所致。但坐骑是他自己鞭笞所惊;所以我吩咐人后来赔了些汤药费就不了了之。”
这简直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典型了
杜士仪暗叹一声;而袁盛则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说;这两个刺客是那人所派?可有证据否?”
“只是猜测;哪里有证据”张丰老大不高兴地轻哼一声;这才气恼地说道;“还是此前争地的时候他炫耀自家关陇士族;代代皆有高官;更有姑姑为宫中贵人;讥嘲我张氏偏居一隅;不知道两京之大;甚至还炫耀自家部曲jing良;能够百步穿杨。”
这话杜士仪越听心里越是犯嘀咕;因为他难以抑制地想到了一个几乎被他淡忘了的人物。很快;袁盛代替张丰说出了那个姓氏。
“可是那个河东柳氏公子?”
关中郡姓;韦、裴、柳、薛、杨、杜;说是不分上下;彼此之间还是一直在较着劲。而且;关中郡姓在朝中占据着高官显宦中最主要的一部分;家家都有众多显赫人物。相形之下;吴中四姓中;朱氏已经渐渐式微;其余三族纵使有人拜相;也有高官在朝;终究难以望其项背。所以;张丰一想起对方当时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想起今天晚上险些背了黑锅;他就恼火地说道:“没错;便是柳齐物之子柳惜明”
尽管说出了那个名字;但张丰想了想;最终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过;因此愤恨派人行刺;那柳氏子应不会这般愚蠢吧?”
原来这家伙还没吃够教训怪不得他就只觉得这手段着实是似曾相识愚蠢到每次都想一箭双雕;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伎俩
杜士仪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他就对有些莫名奇妙地皱起眉头的张丰说道:“张九郎应该知道这位柳郎君的住处吧?明ri可否带我前往一游?说起来;都是关中士族;我既然知道他身在苏州;也应该去看看他才是。”
“这……杜侍御既是想去;我引路就是。”
也许是因为杜士仪轻易就相信了自己的说辞;张丰对其的观感不知不觉扭转了一些;心中暗想这位京兆杜十九郎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倒是袁盛对于杜士仪轻轻放过张氏有些讶异;等到张丰承诺绝不声张;约定好明ri一早祭祖之后就过来;先行告辞离去时;他便忍不住问道:“杜郎君真的信这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张九郎的傲气固然会让人不舒服;可我总觉得他不应是如此偏激之人。倒是今天晚上;我打算在袁使君这儿叨扰一个晚上;我派个人回去知会一下裴御史;明ri便先和张九郎去会一会那位柳公子。”
袁盛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好;只不过这一夜也没剩两个时辰了;却是我一时疏忽;连累你险些遭了大劫;除夕还要在外奔波”
“哪里;原是别人丧心病狂;怎能怪罪袁使君?”杜士仪欠身坐下;这才意味深长地说道;“等到辞旧迎新之ri;这晦气自然而然就没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 以直报怨
除夕祭祖在江南远比在北地更加郑重,因而,当张丰过来和杜士仪会合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巳正过后了。昨晚一夜未归,杜士仪让人给裴宁捎了个信,说是他和卢聪有事要和刺史袁盛商议,而袁盛也勒令上下不许泄露半点风声,早上却以有巨盗出没为由,封锁了四面城门,严加盘查。故而张丰带着杜士仪出城的时候,发现有好些人在城门口嚷嚷抱怨,显然年三十闹了这一出让很多人怨声载道。
卢聪平生第一次面对那样凶险的场面,早起就有些头晕发热,杜士仪便把人留在了刺史署内。然而,生怕再次出事,袁盛把自己身边江左袁氏的最jing干护卫全都派给了杜士仪,就连张丰也在昨晚上出刺史署时有意留心了一下墙上地上的痕迹,心悸之余,又愤怒于竟敢有人算计自己,故而在张氏的部曲中jing心挑选了二十余人随扈。再加上杜士仪自己的jing干部曲,这一行竟是足足将近四十人,疾驰在大路上只见尘土飞扬,蔚为壮观。
张丰自己平ri出行从不用这么大排场,在一处三岔道口驻足时,他终于忍不住对身侧的杜士仪问道:“杜十九郎长居关中,可认识这柳氏子?”
“当然认识。”杜士仪毫不遮掩地点了点头,却又反问道,“张郎君也是在朝为官的,是否听说过我当年赶考京兆府试时所遇到的那桩奇事?”
张丰比杜士仪还早三年明经及第,而后一度在外为官,开元十年回朝,当了两年监察御史就因屡屡上书指摘时政弊病而暂时卸职回乡。即便如此,对于当年那桩闹得沸沸扬扬的劫杀案,他还是听说过的,只是不明白杜士仪缘何此刻提起。
微微皱了皱眉后,他就点了点头道:“听说过,仿佛是杜侍御从东都回长安的路上,被左羽林卫中的激ān人劫杀?据称还查出,当年杜侍御家中老宅被焚,亦是这拨人所为。”
那以讹传讹的所谓缘由,还真是深入人心啊!
杜士仪哂然一笑,见左右随从都自然而然散开一段距离,他这才轻描淡写地说道:“公堂之上,总难免为尊者讳。先父先母去世极早,而我叔父又多年在外为官,祖屋被焚时,我尚且年少,谁会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不过是有人为了让事情听上去顺理成章,故而方才把早年那场失火的事故栽在这些凶手身上而已。凶手背后尚有人支使,但既然他们都认了死了,自然也就不能再追究下去。”
张丰之所以在御史台呆不下去,便是因为那会儿是在如今的御史大夫崔隐甫上任之前,御史台一副乱象,从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到侍御史,人人都是随意抓人,人人都有自己的后台,而他因为太敢言,就连父亲张齐丘这样的高官都护不住他。即便如今暂时赋闲在家,他一听到杜士仪这番话语,亦是不由得勃然sè变,怒道:“竞有这样的事!听杜侍御这般口气,莫非知道是谁支使?倘若如此,缘何又不继续追究?”
之前在陆宅遇到特意登门只为了传达那么一句话的张丰之后,陆偃固然无可奈何地连连叹息,而等到顾佑知道之后,却也不免亲自登门来见,对杜士仪解说吴郡张氏九郎从小耿直,有时候耿直到好心办坏事,甚至让乡党为之侧目。而因为张丰那xing情,亲友之间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张齐丘身为父亲都不能制约。也正因为如此,张丰待下又较为严苛,远不及陆偃的名声无暇。
尽管陆偃张丰对顾氏多有不齿,但顾佑却实事求是,并未指斥两人任何不是。
所以,杜士仪先前的话便是针对张丰的直字下手,听对方果不其然直斥他应该深究到底,他便笑道:“张郎君以为我不想把幕后主使揪出来?京兆府夜审之时,从已故楚国公姜皎、霍国公王毛仲、已经死了的王庶人之兄王守一,再加上我之族叔祖朱坡京兆公齐聚,这才总算是压下了京兆府的那位司法参军事,把案子继续查了下去。而拷讯之时死了一个左羽林卫的队正,其余凶手全然不知情,你要如何追查?〃
“这……”
“当然,幕后主使也不是完全没露出端倪。宫中柳婕妤之侄,也就是睦州刺史柳使君之子柳惜明与我有隙,此前又和另一个和我有隙的羽林卫高官之子走得近,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只是没想到他被逐出京城这么多年,竟然还敢故技重施!”
直到这时候,张丰方才一下子恍然大悟,明白了杜士仪为何因为自己区区一番陈述,便让自己引路找到了这里来。尽管他并不知道柳惜明身为关中豪族子弟,却被逐出京城的缘由,但由杜士仪的话可知,总与前事脱不开干系。个中情由若是杜士仪不说,他也无从得知,兴许还会因此觉得自己有所亏欠,可如今杜士仪对他挑明了,也就不能借着这次遇刺的事要挟他什么,从这一点来说,这位新任的殿中侍御史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了!
“若真的是此人,那此人端的是居心叵测,罪该万死!”从口中迸出了这么一句话后,接下来这一路上,张丰便面露踌躇,再未开口。
河东柳氏不比蜀郡四大家那般,出蜀之后便只余财力,再无声势,即便是在这江左之地,打着姑姑和父亲的旗号,也足够柳惜明置办下丰田美宅。柳氏这座别院位于寒山寺之西,周遭千余亩良田都被他一并买下。别院后是一条发源白山泉,从山上潺潺流淌下来的小溪,清可见底,前任主人将其引入别院中建池蓄水,然后又造了假山,jing心设计了亭台楼阁,恰是小巧jing致的吴地风格。易主之后,整座别院也并未经过几分改动。
而来到这座别院前,让人通报之后,张丰便突然开口说道:“这座别院,本是贞观年间朱学士的别业。”
朱张顾陆,吴中四姓,尽管盛衰不同,但毕竟曾近同气连枝,彼此联姻,此话说出口时,张丰的脸上便露出了深深的惋惜:“朱学士jing通《chun秋左氏传》,深为太宗陛下敬礼,纵出使高丽百济纳美女为内宠,太宗陛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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