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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盛唐风月-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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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憬家中素来是客人稀少;今天一来就是正主儿四个;下人们无不纳罕;但主人素来不喜有人探根究底;谁也不敢造次;自然只是按照宋憬的吩咐去预备。而宋憬带着杜士仪等人来到后院一处暖阁;见岳五娘一进屋就嚷嚷说热;脱了外袍;他就点头解释了两句。
“这屋子是当年工部奉敕督造时;就通了地龙的。原本主屋书斋等等都要如此安设;我嫌弃花费太大用炭无数;只保留了这一处;每年最冷的时候就动用几日十几日;平日里炭盆取暖也就够了。今岁天暖;前几天才第一次烧地龙;今天正好人多;却也相宜。”
堂堂宰相竟然如此俭省;岳五娘不禁悄悄吐了吐舌头;杜士仪却是知道;宋憬出了名的不收礼不说情不好客;所以当年为宰相时便是门可罗雀;如今只怕更加变本加厉了。等到他依着宋憬的话;也脱下了外头氅衣;到宋憬的左下首坐下;他便只见宋憬若有所思地看着岳五娘上首的罗盈问道:“岳娘子昔日功绩斐然;却不等封赏便飘然无踪;我也从圣人那儿听说过。如今悄然回京;却已为人妇;我却有些好奇了。”
“问你呢”岳五娘微嗔横了罗盈一眼;见其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开口;她便索性落落大方地代他说道;“广平郡公;罗郎出身洛阳安国寺;为寺中主持从小养大;曾经寄在嵩山少林寺习武多年。后来因为身世之故;他离开洛阳前往河西;曾经在如今已致仕的张相国麾下征战过;以斩将夺旗的殊功获勋骑都尉;官拜麟州镇将。只不过;他留在麟州是为了查找当年曾经因罪流西域的父亲下落;后来查到后丢下官职前往找寻线索;结果正巧我遇上马贼;就被他救下啦”
这话大部分真;唯有最重要的地方是假的;杜士仪和王容心知肚明;罗盈自然也为之目瞪口呆;唯有宋憬信以为真;讶然叹道:“如此经历;称得上传奇了你和你师傅那等绝艺;又不肯为权贵折腰;更不愿为人媵妾;确实也要好男儿方才配得上”
一句好男儿说得罗盈简直惭愧得无地自容。哪里是岳五娘遇到马贼他去相救;分明是他孤身一人跑去西域碰上马贼劫道;虽然他尽力拼杀;可终究寡不敌众;最后岳五娘神兵天降;而且为了救他;险些连命都丢了可他才结结巴巴说了个我字;话头就再次被岳五娘抢了过去。
“广平郡公;罗郎这人憨实不会说话;还请你不要见怪;他除了武艺了得;其他的就都不行了”
“既然有好武艺;不要荒废了。岳娘子如此绝艺;有何逊于当初的武威郡夫人夏氏?”
罗盈和岳五娘都是从西域经河西陇右回来;怎会不知道武威郡夫人夏氏的名字?当日李隆基因王君鼍屡败吐蕃;设宴于广达楼;其妻夏氏因为战功亦一同出席;一度获封武威郡夫人。听说便是这位武威郡夫人;每逢王君鼍临战;必定亲自率亲卫在旁扈从;击敌亦有功;甚至在凉州有娘子军之名。可偏偏是王君鼍遇伏被杀的这一次;她没有随从;听说在之前李隆基亲自设祭悼念王君鼍并进行追赠的时候;这位武威郡夫人一度哭昏厥了过去。
岳五娘轻轻皱了皱鼻子;随即便笑吟吟地看着王容问道:“王娘子;广平郡公说我能成为武威郡夫人呢;你怎么说?”
王容早就见惯了岳五娘那机灵百变让人措手不及的功力;此刻微微愕然;待见宋憬也瞧向了自己;她想了想就摇摇头说道:“之前王大帅于河西四部有旧怨;因而他后来节度河西;四部耻于在他麾下;他没有想方设法令四部折服;而是告他们谋逆;以至于四部首长长流岭外;其部族视他为寇仇;欲杀之而后快。武威郡夫人勇则勇矣;可夫婿这样的不智之举;她却没有劝谏;结果便有了此次的丧夫之痛。妻者;齐也;并肩于战场;固然一时英豪;可倘若能辅佐夫婿全始全终;方才是真正的贤内助。”
宋憬本就是借着岳五娘考较王容;此刻不禁微笑颔首。而岳五娘见宋憬立时调转矛头;开始饶有兴致地考问起了王容;她登时松了一口大气;盯着罗盈便用只有自己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训丨斥道:“你听我的就行了;少乱说话我不想当什么郡夫人国夫人;只想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你少胡思乱想”
“五娘……”
罗盈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下定了决心;“以后我都听你的;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
“这就行啦”岳五娘得意地扬了扬眉;若不是宋憬就在上首;她一定会和平常一样去拍拍罗盈的脑袋。只是这时候;她更感兴趣的;还是脸上掩不住关切的杜士仪。就只见他看看宋憬;又看看王容;那副不镇定的样子瞧着就让人好笑。观察了好一会儿;她非但没有自己惹出这番局面的自觉;而是还揉捏着下巴;轻声嘀咕了一句。
“男人着意女人;这才是恩爱呢”
杜士仪当然没听到岳五娘这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嘀咕。他怎么都没想到岳五娘竟突然祸水东引;把宋憬的注意力转向了王容。
关于王君鼍和武威郡夫人夏氏夫妻俩;他和王容新婚燕尔在床笫枕席之间;自然提过很多次;但都是当成反面案例。要知道;尽管天子对于死后的王君鼍极尽哀荣;制赠特进;荆州大都督;甚至把灵柩运回京城;官供丧事安葬;甚至还令和苏并称为燕许大手笔的张说为其草拟神道碑;并亲自书写碑文;可夏氏却在拜见武惠妃时;不是痛哭流涕以表痛楚;就是要求天子拨兵马让她回凉州和吐蕃兵马血战以报夫仇;根本没想到两个儿子。
据说是两次之后;这位武威郡夫人即使想要拜见武惠妃;都被那位武惠妃以夫丧为重搪塞了过去。
关于这件事;他不担心王容会在宋憬的考问下露怯;但接下来宋憬实在是问得有些驳杂了。什么教子之要;什么官场上人情往来时那些往夫人处走动说情的情形该如何自处;甚至还夹杂着关于他从前封还杖姜皎制书的旧事也拿来让其评判。以至于当王容笑看着他时;他一度很想去出言帮腔。
“封还之责;乃是拾遗补阙的本分;而且拾遗补阙;人微却言不轻;要的本来就是不惜位而劝谏;故而杜郎做的并无不对。如果那时候我便是他的妻子;他若因此被贬;我自然安之若素地与之同行。”王容看着杜士仪;心里却闪过了那时候因此事而拦阻前去求情的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的情形。那时候;她在两位贵主面前固然侃侃而谈状似有理;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一个念头。
倘若杜士仪那时候真的因此被贬;在悄悄随同他去贬所的同时;那些袖手旁观之辈;她一定会拼尽全力让他们不好过
宋憬自然不知道王容的真正想法;他在武后年间便得到重用;官至御史中丞;对于那位则天皇后亦是秉持敬意;可这并不代表他就能赞同女子于政。在他看来;妇人事丈夫;便如同臣子事君王;谏诤辅佐全都不可或缺。因此;王容的话可谓是正对了他的胃口。
“能够看到前人的疏失;便知道如何补足;不错”
话音刚落;外间便传来了一个家人的通报声:“阿郎;夫人和二郎君回来了。”
崔夫人和宋升母子一进家门;就得知宋憬竟是请了杜士仪一行四人到家里来;都觉得纳罕无比。之前因为杜士仪赐婚王元宝之女;崔夫人知道丈夫面冷不好说话;没埋怨什么;宋家兄弟们却暗地里嗟叹了好一阵子;早知道会便宜一介商家女;还不如早些先下手为强宋憬多了这么个孙女婿;而他们多了这么个女婿;岂不是宋家还能再显达二三十年?
此刻;宋升扶着崔夫人快到暖阁前时;嘴里还低声叹道:“阿爷就是太固执了。”
崔夫人却低声提醒道:“你阿爷他就是这性子。待会儿见着杜十九郎;记得客气些;他可是二十有四就已经官居右补阙了。”
“是啊;张说三十有四方才官居右补阙;张九龄四十一岁方才官居右补阙;他这步子真的是比他们快太多了”
宋升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对杜士仪颇为殷羡。然而;他们几个儿子半点都没有宋憬工于文翰的影子;科场顶多也就是明经及第;大多都由门荫进;总算天子因为他们乃是宰相子而有所优待;可一到吏部选官;他们却每每因为宋憬不想被人说闲话;至今难得一佳官。宋升为人宽和些;心气稍平;如宋浑宋恕等弟弟;却都是背地里怨声载道;只谁都不敢去触碰严父的虎须。
可他扶着崔夫人才到暖阁门口;就只见门帘被人打起;一个陌生的魁梧青年男子先出来打起门帘;继而杜士仪出来;再紧跟着竟是两个女子。走在最后的宋憬含笑对三人颔首过后;杜士仪打头领着人向他和崔夫人行过礼;竟是就这么告辞了。见此情景;原本带着次子急着过来;就是想悄悄请托杜士仪照看一下刚刚入仕的两个幼子宋衡和宋尚的崔夫人;登时有些心中懊恼。
“你这是何故?我和二郎刚回来;你就急急忙忙把客人送走了”
“我邀了人来赏月小酌散心;不是用家务事相烦的”宋憬见宋升尴尬;而崔夫人则是面露怃然;他便正色说道;“但使我在一日;就绝不准用儿女之事去烦劳朝中人否则;我索性致仕告老还乡;让儿郎随着归乡奉养”
尽管今天晚上没能赏月;但两对夫妻却是各自策马并行;低声说着自己的悄悄话。杜士仪刚刚还为王容的应对捏了一把汗;可王容何其聪明;哪会顺着他的话题;当下便似笑非笑地问道:“今天我们这出来;你让宝儿一个人出去逛灯会;就这么放心他?”
“他如今十四岁;不是小孩子了;想当年我这时候……”杜士仪说着便卡了壳;他这一世十四岁的时候;不但灭蝗有成;而且还拜入了卢鸿门下;可上一世十四岁的时候又在于什么?于是;在王容那笑吟吟的眼神中;他只能打岔道;“放心;我又不是真让他一个人出门;后头派了人跟着……”
然而;等到真正回到宣阳坊杜宅;得知派去跟着陈宝儿的人已经回来;却是因为今夜主道上人流过多;而没能跟紧陈宝儿;杜士仪登时变了脸色。而随着时间过了子时;他不免就更担心了起来。每年上元节那三天放夜;固然是百姓的狂欢节;可巡逻的金吾卫即使翻了几倍;却也没办法阻止同样高涨的犯罪率。当年他在万年尉任上时;王缙不是还险些遇着劫道的;结果被崔俭玄给救了?
他越想越是忧虑;越想越是不放心;到最后于脆叫了赤毕来;令他拿着自己的帖子去隔壁的万年县廨;请人令差役多加留意。可脸色微妙的赤毕还没走;就被王容给拦住了:“你固然是师者慈父心;可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宝儿将来兴许也是要进科场的;你闹这么大;万一人一会儿好好的回来;事情却人尽皆知;你不是平白让他多了个肆无忌惮让长辈担心的名声?赤毕;你先带几个人去东西两市灯会和花萼相辉楼前找找。”
赤毕见杜士仪被王容说得哑然;不禁在心里暗叹一物降一物;答应一声就笑眯眯去了。而等到他一走;王容就把杜士仪按着坐了下来;转到他背后轻轻给他捏着肩膀;似笑非笑地说道:“今天看宋开府的言行;显然是对家中儿郎不甚满意。如宋开府这位昔日相国;如今一等一的朝中高官都如此;更何况别人;你眼下对宝儿这样用心;将来咱们的孩子你可有信心让他们有出息么?”
“那当然”杜士仪想都不想便迸出了三个字;转过头见王容满脸不信;他就捉住了她的手笑说道;“宋开府和我不同;他是太过于勤劳王事;以至于和家中子女相处的时间都太少;自然没时间去管束。而且;看宋开府为人就知道;训丨起儿子来肯定声色俱厉;难以令儿子亲近他;心里所思所想就更加不会吐露了。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会抽出更多的时间教子;摆事实讲道理;看他敢不听我的”
王容不由得调侃了一句:“说得你像是教子专家似的你哪来那么多时间?你难道忘了;咱们成婚之后;你销了假回中书省;每日里几时走;几时回?
“这个……”杜士仪也知道近来实在是忙了些;不禁尴尬地移开了目光;“没有我也有你嘛;宋开府固然贤明;可广平郡公夫人总不如娘子你。”
“尽挑好听的说”王容面露微嗔;却不防杜士仪伸手一拉;自己直接坐到了他的怀中。可就在她不由自主几乎和杜士仪脸对脸的刹那;却只听外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傅师娘;我回来了;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师傅;师娘”
这两个几乎不分先后的声音传入耳中;下一刻;杜士仪和王容就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影进了门来。王容一时双颊生霞;几乎用最敏捷的速度猛然从杜士仪膝盖上弹了起来;旋即快步上前一把将玉奴揽在了怀里;这才头也不回地说道:“玉奴;师娘正想你呢好了;今晚你和师娘一块睡”
眼见得王容不由分说就把玉奴给带走了;杜士仪不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他才怒瞪陈宝儿道:“知不知道你这乱跑让为师多担心?还有;在哪儿碰见玉奴的?怎么把她给带了回来?”
玉奴兴许没有看清楚刚刚那一幕;但陈宝儿却看清楚了;脸上尴尬得无以复加。因此;面对杜士仪的责难;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去了花萼相辉楼下远远张望了一会;又去了东西两市;后来在大明宫丹凤门楼前撞见了玉奴她们姊妹;正好一位夫人和她们说话;玉奴的阿姊就把玉奴交托给了我;自己陪着那位夫人去赏灯了。”
“夫人;哪位夫人?”杜士仪眉头一挑;纳闷地问了一句。
陈宝儿想了一想刚刚隐约听到的只言片语;便开口说道:“似乎是虢国夫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 最毒妇人心
虢国夫人郭氏这一年已经五十有二了。王毛仲当年由犯官子没为奴;随侍李隆基多年;如今官至极品;但郭氏是他寒微时所娶的元妻;自然提不上什么出身;只是从前临淄郡王宅中一介还算有些姿色的宫人而已。
她和王毛仲育有三子二女;可李隆基在开元初年赐婚给王毛仲的宗室女霍国夫人李氏;如今也已经有二子一女;刚刚生下来的一个女儿还在襁褓中就颇得王毛仲宠爱。因此;她对于长子王守贞的求恳;自然没法不上心。
二妻并嫡;本就是古来少有;但在大唐却并不罕见;王毛仲的爵位只有一个;将来万一一个不好落在李氏所出儿子手中;她和儿女们要怎么过活?
所以;今天自从杨家的牛车从家里出来;她就令人暗中盯着;在西市的灯市前“刚巧”撞上;她又略施小计让杨氏家人冲撞了自己;等杨家姊妹惶恐地下车赔礼时;她方才和颜悦色地现身;却是非但不计较;还拉着两人攀谈了起来。谁知道陈宝儿突然杀出来;她本还想顺带向这个杜士仪的弟子套套话;谁知道那少年郎年纪不大嘴却很紧;一味恭恭敬敬;旁的话一句都问不出来。就连玉奴也是一个劲呵欠连天;让她大为懊恼。
因此;当杨玉瑶自作聪明把陈宝儿和玉奴一块打发走时;刚刚从其口中已经问出一些事情的她心中一动;也没有阻止;任由杨玉瑶自告奋勇陪着自己赏玩灯市。相比杨家那一辆马车;她的座车自然更加奢华宽敞;携了杨玉瑶登车之后;她只看其东摸摸西看看;一脸殷羡的样子;就知道这位杨家娘子是何等性子;少不得对跟进车的心腹婢女使了眼色。
“小娘子可要吃樱桃?”
见婢女屈膝捧了一匣子洗得于于净净的樱桃上来;杨玉瑶登时大吃一惊。尽管由于去岁有闰月;冬天气候又温暖;据说樱桃会比往年上市早;但市面上至今还不曾看到过一星半点。而面对她的惊讶;虢国夫人郭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禁苑出产的樱桃;今日刚刚颁赐下来的。”
“王大将军果然得圣眷。”
杨玉瑶口中这么说;等到小心翼翼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瞬间弥漫了开来;她不禁心里头羡慕极了。杨家说是做官的人家;可却并不殷实富裕;至少;哪怕在樱桃刚上市的时节买头茬来尝鲜;这都是不可能的;顶多也就是价格最贱的时候买一些来打打牙祭。尽管她这次进京说是来完婚的;但对于未婚夫裴家郎君;她并没有多少兴趣。
裴姓固然是大姓;可整个长安城姓裴的人足有数百;真正显赫的有多少?至少;绝不包括她的夫家
因此;早熟的杨玉瑶面对虢国夫人郭氏表示出来的善意;暗地里决定一定要抓住。当郭氏饶有兴致地问起玉奴如何成了杜士仪的弟子时;她便笑吟吟地将杜士仪令族兄杨钊把偷跑出来的玉奴送回去;而后堂兄杨蛞病急乱投医;把玉奴带了去成都县廨想要拉近关系;后来杜士仪又收了玉奴为弟子教授琵琶等等;一五一十都如实说了;见郭氏啧啧称奇;她便嘴角一弯笑了起来。
“杜补阙对玉奴可疼爱了;逢年过节送礼都是第一份;这次成婚;也特意让人到蜀中来接她”
“刚刚一见;确实是个粉妆玉琢的可爱孩子。”郭氏顺着杨玉瑶的口气赞了一句;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遂故意笑吟吟地问道;“对了;未知你这妹妹可定了亲事无?”
杨玉瑶着实没想到郭氏会突然问这种问题;愣了一愣方才有些犹疑地摇了摇头道:“应该……尚未。”
“原来如此。”
郭氏心中越发心定了;点了点头后便再不问玉奴的事;只是闲聊些有的没的。可她越是如此;杨玉瑶越是觉得心中忐忑;打起精神陪着逛了一大圈;眼看快到了丑时;她终于困倦上来没法坚持了。这时候;郭氏便笑道:“再过一阵子就要天亮了;你还小;不要熬夜;再说家中长辈兄弟姊妹们也必然不放心;早些回去吧。今天遇上也算是有缘;这支簪子送了给你;权当是见面礼。”
看到那一支递到自己面前来的簪子;杨玉瑶不禁一瞬间为之失神。黄澄澄的赤金簪体;指甲盖大小的各式宝石和指头大小的南海明珠;缀成了一支栩栩如生的孔雀;乍一看去简直珠玉辉耀让人眼花。
这样的见面礼是她从未收到过的;此刻慌忙诚惶诚恐地推辞;但郭氏只摇头令她收下;她自然就拜谢了。下车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她仍有些不敢置信这天大的运气;展开手盯着那一支簪子瞧了又瞧;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才是真正的煊赫……”
而郭氏在目送杨玉瑶那辆车远行之后;嘴角便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等到回了兴宁坊的霍国公宅;她一下车;王守贞便三两步迎了上前;亲自伸手搀扶了她下车;等进了门后见左右没有别的闲杂人等;这才低声问道:“阿娘;事情如何?”
“你阿娘出马;那等乳臭未于的毛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郭氏见王守贞喜得无可不可;她便板下脸道;“先别光顾着高兴;跟我进屋说话。”
然而;母子俩进了屋子一坐下;郭氏开口道出了自己的打算;王守贞立刻气得火冒三丈;蹭地跳了起来:“什么?阿娘你怎会想到这种主意;不行;那等败落户出来的毛丫头;只有杜十九那等人才会当块宝贝;我们王家怎能娶这样的媳妇”
“住口;你以为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郭氏厉声一喝;见王守贞登时气馁心虚;她便哂然一笑道;“都说了这是计策;杜十九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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