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3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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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里头这些和这颜真卿一样;全都是那位杜大帅的幕府官?
颜真卿陡然之间现身出面;又说出了这番话;外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但须臾便又是好一番嘈杂。甚至有人轻蔑地叫骂道:“张久你这老货;莫非以为随便到哪找个人便能冒充杜大帅的属官?杜大帅身边的人;怎会找到这偏僻地方来?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今天不把你这破屋子夷为平地;我们就不姓郭
听到外头这些人仍然如此嚣张跋扈;杜甫终于紧张了起来。他下意识地一个箭步要出去帮忙;可却突然被人一把拽住;见是宇文审冲着自己摇了摇头;他不禁有些迷惑;侧头一瞥杜士仪;却发现这位新任陇右节度副使竟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子美不用担心。白龙鱼服;为鱼虾所戏;这种道理我哪会不明白?我早已吩咐府卫几十人于左近待命;以防万一;刚刚清臣那一支响箭;援兵很快就回来了;自然能够将这些横行无忌的狂徒一网打尽。没想到走了一个郭英又;郭家这些后辈竟还如此不知收敛;正如那张久所说;郭大帅若在天有灵;恐怕要气得不能合眼”
张久见外头渐有火光;知道他们在点火箭;今天显见是来真的;即便他昔日纵马沙场杀敌无数;自身亦是伤痕累累;此时此刻仍然心中一沉。见颜真卿紧捏拳头面色很不好看;他顿时也难以确定之前其人所言是真是假;想了想便上前低声说道:“颜郎君;不论如何;先头多谢了;你带着你那三个朋友从后门走吧。虽说门头小了些;路也不好走;但总归比在这儿和火箭对耗强”
颜真卿还没来得及发话;第一轮三四支火箭便凌空射来;其中一支引燃了旁边的廊房。面对这一幕;此前那报信的中年大汉连忙呼喝了几声;带着张久的子侄扑救。而这时候;颜真卿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说:“张叔;你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有人赶来;外头这些恶徒必然恶有恶报”
话音刚落;外间突然传来了一阵惊慌的叫嚷;紧跟着就是喝骂声马嘶声;可随着一声声弓弦声;箭矢破空声;那嘈杂的声音登时变成了惊呼和惨叫。夹杂在当中的;还有一个犹自不服气的怨毒嚷嚷:“张久;你这老货竟敢勾结外人;你不得好死……”
一个死字刚刚出口;就只听一记凌厉的鞭响;紧跟着便是一声惨厉的哀嚎。显然;这个嘴上仍旧不于不净的家伙在突如其来的对手面前吃了大亏。
“鄯州都督府;知府卫都管;旅帅陈晃;率所部四十人至此;请杜大帅示下”
这一声禀报;让内内外外一片安静;就连之前坠马以及吃了重重一鞭子的那个家伙;也都惊恐地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而院子中的张久便如同做梦一般僵硬地看了看颜真卿;只见这位自己认识已有大半个月的年轻郎君和气地对自己笑了笑。
“张叔;我刚刚说过;我是节度使府巡官颜真卿。”
“那杜大帅……”
顺着颜真卿的手;张久转身看向了屋内;就只见刚刚那三个看上去年纪都相差无几地的青年从里头出来。居中的那个年约三十许;看上去和最初相见时的平和没什么两样;但他却本能地觉着;那便是外间人口中的杜大帅。
一刹那间;他只觉得喉头哽咽激动难明;大步上前后便推金山倒玉柱地跪了下来。
“鄯州老卒张久;拜见杜大帅”
第七百四十七章 恩威并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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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鄯州湟水城西北角的这一场纷争;杜士仪回到鄯州都督府后;立时齐聚文武升堂;几句简短说明此事的开场白后便拍案而起。
“鄯州诸军之中;有的是父子相继;兄弟相承。何谓老卒?那是当兵几十年;能够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他们有的是武勇过人;胆略出众;也有的是善于保命;深悉守御之道;而此次被人欺上门的;是郭大帅当初的亲卫;遍体受创几十处的功臣;如今呢?却被郭家那十几个躺在祖宗功劳簿上吃喝玩乐的纨绔之辈羞辱;险些被烧了房子这鄯州湟水;究竟是陛下的天下;还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将门子的天下?”
杜士仪那一记惊堂木的声响;便犹如重锤一般砸在众人心头。而他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打算;环视众人一眼后;便再次开口说道:“更何况;郭大帅昔年诸子之中;除却如今调任左卫郎将的郭英又;在幽州与契丹死战以至于捐躯战死的郭英杰;余者都不在河陇;而是定居两京;如今在这湟水城作威作福的;不过是一群打着郭家旗号;为害乡里的祸国殃民之辈临洮军副将郭建何在
杜士仪上任一个多月来第一次微服;竟然便有一群郭家子弟撞在了手心里;平心而论;郭建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他又是庆幸自家嫡亲子侄约束得好;并没有人和那些害群之马厮混在一块;可他又不得不忧虑;抓到这么一个大把柄;杜士仪究竟会如何对待在河陇扎根几十年的郭氏。尽管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之前郭英又的事情显然已经惊动天子;要是这样的事情再次呈报御前;那么郭知运昔日再大的功劳;也抵不上这一次次乱七八糟事情的冲击
所以;不意想杜士仪突然点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愣之下方才陡然之间醒悟过来;连忙出列行礼应道:“卑职听候大帅吩咐。”
此时此刻;无数双眼睛都盯着郭建。平日和他有旧的不禁为其捏一把汗;至于姚峰这样瞧不上此人的则是暗自幸灾乐祸。
众目睽睽之下;杜士仪沉声吩咐道:“郭氏子弟之中;要数你教子有方;治家有道;而且在军中多年;功劳苦劳全都颇为可观。郭大帅昔年在时;亦是对你颇多期许。如今郭大帅诸子都不在河陇;而又有不肖子弟横行无忌;你这个郭氏中坚更应该把责任担起来。此次纵火未遂的十数人;收监看押;由鄯州都督府录事参军唐明亲自主审;至于你;给我把郭家上下整顿出一个样子来;不要让当年郭大帅的英名被人当成招摇撞骗嚣张跋扈的倚仗即日起;你暂且兼知陇右节度使府行军司马”
杜士仪非但没有解任郭建之职;反而令其兼知幕府行军司马;上上下下瞠目结舌的人不在少数。就连郭建自己;也在好一阵云里雾里之后;感觉到口于舌燥。然而;他却没有任何犹豫;慌忙屈膝下拜道:“大帅以重任相托;我必然不负期望;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郭氏子弟整顿出一个样子来”
“很好。”杜士仪微微颔首;见临洮军正将姚峰的面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和不平;他方才淡淡地说道;“数日之前;我曾召见临洮军正将姚峰;问及鄯州诸军守备之事;其所言军略;深得我心。其在临洮军多年;积功累至正将;闻听曾有数月不回家;幼子不识父的轶事。”
“不止是他;军中众将;子侄虽武艺精熟;然则读书却往往不过尔尔。尔等既是功勋彪炳;难道甘心被别人讥刺是目不识丁的军汉?即日起;陇右节度使府设精英堂。各军副将以上;可送子侄二人入其中读书;据程度不同分班;每日上课半日;我亲自择名师教导。待我之长子杜广元到鄯州之后;一并送入其中。“
今日杜士仪这一番措置;从始至终全都出乎众人意料。
郭家子弟横行鄯州乃至于河陇;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这次更是在杜士仪暗访鄯州老卒的节骨眼上;闹出了这样无法无天的勾当;谁都认为杜士仪在雷霆大怒之下;必然会借助蒸蒸日上的圣眷;借助萧嵩这位当朝中书令的信任;想方设法把郭家从河陇连根拔起。可谁曾想;杜士仪固然下令把今日鄯州都督府府卫拿到的人下监收押;择日审理;却又对郭建委以重任;让其整顿郭氏;甚至让其兼知陇右节度行军司马要职
至于当众褒扬临洮军正将姚峰的军略之后;又引申开去在节度使府设学堂;让高级军官的子弟和自己的儿子一块读书;这虽则同样是人意料之外的政令;但想想也是更快让杜氏楔入鄯州的办法之一。故而;当半日之内郭家子弟闹出的这一场风波传得满城沸沸扬扬之后;关于学堂的细节也很快流传了开来。
杜大帅的设想是;半日学文;半日学武艺及军略;文课的师长他负责延请名师;至于武课;则由鄯州诸军将领之中的那些佼佼者出任。
“看来;是不必担心杜大帅因此想对各家那些年少子侄如何;倘若真的能够调教出几个文武双全的儿郎来;也就不至于像郭家这次成了笑话”
这一晚在家中;临洮军正将姚峰和妻子商量的时候;打头第一句便说出了这样的话。其妻王氏出自渭州;虽非名门著姓;也是当地大族;识文断字;但要说教导子女;却还力有未逮。此时此刻;她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姚郎说的是;家中大郎二郎一味习武;没读几本书;还气走了好几个请来的先生;如今他们是大了没法子了;可三郎四郎却还正好当年。杜大帅乃是出名的才俊;又肯把自己的儿子都送进去同读;将来三郎四郎必能受益无穷”
“是啊;只不过;今天杜大帅固然当众褒奖了我的军略;可兼知行军司马的却是郭建;气死我了”姚峰说着便气恼地一捶矮几;面上露出了深深的忿然。
“姚郎;今日杜大帅举动无不出人意料;由此可见;他是缜密的人。郭家子弟闯了这样的大祸;只怕上上下下惶然难安;让出身郭氏的郭建去安抚弹压;总比你这种外人合适吧?就算郭建兼知行军司马;可那又不是因为他的功劳;只不过因为他姓郭。这次的事情办好了;他总难免要得罪郭家上上下下不少人;办不好;杜大帅难道还会用他?这个行军司马他能当多久;现在可说不好
王氏说到这里;面上便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闻听此言;姚峰顿时恍然大悟;一时赞叹道:“娘子真是好心计;我还一直想不明白杜大帅缘何如此;这下子终于明白了你说得对;这时候就让那郭建去出风头;我岿然不动就是。
等到把丈夫安顿睡下了;王氏蹑手蹑脚出去分派家中事务;许久等到乳媪推门回来;她方才笑道:“今日这白娘子果真好慧眼;我照她所言在姚郎面前卖弄了一番;结果姚郎也觉得果是如此。啧啧;怪不得区区后起之秀;就想要在鄯州赤岭互市中占据一席之地;这白氏茶行真是连女子都了得”
“就算了得;可不是也还对娘子客客气气;希望到时候借助咱们的人脉在河陇铺开?”乳媪奉承了王氏一句;见其果是眉飞色舞;她便笑着说道;“我送了白娘子回那茶行;只见其恰在坊市占据了最好地段的三间铺子;听说这还只是开始;日后自会再继续铺开。结交了这等人;日后郎主有的是好处。”
尽管房子并未被毁弃;但这天晚上;张久并没有住在家里;而是和其他几个老卒一起;被杜士仪请进了鄯州都督府。对于这座昔日由郭知运修缮过好几次的都督府;他们作为亲卫;印象不可谓不深;可自从郭知运去世之后;他们便渐渐被边缘化;除了拜祭之外;一次都没有踏进过这里。如今置身于镇羌斋中;饶是几个老卒依旧能打能拼;可仍旧局促非常。
尤其是杜士仪吩咐他们坐下的时候;张久先是不安地屈膝正坐;可不过一会儿;他就感到坐如针毡;于脆站起身来:“杜大帅;从前郭大帅在的时候;我们只是随侍近卫;从不敢坐;杜大帅但有什么问题;我们站着回答就是了。”不但是他;其他几个人也都站了起身;面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惶恐之色。
见他们如此;杜士仪也不强求。他闲扯家常似的问了几人这些年的生活;得知靠着当年郭知运的赏赐;他们最初的日子都还殷实;而后就因为没有进项;不得不自谋出路。而最让他们气愤无奈的是;因为得罪了郭英又;他们的子侄无法进入军中;又因为家境每况愈下;已经成年的子侄甚至连娶媳妇都难能。听到这里;杜士仪不禁叹了一口气。
“郭家那些行凶子弟;我自会按照律例加以严惩。鄯州能够如今日这般安定富足;是因为尔等这些老卒昔日抛头颅洒热血;若让你们晚年不得安;日后谁还会在战阵上拼命?尔等每人可出一名子侄;补入鄯州都督府府卫;其余人等;各按年限补入临洮军;至于你们自己;我会亲书以鄯州老卒匾额;书尔等勋级;供尔等悬挂门前;以为旌表”
第七百四十八章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朝廷旌表的对象;是义夫、节妇、孝子、贤人、隐逸以及累世同居;至于军人;则鲜少在旌表之列。哪怕这一家父子几代均战死于沙场;抚恤也往往少得可怜;更不要说以官方的名义加以旌表了。朝中武将还可能位列凌烟阁;享受配享君王的荣耀;可寻常武卒以及低级军官;即便征战了一辈子后能够活下来;也只能在晚年带着伤痛吹嘘旧日功绩;最后籍籍无名地老去。
因此;杜士仪体恤老卒的这一举动;尽管看似只是惠而不费的形式;却仍旧在鄯州上下引起了颇大的反响。尤其是杜士仪请张久带头;带着颜真卿和鲜于仲通造访当年老卒;以及历年战死者家属;看可有生活困难;可有子侄不能生计;可有房舍倾颓不能住人的情形;并造册记录所有老卒及死难者……如此一来;首当其冲受到震动的便是临洮军中的将士。兼知陇右节度的鄯州都督或鄯州刺史换了一任又一任;可即便出身军中如郭知运;哪有这般体恤老卒的?
一来二去;固然有人感恩戴德;却也有鄯州当地文士感到不忿;一通慷慨激昂的上书;言说军士守边乃是义务;老卒服役年久;乃是职责;官府不该兴师动众地安抚云云;结果便激来了杜士仪连发三道布告公文。既要回击文士;又要让寻常百姓能够看懂;杜士仪索性用了文言以及半文半白两种形式贴出了告示。其中寻常百姓也能耳熟能详的几句半文半白的话;自是深入人心。
“父死于沙场;子亡于王事;从军三十载;老而还乡之日遍体受创;伤痛入骨;如若此时官府不闻不问;邻舍不加敬礼;无从军之荣;而有从军之痛;长此以往;谁人再乐于奋勇争先;阵上搏命?”
既然对民间都如此进行宣传;在录事参军唐明亲自主审此次郭氏子弟擅闯民居;以火箭烧屋的案子时;尽管郭建正在大力整顿那些打着郭知运旗号胡作非为的郭氏子弟;可依旧有人辗转请托到了杜士仪面前;送上了重重的一份份厚礼;可他却连看都没看便吩咐回绝送了回去。紧跟着;鄯州都督府便传出来了杜士仪的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要不是当初郭英又借着郭英杰战死的当口来了一招壮士断腕;而且当事人全都死了;他甚至都不会放过那个狠手辣的家伙;更何况如今这些手段和郭英又同样下三滥的郭氏不肖子弟?
军卒犯律;与民相同;原因很简单;大唐虽说渐渐从最初的府兵制变成如今的募兵制;但归根结底;大唐是没有军户这一说的;不像乐户官户这些与民户不相等同的户籍类别。故而;此次被羁押的郭氏子弟;本应由湟水县主理;可既然是直接犯在杜士仪这个鄯州都督手中;湟水令自然不会来争这么一桩案子的处置权。而杜士仪越过当初由门下录事转迁鄯州法曹参军的徐炳;直接点了当初任过左拾遗的录事参军唐明;徐炳也并无异议。
开堂这一日;审理的地方不是在鄯州都督府内;而是在湟水城中的大校场;百姓只要愿意全都可以旁听。当初杜士仪在万年尉任上也好;在成都令任上也罢;每每有大案子;往往都会容百姓旁听;可那会儿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限制人数;这一次就用不着了。他亲自画出了白线;然后把五百府卫全都调派了出去维持秩序;而扶老携幼的百姓虽觉得此举新鲜;但也不敢恣意;一个个都按照分派站在了白线之外;翘首听着唐明的审理。
和之前大比一样;上头唐明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声音洪亮的传令官重复;以便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人犯陈词亦然。
唐明主审;杜士仪身为鄯州都督知陇右节度事;高坐一侧旁听;当其中一个那会儿叫嚣声最大的郭氏子弟;结结巴巴说点火只是闹着玩;他就只见主位上的唐明怒容满面;狠狠一记惊堂木拍了下去。
“信口开河”唐明被萧嵩不容;如今以录事参军权判都督府七曹;没想到这次应归法曹的这么一桩大案子;杜士仪竟然交给了自己;他在感激信赖的同时;从一开始便把案情始末;当事者和人犯的关联等等全都摸得清清楚楚。此刻怒喝一声的他见十几个郭家子弟仍然不死心;你一言我一语;一口咬定这只是玩笑;他登时沉着脸再次狠狠一拍惊堂木。
“我既不曾发问;尔等争先狡辩;是为公堂喧哗;来人;将咆哮最烈的这三人拖下去;笞刑二十;以示薄惩”
在牢里关了七八天;十几个郭家子弟从未吃过这种苦头;早就暗自叫苦连天了。更倒霉的是杜士仪把狱卒全都给换了一遍;所有饮食专人制作专人相送;一点消息都送不进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外头怎样。因此今日被提出来公审;哪怕见到这仿佛是万人空巷一般的情景;他们仍然不知不觉露出了平素不管不顾的一面。眼看七嘴八舌的辩解换来的竟是一顿板子;这些人方才慌了。
可他们今天全都带了刑具镣铐;充差役的又是杜士仪从府卫中挑选出来的健卒;一时哪里抗拒得了。三个声音最大最凶的家伙被拖出去;当众笞刑二十下去;虽还不至于哭爹喊娘;可重新带回来时那两股之间的斑斑血迹;那发白的脸色;仍然让其他人为之胆战心惊。平生第一次;他们感觉到;这鄯州不再是从前他们可以横行无忌的鄯州了。
“缘何一再到张久屋舍前闹事?”
“是……是他当初倚老卖老;得罪了郭三郎……”
“张久及其他几人子侄按例可以补入军中;此事却迟迟不成;是何道理?
“是……是郭三郎说;这几个老货不敬他这少主人;反而指手画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丨知道上下之分。”
“不要左一个郭三郎;右一个郭三郎那一日点火打算烧人房屋;郭三郎早已经回长安任左卫郎将;难道也是他隔着将近两千里支使你们的不成”
“不……不是……不对;是他;是郭三郎临走前嘱咐我们的;务必让这几条老狗永世不得翻身唐参军;我们真的只是听命行事;并不是真的打算烧人房屋;只是想吓吓他。这老货……不不;这张七久经战阵;家里常备竹拒马;我们一直奈何他不得;这次不过是出一口气罢了……”
这些推卸责任的话没说完;唐明怒不可遏;又是一记重重的惊堂木:“狡辩张久家中为何常备竹拒马?倘若不是常常有人前来闹事打砸;谁人家中会备有如此笨重之物?只为出一口气便点上火箭打算烧人房屋;尔等简直是藐视律例;胆大包天照永徽律疏;烧官府廨舍及私家舍宅;坏财物者;徒三年;所损财物或所得财物满五匹;流二千里;十匹;绞。杀伤人者;以故杀伤论
听到这极其严重的罪名;十几个人早早被解送到此;又在大太阳底下跪了将近一个时辰;更倒霉的人还挨了笞刑二十;早已经蔫头蔫脑精神萎靡了;这会儿更是慌了神;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那一天打头唆使众人的那个年轻人。
“郭十三;你可别害我们;这事儿可是你叫上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