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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4章

盛唐风月-第4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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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大帅想得周到。”南霁云这才打消了心中对不起罗盈和侯希逸的念头;打起精神向杜士仪诉说了云州这些年的变化。
尽管这是从固安公主以及其他人的信中;杜士仪都几乎知道的事;可是;南霁云用骄傲而又不失自信的口吻说出来;无论曾经亲手参与过云州奠基那一役的王忠嗣;还是只到过云州一游的高适;抑或是从未去过的王昌龄;全都听得聚精会神。就连杜士仪;听到那座如今焕发出无限生机;富庶到让两京权贵都心怀觊觎;他自也有一种创造历史的自豪;但挥之不去的是另外一种难以名状的怅惘。
那可算得上是倾注了他最多心血的地方了;可如今;却不得不拱手让人。
直到王忠嗣自告奋勇为南霁云准备住处;杜士仪笑着答应后送走了两人;等到镇羌斋中只剩下了他和王昌龄以及高适;他方才把这一丝情绪给驱出了脑海。回到主位上落座;他就沉声对两人说道:“长安颜家已经给清臣写了信来;张相国对他深为赏识;和裴相国商量后;打算奏为左拾遗;故而他回京大约也就在近日之内。”
张九龄爱好提拔文采出众的才俊;这是和当年燕国公张说一样有名的。前有荐孙逖为中书舍人;王维为右拾遗;此外还有众多文人雅士;如今再举荐一个颜真卿;也不足为奇。而他和裴耀卿两人虽偶尔会有争执;可彼此之间的关系却比从前那些宰相要融洽得多;故而人道是朝政清平;才俊辈出。否则;之前岁举也不会一口气拔擢了那么多文采斐然之人。可以说;如今是属于文士的黄金年代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昌龄和高适只是微微讶异。
“少伯也是进士及第;如若觉得留在陇右……”
杜士仪这句话还没说完;王昌龄便哂然笑道:“我当年依照大帅的提醒;遍谒公卿;初任就求得校书郎美官;而后就故态复萌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人;若是在京师为美官;不数日兴许就被贬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此次远行西域;我才算是真正看开了;天下那么大;何必在两京削尖了脑袋和人争抢那有数的位子;海阔天空岂不是更好?说起来;大帅在朝中历任拾遗补阙;御史台的御史;甚至官居中书舍人知制诰;还不是出为外任却甘之如饴?”
高适连个功名都尚未取得;对王昌龄这种说法虽并非全然赞同;但此刻也笑道:“张相国纵使拔擢贤良;可天下贤才何其多也;未必能够尽皆得任用。我一介无名之辈;去和别人争抢岂不是自找麻烦?若是真的被这些消息蛊惑得一走了之;大帅知人善任之名天下皆知;回头我再厚颜回来时;哪里还有位子
这就是很豁达的大实话了。杜士仪知道两人心意已定;自是放心任用。自此案头文牍悉付王昌龄;节度巡判悉付高适;而之前从陇右本地征辟的薛怀杰和陆炳松二人本为奏记和衙推;他就将颇有功苦的薛怀杰拔擢为推官;一时间;原本还有些嘀咕杜士仪左右亲信文官都是外乡人的陇右士子不禁为之一振。
须臾半月;杜士仪听闻密报;突然不告而亲自巡视清点仓廪;在发现两个管库军卒盗卖军械后;将人当众斩首;回到鄯州都督府后仍余怒未消;令左右幕府官及各军将校联手整治。
他出镇陇右这两年间;因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片平和安宁的景象;故而少有杀人立威;最近的一次还是鄯城小吏赵庆久以战况紧急诓骗无辜平民田地;被他传令在县廨门前立时斩首示众。如今又是两颗人头落地;各地司职仓廪者自是为之股栗;王忠嗣趁机在军中推广兵器记名簿;但凡发给箭矢兵器等全都严格登记;甚至连一弓一矢亦登记姓名;操练或是巡查完毕后入库;若遗失便追究罪责;在严格的管制下;军中渐渐少有军卒斗殴。
而军中战马亦是在饲养上严加管理;伤病皆要登记;每季一次考核;优者赏;劣者责以军法;拖沓不用心者顿时销声匿迹。
这一天;当杜士仪从临洮军回来时;便忍不住对同行的王昌龄和高适说道:“忠嗣治军之严;我到如今才算是真正领教。他知兵却不贪功;治军尚严不尚宽;因此将卒凛然;不敢逾越;军纪比从前何止好了一倍如今临洮军一万五千人令行禁止;如同一人;即便战事乍起;也不至于失了预备。”
“所以说;大帅可是从牛大帅那儿抢到了宝贝”王昌龄打趣了一句;突然看见不远处的鄯州都督府门前;一个人看见他们过来后;竟是一溜烟冲上了前;他就立刻出声提醒道;“大帅;恐怕有什么急事”
杜士仪也认出了那是吴天启。吴天启的慧黠因袭了其父吴九;平日也很稳重;这会儿却露出了如此神情;他就知道事情恐怕很不小。果然;吴天启冲到马前连施礼都顾不得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帅;是洛阳的二十一郎君来了。二十一郎君说;除服之后前往探望朱坡京兆公;却不料恰逢京兆公重病……”
此话还没说完;杜士仪登时大惊失色。他初到这个世上时;身边只有杜十三娘一个亲人;可能够到嵩山求医;靠的是杜思温慨然资助;而后他能在京兆府试夺下解头;又挫败王毛仲之子王守贞的阴谋;亦是杜思温露面京兆府廨为他撑腰之故。就连状头及第后;杜思温在京兆杜氏祠堂中对那些族人的告诫和提醒;也奠定了他在京兆杜氏年轻一代中第一人的地位。这么多年了;他也不知道受过杜思温多少提携;多少帮助;没想到今天却陡然听到这样的坏消息。
他几乎想都不想便策马狂奔;到了都督府前滚鞍下马后就三步并两步冲了进去。吴天启反应稍慢去追时;竟已经追不上他的人影。
王昌龄和高适就更加来不及了;两人眼睁睁看着那主仆二人抛下他们和其他人消失在了视线中;高适便若有所思地对王昌龄问道:“少伯;不是听说大帅家中父母早亡;唯一的叔父也已经过世几年了;如今这位朱坡京兆公是……
高适离家前往两京游历的时间很短;而王昌龄为了一个进士硬生生在长安砸进去了五年岁月;最后因为资质运气无一不错而最终金榜题名。所以;王昌龄对于樊川京兆杜氏之事;倒是颇有了解:“朱坡京兆公;是京兆杜氏这些年中最德高望重的人;当年官至京兆尹;又是嗣韩王妃的父亲;故而在京兆杜氏说是一言九鼎也不为过。早年间;大帅应该曾经得其提携教导匪浅;故而在长安时常常前往朱坡山第拜望;据说一直都尊称一声老叔公的。”
当杜士仪匆匆来到王容的寝堂;认出那个身穿素服;面露戚容的青年时;他便意识到;得闻消息后自己最担心的那件事;应该还是发生了。他闭上眼睛竭力稳定了一下情绪;这才缓步上前叫了一声黯之。杜黯之一路从长安紧赶慢赶过来;只用了区区七八日;两股磨破疲惫欲死;此刻见到杜士仪顿时哭拜于地。
“阿兄;老叔公……仙去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最是凉薄帝王家
杜黯之赶到鄯州都督府之后;因为杜士仪前去了临洮军;王容出面接待的他;因而早一步得知这个噩耗。她深知杜思温可称得上是丈夫最敬重的同族长辈;因而此刻听到杜黯之报丧;杜士仪呆呆伫立;眼睛无神;她生怕其一下子接受不了;连忙站起身上前搀扶着他坐了下来。好一会儿;她才听到丈夫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将头埋在了双手之间;她反而如释重负。
总算接受了这个事实就好
“黯之;既然说你到朱坡山第时;老叔公还只是重病;他是怎么去的;你原原本本告诉我。”
听到杜士仪声音哽咽;杜黯之便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因我和望之服孝已满;望之因为阿兄从前的训丨诫教导;有意从军洗刷污名;所以;我便应他之请;前往长安朱坡拜见老叔公;希望老叔公能够给他讨个情;便让他在陇右从军;谁知到了朱坡山第方才得知老叔公重病。嗣韩王妃那时候也在场;她知道老叔公牵挂阿兄;便携我入见;果然老叔公嘱咐了我很多话;还让我把一封信转交给阿兄。而后整整三日;老叔公就一直昏睡未醒;最终仙去了。”
这简简单单的话语;却是自己最敬重之人的生死;杜士仪只觉得泪水糊满了眼睛。他这么多年走来;最关切他的人中;有恩师卢鸿;有杜思温;有源乾曜和宋憬。而后两者一个是上司长官;一个是赏识他性情能力的名臣;如今一死一隐退;却又和前两者不同。一想到杜思温为自己挡了很多风风雨雨;如今他却没有赶得上见最后一面;他终于品味到了王容回京;却和金仙公主天人两隔;不及见上最后一面时的痛苦和悲切。
“信拿来我看。”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杜黯之连忙上前呈上了手中那一个铜筒。只见白蜡封口;上头封印的不是杜思温的印章;而是依稀可见字迹。他细细辨别;只见上头赫然是杜思温亲笔;封于某年某月某日;付杜十九字样。尽管不知道杜思温是否留给子女的;也是这样的遗书;可他仍不觉心中悸动。待发现铜筒上更有一处锁住封口的小巧铜锁;他就更加诧异了;盯着杜黯之问道:“这上头怎会有锁具?”
杜黯之接过东西后便仔细藏好;星夜疾驰赶到了鄯州湟水城;此刻杜士仪这一问;他方才发现还有如此机关;登时也迷惑了。想起杜思温当时嘱咐;他就若有所思地说:“老叔公最后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说的话我有些难以分辨;似乎是说;这信阿兄能否看见一得看缘分;二得看路上是否顺遂……别的我也没听清。”
这么说;这装信的铜筒机关;是杜思温早就设下的?之所以不给杜黯之开启之法;是担心路上出问题?他虽说出镇一方;但如今还不至于有从前王毛仲那样的生死大敌;何至于如此?
杜士仪生来谨慎;尽管很想弄明白杜思温究竟在信上嘱咐了自己什么;可他仍然没有贸贸然去设法打开那铜筒。倒是对于杜黯之这个千里迢迢奔波赶来的堂弟;他少不得仔细问过;得知杜黯之如今已经将除服的消息禀报了吏部;即将重新开始候选;他便沉吟了起来。
“黯之;依你之见;你弟弟这两年多在家服孝;较之从前可有长进?叔母的脾气比从前可有变化?”
先问自己的弟弟杜望之;后问自己的嫡母韦氏;这让杜黯之有些意料不及。可他对这位兄长是最最敬服的;仔细斟酌了一下;最后便实话实说道:“望之的脾气比从前收敛了很多;这两年多甚至没出过门;孝期也从未沾过婢女;弓马练习得很勤;还常常请教我读书的事;若非亲眼看见;我都以为他骨子里换了一个人。至于阿娘;阿爷故世后她大病了一场;不似从前那样尖酸刻薄;但对我和阿元还是大多数时候不理不睬的。”
这很正常;要让要强的韦氏对庶子和庶媳折腰;这比杀了她还难过
杜士仪微微颔首;随即就吩咐道:“如今吏部尚书是曾经任过太原尹的李量李公;吏部侍郎是裴宽以及席豫;三人之中两人与我相熟;但李林甫毕竟曾经在吏部多年;而且因为此前又开过十铨的例子;今年的铨选你也看到了;又用了一次十铨法;侵夺了吏部的权柄;故而为你的事情打个招呼容易;但要求美缺;恐怕就会引人瞩目了。黯之;我只问你;敢不敢迎难而上;去一个异常艰险的地方?”
没有杜士仪;自己如今兴许还碌碌无为;对于这位如父如师的堂兄;杜黯之自然信服十分。他几乎没有太多的犹豫便点头应道:“阿兄还请吩咐;即便是久战之地;我也愿意勉力一试”
“好;很好”
杜士仪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容;和王容打了个招呼后;他就把杜黯之带了出去。等到进了镇羌斋;他示意杜黯之随自己来到那一方巨大的沙盘前;在鄯州再往西边的一个地方用手指重重一点:“安西大都护府录事参军;你可愿为
安西四镇之地;羌胡杂居;四镇之中的胡人远多于汉人;就连四镇军士也大多异族;乃是货真价实的久战之地。吐蕃侵袭自不必说;而突骑施也同样一面对唐称臣;一面常常纵兵来攻;再加上各种叛乱的羌胡;可以说是情势错综复杂。所以;安西四镇军将往往都是父子兄弟相袭;而文官在安西大都护府任职的;不是本地拔擢;便是安西副大都护兼四镇节度使征辟;少有远从中原远调而去。纵使有这样的文官;也往往被视之为左迁。
杜黯之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答道:“黯之唯阿兄之命是从”
对杜黯之面授机宜后;杜士仪却又请他带信回去给杜望之。他在信中告诫杜望之;如今他虽兼知陇右节度;但陇右军将不服外人;除非他自忖有万夫不当之勇;否则若到河湟从军;有百害而无一利;建议他先往云州;在侯希逸部下磨练武艺;两年之后再做计议。如果杜望之能够听他的;那么;他自然愿意在好好磨练了这个堂弟后;看看其是否有将才;而后再做栽培。如果不愿意;那么;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杜黯之离开鄯州回程之后大约十数日;来自樊川的正式报丧信使也抵达了鄯州都督府。这一次;远道而来的信使却是捎来了杜思温临终送给他的一些东西。其中包括两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王献之书法;几块可以用来刻印章的古玉;此外就是两方旧帕子;三支玉搔头;两支金簪;看上去七零八碎什么都有;显然是杜思温临终分润给自己亲人的遗赠。接了东西之后;他又问过那信使好些话;等发现此人只知道送信什么都不知道;他也就赏过之后放了人回去。
然而;等到他请王容分拣这些东西收好;晚间回到寝堂时;却看见妻子正对着灯光若有所思端详一根金簪。他见状走上前去;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你是喜欢老叔公用过的这旧物?这金簪看上去已经褪了颜色;也不若现在流行的那些花样;而且是男子用的。”
“杜郎;你看看这个。”王容指了指那根金簪的中部;而后轻轻一旋;竟是将那根颇粗的金簪分成两半;其中一截的头部;赫然是极其奇特的形状。见杜士仪倏然瞪大了眼睛;她便轻声说道;“之前我听你说过老叔公的那封信;今天特意仔细检视这些东西;方才发现了如此机关。杜郎;你说这是否会是那盛信铜筒的钥匙?”
王容既是如此说;再加上那奇特的形状;也确实像极了钥匙;杜士仪思量再三;终于决定试一试。当他从箱底再次找出了那个铜筒;将半截金簪插进去拨弄了一下之后;他就只听得一声极其细微的机括轻响;紧跟着合在一起的锁就弹开了来。又惊又喜的他连忙划开封蜡;伸手往铜筒中一探;恰是从中取出了一卷信笺。那一卷信笺很长;字迹歪斜潦草;显然是杜思温已经病倒之后方才写的;字数却很不少;而且越到后来;字迹就越是难以辨认。
直到那种力有未逮的时刻;杜思温竟是依旧没让别人代笔
信上零零碎碎说了几件事。其一便是近日发生在长安的一桩奇案;却是杜士仪从前也关注过的;张审素被杨万顷诬为谋反之案。当年张审素其被斩首籍没全家;二子流岭南。杜士仪还曾经因为杨万顷与李林甫有所勾连;命人前往岭南寻访;最终却没能找到那两个孩子。时隔数年;这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却做了让成年人都惊叹不已的是;那就是当街将仇人杨万顷手刃;为父复仇;自己留书潜逃;本预备杀了另外一个和杨万顷同谋的人;却不幸被官府拿获
因为杨万顷刚刚回朝重入御史台不久;有人重翻了他当年的劣迹;为两位孝子请求宽免;结果政事堂三位宰相中;张九龄认为应该宽赦免死;李林甫和裴耀卿却绝不同意;认为虽情有可原;却不可破坏国法;天子遂命河南府廨杖杀。而后民间私悼不断;悉以为是朝堂权贵有人为杨万顷复仇;追悼二位孝子的诔文甚至都张贴到通衢大道的街头去了。
想到这样惨烈的案子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杜士仪不禁长叹一声;随即就注意到了其后杜思温那形同平素私话一般的评语。
“张子寿因怜孝子欲求其活;裴耀卿因国法而言其该死;此公心也。可李林甫欲致其死;却因万顷以他之故重入御史台;如今却死于非命;若令凶犯活命;则权威荡然无存;因此方才坚请。而陛下因谋反之断自上出;若怜惜孝子;则无异于认错;故而方才以国法二字为搪塞。惜乎张审素二子皆死;从此绝后矣如怜其孝行;赐鸩及绞;也能少苦痛;今用杖杀;坊间无不哀悯”
杜士仪登时捏紧了信笺;心头只觉得犹如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父亲被人污蔑谋反;儿子若不是求不到伸冤的门路;何至于以稚龄做出这样激烈的事情来?遥想当年杜甫的祖父杜审言被同僚污蔑;身陷大牢旦夕可死;杜甫的叔父杜并不过十三岁;身怀利刃行刺那主谋;虽最终自己不幸被杀;可终究是拖了那人同死。而就是因为这么个儿子;杜审言方才逃过了一劫。律法严明不可亵渎?倘若律法真的能够不让好人受屈;首先得有明察秋毫的法吏乃至于君王
初唐时对于死刑原本有严格的覆奏制度;而且死刑最初仅有斩首和绞两种;从武后年间开始;便渐渐多了这杖杀的一项所谓的法制;简直是笑话
他定了定神复又往下看;却见杜思温由此引申开去;对如今当政的三位宰相加以评鉴;却是说张九龄太刚;常常御前激昂直谏顶撞天子;李隆基即便能容一时;却未必能够长久;而裴耀卿则是实于之才;更擅长财计;为人秉政偏柔;兼且敬重张九龄为人;因此除却这样的案子;鲜少相争;中书门下俨然一体。虽则如此政令顺遂;拔擢贤才;可长此以往;朝政固然稳定;天子却不免以为朋党。更重要的是;无论张九龄还是裴耀卿;全都不支持废东宫。
事到如今;杜士仪已经约摸明白;杜思温缘何要在送这封遗书时如此大费周章了。这封信上写的内容;剖析得太过深入太过犀利;若是遗落在别人手中;绝对会被人借此生事。一面庆幸杜黯之这一路西行顺顺当当;一面暗叹后头那位信使也未遇到什么波折;否则他要想看到这封信;也不知道要费多少工夫;他很快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去;突然再次心中一凛。
杜思温竟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与其说武惠妃是借为寿王择妃之事;试探他是否支持寿王;还不如说;惠妃那是在试探当今天子的真正心意。须知床头私语是一回事;实际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武惠妃几乎形同中宫独霸后宫十余年;可东宫的位子看似不稳;却十几年不曾易人;武惠妃已经等不及了。玉奴是玉真公主爱徒;又从他学过琵琶;倘使天子亦是最终对这桩婚姻点头;那么就意味着;李隆基破了一贯为太子诸王择妃时;不从背景深厚人家选的惯例
也就是说;寿王是特别的。如此就可以坚定武惠妃尽力掀翻东宫的决心而天子;其实何尝不是在利用这种试探。所以;能有多远躲多远;这时候纵使对玉奴有旧日师徒之情;也不妨设法斩断;这是杜思温给他的告诫。
“可恶”
杜士仪忿然一捶身下床板;怒声说道:“竟然为了试探这种事;简直是…
“杜郎;老叔公在信上说了什么?”王容见杜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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