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4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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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至今还记得;自己被大军所掳;阉割后送入宫的情景。那种深入肺腑的苦痛;九死一生的经历;只要回想起来;哪怕他如今居美室;享美食;娇娘在侧;无数人趋附礼敬;可仍然消除不了过往给他带来的影响。
此后犯错被武后逐出宫的那一次;若非高延福;只怕一年之后武后想起来的时候;他这个一介阉宦已经不知道要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了而这次劫后余生;是因为当时正当红的右补阙杜思温出宫时见他被笞之后惨状心生恻隐;于是在相熟的内侍省内谒者高延福面前替他说了情;正好生性憨厚的高延福因为年纪渐大;也想要一个养子在身边侍奉;再说也怜惜他年少被逐;最后就答应了下来。经此之事后;他常常奉高延福之命去杜思温走动;自然相熟。
他虽为阉宦;却颇喜读经史;高延福为他这养子不遗余力;其中多有借助杜思温之力得了某些珍籍抄本;因此等到他回宫在御前侍奉后;自是投桃报李;使杜思温由右补阙而御史中丞;其后不久;武后退位;中宗睿宗先后登上大宝;朝中不讲资历只讲人脉;他看出李隆基志在大宝;不遗余力从旁相助;杜思温也帮着在朝中内外造舆论;再加上各种天时地利人和;他终于得以看到自己侍奉的李隆基登上帝位君临天下;而杜思温却在历任礼部户部侍郎;当了一任京兆尹后就致仕了
甚至于这位朱坡京兆公在背地里做的林林总总;都一再告诫他不许在天子面前提及他最初还不明白;可当看到王琚刘幽求乃至于王毛仲等人一个个没了好下场;他就不由得深深佩服这位潇潇洒洒过了二十多年舒坦日子的老朋友
“老杜;咱们相交这许多年;你一直说自己痴长三十岁;肯定会走在我前头;我都没往心里去;没想到你还真的是一点预兆都没有;说走就走你给我带的信;我已经看到了;你竟然真的不替子孙谋富贵;却只顾着杜十九这个后辈也罢;我这个人的宗旨是;只会锦上添花;绝不雪中送炭;为了你就破一个例。现如今他仕途正好之际;又对我甚为礼敬;我相助却也应当;异日若是他遭了危机;我会不遗余力帮他一次;就算是还了你昔日人情”
高力士根本没想到;自己带了随从来;而且杜家众人必定对自己的到来欣喜若狂;决不至于来偷听;可竟然有一个外人悄悄潜入在此;恰是将他那一番话全都听了去。等到他又默然枯坐殡堂一刻钟后起身离去;费尽心机方才潜入左近的赤毕也悄无声息地退走了;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给鄯州杜士仪。
身为天子身边最亲信的人;高力士自然不能在此耽搁太久;拒绝了留饭和歇息;他就立刻带着随从驰归洛阳。而赤毕也不敢怠慢;与吴九会合出了朱坡山第后;之前来不及言语太多的他便说道:“长安这边的事情你暂且放一放;郎主有吩咐;你立时和我一块前往洛阳。”
吴九虽说跟杜士仪最早;如今也是身家丰厚;出入都要被人敬称一声郎;可在赤毕面前却分毫不敢拿大。他很清楚这位仁兄是出自何处;做什么营生的;这会儿连迟疑都没有就慌忙答应。等到赤毕又令他盘点在两京的田产时;他方才惊诧了起来:“郎主要这些做什么?”
“清点出三千亩田地果园;送与高力士。然后是同样的数量;回头送给杨思勖。”
这个庞大的数目让吴九为之瞠目结舌。他这些年过手的银钱已经够多了;杜士仪自己有多少家底;恐怕连杜士仪本人都没有他更清楚;之所以不敢随便揩油中饱私囊;是因为杜士仪这些年飞黄腾达;而且从不曾亏待了他。即便如此;这些田产要是拿出来;也决计是伤筋动骨;一下子就将杜士仪名下在两京的田产掏空了将近一大半所以;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后;最终结结巴巴地说道:“赤郎;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兹事体大;你可有什么凭证?”
“今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没有凭证。但送礼是你亲自去;不是我去。”
尽管只是这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吴九却信了;可那种口于舌燥的感觉却挥之不去。真真大手笔要知道;京畿不比河洛;附近的良田果园原本就有限;而且因为达官显贵实在太多;他也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方才替杜士仪经营出这样的家业。如今倒好;说送就送出去了;杜士仪真就不心疼?还是说;娶了关中首富王元宝的女儿;就真的能够这般慷慨?可王元宝还有两个儿子;当年也不曾陪嫁给女儿那么多财物吧?
当两人从长安赶到洛阳;一番周折;吴九总算是进了高力士的宅邸。等他辞去之后;高力士宛若平时一样示意总管麦雄收了东西;可不过一会儿;他就只见麦雄手忙脚乱地冲到了自己面前;连气都来不及喘就连珠炮似的说道:“家翁;刚刚这份礼实在是太厚了那是京兆府下辖几个县城中;总计三千亩的良田和果园;其中还有一片一千亩的河池”
此话一出;纵使高力士也见多了慷慨大方的人;这时候也不禁大吃一惊。三千亩良田价值几何;他心里自然清楚得很。杜士仪从前也只曾经为了宇文融的事;给他送过一份价值非常的厚礼。现如今吴九来见;甚至都没有提什么事;送的却是如此厚礼;怎叫他不意外?
杜士仪那里虽说杵着一个苗延嗣;可似乎并没有落在下风啊?至于朝中;固然李林甫和杜士仪确实曾经不和;可如今也没到那剑拔弩张分出胜负的地步。那么;还有什么?
麦雄见高力士踌躇不定;想到前几日天子和武惠妃与宁王等人赏莲的情景;他赶紧一五一十将其禀报了上去;尤其是玉真公主之徒一曲自谱的琵琶曲《高山流水》让天子动心;竟是慷慨将那把逻沙檀琵琶赏赐了下去的事;他更是唯恐漏掉点滴细节。
“太真娘子竟然让陛下如此激赏”
高力士还记得当年杜十三娘献琵琶的旧事;如今两相印证;顿生轮回之感。而麦雄知道高力士必定不会满意于只知道这些;少不得又细细开始讲述别的兴许相关地消息。包括牛仙童在御前一再设法;最终已经几乎确定会担当前往巡视河陇。当然;杜士仪之前被御史台某些御史弹劾任用私人的事也在其中。
听到这最后一条;高力士方才嘿然笑了起来:“牛仙童是嫌弃京官那些孝敬太过微薄;想要到外头去狠狠捞一笔。胆子太肥不是什么好事;别人上门送还未必能够送得进来;和明目张胆向人索贿;这里头的分别可不是一星半点。至于御史;哪个外官不被人参劾两本?好了;杜君礼送的这些;你妥当收起来;不许对第三个人说;他的意思我知道了”
被高力士冷笑着鄙薄为想要出去捞一笔的牛仙童;这会儿却并不在宫里;同样在自己的私宅。他入宫多年;想方设法爬到了内给事的地位;在天子面前也算是除却高力士杨思勖之外数一数二的;可朝中官员固然对他客客气气;时而还有不菲的馈赠;可他这些年过手的财物;却只及得上高力士和杨思勖一个零头。因此他往往不辞劳苦想方设法出外差;希望从外官身上剥一层皮下来;可上次远道去鄯州给杜士仪颁紫服金鱼袋;竟然只捞到那么一丁点好处;他心中自然窝火。
所以;自从得知天子有意命人到河陇巡边;他就立刻动心;多方使力;尤其是得到了武惠妃的默许支持;战胜了众多对手。一想到到时候会作为口含天宪的钦使驾临河陇;素来对他冷淡的杜士仪也要俯首称臣;他不禁异常得意;想着想着竟是笑出了声。
“家翁。”
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牛仙童得意的思绪;他有些不耐烦地板起了面孔;冷冷问道:“何事?”
“外头有人求见家翁。”
“我这会儿没心情。”
那从者从那求见者处得了一小块金饼作为报酬;这会儿虽见牛仙童不耐;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人说;此来一是恭贺家翁得陛下信赖;即将巡行河陇;二来也是为了家翁此行献策。他说……家翁是想要一出马而众将服膺;由是让陛下刮目相看;还是想仅仅耀武扬威;得意归来便算是心满意足了?”
听了这**裸的问题;牛仙童不禁为之一愣。好半晌;他才嗤笑道:“既然这家伙如此神神鬼鬼;那好;我便拨冗见他一见。去;把人叫进来”
等到那身穿黑衣头戴风帽的人进来;本就狐疑的牛仙童不禁眉头大皱:“藏头露尾;不敢见人么?”
那人面对牛仙童的责难;却只是不动声色地深深一揖道:“但使我有妙策献上;阁下又何必在乎我是谁?我知阁下乃是陛下极其信赖的中官之一;如今巡行河陇;倘若能够再立下偌大军功;安知阁下不能越过杨思勖此辈;与高力士并驾齐驱?”
对方竟是直呼高力士杨思勖名讳;这让牛仙童在惊愕的同时;不禁生出了小小的期冀。他眯起眼睛踌躇片刻;这才嘿然笑道:“好;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你究竟有何妙策;说吧”
第八百零一章 节度之威
尽管洛阳那边的事让人心烦意乱;但既然做出决断;都托付给固安公主和赤毕;杜士仪就索性撂开了手。
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人;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那也得看是什么情况。京城朝堂后宫之事瞬息万变;较之战场更加复杂十分;他还没有那样的自负能够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与其把心神耗费在那些夺嫡政争之上;身为陇右节度;他自然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之所以派张兴前去吐蕃;一则是听说天子道听途说;对于吐蕃赞普无嗣心有所动;二则是因为他想为张兴争取功劳;从而好拔擢其为节度判官。
掌书记虽则看似腹心;但比起紧急时刻;能够兼知支度营田守御等种种留后事的节度判官;可谓是天壤之别。而且;他需要判断短时间之内;陇右是否会有战事;也好趁此进一步梳理人事
但最关键的是;高适王昌龄和封常清最初从安西归来时;曾经透露过吐蕃打算如同最初吞并吐谷浑一样;彻底吞并小勃律;如此一来大小勃律悉入其手;对于安西四镇西边的西域诸国就有了进攻的桥头堡;可以进一步将其全数并吞;然后再收缩拳头图谋西域。为此;不能让吐蕃从河陇收回视线。
不过那是之后的事了;目前的首要之务反而在河州。郭建在河州刺史兼陇右道采访处置使苗延嗣的手下;可谓是两人彼此折腾;结果苗延嗣到底技高一筹。他之所以⊥苗延嗣去兼任河州刺史;还不是因为苗晋卿曾经一任年余;凭着稳健的手腕在河州建立了一些班底;而郭家在镇西军中虽有人;可终究大不如前了。故而以郭建那样的脾气;竟是给他送信来诉苦;就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苗延嗣是如何欺负人了
于是;数日之后;他便将节度留后事委署给节度判官段行琛;由王忠嗣协理军务;一再嘱咐段秀实在军中精英堂中看着杜广元和王杜两家那些少年;将杂务都拜托了妻子王容;自己带着数百牙兵启程前往河州。
相比鄯州一地三县的人口;河州在贞观之初;人口便有一万多;可如今百年过去;中原腹地那些少有兵灾之苦的州县;人口无不增长四五倍;而河州人口仍是不过三万出头。
那正是因为河州之地一直都是大唐和吐蕃拉锯战的中心;两国一旦相争;此地便是赤地千里
河州和鄯州看似相隔不到四百里;然而若走官道;却得需由湟水城到兰州金城县;然后再从金城县南下到河州州治柏罕城。所以;杜士仪走了行军道;由老马识途的陈晃带路;由积石军附近的临津古渡渡过黄河;抵达柏罕城;已经是他出发之后第五天的事情了。
他这一行人人有马;六百多里的行军道;却仍是走了这许多天。因为来之前并未事先走漏风声;故而他这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出现在河州境内时;自然而然让田中耕作百姓为之惊诧。有识字的看清楚旗号上打的是一个陇右节度杜的字号;这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吐蕃前时悍然越境;倒也并不是坏事;如今他们为了表示诚意;赤岭一带全数撤防;按照陛下的意思;大唐在赤岭一带亦是全数撤防;只在石堡城积石军等地屯驻重兵以备守御;倒也省却了军卒戍守赤岭之苦。”
对于高适的这种说法;杜士仪深以为然。他自从那次巡视赤岭遇袭之后;又曾经去过两次;每次都不得不感慨造物的神奇。就是这么一座山的分割;西面是吐蕃人放牧的草原;而东面则是大唐军民耕作的良田;若是戍守赤岭;先别说造堡垒有多困难;而且两国近距离对峙;一旦开站赤岭上的守军便是首当其冲。再加上这里海拔高;风大;对于人的体力和耐力都是相当大的考验。如今看来;当初那一股越境的吐蕃兵马反而是把坏事变成好事了
艺高人胆大的杜士仪从廓州踩着边境线入的河州;顺带还一路巡视了振武军、积石军、振威军、天成军;随即由平夷守捉抵达了柏罕城。即便他一开始行踪隐秘;可到了河州后;一座座军镇巡视过来;无论是河州刺史苗延嗣;还是镇西军正将郭建;全都听闻了消息。据说前者不过是哂然冷笑了一声;后者却是欣喜若狂长长舒了一口气。于是;柏罕城外迎接的时候;文武二人自然表现截然不同。
刺史管政不管军;都督不兼刺史则不管民;这是唐初的规矩;然而时至今日早已不复当年旧规了。不说边境各大都督府的都督大多兼刺史;而且渐渐对下辖诸州有了管辖权;而自从有了军政一把抓的节度使;威权就更胜都督一筹了。看似品级相差无几;堂上堂下却分际严明;倘若苗延嗣不是还兼任着陇右道采访处置使的名头;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就连如今这看似分庭抗礼的样子都做不出来。
苗延嗣相迎时;不过只说了冷冷淡淡的两句话;而郭建就不一样了;甫一相见行过礼后;他便急不可耐地说道:“大帅莅临河州;实在是军民之幸。镇西军中一万一千人;无不期待大帅前来阅军而且我上任数月;这军中尚未完全理出头绪来;正要大帅指点训丨诫。”
郭建连军中尚未理出头绪这种话都直说了;杜士仪再看他瘦下来这一圈;下巴都变成了尖尖的;当下颔首笑道:“郭将军着实辛苦了;镇西军中之事;回头你单独向我禀报吧。”
眼看郭建对杜士仪卑躬屈膝;苗延嗣顿时冷笑了一声。他两个儿子苗含泽和苗含液;苗含液如今为蓝田县令;正在京畿之内;可谓是一方主司;前途正好;苗含泽为苏州长史;虽远在江南;又非主官;可终究是富庶之地。倘若他这两个儿子下一任能够转回京城;御史台的御史;中书门下的左右拾遗补阙;甚至再进一步便可摘下尚书省六部的郎官;可谓是清贵非常;故而他不得不承认;除却上党苗氏的宗族之力;杜士仪的暗中推手功不可没。
所以;把人迎入河州刺史署之后;他照旧冷淡地接待了一番之后;见郭建恨不得立刻把杜士仪给拖走;当下就听之任之了。这一行人一离开;颇得他欢心的录事参军便忍不住劝谏道:“使君;杜大帅亲临;郭将军又如此急忙把人请走;十有**就是为了告状的。使君纵使……”
“你以为我不知道?”苗延嗣根本没等那河州录事参军把话说完;他就皮笑肉不笑地接口道;“我和杜大帅确有私仇;可我也不会鸡蛋里挑骨头随便找茬。郭建刚刚上任就想在军中任人唯亲;继续他在临洮军中的那一套?门都没有奖惩升黜都是有规矩的;不容他随性而为。杜大帅就算要偏帮郭建;也不会什么事都遂他的心意;更不可能随便插手我河州之事除非我这个陇右道采访处置使不当了;否则;这陇右就成不了一言堂”
苗延嗣在亲信面前撂了这样的狠话;郭建把杜士仪请去了自己的镇西军驻地;也同样是大倒苦水。从苗延嗣拿住军卒在柏罕城中犯的小错;命人绑送回来好一阵折辱;再到自己黜落无能;反被其抓住把柄命人警告;再到自己已经狠狠惩处了从前犯过的儿子;却依旧被苗延嗣拿捏……说到最后;他竟是怒发冲冠。
“大帅;这苗延嗣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实在忍不得了一再欺我;我可以不和他一般见识;可听闻他在刺史署中;甚至不把大帅放在眼里大不了我就学张审素部将董元礼……”
“你给我住口;就因为董元礼的莽撞;害得张审素背了个谋反的污名;其二子固然为父报了仇;可张审素的案子可翻过来了?”
杜士仪连番诘问;见郭建顿时哑然;他知道这家伙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实则骨子里就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否则苗延嗣拿着把柄;换成姚峰肯定会怒发冲冠直接上门理论;王忠嗣必定绑上犯罪的儿子请依令处置;只有这郭建会因此受挟;心不甘情不愿;可终究老老实实到了这镇西军中担任正将。所以;既然知道郭建只是说说而已;他也就同样在嘴上恨铁不成钢地数落了此人好一阵子;见郭建反而踏实了;他方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踏实归踏实;可对于自己的将来;郭建还是心中惴惴:“大帅;我算是明白了;这苗延嗣一再磋磨我;分明是不怀好意;打算降服了我为他所用大帅对我重用倚赖;我怎么也不想负了大帅期望;可是……”
“苗延嗣那儿;我自会告诫他不要太过分;至于你;也需稳扎稳打;在镇西军中树立起你的威信。不要让苗延嗣左一个任人唯亲;右一个驭下无方;毁了你的令名苗延嗣已经多少年岁了?他这河州刺史还能当几年?你正当盛年;又屡有战功;不趁着如今任镇西军正将的机会;在军民中间树立威望;来日这河州刺史若是再出缺;你如何能够顺理成章递补?”
杜士仪这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顿时让郭建心中再次热了起来。他到河州镇西军任正将;心里不是不委屈的;尤其杜士仪反手就将王忠嗣提拔为临洮军正将;继而又令其为左厢兵马使。想想刺史署中一直有传闻说苗延嗣身体不好;夤夜咳嗽是家常便饭;甚至还常常因病不理政务;他不由更加信之不疑。可杜士仪的要求听来简单;做起来却异常困难;他不由得抱怨道:“可如今吐蕃止戈息兵;既然没战事;我又长年在临洮军中从军;镇西军中上下派系林立;我如何立威?”
“郭建呀郭建;你之行事;就是想得太多了”杜士仪没好气地摇了摇头;继而便笑吟吟地说道;“你可知道;姚峰上任廓州刺史后;兼任积石军正将;他用的是什么办法立威?”
郭建和姚峰较劲多年;眼看其上任廓州刺史兼积石军使;竟是迈出了让自己殷羡不已的一步;他自然早就心痒痒了;故而这才在河州刺史出缺时如此急切。此刻见杜士仪把姚峰拿出来当例子;他顿时闷闷不乐地说道:“姚峰那粗人从来性情急躁;难不成是杀将立威?”
“你说对了。”
郭建只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他登时瞪大了眼睛。杀将立威这种事;说来容易做来难;要知道;即便是小小一个旅帅;在军中也有相应的根基;贸贸然行军法惩处;就很可能遭到抵制;更不要说杀人了而且;眼下可不是战时;即便身为主将;杀将立威岂是能够轻易做的?
“可这样大的事情;我怎不曾听说”
“一来;姚峰是廓州刺史;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