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4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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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祖父去世太早;伯父父亲当年升迁又是按部就班;姚家早已再度崛起了;他怎会至今仍在牛仙客这区区小吏出身的节度使麾下任判官
话虽如此;牛仙客毕竟对他不薄;他如今也不会没事找事去激怒正当红的杜士仪;当下将高适领到了牛仙客办事的书斋前;就上前轻轻叩了叩门。随着里头传来了牛仙客的声音;他便推开了房门;侧身示意高适进去;随即才跟进了屋子。
这还是高适第一次见到牛仙客。就只见他五十出头;鬓发苍苍;面上布满了刀刻一般的皱纹;瞧上去比寻常老者更加苍老。大概是因为劳心劳力;那一身宽大的袍服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其瘦削;一双手更是瘦骨嶙峋;然而那清减的脸上表情眼神却颇见平和;没有一般上位者给人的威压感。
“陇右节度巡官高适;拜见牛大帅”
牛仙客丝毫没有架子;亲自上前搀扶起了高适;这才笑着请人坐了;因问道:“从前都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陇右黑书记来;没想到杜大帅身边果然是英才云集;张奇骏出使吐蕃;他转眼间就又提拔了你和王少伯二人。达夫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吧;果然是年少英杰”
高适未曾想牛仙客竟知道自己表字;连忙谦逊道:“不敢当牛大帅赞誉;在下科场蹉跎屡试不第;不过一介碌碌无为之人;却蒙杜大帅不吝委署重任;一直战战兢兢。而牛大帅经营河西多年;仓廪丰实兵强马壮;又有如姚判官这样的俊杰辅佐;就连杜大帅也常常对我等说;河陇有牛大帅在;吐蕃人再无可趁之机”
杜士仪是常常盛赞牛仙客治事之能不假;可后头一句是高适自己加的;而且还顺带捧了姚闳;见牛仙客倒还谦逊;姚闳却面露得色;自小家贫很会察言观色的他;自然而然就判断出了这主从二人的大致性情。寒暄过后;他便从怀中取出杜士仪亲笔信;双手呈上道:“今日在下此来;是替杜大帅呈书牛大帅
牛仙客和杜士仪;一个节度河西;一个节度陇右;固然不相统属;但这两年也颇有合作;此时此刻牛仙客见姚闳去接了信递给自己;他瞥了一眼封口后;便一面含笑问了杜士仪近况;一面用裁纸刀开了封口。取了那厚厚的信笺在手开始阅览;他方才没了分心二用的心情;面容一下子变得极其严肃。
他没有在意身后的姚闳探头窥探信上内容;而是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在心里仔细斟酌之后;他方才抬起头看着高适道:“杜大帅所言至关紧要;我还需召集众官商议一二;还请达夫在凉州先留几日。博达;达夫远来是客;就劳你好好招待了。”
姚闳心不在焉答应一声;可心里还完完全全都是杜士仪在信上所谈之事;因此;请了高适去客房休息之后;他根本没心思与其多说什么;很快又匆匆回转了来。见牛仙客果然已经站在了书斋中那一幅巨大的河西陇右以及吐蕃地图面前;他就快步走上了前。
“大帅;且不说杜大帅在信上所言是否确凿;可大帅在河西固然功高;却是因为当年萧丞相一再力荐;这才得以名动天听。如今萧丞相已经不在政事堂了;觊觎大帅权位者不计其数;若是再能立下军功;不说在河西无人撼动;更加简在帝心是一定的。倘若吐蕃真的悍然去取小勃律;那么;我河西立刻出兵击吐蕃;如此岂不是顺理成章?何必要如杜大帅所言这般麻烦”
原来;杜士仪在信上所言不是别的;正是以吐蕃可能会出兵吞并小勃律之事;请牛仙客于河西阅军操练;自己同时于陇右也如此这般;以使得吐蕃那一边疑神疑鬼。倘若能够顾虑到出兵小勃律激怒大唐;河西陇右再次出兵的后果;也许吐蕃王都逻些那边的赞普君臣会因此而暂时打消此议。即便仍然悍然出兵攻占大唐属国;那么;朝中天子因此震怒之际;河陇也做好了出兵的预备;如此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牛仙客虽然正在犹疑;但却是赞同杜士仪大张旗鼓这一计的。
平心而论;尽管牛仙客是因为颇有军功;这才一路从小吏升迁到如今这高位的;可是;他的长处不在于军功;而在于能够把所有的军务民政都理得井井有条。更何况;看惯了两国交锋赤地千里的景象;他打心眼里不愿意轻启战端
所以;对于姚闳这个大胆的重启争端的想法;牛仙客是一万个不赞成;但他因为出身小吏生性谨慎的缘故;素来对下属颇为宽容;更何况姚闳乃是姚崇的孙子;他就更不会当面直叱其非了;而是避重就轻地说道:“如今吐蕃的动向尚还不明;杜大帅所言阅军操练;予敌震慑乃是正理。而且;刀兵入库太久;将卒们也该松松筋骨了。至于你之所请;且缓再议吧。”
尽管牛仙客没明说;可姚闳到陇右也已经有一年多了;哪里不知道牛仙客的脾气;心里已经明白自己的提议多半会被束之高阁。告退离去的时候;他不禁又是不甘心;又是鄙薄。
他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不过出身一介小吏的牛仙客;可此人偏偏是天子嘉赏;宰辅看重;就连仕途平顺青云直上的杜士仪;竟也对其推崇不已;可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稍稍懂得如何统筹用人;胆小如鼠之辈而已要不是王君鼍那次贸然出兵;最信赖的两个判官中;带的不是牛仙客在身边;哪还有其今日显赫光景?
不数日;高适便风尘仆仆地从凉州姑臧城赶了回来。一行十几骑人在鄯州湟水城的北门停下;为首的高适便愕然发现;往日进出盘查无不严格的城门旁边;竟是多了一处临时搭起的棚子;外头排着一条长龙;粗略计算至少百多号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的高适立刻命随从前去打探;不消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是陇右节度使府正在募兵。主管此事的;是节度推官薛六郎。”
听说是在募兵;高适想起杜士仪之前往河州时对郭建的那些吩咐;立刻恍然大悟。至于主管此事的推官薛怀杰;正是陇右鄯州本地人;经史不错;文采平平;这两年勤勉有功;故而鲜于仲通和颜真卿先后任了京官;杜士仪就将其提拔了起来。高适与其相交不深;但对于其为人处事;却还是认可的;因而在马上稍稍看了片刻便驰马进城。待远远看见鄯州都督府门口;他就只见内中一行人出来;连忙打马赶了两步;却发现为首那人正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王昌龄
“少伯这是往哪去?”
王昌龄也正好瞧见高适;连忙拨马过来;笑着打过招呼后;他便眨了眨眼道:“还能到哪去?自然是按照大帅的吩咐;去当我的文霸”
见高适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他顿时哈哈大笑:“你别瞧我;我可不曾这么自负;是大帅一时兴起送给我的绰号不多说了;我可得先走了”
高适来不及多问;只好带着几分纳罕径直进了鄯州都督府。直到镇羌斋前;他见吴天启这个杜士仪身边最常见的从者正在门前守着;便知道里头恐怕还有人在;而几乎同一时间;吴天启也发现了他;连忙快步迎了上前。
“高巡官回来了”吴天启将食指放在了嘴前;轻轻嘘了一声;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帅正在里头接见几位从河州调任来的将军;此外还有王将军和南将军;已经商议了半个时辰了。”
得知是军务;尽管自己是陇右节度巡官;这时节进去也不逾矩;可高适想了想就于脆留在了院子里。杜士仪送给牛仙客的信显然也并非急务;否则牛仙客也不会让他在凉州住了整整三日方才回复;眼下他要是硬闯进去就没意思了。趁着这空闲;他便向吴天启打听起了王昌龄那文霸二字的由来;结果吴天启立刻露出了有些鬼鬼祟祟的神秘笑容。
“自从大帅这一次回到鄯州;前来拜谒的各方士人多如牛毛;其中最多的就是送来的各种赞颂政绩的长赋;王书记看得头昏脑花;却还要去主持或旁听这些人的文会诗社;一来二去简直都要视此为畏途。他上次还对大帅抱怨;这些人里头十停难得有一停是又真才实学的;而即便有真才实学;不少人那诗赋也都是为了应奉而做;压根谈不上真情实感;更不要说佳作了。大帅听了之后深以为然;对王书记说;若是也有人能够做出‘秦时明月汉时关;这般臻显盛唐骨格的神品诗;他定然不吝拔擢举荐。而且由此;大帅更是送了王书记文霸二字”
高适深知杜士仪往来的都是些什么层级的文人雅士;能够被杜士仪称一声文霸;也难怪王昌龄即便怨声载道;可也为之意气风发;不得不打叠精神敷衍这些士人。和前任掌书记张兴不同;王昌龄武艺虽不错;可绝不可能胜过边地勇将;但在诗赋上便极其出众了;又有进士及第的光环;作为接待士人的角色无疑最合适不过。他一面庆幸这事情总算没轮到自己这个没有功名的人上阵;一面却也有些小小的不服气。
还不是因为王昌龄这首《出塞》中;并非寻常人品评时所认为的感慨国无名将;而是隐隐有一种边帅自负的感觉;因而神气飘爽;杜士仪方才深以为然
“出来了;各位将军都出来了”
随着吴天启的这一声提醒;高适这才注意到;镇羌斋大门打开;一行人鱼贯而出;最前头的赫然是王忠嗣。满身风尘的他连忙上前见过打招呼;王忠嗣颔首答礼后;便对身后的南霁云以及众将道:“霁云;你替我送一送陈将军路将军吴将军等几位。等此地募兵结束之后;我会亲自将临洮军中的精锐兵员挑出来;送去河源军安人军绥戎城等地;请各位尽管放心。”
陈锡海路名博吴峰等诸将从河州赶到鄯州见杜士仪关领上任;虽也振奋于此次得到拔擢;可因为一下子远离了根基;不免也有人暗自嘀咕会不会这是杜士仪对他们的明升暗降;搬开他们这些大石头为郭建铺路;尤其是发现鄯州城外正在大张旗鼓募兵时;这种不安就更强了。
要知道;军中老兵精锐和新兵蛋子;那可是天壤之别
可是;在拜见了杜士仪之后;他们这种彷徨和提防就一下子无影无踪。因为;杜士仪当着临洮军正将副将王忠嗣和南霁云的面;竟然慨然答应;西边诸军镇增设的兵员;不从此次新募的兵马中征召;而是从一万五千人的临洮军中调派。临洮军是什么地方?陇右第一军;又从来镇守在鄯州湟水城内;无论马匹、军备、人员;全都是第一等的;当年郭知运在时;临洮军更是其嫡系的嫡系;就连王君鼍也对临洮军偏爱有加。这样兵强马壮的精锐;杜士仪竟然肯调拨给他们
“王将军;南将军;多亏二位识大体担重任。”
陈锡海心悦诚服地对两个年纪足可当自己儿子的年轻将军拱了拱手;语气中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敬意;“一下子要招募新兵五千人;操练起来要花费无数功夫;我等却坐享其成了。”
这件事杜士仪之前就已经对王忠嗣和南霁云交过底;说服了两人。因此;此刻王忠嗣闻听陈锡海此言;只是微微一笑;继而就自信从容地说道:“陈将军无需介怀;军中进进出出本就是常有的事;趁着如今吐蕃暂且偃旗息鼓之际;我和霁云正好操练出一支精兵来”
客气了两句;由生性寡言少语的南霁云送了一行人出去;王忠嗣这才对高适说道:“听说高巡官去了河西凉州?一路辛苦了;大帅如今总算有了空闲;你进去正好。”
王忠嗣虽不多说;高适也已经听出了今天这镇羌斋中究竟商量了什么事情;不得不咂舌于杜士仪的大手笔。把临洮军中精锐五千人抽出去;分别注入河源军安人军以及绥戎城等地加强防戍;此外则招募新兵注入临洮军作为补充。这样的措置对于那几位远道从河州调来的将军而言;无疑表示了重视以及认可;可对于王忠嗣和南霁云来说就是莫大的压力了。要知道;再没有什么比操练一支没上过阵的新兵更难了
于是;他亦如同陈锡海等人一样;敬服地赞叹了两句;见王忠嗣气定神闲地告辞离去;他方才进了镇羌斋;也来不及寒暄等等;就拱手行礼;奉上了牛仙客的回书:“大帅;因为河西牛大帅言说还要斟酌;故而耽误了三日。”
“又非急务;耽误三日便三日好了。”杜士仪接过回书;打开后一目十行看完;他便欣然起身道;“不愧是牛大帅;一眼便洞悉了我的苦心。”
高适行前就知道杜士仪所托牛仙客何事;因此就将见牛仙客以及姚闳的经过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说到姚闳的时候;他忍不住顿了一顿;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观感:“我在凉州停留期间;姚判官虽是奉命陪我四处走走看看;可他却显然没把我放在心上;待人颇显冷落。而他却仿佛对大帅更感兴趣;问了我不少大帅的事;对了;还有鄯城崔明府。”
二十年前;杜士仪和崔俭玄曾经在嵩山见过姚闳一面;那时候姚闳说是去为亡父追福;此后在两京也见过数面;但一直没打过什么交道。故而杜士仪听到姚闳打探自己以及崔俭玄;也就置之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说道:“达夫;我有一篇文状要托付给你。朝中有御史弹劾;道是我在陇右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因而如今陛下制令牛仙童巡边。可出了如此之事;我总不能连一通上书答辩都没有。可我懒得对付这种宵小攻击;你拟几篇妙文;一则呈陛下;二则送政事堂三相国”
杜士仪竟然把这样的事情直接交托给了自己;而不是王昌龄;高适不禁有些意外。想起之前听闻外间传言;张兴曾在一众质疑他文采学问的士人面前;夸言曾与杜士仪草拟各方文书;如若不是张兴出使吐蕃;王昌龄近来要交接各方士人没空;兴许还轮不到自己来挑这样的大梁。于是;他立刻振奋精神;慨然应诺道:“大帅放心;我定当不负重任”
不过当天晚上;高适替杜士仪所拟;呈送裴耀卿的第一封信就送到了镇羌斋案头。除了上书自辩;给宰辅私底下写封信抱怨;杜士仪自己动笔也未尝不可。可他从前在朝有源乾曜;后来有萧嵩;写信往往随性得很;中间固然曾经有一段时间爹不疼娘不爱;可那会儿他出为云州长史;那么一座废城是从他手里振兴的;宰辅谁好意思对他太过分?所以;这样需要某种程度上放软身段的信;他还实在是没兴趣去写这会儿一扫高适所拟;看到其中一句话时;他顿时哈哈大笑。
“今相公辅政治平天下;而鄙夫出镇拘束边外;不得一亲颜色;不得一剖腹心;故有闲衅之言;言鄙夫用人之失;无所辩也”
一个相公;一个鄙夫;一个辅政治平天下;一个出镇拘束边外;平心而论;换成是他;可写不出这样的字句来不过;他和裴耀卿并未公事过;而且始终有上下之分;不似和张九龄倒曾一度同僚;这样带着点幽怨语气的句子倒是没什么不适合的他为什么不叫王昌龄去写;还不是因为王昌龄揣摩这种意境实在是不甚擅长;高适显然就强多了
有了这第一封信;进呈天子以及张九龄的信;高适都写得深合杜士仪心意;唯有那给李林甫的;他打了回去让高适重拟;提点了一下他和李林甫看似因宇文融而起的一段恩怨;又告知李林甫寡学术;用不着写那么深奥的。果然;高适再送来时;那封信就已经变了个花样;一口一个你我当年如何;再没了那文绉绉的意境。尤其是高适在信中那点睛一笔;竟直接引用了王昌龄的那首出塞;其中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词句赫然在目;他不禁怔了一怔
“达夫;你还真是明白我的心意。”
“倘使大帅有意留在两京安享荣华富贵;何必当初自请到鄯州来?由此可见;大帅之志在守边;而不在入政事堂。”
“你说得对;治理一地;我虽年轻却有把握;可治国平天下;我就自愧不如了。罢了;不管朝中那位李相国信与不信;尽人事听天命吧比起这个;你从河西牛大帅那儿既然带来了好消息;忠嗣和霁云又即将开始练兵;先把其他事丢开去;不想这么多了。至于那牛仙童;也不是一天两天就会到鄯州的”
第八百零四章 艺高人胆大
。5。
吐蕃王都逻些;小昭寺。
这座当初文成公主入藏后营造的宏大寺庙;如今和大昭寺均为吐蕃王都逻些最辉煌的建筑;只略逊于王城布达拉宫。随着这近百年来佛教的日渐盛行;小昭寺的香火鼎盛;每日来顶礼膜拜的吐蕃民众络绎不绝。就连西域乃至于中原的商人们;也往往喜欢到这里来拜一拜菩萨;以求生意顺遂路上顺利。
一身便服的张兴站在小昭寺门口;不禁百感交集。他已经是够壮健的身体了;又在鄯州呆了将近两年;却没想到抵达逻些之后便病了一场。虽说在随行大夫的调治下已经康复;可终究难免有些后怕。同行的宦官李静忠就更倒霉了;进吐蕃之后就一直病恹恹的;之前勉强挺着见了吐蕃赞普尺带珠丹;这两天就又只能在驿馆里头躺着休息。这样迥异于中原的气候;怪不得他之前在布达拉宫看到的金城公主;年近四十却显得格外苍老;远逊于此前自己在宫中见过的武惠妃。
至于探问赞普为何至今无嗣;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明说的。随李静忠来的那大夫乃是太医署中的名手;借口天子的关心为金城公主把过脉之后;就曾经私下里透露;不说赞普的其他妃嫔;金城公主至今无子;一是因为饮食之故;二是因为心情抑郁;至于别的却暂时不好说。
尽管这只是天子派使节来的缘由;张兴也唯有叹息而已。为了这次入吐蕃;他当初在陇右学过吐蕃语;如今在路上又少不得一番苦练;当地人的行为举止和相应礼仪亦是学得像模像样;这会儿随众进入小昭寺后;他拜过佛像出来;在人多的地方转了一圈;听到寻常百姓念叨的只是那些收成好坏家人健康之类的事;便知道要打开突破口;还得等那个人到小昭寺来。
来之前;杜士仪已经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人选;那就是出身吐蕃四大舅族之一那囊氏的尚青。不说此人的身份特别;就只论其身为那囊妃的侄儿;却还跟金城公主学过汉文;先后到过中原两次;这就是一个妙人
果然;他在小昭寺转了大半圈;很快就看到僧人们开始驱赶一般的平民;口中嚷嚷着贵人将至。吐蕃一国较之大唐更加等级鲜明;莫说尚青如今是那囊一族中下一代族长的最有力竞争者;就凭那囊这一姓氏;寻常百姓便根本可望不可即。须臾;除却那些来小昭寺拜佛的贵族官员能够获准暂且逗留;其余人已经一个都瞧不见了。张兴凭着敏捷的身手藏身于主楼神殿中;果然等到了一身华服的尚青亲至。
在行礼拜过之后;尚青在佛像之前居中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却屏退了左右。他因为从金城公主学过汉学;对于佛的虔诚较之其他贵族更加虔诚;往日也常有如此静坐;从者都不以为奇。等到人全部退去;神殿大门徐徐关闭;他就开始转动着佛珠;用吐蕃语念起了经文。掩身其中的张兴仔细端详;就只见这位那囊氏公子的神情中既有不一般的虔诚;却也有几分惶恐;稍一思量;他便捏着手中一颗佛珠;运足劲力屈指对着此人手中的佛珠弹了出去。
尚青闭目念诵;根本没想到这一遭;等到感到手中佛珠有异时;他不觉发出睁开了眼睛;继而就发现刚刚转动的那一串佛珠寸寸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