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4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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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
王缙不比王维;权力的**也好;为官的眼光以及手段也好;全都更胜其兄何止一筹。他一下子明白了杜士仪的言下之意;尽管他很想否认那种潜在的可能性;但武惠妃之死;他通过之前努力交好的宫中内侍;隐隐约约也听说过一些风声;所以对于李林甫竟然能够屹立不倒;他一直觉得匪夷所思。也只有天子打算让李林甫和太子两两抗衡;自己坐山观虎斗;这样方才能够解释李林甫为何还能安坐相位
“真是没想到……好;我就只当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忍下这口气明日你启程回朔方;我怕是无法相送了;告辞”
王缙来得快走得快;以至于王昌龄宿醉醒来时;这位御史台排名前列的侍御史就仿佛没有出现过似的。
留在长安的这最后一日;杜士仪和王昌龄两人少不得抽出空来看了看这些日子拜访者留下的墨卷;其中虽少有极其出类拔萃的;但也有些人值得称道。当王昌龄翻开其中一卷一目十行看完之后;突然击节赞赏道:“好一个绿钱生履迹;红粉湿啼痕”
杜士仪被王昌龄这一声吓了一跳;等其送了那墨卷到眼前;看到那一首《长门怨》时;他暗自嘀咕了一声但凡文人;都爱自比妃妾;写什么宫怨诗;随即便念出声来:“君王嫌妾妒;闭妾在长门。舞袖垂新宠;愁眉结旧恩。绿钱生履迹;红粉湿啼痕。羞被桃花笑;看荨独不言……咦;是岑参?”
第九百一十一章 大雁塔上揽才俊
丰邑坊位于长安城的最西边,靠近延平门,素来乃是偏僻之所。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出入士子却极多,其中不少都赁居在景云观中。这年头的佛寺道观却不是慈善家,多余的屋舍租赁给科举士子,按照时间收取赁钱。这里多半是家境贫寒的普通读书人,最贵的屋子也不过是千二百文,最便宜的只要五百文就能住上一个月,却比旅舍客馆要便宜多了。
在这样的地方,岑参已经赁居了大半年。即便五百文的房钱已经算是极其便宜了,可他仍然感到囊中羞涩。他自幼丧父,是兄长岑况将他抚养长大,供他读书,三年前他前去洛阳参加科举,结果却名落孙山,献书权贵以求提携也同样杳无音信。辗转两京之间这些年,他曾经几度丐食于南阳同乡,只觉得看不到任何希望。而自从寓居景云观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境况远远不是最凄惨的。
整个景云观住了二十余个士子,其中年纪最大的年近五旬,而混迹于科场已经十五六年,未有寸进,从来没有回过故乡,只听得家中同乡带话说妻子已经改嫁,儿女寄人篱下。这种窘迫的情景他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心惊胆战。
可是,两京那些权贵,他几乎已经投谒遍了。大多数根本见不着人,墨卷投进去石沉大海,少数能够见到人的,也许会赏识他的才华,比如当年博学鸿词科高第的李白,可李白自己都不无苦涩地表示不得重用,又哪来的能耐提携他?于是,他只能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这次得知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回京,想到其昔日三头及第,曾经提携过不少文人,他便抱着一丝希望又投了墨卷,谒见信之后附的是自己闲来所作的一首宫怨诗。
这天他懒得出门,正和其余几位同住景云观的士人说话时,便有人不无愤懑地说道:“都说朔方杜大帅虚怀若谷,礼贤下士,可我投书已经好几日了,却没有半点音信。如今看来,不过是和别人一样的尸位素餐之辈!”
岑参这才知道,并不单单是自己听闻杜士仪回京,死马当活马医地前去投递墨卷,一样想法的人也很不少。果然,有人起了个头,其他几人也唉声叹气地跟着附和。但凡科场失利的士人,前几年多半自认为怀才不遇,再跟着就动辄愤世嫉俗,然后渐渐产生自我怀疑,最后是抓着什么都会当成救命稻草,早已不顾任何颜面了。所以,才只四处碰壁三年的岑参,还没到那种地步,只觉得这些人在背后指摘着实有些没品,便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岑郎君,有人前来拜会!”
这景云观的道童们并没有出家人的出尘,市侩的xi气倒沾染了不少,平日要想听他们一声郎君,那是想都别想,直呼其名都是客气了,要不干脆就张三李四这般混叫一气。于是,岑参大为意外地回头一看,就只见陪同人来的竟然不是平日的道童,而是景云观一个有头有脸的道士。他连忙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询问时,那道士已然笑容可掬地对他介绍了来人。
“这位是朔方节度掌书记王公,他说是特来拜会岑郎君的。”
朔方节度掌书记!
一听到这样一个官职,刚刚还在背后愤愤不平指摘杜士仪的众人顿时全都闭上了嘴。杜士仪幕府中人都有谁,早已和他这个幕主一样人尽皆知,除却早年的张兴之外,后来的王昌龄、高适等人都颇有名气。王昌龄如今是朔方节度掌书记,而高适则奔赴河东王忠嗣麾下为掌书记。两人近年诗集,都是杜士仪这个幕主亲自出资,让人印刷流传于两京,故而名声极大。王昌龄又是进士及第,因此名气更胜高适一筹。
王昌龄这一年已经四十了,在场众人尽管有的人比他年纪还大,但刷的一下围上来之后,全都一口一个王公,叫得异常恭敬,反而作为当事者的岑参不知不觉就被人挤到了后头。可岑参已经没工夫去反感这些人的一拥而上了,情知王昌龄是来见自己的,足可见自己兴许入得杜士仪法眼,他心下顿时狂喜,脸上也不知不觉带了出来。才二十出头的他,还远没练成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
尽管被杜士仪戏称为王大炮,可王昌龄的待人接物却还是有分寸的。他得体地应付了这些上来自荐甚至攀交情的人,最后见这些人实在犹如牛皮糖似的甩不脱,他这才轻咳了一声道:“我明日便要随同杜大帅回朔方,今日前来拜会岑郎君,时间有限,不能和各位畅谈,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做东请诸位畅所欲言,今日就实在不便了。”
王昌龄以朔方节度掌书记前来相见,却还说了拜会两个字,一个个人看岑参的目光自然是既羡且妒,可也不得不让出路来。而王昌龄走到岑参跟前,见其慌忙行礼不迭,他便笑着说道:“天气尚好,岑郎君可有兴趣和我同游慈恩寺浮图?”
知道这景云观不是说话地方,岑参连忙答应。他尚有一个小书童在,但在两京落拓时间长了,仅有的一匹坐骑也已变卖,只有一匹驴子代步。跟着王昌龄出门时,他方才陡然想起此节,一时尴尬无地自容。可好容易盼到了这样的机会,难道他还要因为颜面而拒绝此行?
等到了景云观外,他就只见外头尚有两个随从,但坐骑却赫然多出了一匹。他正有些发懵,王昌龄就笑着说道:“我初次见岑郎君,无物可赠,此为突厥良骏,便送君代步吧!”
初见就是一匹良驹,王昌龄这样的手笔,岑参不禁讷讷难言。他往同乡亲友处去丐食,别人资助一两千文就已经是极其慷慨了,而一匹马的市价,在朔方这种市马之地,大抵是四十匹绢换一匹马,而到两京之地,至少得六十甚至八十匹。一匹绢二百文,一匹马至少得一万两千文,这还是寻常的马匹,王昌龄出手相赠的总不会是那样的货色,其价值就又更上一层楼了。
虽则对于这样的馈赠有些惭愧,但王昌龄出言诚恳,岑参也就只好答应了下来。等到上马随同王昌龄同行,他只觉得这匹坐骑极好驾驭,脚力亦是颇佳,心中更觉感激,等来到慈恩寺大雁塔前,见四下士人众多,其中不少人都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雁塔题名,他不禁心生向往,可突然就听得旁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少伯可把人带来了。”
“君礼。”
见王昌龄和一个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打招呼,岑参连忙朝对方看去。但只见来人仿佛比王昌龄小个几岁,和寻常士子相比,多了几分勃勃英气,双眸看人时,仿佛直入心底一般。他暗赞了一番果然如王昌龄这般名人就是相交不凡,可转瞬之间就想起这君礼二字在何处听过,这下子登时大惊失色。还不等他把那三个字叫出来,他就只见白衣青年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继而笑吟吟地说道:“这慈恩寺浮图,素来是士人最爱之地,你可不要出声给我惹麻烦!”
岑参立刻想到,只要自己失声叫出杜大帅三个字,立刻会有无数人蜂拥而至,当即赶紧点了点头。可他哪敢和王昌龄那样直呼杜士仪表字,憋了老半天,索性用极低的声音赔了个礼:“不想杜大帅亲至,岑参何其有幸。”
“没什么有幸的,我也只是一介寻常人。”杜士仪突然伸手指了指那高达七层的大雁塔,笑着说道,“既然来了,同登此浮图如何?”
岑参自然求之不得。杜士仪和王昌龄当即留下随从,和岑参一同登塔。因大慈恩寺乃是长安城有名的佛教胜地之一,达官显贵也常常微服来此游玩,因此所谓的大雁塔却也不是你想登就登的,若没有布施一二,守塔的僧人就会委婉拒绝登塔。岑参到长安这么久,也只有某次同乡相聚的时候来过一回。此时,见僧人从王昌龄手中接了钱券后请三人录名,随即恭恭敬敬请得三人登塔,岑参不禁在心里暗叹了一声。
这年头,便是僧道也如此势利!
七层浮图登顶,但只见整个长安就在脚下,虽周围尚有别人,心旷神怡的岑参仍不禁开口说道:“登高望远,只觉心胸都仿佛开阔了,这慈恩寺浮图果然是宝地!”
整个长安,除却高高的宫阙之外,大概就只有大雁塔这等身居佛寺之内的建筑,方才能够有如此的高度。因此,杜士仪也同样觉得心情舒畅。他突然侧头一看岑参,饶有兴致地说道:“今日登塔,未知岑郎君可能随兴赋诗否?”
王昌龄来邀,杜士仪亲见,面对这样的机会,岑参知道错过了就不会有下一次了。他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沿着七层塔顶转了一圈后,他便开口吟道:“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登临出世界,磴道盘虚空。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
一旁游览的士人们也多有吟诗为记的,可这时候听到岑参起头六句,在做诗的无不止口,冥思苦想的更是不觉看了过来,一时间偌大的地方只余呼呼风声。而在这样无数目光的中心,岑参反而更加来了精神。
“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连山若波涛,奔凑似朝东。青槐夹驰道,宫馆何玲珑。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五陵北原上,万古青蒙蒙。”
“果然好气势!”杜士仪禁不住赞叹了一声,而王昌龄想起之前那宫怨诗的小巧,不禁暗叹此诗大气。
“净理了可悟,胜因夙所宗。我欲乘风去,觉道资无穷。”
一时间,四周围赞口不绝,不少人纷纷围上来打听做诗的岑参,一时留下无数赞叹。等到被众人围住的岑参好容易脱出重围,杜士仪方才笑着说道:“岑郎君可愿离京就朔方?”
今日王昌龄来拜会是一喜,能够见到杜士仪又是一喜,此刻再听到如此招揽,岑参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立时应道:“参早有一游河朔之夙愿,今日得遇杜大帅相邀,正是平生有幸!”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二章 雏鹰放飞
天子千秋节才刚刚过去;各州县前来贺寿的官员们大多都正准备回程。一时间;长安城各座城门无不是出城者众多。而随着这一批官员的离去;城中不少旅舍都为之一空。杜士仪算是走得早走得快了;无论他;还是拔悉密、葛逻禄、回纥的使臣;全都归心似箭;这一路上虽需要爱惜马力;不能疾驰太过;可仍旧是起早贪黑赶路;以至于临时加入的岑参面对这样的行进速度;不得不庆幸之前承蒙馈赠了一匹好马。
否则他就要和自己那个托付给商队的小书童似的;不得不掉队了
过了会州;驿路两侧的城镇渐渐减少;多数都只是小小的村子;而每隔三十里的驿站就变成了临时的补给地。岑参从前游过京畿河洛;河朔却还是第一次来;面对那整齐的驿站;宽阔的驿道;时不时纵马疾驰而过的信使;他不禁对如今的盛世太平景象赞不绝口。而一行人所到之处;驿长也往往望风迎接;至于馈赠的所谓土产;杜士仪自然都婉言谢绝了。这一路回程;较之去程稍慢;众人抵达灵州城时;已经是八月十二了。
吐迷突三人自有节度判官张兴继续将他们送去西受降城;由此转道回自己的部落。而来圣严接了杜士仪和王昌龄岑参回到灵州都督府灵武堂后;刚刚人前的气定神闲却被满脸的凝重代替。请了杜士仪在主位坐下;他便沉声说道:“李老将军已经去了中受降城。闻听突厥打探到回纥等三部不告而派出使臣;前往长安朝谒陛下千秋节;登利可汗为之大怒;而右杀伊勒啜亦是放出了狂言;要让三部知道谁才是漠北之主。”
岑参初来乍到就听到这样的消息;登时遽然色变。而王昌龄终究经历得多了;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登利这算是和伊勒啜穿一条裤子了?”
“不过是色厉内荏;不想示敌以弱罢了;只可惜这一招在如今这情势下;没有什么作用。”杜士仪紧跟着便详细询问了三受降城的战备情况;得知已经井井有条;宥州胡户自有康庭兰坐镇;仆固怀恩则是回归夏州;在那些早年归附的突厥降户之中遴选适龄男子加以训练;以备不时之需;他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少伯;你立时给我草拟一道檄文;回头给我发去漠北;以不朝天子;迫逼大唐属国使臣的罪名追罪于突厥。”
王昌龄立刻答应。这时候;杜士仪方才指着一旁的岑参对来圣严说道:“这是南阳岑仲高;如今来子真既然居丧回乡守制;我便辟署了他为巡官。”
说完杜士仪又对岑参颔首道:“子严当年事信安王为朔方节度判官;又跟了我两年有余;为人秉公无私;明理果决;乃是我的左膀右臂。”
来圣严不意想杜士仪才回京不过几日;便又拐了一个年轻才俊回来;连忙和岑参互相见过。他论年纪已经差不多可以当岑参的父亲了;当杜士仪提出;让他带着岑参在灵州都督府中四处走走看看;他立时一口答应了下来。等到带着岑参出了灵武堂;他少不得打听了一下岑参入幕的经过;当得知是投递墨卷后得到赏识;而后王昌龄代杜士仪相邀其游大雁塔时;杜士仪亲口相邀;他不禁暗叹了一声。
杜士仪真是雷厉风行
王昌龄兴高采烈去炮制他那篇慷慨激昂的檄文;杜士仪便悄然回到了后院。王容早就从打前站的人口中得知他回来了;热水衣物早已预备了齐全;见丈夫沐浴完后神清气爽地过来;突然伸手拥了她入怀;她不禁嗔道:“老夫老妻的;还没个正经”
“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杜士仪笑了笑;嗅了嗅她颈间那熟悉的馨香;这才心满意足地说道;“这次回去;总算是抽出两天时间好好陪了蕙娘;得知你会带着广元回去陪她过年;她简直快高兴得疯了。玉奴如今也在玉真观;不过近日应该就会搬去王屋山阳台观去住。如果可以;我倒是更希望你们在那儿团聚;也不必沾染长安那些喧嚣纷乱。”
王容静静听着杜士仪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此行长安发生的种种;包括李林甫;包括他往日的旧识;包括他很陌生的那些新贵;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环着他的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终于没声音了;她方才微微抬头:“你刚刚都说了什么?我走神了。”
杜士仪顿时为之气结;见妻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他无奈地将人松开后;这才轻哼一声道:“竟然耍我”
“才不想你老这么得意对了;这次你回来又拐了个人;莫非是为了填补来稹的缺口?”
“是啊;我朔方杜大帅亲自出马;来稹留下的空缺立时三刻就给补上了。算算我这些年结交的文人墨客;最擅长写军旅边塞的大约都齐全了。
“你呀”王容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关切地问道;“被贺礼部口口声声赞为谪仙人的李太白呢?”
“真的跑去洛阳;跟着裴果将军学剑了。”杜士仪一摊手;见王容忍俊不禁;他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李林甫当道;科场越发艰难;就算是已经入仕的才俊;也多半是千辛万苦难得上进。我让人给杜子美捎了个信;他这一任县尉期满;如果选官不利;不如就来朔方。至于李太白;就只看他是否还不死心了。裴果将军的剑术是战场上的杀人剑;较之公冶先生丝毫不逊色。”
“阿爷;阿爷”
听到这个声音;杜士仪不禁庆幸刚刚那亲昵的情景已经结束了。转头看到杜广元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后头还跟着走路跌跌撞撞的杜幼麟;段秀实正如同保姆似的跟在后头;他不禁莞尔;摆摆手示意儿子们和弟子不必多礼;这才看着段秀实道:“秀实;你在朔方从学于我;也已经两年有余了。你宇文师兄已经进士及第;但他乃关中士族;却和你不一样。经史文章虽要从纸上学来;但我希望你能够从实际入手。你回头收拾一下;三日后启程去中受降城。”
“什么?”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不是段秀实;而是杜广元。他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嚷嚷道;“阿爷;你怎么能让秀实师兄一个人去中受降城郭将军在西受降城;仆固将军在夏州;康将军在宥州;李老将军虽说如今在中受降城;可很快就要回来的。秀实师兄在那儿人生地不熟”
段秀实根本没来得及去阻止杜广元;而让他更加无奈的是;杜士仪根本不理会在那大声嚷嚷的长子;而是看着他说道:“中受降城远离黄河北岸;没有水患之扰;但也同时因为居中;需要策应东西两城;位置格外要紧。突厥和回纥三部近日应该就会摩擦甚至交战;我身兼安北都护;却暂时不能分身去中受降城;你便以我记室之名前去中受降城。我给你的任务是;精确统计中受降城中现如今的人户数量。
定居的;胡汉皆要重新登籍;如果是没有户籍的浮户;那么;从其目的、来历、从前居处等各种方面入手;把相应的趋势给我分析清楚;最好能够摸索出一套详尽的外来人口登记措施。我拨给你精于吏员四名;牙兵三十人。”
尽管段秀实并不太明白杜士仪的用意;可他从学杜士仪;本来就并不是为了经史。父亲段行琛曾经说过;有些事情靠天赋;有些事情考勤奋;他远远谈不上天赋异禀;若能得名师言传身教;比在乡野之间找一个大儒拜师学习强多了。所以;他仔仔细细记下了杜士仪的交待后;便躬身应道:“我一定尽力完成恩师的嘱咐。”
“阿爷”杜广元简直都快急疯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杜士仪为什么就非得让段秀实去中受降城。可是;当杜士仪侧过头来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只觉得往日对自己素来亲切和蔼的父亲仿佛不一样了;到了嘴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