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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盛唐风月-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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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风声很快就小了。宫中王皇后以及王同皎长子驸马都尉王守一悲恸之余,一再请求天子隆重治丧,李隆基毕竟对老岳父也心存怀念,几乎全都一应照准,就连宫中往ri和王皇后明争暗斗的武婕妤,晋封惠妃的事虽则暂时推后,可人却在这等关头消停了下来。
而在官府治丧的同时,豆卢贵妃寿宴上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数ri之内便成了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除却公孙大娘那剑舞,窦十郎别出心裁的窦氏胡腾舞,以及王毛仲长子王守贞失手险些伤着京兆杜十九郎,也是传得沸沸扬扬。身为当事人之一的窦十郎自是名声大噪,本就在长安大名鼎鼎的王维更是接到了各家王侯公卿邀约,就连张简亦是第一次时来运转,毕国公窦希瓘便亲自见了他,其余高门行卷竟也一帆风顺。
只有杜士仪却托辞以身体不适,再未露面,可他送去宋王宅和岐王宅的两份相同乐谱,却让这两位爱好音律的亲王大为振奋,待到发现曲谱未完,宋王岐王几乎想都不想就遍召乐师演习,待到杜士仪再次命人送去后半曲的曲谱,已经是旬ri之后的事了。
而就在这旬ri之内,长安西市千宝阁的斗宝大会终于正式开始。尽管有高品官不得入东西市的规矩,但那些只是得了出身并未正式出仕的贵介子弟,自然并不在限制之列。如爱好乐器音律的窦十郎窦锷,爱好珍宝的邓国夫人,喜好那些名贵香料顺带收藏香方的冀国公窦希球之子窦六郎,这些属于外戚;如源乾曜的侄孙源光乘,姜皎的儿子姜度,这些属于贵介;而关中韦杜柳薛诸姓,以及擅长书画音律等等的各方才俊,无不亲自抑或让心腹到场观瞻。
说是斗宝,实则每一天每一轮都会有同类各种宝物一块争奇斗艳。这天第一轮登场的十数件羊脂玉中,有大有小,有依照天然xing状巧夺天工,也有请知名玉匠细细加工,最终一块被奉为今ri玉王的无暇美玉,通体半点瑕疵也无,且形状犹如寿星翁,一时引来赞叹不绝,最终以三千贯高价花落冀国公窦家,一时那位千里迢迢从西域带来这一方宝贝的胡商笑得连嘴都歪了。
眼看着前头斗宝大会上,金玉玩器如同流水一般展示而过,多少都能找到好买主——当然,随同珍玩附赠的附带添头,也让这些公卿显贵们心满意足。这也是斗宝大会的jing髓所在,否则若真的一味抬价宰客让这些权贵们恼将上来,ri后生意如何做——窦锷却是满心还在惦记着杜士仪那把逻沙檀琵琶,然而,好歹相交一场,杜士仪又帮了他大忙,让他和窦家子弟在ri前豆卢贵妃的寿宴上出了一回风头,他总不能还去夺人心头爱物。因此,他微微蹙了蹙眉,却是闭上了眼睛,随口对旁边的僮仆吩咐道:“看有什么好乐器再叫醒我。”
他这一打瞌睡,待到被身边僮仆推醒的时候,竟是险些闹不清此刻身处何地。等到真正清醒过来时,他才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因问道:“是乐器了?”
“郎君,刚刚万宝阁主人刘胶东亲自来见,说是今天这几场并无珍奇乐器。”见窦锷登时大怒,那僮仆连忙解释道,“听说宋王和岐王都命人吩咐过,如有真正好乐器,立时送上他们那儿去!”
“真是……白来了!”窦家虽豪富显贵,但窦锷怎也不至于去和两位亲王争抢,顿时满脸晦气地站起身,竟准备就这么回去。可他才打起面前的纱帘要顺着围廊下楼,突然只听场中一直亲自主持今ri斗宝的刘胶东含笑说道,“今ri斗宝最后一项,却是文人雅士最爱,文房四宝!只不过,平ri常见的越窑瓷砚,虢州陶砚之外,尚有远自广东端溪而来的端溪石砚,京兆杜十九郎亲自绘图令人雕琢,不但如此,更有杜十九郎采古法所制草堂十志墨。更难得的是,东都张大家曾以一把价值连城的逻沙檀琵琶,换了一方端溪石砚,并草堂十志墨一方。”
“咦,今天杜十九郎也要掺和一脚?且看看如何。”窦锷立时改变了主意,却也不回座位,竟是就这么凭栏看起了热闹。
此前杜士仪携了那琵琶到千宝阁时,曾经言说过此事,那会儿固然有人不信,但那琵琶却是所有人亲眼所见,如窦锷这般喜好乐器的不免都深幸他的好运。此刻这些让张旭肯以宝物相易的好东西突然拿出来,一时间自然引来了众多人的兴趣。而刘胶东见气氛竟颇为热烈,立刻不失时机地命人展开手中那条横幅,但只见张旭那笔走龙蛇的“端溪石砚王屋松烟”八字赫然呈现,一时引来惊叹连连。
此时此刻,场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年清亮的声音:“既得东都张大家盛赞,又亲书此字以为扬名,不知盛名之下,其实副否?某颜氏六郎,请当众试此墨砚,还请阁主允准!”
一处客席之中,杜士仪听见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不禁露出了微笑。他能镇定,一旁的杜十三娘却有些不安了起来,侧头向一旁的崔氏从者刘墨问道:“这颜六郎是谁?”
“京兆颜氏殷氏,最善八分书,这颜六郎乃是颜元孙季子颜曜卿,草书隶书全都极其不凡。”刘墨说到这里,见杜士仪微微颔首,他便索xing又详细解释道,“颜元孙颜惟贞兄弟二人共十二子,人人好学上进,尤其是书法独步京兆,再无哪家子弟能够匹敌。若是能让这颜六郎赞一声好,决计不会输给东都张大家那赞誉!要知道,颜家子弟说好,殷家子弟定然人人以为然,继而京兆书家子弟,全都会趋之若鹜!”
却不知道那更加有名的颜真卿颜杲卿是何风采!不过看眼下这颜曜卿的年纪,如今那两位的年纪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
刘墨既然如此说,杜士仪自然不会犹豫。他站起身到纱帘边,打起一些看向了台上的刘胶东。见其果然看向了自己,他便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心领神会的刘胶东便立时笑着说道:“还请颜六郎上台一试!”
颜曜卿闻声便当即前行登台,待到了刘胶东面前,他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那一方墨锭,又盯着其上纹样赏鉴了好一阵子,这才饶有兴致地看向了两个从者小心翼翼碰到面前大案上的石砚。见那石质竟是自己平生未见,最好文房四宝的他不禁目不转睛又端详了起来,直到一旁传来了低低的提醒声,他才恍然醒悟,却是毫无矫饰地笑着说道:“一时看出了神,观其形,着实难得一见,却不知道用起来如何。我亲自磨墨,劳烦抻纸来!”
待到刘胶东命人上纸,颜曜卿便挽起了袖子倒水亲自磨墨。他出身书法世家,从小便能辨别墨质优劣,这会儿眼见得墨池中黑sè渐渐晕染开来,他不禁越发专心致志,到最后提笔蘸墨之际,他又将笔尖凑到眼前看了好一阵子,这才来到了那两名左右抻纸的从者面前,悬腕运笔疾书。站在他身后的刘胶东见那隶书笔法犹如镌刻,圆润之外笔笔藏锋,顿时叹为观止,等到须臾十数字书毕,他却只听颜曜卿朗声念道:“总据《说文》,则下笔多碍,当去泰去甚,使轻重合宜。”
这是书写之道,不但杜士仪闻言若有所思,其余爱好书法之道的人,亦不禁议论了起来。而这时候,颜曜卿已是令人将这一幅字送与四座书家评判。颜氏家学渊源,尽管颜曜卿如今不到十五,书法尚未大成,但由他写字判定墨质好坏,大多书家自然有这眼光。传看之际,已是有人当机立断地开口说道:“请刘阁主将此次这些墨砚携于四方传看!”
而颜曜卿刚刚亲自试过,亦是少不得当即问价。而刘胶东见上头权贵也有不少传看试验,他才要答话,却不防身边一从者突然上来耳语了两句。他闻言有些狐疑地往台下一看,见果真是随杜士仪而来的那个从者刘墨,他这才笑着对颜曜卿说道:“杜郎君说,世无卞和,则无和氏璧,宝器虽好,知音难得。颜氏家学渊源,尤以书著称于世。别人买回去顶多是束之高阁,可对于颜氏子弟来说,却是ri常必用之物,倘若喜欢,可售以半价。而且,不是刚刚那墨锭,而是杜郎君恩师嵩山卢公所绘草堂十志墨砚一套。”
“啊!”
颜曜卿虽然年轻,可自然知道好歹。颜家固然在书家之中声名卓著,但父亲为人诬陷降阶罢官,这些年赋闲家中,在达官显贵满地走的京城,却算不得什么,更不能和城南韦杜相提并论。而今天就算没有自己,这墨质细腻,下笔纸上之时无可挑剔的好墨,也一定会博得人青睐。一时间,他张了张口想要推辞,可当听到有人高声询价,刘胶东答之以二十万钱一锭墨的时候,他立刻就陷入了两难。
“东都张大家亦是以那样的奇珍相易,我怎可……”
“张公并不知道那是逻沙檀琵琶,只说是胡商求字时相送之物,所以我当时亦不敢收,只是张公言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才厚颜收下了。”
知道今次显见大获成功,杜士仪索xing也从楼上下来了,这会儿到了场边,听到颜曜卿话语中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他便笑着答了一句。等人诧异地打量着自己,他便拱手道:“初次相见,颜六郎,某便是京兆杜陵杜十九。”
“啊,你便是杜十九郎!”颜曜卿面露好奇之sè,盯着杜士仪直直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一反起初登台时的年轻气盛,有些腼腆地笑道,“我是一见好墨好砚便忘乎所以,没想到杜十九郎这般古道热肠。既如此,这份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是他ri杜郎君有空,可前往敦化坊颜宅一会。”
“好,有机会一定前去拜访!”
在斗宝大会上拿出了东都张旭赞口不绝的端溪石砚和王屋松烟墨,砚为杜士仪亲自画样雕琢,墨为杜士仪亲自建窑调配,其中几方特珍之佳品,则为嵩山大隐卢鸿的亲笔草堂十志,又有颜曜卿的试用赞叹,一时间各方书家无不亲自捋袖挥毫,到最后,杜士仪让刘胶东带去的那些端砚和墨锭全都被人抢购一空,而觑着他行迹的窦锷窦十郎更是毫不客气,在千宝阁门前堵了他,也是下了一笔订单。
一时间,京兆杜十九郎尽管在豆卢贵妃寿宴之后再没有露面,那名声却如ri中天。这一ri下午,一方样式简朴的回帖便送入了杜士仪手中。黄麻纸制成的帖子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小字。
“端溪石砚,王屋松烟,能得张颠称奇,果真名不虚传。”
看到那落款上的无上真三字飞白,杜士仪微微一笑合上帖子,心中知道,自己让人送去辅兴坊玉真观的那一方端砚和墨锭,玉真公主果也已经试过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万年县试
每年入了五月,京兆府内汇聚的士子便渐渐多了起来。京兆府进士科解试又分为县试和府试两节,其中县试在京兆府下辖长安、万年、咸阳、泾阳、三元、蓝田等二十二县皆各自考试,京兆万年各举二十人,其余每县举十人参加数月之后的京兆府试。尽管同在京兆府,但长安万年二县无疑是重中之重,在这两县参加考试的士子,但使能拔得头筹,京兆府试落第的可能xing微乎其微。以至于临考之前,前往长安万年二县开具寄客文书以及报解的人络绎不绝。
五月二十六ri就是长安万年二县同时开试的ri子。杜士仪早些天便得知王维会在长安县试,当即自然而然地选择了万年县。
这一ri一大清早,九街的晨鼓尚未响,他便早早起床漱洗用了早饭。所有用具都已经提早一天由杜十三娘给他准备了齐全,又反复核查了一遍,当杜十三娘一路送他到了崔宅正门时,他就只见杨综万等几个石工竟也都早早候在了那儿。
“杜郎君。”
杨综万快步迎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仿佛哽咽了一般。千宝阁阁主刘胶东带去的一套墨砚在展示过后便为人高价买去,之后又一连来取了七八方端砚,如今他们按照杜士仪指点的那些构图小心雕琢,每ri里虽辛苦,但心头却极其振奋,
当初在家乡没ri没夜地采石琢砚却收入微薄,现如今每一方出自他们手下的砚台,他们可分得五六千钱不止的收入,相较从前何止十倍?而更加让他们激动的是,杜士仪更吩咐他们在砚台上雕琢刻印落款,身为工匠的他们无疑名利双收,怎能不感激涕零?
“杜郎君,望此去鹏程万里,马到功成。”
杨综万绞尽脑汁整整一夜,方才想出了如此祝语,随即又慌忙补充道,“我们三个都已经商量好了,回头定会琢一方好砚,为杜郎君来年省试壮行sè!长安每到冬ri便天寒地冻,然则端砚冬ri哈气便可研墨,且绝不会凝结,定能助郎君一臂之力!”
见其他两个石工比杨综万更老实巴交,此刻只是在后面连连点头,杜士仪便笑着说道:“多谢你们一片心意!如今趁着势头正好,要辛苦你们了!”
“怎敢当辛苦二字,杜郎君放心,我们必会尽心竭力!”
含笑别了这三人,见杜十三娘由秋娘和竹影陪侍站在那儿,分明强忍担忧不想让自己看出来的样子,他不禁笑着挥了挥手,随即便转身大步出了门。
因万年县廨所在的宣阳坊南接平康坊,因而这一ri他便没有让崔家的家丁随行,只带着田陌在马畔相随。出了乌头门,他就只见此时天仍未亮,路上却已经有了些路人。等到了平康坊南门,这里除却赶早的行人,更聚集了好些应试士子模样的人。大约此前不是寄居坊中各家进奏院,就是在北曲那些ji家打得火热,这些等着晨鼓开坊门的士子们全都在议论着今岁的京兆府解试。
“本以为今年能够容易考些,可一个太原王十三郎也就罢了,那京兆杜十九郎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传言这杜十九jing擅琵琶,尤通谱曲,所传数曲都是名动京华。而且亲自调制草堂十志墨,就连jing擅书法的颜家人和殷家人都赞口不绝。若是他文名不盛也就罢了,偏偏这边厢人说他江郎才尽,那边厢他流传在外的就有不少诗句,而且……”那抱怨连连的士子微微一顿,随即又恼火地说道,“而且,他是嵩山大隐卢公弟子,这些天里还有人传抄他在嵩山悬练峰求学期间月考所作的试赋和史论,听说他在嵩山抄的书便有几个人那么高!”
“以讹传讹人云亦云,这些世家子弟怎可能这般勤奋?抄书,他受得起那夏冬的苦楚?明明出身世家,却偏偏不由生徒,偏要走乡贡和咱们这些寒门子弟相争,要求名也不该如此!”
在背后听人议论自己,而且不乏义愤填膺的指斥,杜士仪心里不禁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对于他非得走乡贡这条路子,而不是由国子监生徒的指责,他并没有放在心上,须知以他家中的门荫,要进国子监却还进不去。然而,当听到他在卢氏草堂的那些月考卷子居然也流了出去,他不禁暗自大吃一惊。据他所知,那些卷子固然在草堂弟子学子中间曾经传看过,可怎么也不应该轻易在民间流传才是!
咚咚咚——
九街通衢的晨鼓一声声响起,刚刚议论纷纷的士子们也都顾不上说话了。当坊门徐徐打开,杜士仪有意退了两步由前头的人先出去。而田陌牵着缰绳出了坊门,看到刚刚那些士子纷纷由正对面的宣阳坊北门而入,他就好奇地侧头低声问道:“他们刚刚说的是郎君?”
“没事,随他们怎么说。”
杜士仪笑着摇了摇头,却只听身旁的田陌在那轻声嘟囔道:“郎君本来就很勤奋,在嵩山时卢公成天也摇头叹息说郎君几乎是半个书呆子。就是住在崔宅这几个月,我也听管事们说,郎君几乎很少出藏百~万#^^小!说。虽说崔相公在东都守丧,可上门行卷的士子仍然不少,哪里像郎君几乎没有出去行过卷!”
这个心眼憨实的小家伙,他不过是另辟蹊径而已,做的事情和行卷谒公卿有什么两样?心里这么想,杜士仪却长长吁了一口气。不论怎么说,今天都是第一关。
宣阳坊北接平康坊,西侧是启夏门大街,坊中亦有四座进奏院,早些天便有不少打算应万年县试的士子搬到了此坊,只是为了省却早晨往返的那些时间。因而,尽管东南隅几乎占据了整座宣阳坊四分之一的万年县廨还未开门,门外就已经等着几十个士子,加上所带僮仆,几乎不下上百人。
这其中,不乏相识的人结伴而来,三三两两在一旁交谈说话,也有不少孤零零独自等着的人。杜士仪这些ri子把崔泰之那座藏几乎囫囵扫了一个遍,抄书抄到手抽筋,因而放眼一看,竟是没一个认识的,索xing就驻马在一面围墙前等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此地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嘈杂喧哗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几乎没几个人注意到,那县廨大门已然打开,出来的是一个小吏。
“肃静!”
这声音中气十足,然而,四周一刹那静寂了片刻,随即又再次恢复了起头嘈杂的架势。而杜士仪看着那为之气结,却只是跺脚没办法的小吏忿然转身回去,哪里不明白这些士子不买账的缘由。
唐朝科举不过是刚刚形成制度不多久,并没有专门的试官,就连出题也是只凭试官心情和政治立场。今岁京兆府解试的试官便只是九品县尉,纵使省试知贡举的试官,也只是从六品考功员外郎。而参加乡贡乃至于岁举的士子,不少是累世官宦之家出身,桀骜不驯,试官亦未必放在眼中,更何况那小吏?
果然,接下来尽管外头依旧一片嘈杂,但再也没有人前来呵斥阻止,直到铜钹敲响,众人方才渐渐安静了下来。眼看着门内一个青衣中年人面sè沉肃地出来,知道多半是今年的试官,士子们一时都收起了此前高谈阔论的劲头来,凝神听着对方说话。
“某今岁万年县试试官,万年县尉郭荃。想来你们也该知道了,不但万年县试,今岁京兆府试,也同样是我主持。”和平淡的语气一样,郭荃的五官容貌也是平平无奇,他一面说一面扫了众人一眼,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眼下唱名入场,无关人等立时离开,休要堵塞了县廨!”
他话音刚落,就只听旁边一个小吏用又急又快的声音高声唱道:“会昌刘礼刘十二郎!”
尽管概率极小,但乡贡岁举偶尔也会出现同名同姓的人,因而唱名的时候加入原籍排行,便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此刻,那个被唱到名字的士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小吏不耐烦地又叫了一遍,他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快步提着小包袱快步出来,只由两个差役粗粗检查片刻就被放了进门。
不像后世明清科举,几乎要敞怀露腚的严格搜查,眼下的检查自然更多地像是例行公事。毕竟考的不是八股,对进士科而言最难的帖经,又可用诗赋来赎帖,第三场策论也不及第二场杂文考的试诗或是试赋重要,检查夹带也就变得不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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