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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盛唐风月-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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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礼这才悚然而惊,杜士仪亦是心领神会,连忙答应了下来,心中不禁暗叹姜还是老的辣。一时十人约好了届时过堂拜见宰相之后再聚,旋即便散去各归各的居处。然而,那些看热闹的闲汉百姓们却哪里会放过这些才刚chun风得意的新郎君,有的鞍前马后帮着宣扬喜讯,有的则不管不顾在后头询问是否婚配,就连杜士仪这边厢,他刚送了杜十三娘牛车上坐,正预备去搀扶杜思温的时候,也有人殷勤地凑了过来。
“杜老府君,状元郎!”问话的人一身锦绸,看上去仿佛出自富贵之家,竟是满脸堆笑地说道,“某乃长安王元宝家从者,敢问状元郎已婚配否?”
杜思温回头看了那男子一眼,这才嘿然笑道:“王元宝固然豪富,然吾家千里驹,他就别来打主意了!”
把人打发走之后,杜思温方才轻声嘀咕道:“王元宝也算是异数,身为士人之后,却因为家贫去经商,倒是剑了好一番家业……只不过,他家里的千金,厉害得有些过分了,更何况也不知道多少人觊觎她那陪嫁……”
一听王元宝三个字,那问话的男人身后,其他几个拼命挤过来的富家管事从者之流,一时都为之一顿,待到反应过来时,却只见杜思温已然登车,杜士仪亦是翻身上马,前后从者十余人簇拥在车前马后,让人难以接近。一时之间,他们只能在那高声叫嚷。
“杜郎君,我家娘子年方十六,国sè天香!”
“我家主人翁豪富……”
“再豪富比得上我家主人翁否!”
这七嘴八舌的声音杜士仪只当做耳旁风,然而,还不等他策马上chun明大街,就只见迎面几骑人仿佛全然不顾长安城街头不许驰马的禁令飞驰而来,快到近前时为首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中年人便大声嚷嚷道:“谁人是今科状元郎杜士仪?圣人召见!”
那略有些尖细的嗓音和打扮,立时让众人意识到那是宫中宦者。历来岁举说是选人才的盛事,可对于天子来说,状头谁人不过一个一扫而过的名字而已,就算朝中大员也未必记得那一年一个的状头,更不要说召见了。一时无数殷羡的目光中,杜士仪策马而出,这才拱了拱手道:“某便是京兆杜士仪。”
“原来你便是杜士仪。”杨思勖上下一打量,随即便嘿然笑道,“当初豆卢贵妃生辰宴上,我见过你!好了,闲话少说,大家当初曾经在朝谒时亲许赐甲第者御酒一杯,今你既然又是状头又是甲第,自然君无戏言,这便走吧!”
“十九郎!”
杜士仪正要答应,听到身后那一声唤,连忙告罪一声回到了牛车边。打起门帘的杜思温沉吟片刻,便低声嘱咐道:“你只消记得,圣人是英明之主。”
尽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把话说得太过清楚,但杜士仪和杜思温相处这些天,对这位长者的思路xing格都深为了解,此刻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立时答应了。当他在围观人群的注目之下,随杨思勖一行人朝着大明宫的方向疾驰而去,也不知道是谁开口说道:“若是朝会之上颁赐御酒,那可是更大的盛况!”
“知足吧,自从天后之后,新进士引见面圣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杜士仪当年送恩师卢公入宫谒见,一度在洛阳宫前驻足;前次赴省试,进过太极宫前皇城;然而,大明宫前那几个皇亲国戚聚居的里坊他都很少涉足,更不要说大明宫了。建福门前下马,随杨思勖穿过长长门洞后,眼前豁然开朗的一刹那,他便只见面前赫然是一片壮阔无比的大广场,蜿蜒的龙首渠从不远处东西横贯,上头架设着三座白玉桥。乍一看去便仿佛碧波生白虹。然而,相比更远处那座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接天际的大殿,这些就都算不得什么了。
那便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含元殿了!
任是谁第一次入宫,见那含元殿盛况,总免不了生出深深的震撼,杨思勖早就司空见惯了。他见杜士仪果然看着那座落在几十米高台座上的含元殿,瞳孔微微收缩,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叹,他不禁哂然一笑,随即便开口说道:“ri后状元郎入仕为官,每年冬至元ri,总免不了要来这里走一遭,那时候可别觉得上殿朝参累死人就好!别看了,大家在紫宸殿召见,这可是平素宰臣方才有的荣耀!”
说到宰臣,杜士仪一下子想到就在三ri前刚刚罢相的宋瑕和苏颋,也同样是在三ri前拜相的源乾曜和张嘉贞,一时心下那种荣耀和惊叹的情绪都淡了许多。生死荣辱一念间,所谓的君恩便在于,用你的时候自然把你抬到天上,不用你的时候便彻底扫地出门,甚至有生死之忧。只不过如今的姚崇宋璟纵使罢相,总算还得以全身而退,不若ri后那几位倒霉的晚辈后进而已!
于是,他见杨思勖一路上对自己态度都还算不错,一时福至心灵,遂笑道:“我怎敢比那些相公!话说回来,久闻杨将军勇猛,曾经千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今ri一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似闻名!”
尽管这些年宦官地位远比建国之初来得高,尤其是他和高力士这样随同当今天子重定天下的功臣,但平素文臣不假辞sè,武官嗤之以鼻,少有人会等闲相待,杨思勖xing子又比高力士爽直得多,登时嘿然道:“状元郎这话,我可担当不起。”
话虽这么说,他对杜士仪自然更客气三分,到了紫宸殿时,还额外提醒了几句。紫宸殿已经是属于内朝的范围,平素退朝之后宰臣面圣多在此处,因也称作是入阁。尽管第一次踏足此间,但礼仪进退,不论是身为世家子弟,从小受到的教育,抑或是跟着卢鸿这些年的熏陶,当杜士仪被人引到御前行礼时,礼仪娴雅纹丝不乱,待站起身之际,他就只听上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抬起头来。”
既然天子已经说了,杜士仪便坦然抬头。当看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正盘膝而坐,一手支着凭几,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四目相接的一刹那,他只觉得天子仿佛微微眯起了眼睛,面前仿佛突然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朕听说你县试府试省试,第一场帖经全都是十条皆通,既然如此jing通经义,缘何不去考明经?”
“回禀陛下,明经及第,守选匕年,而进士及第,守选三年。”倘若没有杜思温的提醒,此刻杜士仪少不得踌躇一二,但既然杜思温的意思是实话实说,他索xing坦坦荡荡,“臣自幼父母双亡,只得一个妹妹相依为命,若非她拼命相救,断然没有今天。所以,臣如今诗文经史有所小成,只希望能让她异ri出嫁的时候,能够风风光光为夫家所重!”
这个回答顿时让李隆基哑然失笑。报效君父之类的豪言壮语听得多了,如此小儿女的思量却新鲜少见,再加上杜士仪这初出茅庐的年纪,他的态度渐渐比刚刚温和了一些:“朕观你之试赋,用韵极准,句式新奇,对仗时颇为壮阔,然则要说雄奇华美,却是未必。你自己以为如何?”
得知李隆基竟然连自己的几篇试赋也都看过了,杜士仪便躬身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胜在博闻强记,一本切韵尽入心中。而所用句式略有突破,亦是诸位前贤启发所致。〃
“可你此次省试的五篇策论呢?帖经可说是博闻强记,试赋亦可说是名师出高徒,然则李纳所出五题,每一题切关政务时势,你既年少,这五篇策论洋洋洒洒切中要旨,莫非和你当年重病突愈一般,亦是拜神明所赐?”李隆基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少年才高,长于经史诗赋,此不足为奇,可长于时务之策,政治之论,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回禀陛下,臣在平康坊中,曾经开了一家书坊。”杜士仪深深吸了一口气,见李隆基对他的顾左右而言他仿佛有些不解,甚至微微皱了皱眉,他方才继续说道,“臣自从当年一病之后,便一直抄录各家经史典籍,寄居东都永丰里崔宅和长安平康坊崔宅期间,承蒙主人允准,长住藏阁,尽阅其中藏书。除却古籍珍本之外,尚有崔氏多年积攒下来的政论奏疏以及各sè边塞要情和地图,因见猎心喜,一度抄录了许多。臣虽年少,但可以依赖的,是大唐开国近百年来诸位贤臣名臣的见地和智慧。”
李隆基从不是轻信之人,闻言眉头一挑,命身旁宦者去拿来了他令人抄录的那策论卷子,随意拣选其中数条,令杜士仪道明其中出处,听其泰然自若诵其出处卷章所在,果然是将那些归纳变幻以充己用,他逐一考问了五六条,终于完全相信了。
若是自恃天赋的天才少年,并无出奇之处,然则这少年郎倒是颇有恒心毅力,最要紧的是,他不是引用前贤之语,而是用寥寥数语另外归纳要旨,还加入了自己的见解!
然而,想到杜士仪竟是出自嵩山卢鸿门下,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若朕令你回山请乃师卢鸿出山,你可愿意否?”
“臣……不愿。”面对这么一个不能不招架的问题,杜士仪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再次下拜行礼道,“一ri为师,终生为父,卢师与臣有传道授业解惑之恩,臣不敢以君迫父!况且陛下圣明,已然赐官放卢师回山,天下皆称颂陛下纳贤容人之雅量,若出尔反尔,恐失人心!”
“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李隆基忍不住轻哼一声,面上笑容就此收起。他轻轻用指头叩击着凭几,继而便淡淡地说道:“来人,赐御酒一杯…
待到宫人捧酒上来,眼见得杜士仪恭敬地接过一饮而尽,随即再次拜谢,他便抬了抬手,立时有宦者轻声提醒杜士仪告退。等到人缓步离去,他方才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之前用了宋璟,但并不意味着他就喜欢宋璟那硬脾气直xing子。就好比这年纪轻轻的少年状元,他爱其直言,却也厌其太直!倘若其答应之后再道出利害,抑或是回山相请不成后方才回来请罪,却也比此刻直言来得让人舒服!
“大家?”
听到耳畔这一声,李隆基方才回过神来,因见杨思勖就在旁边,他不禁漫不经心地问道:“杨卿觉得此子如何?”
杨思勖有些苦恼地想了想,这才突然笑道:“大家不问这个我还想不起来,这不是有点儿像宋开府?”
见杨思勖和自己所想一样,李隆基顿时为之莞尔:“确实,中肯和这两点,真有些像宋璟!而且,竞也是年十七而中进士!罢了,的石头总需有两块,看他异ri能如宋璟否!你给源乾曜带个话,新进士过堂谢恩后,让这杜士仪再去见一见宋璟!”
杨思勖发现天子仿佛心情不错,又因杜士仪此前的赞语搔到了他心头痒处,答应之后又添了一句话:“据说省试之前,京兆同华举子于曲江饮宴,高谈阔论边地军事,这杜士仪直言说书生意气纸上谈兵徒劳无益,来年无论登科与否,都打算出京游历。”
“哦?”李隆基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许久才微微颔首道,“吏部选官,三年方得,他倒是不慌不忙。此子不可屈之。对了,今年既是贬了李纳,朝堂民间少不得有所议论,朕听闻关试之后,今科前进士常在曲江宴饮,以贺登科,既如此,今年上巳之ri,不妨于芙蓉园大宴,以彰其荣,朕将亲临!”
杨思勖顿时一惊,曲江宴游本是历来进士登科后的常例了,可大多是自己凑份子的私宴,顶多各凭面子请上座主和其他公卿,如今天子令礼部cāo办,又说要亲临,这不但粉饰了这出了不小纰漏的一科,而且立时会扭转如今外头那些话题!
想到这里,他立刻笑着说道:“大家英明!”
“等吏部关试之后再公布,免得那些新进士患得患失,好好的关试却砸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风光回旧坊,过堂拜宰相
紫宸殿中面圣,统共算起来顶多不过一刻钟,杜士仪却是提起了十分jing神,最终有惊无险。尽管最初李隆基仿佛对他印象不错,可就因为他直言不愿回山去劝卢鸿出仕,那位太平天子似乎颇为着恼,最终态度也冷淡了下来,可他没有半点后悔。这种事情一旦应承下来,便需要花更大的功夫去弥补去遮掩去转圜,还不如当面把话说清楚。直言固然逆耳,可如今的李隆基还是听得进去谏言的人,事实证明,他赌对了!
“状元郎出宫了!”
跨出建福门门洞那一刻,杜士仪突然听到面前传来了一阵嚷嚷声,定睛一瞧,他只见宫门口那一片不许外人驻足的广场对面,光宅坊的坊墙之下,正有好些衣衫各异的长安城百姓在。从守门禁军那儿接过自己那一匹坐骑的缰绳,他翻身上马之际,少不得冲着这些看热闹看到大明宫的人笑着招了招手,随即才一夹马腹缓缓驾马南行。然而才到路口,那些看热闹的人竞又不依不饶追了过来。
“听说状元郎仍寄住平康坊崔宅,不知可要买宅置地否?”这是一位大腹便便分明家境阔绰的长安富民。
“状元郎,这是我家孩儿,聪明伶俐,状元郎可要收个书童在身边否?”这是一个衣裙上打着补丁的憨厚妇人。
“状元郎,我家阿妹天姿国sè……”只看其尖嘴猴腮的样子,杜士仪着实忍不住怀疑,他家里天姿国sè的妹妹究竟是何等奇葩。
艰难突破了这些围堵,直到拐上启夏门大街,杜士仪方才算是真正甩脱了这些围观人群,然而,当他远远看见平康坊北门的时候,就只见那边厢竞也是聚拢了好些莺莺燕燕,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一股扑面而来的脂粉香气,尤其是听到那一声来了,他几乎想都不想便拨马折往西门,可还没到地头就发现那边照样堵着好些老老少少看热闹的人。
“状元郎回来了!”
眼尖的武侯这一声呐喊,杜士仪一时避无可避。北门和西门的盛况已经摆明了,此刻他就算折往平康坊南门抑或西门,恐怕也未必能躲过这汹涌的围观人cháo。不得已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策马上前,就只见热情的人流立时将他围得水泄不通,想要套近乎的人就算张口,那声音也都被淹没在四周围的喧哗鼓噪声中。此情此景,杜士仪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喝了一声。趁着人群一瞬问的静寂,他方才拱了拱手。
“诸位乡亲父老,多谢抬爱,眼下我急于回去见舍妹和老叔公,能否让一条路与我?”
“快给状元郎让路!”
“让路让路!”
唐人的围观之风,杜士仪此前在公孙大娘身上已经见过数次,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却有些哭笑不得。尽管人们嚷嚷着让路,可坊中十字街原本就并不宽阔,众人都不想让出前头那看热闹最好的地盘,一时杜士仪身前左近能够挪动的始终只有一小块地方,最后还是看热闹的武侯意识到了职责所在,上前弹压秩序。费了无数的劲头,当杜士仪终于看见崔宅那座乌头门的时候,他已经给人围观得出了一身燥汗,就连此前面圣都没有这么难捱。
好在崔宅的家丁们显然不像武侯那样出工不出力,当把杜士仪让进门后,几个门丁就客客气气地到外头挡驾,继而内中便有膀大腰圆的赤毕大步出来,叉腰大声说道:“奉杜娘子之命,今ri杜郎君喜夺状头,蒙各位父老乡亲一路护送回来,些许喜钱,谢各位出力了!”
听到外头那欢呼雷动,杜士仪这才知道人家不仅是围观,而且还是来讨要喜钱,一时不禁气结。当来到正门门楼前,见杜十三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道:“真是,打从进坊门起就几乎寸步难行,这么短短一程路,足足走了我小半个时辰!”
“京城一百多个坊,平均每个坊要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状元?大家都想沾沾阿兄的喜气!”杜十三娘抿嘴一笑,听到外头赤毕吆喝着让人排队领赏钱,而不是随便一把一把抓着撒出去让人哄抢,知道这大个子谨慎有章法,生怕拥挤踩踏,她不禁更放心了,等迎了杜士仪进门,沿着小路渐渐进去,她方才咬了咬嘴唇,最终仍然忍不住问道,“阿兄,面圣……可还顺利吗?”
“没事,只是圣人问了几句话而已。”
然而,就是这几句话而已,当杜思温——听完之后,却忍不住瞪着面前这个自己最期许的晚辈,一时不知道是该吹胡子瞪眼训斥人一通,还是赞叹其完全贯彻了自己的说实话原则。老半晌,他才唉声叹气地摇头道:“罢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说来说去,时也命也!”
尽管之前一直都住在平康坊崔宅,然而如今杜士仪既然成功及第,再如此寄居便有些不合适了。须知此前杜士仪和崔家女有婚约的事情,还一度传得沸沸扬扬。于是,杜思温暂留崔宅期间,少不得让自己那些嫡亲子侄去长安城中觅了一座宅子给兄妹暂住,又催促杜十三郎杜士翰加紧速度修缮樊川老宅。
放榜次ri,新进士们便再次云集于尚书省都堂,在吏部侍郎裴灌的引见下,拜见了数ri前刚刚到任的两位宰相。
这俗称过堂的仪式上,新进士们完全只是配角,而宰相方才是主角。身为今科状头,杜士仪身居前列带头行礼,奉上了历年来新进士过堂千篇一律的拜谢之语。然而,他本对如此走过场的仪式并不热衷,却不想新鲜出炉的宰相张嘉贞在听完那些谢恩之词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你便是今岁进士科甲第,京兆杜十九郎?圣人榜下召见新进士,此历年来绝无仅有。你年岁尚轻,今后当勤奋自勉,不要辜负了圣恩期许。”
这话原本是勉励,可张嘉贞面无表情地说出来,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杜士仪悄然一瞥源乾曜,见这位再次拜相的老好人正在发呆出神,他便躬身应道:“多谢张相国告诫。”
在这种过堂的场合教训一句已经算是出格,然而,张嘉贞却仿若未觉,竟是又加重了语气说道:“甲利,及第,固然近年少有,然而达者为师,你之所学,未必在同利,其余新进士之上,需谨记戒骄戒躁,莫要得意忘形!”
倘若说之前那番话只是告诫,此言的针对xing就已经不言而喻了。杜士仪这还是第一次见张嘉贞,此前既未见过也未打过交道,根本全然没有交集,此刻纵使泥人也终于生出了几分火气。可他更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平顺了一下呼吸便按捺了下来,遂不卑不亢地答道:“多承张相国面赐教诲。”
就在张嘉贞还要再说话之际,却只听一旁一声咳嗽,一直没开腔的源乾曜终于不紧不慢地说道:“杜十九郎,你是我京兆尹任上的京兆府试解头,今朝夺下状头,年少气盛自也难免,所以张相国教诲两句,你要领他的情。此前你入宫面圣,圣人却有一句话让我嘱咐你。眼下过堂之后,且再去见见宋相国。”
尽管张嘉贞根本不把xing子绵软的源乾曜放在眼里,可是,一想到杜士仪正是京兆府解头,他到了嘴边的其他训诫之词最终还是吞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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