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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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骥碰钉子的同时,张佳木拉着曹翼夺路狂奔,向着东厂方向一路追赶过去。
到底经过了一点时间的耽搁,一路追过去就是不见人,倒是路上的百姓,看到一个锦衣卫的校尉一脸杀气的跑过,立刻都是鸡飞狗走,躲闪不迭。
东厂的办事地方就在皇城的东安门外。
后来时间久了,已经渐渐形成了一个胡同,京城里的人都叫它东厂胡同。
远远看到东厂胡同里头的真武庙的庙顶时,曹翼可就打死也不走了!
“大人,”他带着哭腔道:“小人真不敢过去!”
张佳木知道,带着他也是没用了,想了一想,吩咐道:“你回头去找薛胖子庄小六几个,想办法弄辆车过来!”
他怀疑任怨已经在受刑,一会抢了人出来,就得立刻用车接走,不然的话,扛着任怨那么大个头的累赘还怎么在东厂番子里杀进杀出的?
张佳木已经决定硬来了,曹翼倒是有个良心的,先是欢喜不禁的答应了,却又担心张佳木,劝道:“大人,东厂的番子都是虎狼啊,您老不要和他们硬顶了。”
说到这,他咽口唾沫,用害怕的眼神看看四周,见左右无人,才又放心的说道:“小人说话可能不入您耳,不过还是得说———得小心把您自己个也折进去!还有,您老要是和番子们动起手来,就算您老占着理,但打死了人怎么办?不管怎么说,您也得抵命不是!”
虽然是无赖,话说的是一点没错的。
东厂的人和谁讲过理来?既然不怕和锦衣卫撕破脸抓了任怨,那么,非得惊动两边上层,折冲往还一番,这才可能把任怨给放了。
还有一种结果,就是东厂就不放人,然后锦衣卫要么忍气吞声,要么把官司打到御驾之前,要么,就想办法阴东厂一道,也逮一个东厂的番子,逮着了就不放,往死了折腾。
但不管是哪一种办法,任怨可都是死定了。
锦衣卫的上层也不会真的为一个小小军余的死活上心,北镇抚司南镇抚司,每天弄死的官员百姓和锦衣卫自己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一个小小军余的死活,不会有人当真放在心上的。
就算是管,也就是要保锦衣卫的面子,就是一个面子问题罢了!
这些话,也无须和曹翼说清,但曹翼的话还是有点道理的。
张佳木沉吟了一小会功夫,曹翼以为他回心转意,于是就老老实实的在一边等着。岂料张佳木一开口,倒是惊了他一个跟头:“你说的是,我想,用刀也不大好。”
接着他吩咐曹翼道:“去,给我找根合用的棍子来!”
可怜大天白日的,又是隆冬时节,曹翼鼻尖上全是汗珠:这位小爷,胆子也大的离谱了一些吧?
于是张佳木打量着东厂那边的情形,曹翼一脸倒霉的去给他找棍子。
摸索了半天,张佳木都等的不耐烦了,只见曹翼捧着一根一尺来长的厚木条子跑了过来。
“这是什么?”
“回大人的话,”曹翼哭丧着脸道:“实在找不到什么棍子,小的从那边一户人家的大门上削下来的,您老将就着使吧!”
原来是个大户人家的木头门栓被这厮弄了下来,慌乱之间还有如此急智,也算了不起了。
张佳木用赞许的眼神看了这无赖一眼:三十来岁,獐头鼠目的样子,个儿也矮小,面色黄腊,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营养不良,就是一双小眼不停的转动着,露出狡猾的光来。
他摆了摆手,道:“快点按我的吩咐办事———我可事先说明了:你如果敢跑了不来,就算我折进去了,一样会有人把你们全逮了出来,一个个剥了你们的皮!”
曹翼原本还真打着一跑了之的心思,被张佳木一语点破,他吃了一惊,只得道:“校尉大人交办的事,我们可从来不敢打折扣,大人,您放心好了!”
“嗯,去吧!”
张佳木微微一笑,挥挥手叫那无赖走了。
自己紧了紧手中的木门栓,虽然不及长棍,但也大小合手,而且大门的门栓是用铁梨木打的,沉重厚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别说,还真趁手。
闹腾到现在,已经快到申时初刻。
冬天天黑的早,夕阳西下,光影之下,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的高大少年,长身玉立,傲然而行,手中所持的,却是一根木门栓!
离的老远的曹翼眼睁睁的看着张佳木越行越远,走的不慢,背影却是宛如山峦,他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怪怪的,一股热气直往眼眶子里钻,没来由的,竟是滴下几滴泪来。
“没成色的货!”
曹翼“啪啪”几下,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咱快点去找人,不能教大人看不起咱!”
……
张佳木施施然的往东厂衙门里走,先前还没有人注意他,到后来看他怪模怪样的,一群番子开始围了过来。
有人问他:“你怎么回事,穿着飞鱼服又没佩刀,还拿着个门栓———这里可是东厂,不是你们锦衣卫撒野的地方!”
张佳木一笑:“合着你不是锦衣卫?”
那人顿时语塞,被他噎的一时半会的说不出话来。
东厂的番子都是从锦衣卫里头挑出来的。当然,挑的都是百里选一的“人才”。不是最狠最奸狡的根本不能入选。
时间久了,虽然番子们是锦衣卫出身,可是还把自己当锦衣卫的,可是一个也没有了。
被人拿住了话把,众番子一时无语,张佳木又是一笑,向着离着最近的番子问道:“劳驾,问一下,今天有人从正南坊拿了人回来没有?”
“原来是这事啊?”在场的众番子都是眼前一亮,当先那人就道:“没错,你算问对人了。”他道:“那个军余就是我们拿的,一个人两匹马,现在全在里头了,怎么着,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张佳木把玩着手里的大门栓子,笑道:“看你们的样子,也就是个‘干事’,你们出去办事,总得有‘役长’带队,请把他叫出来,我和他说话。”
“嘿,反了小子你的!”
在场的番子们立刻就炸了营了,从来只有他们欺负人,还真没有被人这么顶过,就算是大明的文臣武将们,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
今天看这小校尉的意思,竟是打到东厂的门头上来了!
“拿下他,给他过一遍全刑,叫他知道,东厂可不是人随随便便能惹上门来的!”
第025章 打脸
在场的东厂番子们叫嚣着,只是无人上来动手。
张佳木身高体壮,体形匀称,手里还有一个大杀器门栓在把玩,番子们眼多毒,知道这个人不是好惹的,都想着叫别人打头阵,自己则缩在后头等着捡便宜。
向来东厂拿人还没遇到敢抵抗的,今儿这么一碰,东厂的底子可就全露出来了!
他们不动,张佳木当然也不动。
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是那种讥讽味道很浓的笑,也不是面色狰狞的狞笑,笑容淡淡的,双眼的眼角有点下弯,嘴角和下巴却是微微上扬,仿佛是见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物,却又不值得一笑似的。
张佳木生的还算俊俏,可是他脸上的这种笑容,可真教在场的东厂番子们气的心口疼。
什么时候,有人敢这么闯在东厂的大门前,用这种云淡风轻笑看风月式的笑容来挑衅来着?从永乐年间建东厂起,谁敢?!
这么一闹腾,东厂门前的番子们可起越聚越多了。
他们有人知道底细,已经暗中去禀报当事的役长出来处理,有人叫嚷着要用铁索把张佳木索了进去,给他过一遍全刑,可这种都是色厉内荏,嘴巴上叫的厉害,脚下却是往后头缩,把别人推到了前头。
还有人知道事情不对,没准一会儿会大打出手。这锦衣卫的小子看起来就是硬点子,手底下没两下,敢这么狂?于是这等人最聪明,干脆不瞧这热闹,嘴里附合着,一边说一边走,没一会功夫就溜之大吉。
更多的番子则是困惑不解,一脸迷糊,在他们的认知里,着实弄不清楚,眼前这个年轻人仗着谁的势,竟然敢如此大胆狂悖!
在宽达十数丈的东厂大门前,巍峨高耸的真武庙下,张佳木以一人对数十人,而且对方人数还越来越多,他竟是就这么长身而立,沉渊岳峙,宛如山峦!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东厂的人越聚越多,但就是没有人敢动手!在场的番子们一个个脸都涨的血红,感觉丢光了东厂的脸,但越是之前没有人敢动,到这会儿,反而越发没有人敢第一个上。
先前的番子是被镇住了,后来的不乏有大胆敢动手的,但他们没摸清楚底细,也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呆着,不敢乱动。
就这么一来,张佳木以一人之力把东厂的大门给堵了,后来说了出来,京师之中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觉得痛快,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这回事情喝了个酩酊大醉,醉卧之时,还在犹呼“痛快”而不止!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奉命跑了过来。
这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穿着青衣戴小帽,看起来似乎是东厂里头的杂役小厮,他看着张佳木,怯生生的道:“这位大人,我们李大人说了,问你敢不敢进去说话?”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番子们都感到大丢其脸,有人脸已经红的跟鸡血似的。
人家就一个人,在场的番子都快一百了,其中也不乏好手。
里头这位李爷,是役长档儿头里最得势的,说是役长,其实掌刑千户也不在他眼里。原因很简单,李役长是司礼少监李泰臣的本家侄儿,虽说少监不是太监,但司礼少监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就算是阁老尚书,见着李少监也要笑脸相迎!
可他怎么就这么孬种呢!
“得,”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进去就进去,也没什么大了不的。”他扬了扬下巴,很客气的对那个小厮笑道:“你,头前带路。”
“哎!”
一个青衣小厮在前,张佳木缓步在后,四周则是亦步亦趋的东厂番子,张佳木进则他们同进,急则趋行,缓则缓行,亦步亦趋,这么一大群戴着圆帽,穿着白皮靴,一样佩着绣春刀的东厂番子随着张佳木一个人的动作而动作,眼前的场景,在番子们来说是屈辱极了,在张佳木来说,却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威风豪气!
好不容易到了东厂的大堂,迎面先是一副岳飞的画像,下面上着供香,岳飞的画像上头,就是一副牌匾,上书四个大字:百世流芳。
呃,看着眼中情形,想想东厂现实,张佳木心里好强烈的一种不适感啊……
“这个校尉,你好大胆啊!”
就在张佳木东张西望的时候,堂里有人先开了口。
三角眼,吊角眉,如同锥子似的下巴,一脸的刻薄像。说话的人,就是拿捕任怨的东厂辑事役长李石,这会儿,他用洋洋得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张佳木,活生生象一只刚在爪下捕了一只老鼠的猫儿样。
张佳木笑道:“怎么着,李役长无故拿人,不是更大胆吗?”
张佳木打定了先说理的主张,不过,看着眼前情形,说理似乎有点不切实际了。
不要说跟过来的番子们,眼前李石的四周可全是人,虽然没有穿着重甲的甲士,但所有围在李石身边的番子们都是手持长枪,也不知道刚从哪个库里翻出来的,枪上还全是灰尘咧。
张佳木的反应似乎在李石的预料之内,四周这么多拿着长兵器的手下,李役长的胆子可大了很多,他踱了出来,手摸着下巴笑道:“无故拿人?我们东厂拿人什么时候还要理由了?明告诉你吧,不仅你那个军余兄弟要留下过堂,就是你,今天也必定是走不了了。”
张佳木笑的更灿烂了:“役长大人这是说,你就是不讲理了?”
“没错!”李石瞪眼道:“甭以为你身后有什么靠山就敢这么狂,告诉你,没有人的靠山比东厂更硬!”
“啪!”
一门栓正打在李石的脸上,打的又狠又准,一下子在李石的长条脸上打出了一道长长的印记,眨眼功夫,这痕迹由浅变深,由白变紫,又红又肿,看着真是好玩极了。
“你敢打人?”李石先是被打的一阵发晕,晃了晃脑袋,半天才惊醒过来。
他吃惊极了,就算是眼前画上的岳飞重生,就算是眼前所有的房屋都变成废墟,就算是所有的番子都变成小白兔……就算是听过古往今来所有鼓儿书戏词里的那些稀奇事儿都加在一起,都没有办法让李石清醒过来!
“他,他敢打人?他敢在东厂打我?他敢打司礼少监的侄儿?他他他,他硬是打了?”
脑子迷迷糊糊的李石根本没办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一个堂堂东厂的辑事役长,司礼少监的侄儿,就这么在东厂的大堂里,当着几十上百的属下,就这么被一个笑咪咪的小白脸给打了!
“没错,我是敢打你!”
张佳木抬手又是一下,这一下抽中了李石的鼻子,打的鼻血长流,四周的番子们还是在石化状态,根本无人阻止。
他道:“横行不法,闹市捕人夺马,东厂的名声都叫你这种人给败坏了,不打你,打谁?”
话音犹未落,“啪”又是一下,这一下打在嘴巴上,生生把李石的门牙给打飞了两颗,这一下,可终于把李石给打醒了,他哭叫道:“你们都是死人吗?快点给我把他拿下!”
第026章 恶战
李石话音未落,张佳木已经大步上来,用手拉住李石的肩膀,一扳一拉,瘦弱矮小的李石已经整个人被他抱在了自己的前胸。
“都别动啊,谁敢动,谁就是和李役长过不去啊。”
张佳木脸上还是笑咪咪的,但话里的狠劲却是叫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战。给李石啪啪啪来了三下之后,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小子是个真敢下手的狠角色!
眨眼之间,张佳木已经把李石抱在怀里,大手卡住了李石的喉咙,李石被他卡的脸都涨紫了,听到张佳木的话,李石心知小命就在人的掌握之间,从来都是他掌握别人的生死,今天却是头一回落到如此地步———他尿裤子了。
“你们,咳咳,都给我老实点,不要动!”
李石挣扎着,向着四周的番子们下令。
张佳木扑哧一笑,乐道:“我正想这么说,你倒是乖!”
他勒了勒怀里的李石,笑道:“走,把我送到门口……还有,派人把你逮的那个军余也带过来!”
“是,是是是!”
李石再也没有了刚刚的张狂样子,他迭声下令,让四周的番子散开,同时叫人去把早晨逮捕的军余给送过来。
在场的番子又气又急,恨的要死。但偏偏一招输招招输,上来被张佳木把李石给制住了,大家投鼠忌器,眼睁睁的看张佳木勒着李石,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从大堂到外院,距离总有二三百步,四周番子刀枪齐出,枪刺如林,刀盾如海,而张佳木就在这千军万马之中挟着李石,大摇大摆的又从东石的内堂完好无缺的走了出来!
到了外院,看看大门在望,张佳木心知今天此事已经有可能成功,他禁不住仰天叹了一口气:人的一生,总会有逞一时血气之勇的时候,今天这件事,干的他姥姥的实在是太痛快了!
到了大门前,任怨已经被人送了过来。
他倒是没有受什么罪,就是脸上又青又肿,可能是被人拿捕是抵抗,因此被打了几拳,精神看着还是挺好,衣衫上也没有什么血痕,看起来还没有被用刑的样子。
“九哥,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啊———佳木,你这闹的是哪一出?”
张佳木看到他的样子可算是长出了口气,今天这么着闹腾,要是任怨已经被打残了,那可真是太不值得了!
这点儿时间任怨已经明白过来了,他倒也是傻大胆,外头那么多刀枪剑戟的,他冲着张佳木嚷嚷道:“佳木,你这可是太大胆了吧?疯了不是,这样你救我出去,咱哥俩以后怎么办?”
张佳木冲着任怨笑笑,笑容洒脱极了,他道:“我没想过。”
任怨语塞,其实他心里明白,张佳木再来迟一会自己就得过堂用刑。今天被番子拿捕的时候,他很是还了几下手,一会过堂,非得被往死里折腾不可。
他自己个没有干过打人的活,但东厂和锦衣卫里用刑的水平是一样的,都是一个师傅,那些人自幼家传的功夫,用豆腐练杖,要练到豆腐上的纸碎了而豆腐平白干净,一点皱折没有,到这种程度,才算成功。
落到他们手里,他就没有想过能囫囵着出去。可没成想,刚进来没一会功夫,张佳木就冲进来了!
自己兄弟,一切也无须多说,任怨点了点头,咬牙道:“好吧,咱哥俩杀出去再说。”
两人一左一右,夹着鼻青脸仲的李石,三人一体,向着门外而去。
只要能到达东厂的大门外,再喝着番子不跟过来,然后潜入胡同,上了曹翼等人赶过来的马车,一溜烟走人,今天的事虽然闹腾的大发了,但最少眼前的事就算完了。
但事与愿违,张佳木和任怨的运气都不算好。
东厂里头闹的跟什么似的,早就引了不少人围观,东厂在皇城一侧,经过的都是皇城里的来往人员。有宦官,有力役,也有守皇城的卫兵,还有一些路过的文武官员和随从。
这么一会功夫,外头聚集了不少人,看到张佳木和任怨夹着人出来,外头已经是惊呼声一片。
“来人啊,给我把人拿下!”一个特别尖锐的嗓音突然响起:“给我上,不要管那个番子是死是活了!”
能做这种主的,当然不是一般人。说话的人骑在马上,人长的很端正,五官清秀,就是脸白的吓人,下巴上也没有胡子。而且,头上戴着乌纱帽,穿着蟒袍,不问可知,这是一位品级很高的公公。
已经有人把他认了出来:“是御马监的曹公公!”
原来是分管十团营的太监曹吉祥,位高权重,一个东厂辑事役长,在他眼里和蚂蚁也差不了多少。
得了曹公公之令,在场的番子无不扬眉吐气,离的最近的十余人“嘿!”了一声,十余支长枪已经向着张佳木等三人刺了过来!
事出突然,张佳木只顾着把任怨往一边一推,自己一避一让,枪尖堪堪就从他肩膀旁边刺了过去,李石躲避不及,身上已经被捅上几个透明窟窿,鲜血狂飙,眼见是不得活了。
就是任怨,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