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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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锦衣卫的凶名?
正统年间,也是威风。到了景泰年间,一是有于谦,二来是内臣宦官势力大涨,两面夹击,锦衣卫的威风已经大不如以前。
现在的锦衣卫,就象是老虎被拔了牙,正懒洋洋的睡觉打盹儿呢。
刘勇主内,王琦奔走于外,又没有什么要紧差使:诉讼,地方赈济,建粥厂,施放被褥药材,这是顺天府的事。
抓几个偷儿扒手,调停一些邻里吵架的小事,这是五城兵马司的事。
压制豪门恶奴,制衡权贵,这是巡城御史的事。
张佳木有意放任,坊里的情形,似乎又和他拉事前差不多了,各方势力各司其职,锦衣卫又只是街面上的摆设,只管收银子。
好在,这方面的局面是打开了,各种行当应该上交的银子是分文不少。这小半个月,张佳木已经把收上来的银子用了不少,不然的话,坊管小队那边根本就应付不下来。
倒是有一条,对东厂丝毫不假辞色,东厂的番子在正南坊已经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现在不仅是锦衣卫的人,就是坊里的兵马司、铺舍火夫,甚至帮闲无赖,都已经不肯卖东厂的面子。
没有了势,东厂在正南坊里已经是瞎子的眼睛聋子的耳朵,纯是摆设。
左右无事,张佳木交待了刘勇几句,就在曹翼和庄小六的簇拥下,离开百户府到坊管小队那边去。
这两货这阵子吃足了苦,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白天要跟着张佳木办事,下午到晚上加班操练,比一般的队员还苦一倍,不过他们知道机会难得,好歹是熬了下来。
出了百户府门,一边走,一边闲谈。
张佳木问他们:“最近这两天,队里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两个流氓对视一眼,彼此都是心思灵动的人,四眼一交汇,怎么说话心里就有数的很了。
“有是有,”庄小六道:“就怕大人听了不高兴。”
这种就是有情况要汇报了,张佳木面无表情,道:“说来听听看吧。”
“两个教头,似乎为人有点过于忠厚,不大服得住人。”
“请假的人多了,装病的也多了。练的太苦,大伙有点受不住倒是真的。”
“任大人已经开发了几个,还打了十来人,但恕小人直言,这样不能教人真心服气,咱们这伙人就是这狗怂脾气,心里不服,任是怎么捶打,该耍奸还是耍奸,该偷懒还是偷懒,打是没有用的。”
张佳木默然不语,现在的情况是他事先就预料到了,并不会让他意外。
招这些流氓无赖,好处是稍加训练约束,就是现成的人手,过几个月就能用。坏处就是他们耍奸偷懒的多了,从没干过正事,从头到脚的流脓水儿,根本吃不了苦。这种人,用打是打不服的,不要说打,砍头也不成。
戚继光为什么要到义乌去招农民兵,而且指明了要忠厚老实话也不多的?因为他被无赖兵痞伤透了脑筋,再严明的军纪都约束不了明军中的无赖流氓,砍头都不成。
任怨现在的办法就是恩威并施,又打又拉,老实说,对普通人这一手是足够了。对这伙无赖,这种办法是不行的。
但要是把他们彻底给收服了,用处可就太大了。
有两个耳报神在,张佳木对那边的情形也算是了如指掌,听着他们说话,张佳木并不急于表态,只是道:“到了再说吧,我可告诉你们,别人闹事你们只和我说,要是有人和我说你们也在里头掺合,我可绝饶不了你们。”
别人不知道他的手段,两个家伙天天跟在他身边左右,那可是知道的太清楚了。
无赖们私下议论,小张百户看着天天笑咪咪的不大恼人,但心里城府很深,做事也有决断,就是还不知道心是不是够狠,但无论如何,对别人可以打马虎眼,对他则万万不可。
当下两人凛然称是,老老实实的跟在张佳木身后,一步也不敢行差踏错。
到了小队门首,两边的对联描金绘漆,非常堂皇漂亮。
对联挂在大门两边,牌子是张佳木自己动手写的,左面是“朝廷心腹”,右面则是“天子近卫”,非常的恶俗无趣,但张佳木自己看着,心里却是满意极了。
第047章 器材
上司驾到,坊管小队里立刻鸡飞狗跳。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人一首一尾,摆队欢迎。两个教头也走了过来,和张佳木致意寒暄。
虽然坊管小队要紧的很,但张佳木并没有直接干预管理,而是基本上放手,只是隔几天过来看看,今天过来,预期也是到了队里要出情况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从任怨以下,队里几个头头都是脸色阴沉沉的,和阳光普照的天气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见了礼,外头队员仍然训练,张佳木则与任怨几人分别落座说话。
他来了,大家似乎有了主心骨似的。
虽说只有几天没过来,但是坊管小队里情形不妥,大家还是很有话说的。
张佳木坐着,从任怨开始,队里的人分别说话,总而言之,情形不好。主要是任怨为人憨直,李瞎子几个能力又有限,出身也是和队员一样,谁肯鸟他们?
教头武艺高强,但不是京城人,当时也是有城乡歧视的,城里人看不起乡下脑壳,两个教头又不是能说会道的人,就更加的难以管束队员了。
任怨的办法就是打和开革,反正张佳木放权给他,这几天已经打走加开革弄走了不少人,好在有一些锦衣卫的军余自愿补进来,勉强还维持了一百左右的人数。
“佳木。”任怨以手抚额,道:“总之我头疼极了。”
还没说完,外头又有吵吵嚷嚷嚷的声音。
任怨勃然大怒,起身怒道:“又是怎么了?”
张佳木笑道:“九哥,别气坏你自己的身子。”他站起身来,道:“我们出去看看。”
原来现在正是放饭的时候。
队里吃饭可不能完全和百姓的时间一样,现在看看时间还早,但已经在放晚饭。吃了晚饭休息一刻时间,接着再晚操,然后天黑不久,全队就都休息了。
张佳木设计的训练课目,再加上两个教头的斗技训练,训练课目是排的满满当当的。这些队员都是好吃懒做的主,能挺到现在还是看准了坚持下去,以后准能吃香喝辣。不然的话,就凭一天管三顿饭,人早就跑的一个也不剩下了。
按着规矩,吃饭时队员们盘腿坐在校场上,按十人一分队坐好,分队长用大铁桶打来饭,每人两个蓝花边的大碗,一碗给饭,一碗给菜,有汤有水,吃个热乎劲儿。
有几个人因为自己分的饭少,和放饭的分队长吵了起来,乱七八糟吵个不停,任怨忍不住头疼道:“这都什么人啊,多半勺少半勺的事,大男人家,这就吵个不停。”
李瞎子在一边皱眉道:“任头儿,话不能这么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分饭不公平,下头当然会有怨气了。”
这会他一副胸有丘壑的样子,满脸的怀才不遇。其实这些队员真的交给他管,他一样的抓瞎。
现在这么能说,不过是因为张佳木在,故意表现争宠来着。
张佳木笑笑不言声,走上前去,看看大桶里的饭菜,笑了一声,道:“还真不赖。”
任怨粗直性子,当然不会贪污大家的饭食银子,顿顿有肉不敢说,但肯定管饱。
大桶里装的蒸馒头比海碗还大,小山似的堆在桶里,另外一个桶里是熬白菜,闻起来也是香气蒸腾,勾人食欲。
不过任怨领悟力还不够,不知道训练新兵的大杀器是红烧肉加馒头,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叫人遗憾的紧了。
“好了,好了。”张佳木走到吵嚷的几个队员面前,轻轻一按,几个正吵的脸红脖子粗的队员一下子就全停了火,全被他按在原地坐下。
然后他自己抄起勺子,一人补半勺,笑道:“这成了吧?”
到底是身份不同,几个人不好再吵,脸上也有点讪讪的,张佳木挥手道:“先吃饭,吃饭皇帝大,吃饱了再说。”
各人一时无语,“稀里哗啦”的吃将起来。
看他们吃的香甜,张佳木笑道:“这些天,大伙儿吃的苦头不小,明儿加菜吧,买头猪宰了,炖肉吃!”
“大人英明!”
场中所有人都是眉开眼笑,一边胡吃海喝着,一边感谢着张佳木决断英明,不愧是百户大人,果然是气度不凡。
任怨和李瞎子几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张佳木走开,在校场看器械设备的时候,任怨忍不住埋怨道:“佳木,你只管自己做好人,这不是把我们撂一边去了?”
武志文也道:“大人,一味怀柔对这伙人怕是没用。”
刘绢在一边看着那伙无赖,一脸嫌恶,道:“给他们天天吃肉也不中,才好好练了几天,一个个都有病了,偏吃饭的时候又好了,什么德性。”
张佳木打了个哈哈,摆手道:“这些我都懂,这一次过来,就在这里好好呆几天,把这些人收拾服了再走,各位就放心吧。”
有他这话,别人当然没有什么话可说。
他们倒是不知道张佳木的心思,现在正得意着呢。
场里的器材,全是他看着眼熟的玩意,都是他叫人画了图样,慢慢儿打造出来,划时代的产物啊,他看着眼熟极了,心思根本就暂且没放在那伙无赖身上。
收拾他们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慢慢来就是了。
倒是眼前这些器物,他喜欢的紧啊。
单杠、双杠、高低杠、跳箱、山羊、跨栏、平衡木、铁饼、标枪、铅球、跳高驾,攀索、攀岩墙、独木,只要他想的到的,不管是特种部队用的,还是学校用的,一古脑的全弄了出来。打造这些东西,花费可真不小,当初弄的时候,任怨几个还反对来着,现在练了这么些天,其中妙用已经有不少人觉着了。
下一步,就是要弄哑铃、杠铃,总之,这些玩意可比石锁什么的合用多了吧?
除了这些,还有正经的四百米一圈的跑道,就是没法儿弄出蓝球和足球来,不然的话,张佳木可就更高兴了。
有这么一个场地,再有银子还有人,他的精锐小队计划几乎只是时间问题。一个百户能做到的极限就是这样了,有这么些人手,还怕将来做不出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篡朝夺位咱不敢,比百户再进几步,怕是还有可能吧?
夕阳西下,张佳木在校场上来回转悠,摆弄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他脸上神情似悲似喜,倒惹得一群下属摸不着头脑:咱这百户大人,抽的是什么疯?
第048章 保证金制度
“佳木,这样做合适吗?”
刚打了四更的鼓点,营房里百来号人还睡的横七竖八四仰八叉的,张佳木和任怨披挂整齐,穿着厚实的棉袄,一人手里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囊,鬼鬼祟祟的趴在营房窗外。
里头还是呼噜声一片,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顺着窗户就往外飘,两个教头隔的老远,也能闻到,连忙都皱着眉闪到一边去了。
“合适,谁叫他们听了更鼓还不起来?”
张佳木脸上笑咪咪的,撰着皮囊的手一松,羊皮囊里的水就均匀的向着屋里洒过去了。
他已经动了手,任怨将心一横,也是把手一松,两股水流一起喷射而出,整个屋里就全是水雾了。
张佳木哈哈一笑,就又窜到别的屋子那边去,然后依法炮制。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各屋里鬼哭神嚎的,这么大冷的天,虽然水其实不多,撒在头脸上抹一下就没事了,但睡在床上原本暖暖和和的,又是在睡梦之中,冷水激在脸上,那种感觉可就甭提了。
“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就是,不受这活罪了,老子回家啃窝窝头去也不在这受这罪了。”
几轮激射过来,屋里此起彼伏的,全是叫骂声。
任怨有点吃不住劲,李瞎子几个也是默然不语。张佳木这一手实在太狠了,早晨起这群大爷起来晨操是挺困难的,但这么一弄,估计当场就要走不少人了。
果然,没一会儿,屋里头有个脾气最爆的就窜出来了,一出门,看也不看张佳木,扛着自己的小行李包,就气冲冲的往外走。
这厮名叫黄二,生的五大三粗,在流氓界也是干的打手这一行,武功底子颇是不错,连两个教头也很夸他,已经委了他做分队长。这会脸上头上全是水珠,也不擦拭,就这么铁青着脸往外走。
京师的流氓界也是分工很多的,有拆白党,破靴党、相公、龙阳、讼棍、打手等等,老实说,干打手的还是性子比较直爽老实的。
“黄二,”张佳木把黄二拦住,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不过你想,不用这法子,能把你们都顺顺当当叫起来么?”
黄二扭过脸去,嘴上不语,脸上却很明显的写了两字:不服。
自从张佳木到坊管小队住了下来,每天是阴招损招狠招层出不穷。十天不到的功夫,整治的大家伙欲仙欲死,黄二往外头走的戏码已经演了不少回了,就是没有一回走成功的。
果然,张佳木警告他道:“前天你和我比腕力可是输了,答应了怎么着十天内也不能走,你黄二在街面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这么不要脸了?”
他这么一说,黄二气的差点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
这些天下来,比腕力,比摔跤,比斗技、比赌钱,张佳木就瞄着他们这些闹腾的最凶的人,上来就赌,赌了还一定赢,赌注就是赌三天到十天的时间,输的人,怎么着也不能翻脸走人。
无赖说起来棍打不怕,攮子插身上也不能皱眉,但就是不能被人挤兑的言而无信,要是真有这种名声传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在街面上混事?
他们这种心理被张佳木掐的死死的,反正他怎么赌都是赢定了,偏这些人又要脸面,只要他找了上去,还不能不应赌。
这真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张佳木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简直就是欣赏着黄二的窘态为乐。
太不厚道了……
跟在黄二屁股后头出来的一看眼前的情形,都是一脸的晦气。
这戏码,不论是早晨半夜中午晚上,每天都要演几回。大家都腻味死了,偏生小张百户乐此不疲,玩的还上瘾了都。
这叫什么跟什么啊。
没过一会儿,一百零八号好汉全从屋里头出来了,然后列队,查看衣服穿的是不是整齐,闹腾了一会,天空已经隐约发亮,露出鱼肚白来。
张佳木的训练方法很新鲜,和京营诸卫完全没有一点相同之处。
晨操是先列队,看衣服姿势,接着跑圈,十二圈跑完洗洗吃早饭,然后练站姿,练走路,然后玩场上的器械。
吃了午饭,就是两个教头带着,练博斗技巧。
晚课就是再跑圈,练器械,睡觉之前,还要各分队总结今天的得失,先进的有计分,后进的也有计录。
有了这个,其实队里上下都争着先进的那个小红旗,谁都是七尺高的汉子,谁想落在后头,名字上挂着小黑旗?
别看无赖们一个个叫的嘴响,但这么些天下来,练的也挺带劲的。
就是身上的流氓习气实在一时难去而已。
张佳木上窜下跳的,也是给他们一个扭转过来的契机和说法,自己舍点脸皮下去,把队里气氛搞起来,再把真正的不服份子给压下去。
估计等他走后,任怨几个也就能接上头,继续把这个坊管小队给管好了。
人齐了,张佳木也就收了脸上笑容,正色道:“这些小孩闹的玩意,估摸着你们也烦了。老实说,我也烦了。”
全队鸦雀无声,不过各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对他的话不以为然。黄二几个胆大的,还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甭乐。”张佳木道:“都是七尺高的汉子,我知道你们,没有笨的,身上有懒筋不错。但出来在街面上找钱,有几个不是为了家里的?”
他开始点名,也难为他,这些天来把这些人的家底摸的清清楚楚。
黄二家里有老娘,没老婆孩子。李瞎子家里有爹有娘,还有老婆和三个孩子,其余无赖,多半也是有妻有子有父母高堂。
真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只是少数,毕竟他开的是坊管小队,不是孤儿院。
提起各人的家小,大伙儿的脸上就阴沉多了。经过太祖和成祖,再有仁宣之治,大明这会儿正是由盛转衰的时候,京城之中流民众多,吃不饱穿不暖的无赖流氓多半都是家里贫寒,文不能中进士,武又不能边关杀敌,不上不下,只能在京师各坊胡作非为,混口苦饭,养活自己和妻儿老小父母高堂。
其实都是些苦人儿,不然谁愿意甘为人下?
张佳木的话,算是把他们心里最深处的疮疤给揭开了,血淋淋的疼。尽管还是有不少人脸上是那种不在乎的无赖表情,更多的人却是铁青着脸。
不是为了一口吃的,谁愿到这儿来遭这种罪?但在这里吃饱了,家里却多少天没有进项,心里头能不急么?
张佳木的话,算是真打动人心了。
但还不够。他略一示意,身后的曹翼和庄小六等人抬来几个竹筐,里头放的则是一个个掏空了的竹筒。
张佳木道:“你们谁识字的,过来瞧瞧?”
有几个上前一看,脸上已经露出诧异之色。
原来竹筒上写的是各人的名字,用红纸写了,再用浆糊糊在竹筒上。
张佳木微微一笑,道:“这是你们的保证金,能不能拿到,就瞧你们自己个的了。”
第049章 两面小旗
“全是你们的,”张佳木笑嘻嘻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加强语气道:“这钱全是你们的,每天都有。得小红旗的,每天三十文永乐钱,得小黑旗的,每天十文。不红不黑的,一天二十文。”
这算术简单极了,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在扳着手指头算一个月能拿多少钱。
大明的铜钱铸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洪武年有铜钱,但很少,大明太祖觉得把纸印出来就能当钱花的主意很棒,非常的亚克西。
于是洪武年间虽然没有黄金白银做准备金,明太祖还是以发行宝钞为主,铜钱就铸的极少,当然,宝钞崩盘也就是指顾间事了,这是后话,不提。
永年年间也大约是个德性,到了仁宣两朝,干脆就不铸铜钱了。当今皇帝和太上皇似乎也是懒人,不喜欢费事,所以铜钱这码子事也干脆省了。
一个王朝,连续四朝没有铸铜钱通宝,张佳木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可能是和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