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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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事也干脆省了。
一个王朝,连续四朝没有铸铜钱通宝,张佳木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可能是和银子流入有关,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反正明朝的铜钱铸造很不给力就是了。张佳木不是财政专家,这个问题他也懒得管了,反正现在的行市是一两银子兑七百个大铜子儿,这个价码甭搞错了就行了。
拿小红旗的主一个月能领九百大钱,折一两多的银子,而且,这可是纯收入!
在场的人已经全部面露喜色了,他们住在队上,供吃供住的,发的铜钱就是尽得的,这钱对张佳木来说是小钱,对这百来号人却是不菲的收入了。
还有下文,张佳木道:“得红旗的,每月加赏一石粮,再下减半,再下再减半。”
轰!
场子里所有好汉的情绪燃了。
恩威并施是永远有效的手段,对这些无赖既然光打棍子不成,那么就用点小手段,给他们台阶下就是了。
每天光吃饱还不成,就诱以重利。
他们天天在街面上吃风喝土的,才能混几个大子儿?在这儿不管怎么辛苦,好歹有个给官家办事的名目,不象以前人憎狗嫌的,人还拿的多了,张佳木不信,他们还能这么硬气,说走就走?
果然,在场的人都面了脸色,不少人盯着竹筐里的筒子看,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找准了自己的筒子,看里头的钱多钱少。
几个得过红旗的都是喜动颜色,他们的筒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明显比其它的人高出一大截来。
黄灿灿的铜钱看着多可人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那些得过黑旗的脸就跨了下来,他们的筒子里铜钱就那么一点,可怜巴巴。
不过,张佳木还有下文。
他笑的象个奸商一样,道:“这钱你们暂且可拿不到。”
黄二是黑旗榜上的常客,铜钱一把就捧的起来,他索性就撕破脸了,反正爷不要这么点小钱就是。
他盯着张佳木道:“大人,这是耍巴人玩哪?说是咱们的钱,又是什么保证金,又拿不到,大人,您这又是琢磨着怎么玩人哪?”
“你不要急。”张佳木倒也不恼,笑谓黄二:“你小子是破罐子破摔了是吧?你不想想别人,你不想要这钱,人家可想要呢。”
黄二不语,张佳木才又笑道:“这个钱,是我帮你们代存的。说是保证金,就是押金。在我这儿干满三个月没走人的,领第四个月的钱和粮食,头三个月的,就押在我这儿。哪天你们出息了,转了校尉或是军余,我一文钱不少你的,全发。”
“要是转不了校尉或军余呢?”
“那就一直干着呗,不被辞差革退的,按月拿饷领粮石,拿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出息本事了。”
黄二冷笑:“大人的意思,就是在我们头前吊块骨头,一直引着我们,看着馋人,偏还吃不到!”
这厮倒也不是笨蛋。事实上,张佳木也没把眼前这伙人当笨蛋看。全是街面上有名头的流氓混混,要么能文,要么能武,文能两边点火,察颜观色,甚至精通法律,官司一路打到顺天府还能赢!
武能以一敌十,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脸上挂彩只当等闲,没有这股劲头,就不能当打手。
老实说,张佳木能压住他们,也当真不易。
他很坦率的对众人道:“是黄二说的这么个意思,你们喜不喜欢,都是这样了。我有话说有头里,制度我这么定下来,能守就留下,不能守就走开。这筒子里的铜钱,能不能到手,就只能看你们自己个的了。”
他这一手是真黑,大明这会可没这种没人性的规矩。虽然做生意的年底结账,三节才给伙计点零花钱是常有的事,但搞保证金押金这一套,还真是张佳木从几百年后带来的玩意儿。
钱就摆在那儿,能不能拿到还得看表现,馋着你勾着你,明知道是套,你上不上吧!
大家伙用行动表明了态度……所有人,包括一直唧唧歪歪的黄二在内,沉默转身,一字排开,用整齐的队列跑到操场上去,天已经亮了,晨操开始了。
“佳木,”任怨脸色又灰又青,他道:“我可真算是服了你了。”
两个教头的脸色也是难看的很,张佳木打个哈哈,道:“不这么着对他们,也是真没法子。这么一来,下回他闹事的时候,总得惦记着筒子里的铜钱。好处么,就得叫人看得到才勾人!”
武志文点头道:“是这么个理,这么多钱,我看着都动心。说声不要,还真是舍不得。”
“还有一个妙处,”刘绢也来凑趣:“以后大家就争那小红旗了,谁也不愿落个黑旗在头上。我说大人,这么多妙招,你怎么想出来的?”
“哈哈,不提,不提!”
张佳木只管大笑,他可不想说,这一套来自后世的小学校,那会儿他可是黑旗榜上的常客,经常被老师叫去谈话。
这玩意儿,说起来就是一红一黑两面旗帜那么简单,但是还真他娘的折磨人啊!
现在,也是轮到老子折磨别人的时候了!
张佳木仰天大笑,志得意满,这会儿,当真有点意气风发的味道了。
第050章 人心难猜
到了正午,张佳木和队上几个人一起吃饭。
他倒是不必与队员一起吃,故意做出恶心人的亲民样来。老实说,百户钻在军余都不算的队员里头,彼此都不自在。
天寒地冻,吃的火锅。
雪白的肉汤里翻滚着羊肉和口磨,香气逼人。
大伙的兴致都挺不错。张佳木在队上这段时间,看似胡闹没个正形,其实对付眼前这些人,也非得这么不按常理的做法不可。
如今推出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办法来,效果却明显不错。听着任怨等人展望小队未来,想着终于有了不少得力的臂助,张佳木吃着羊肉,觉得味道更加鲜美了!
“真好,”外头有人推门而入,夸道:“闻着味道真香。”
原来是哈铭和袁彬,大冷的天,两人联袂而来,一进门,就夸火锅味道不错。
“师傅,袁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张佳木一边叫人加碗筷,一边纳闷,最近坊里一切太平,这两位急着赶来,似乎是有什么事要说一样。
“吃得到,谢双脚。”袁彬和哈铭都是神色轻松,哈铭还撑着师傅的架子,袁彬一坐定,就伸筷子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稀溜溜”的吹着凉气,半天之后才咽了下去,再送一口酒,他极满意地:“真好,这种天吃这个,全身上下都舒服。”
哈铭一边吃,一边向任怨打听着这个坊管小队的事,听到张佳木那些匪夷所思的办法,哈铭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摇着头道:“离经叛道,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再者说。”哈铭道:“他们年纪都不小了,虽说两个武进士教着,将来也练不出什么来。佳木,我想问你,你这么练他们做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的。
原本锦衣卫的规矩是各小旗、校尉自己招募人手帮忙,一个差办完了,就把人遣散了事。这么着用人,也就是办事的时候有一种雇佣的合作关系。事了拂衣去,谁还记得谁?
张佳木不比那些世袭的百户,他们在卫里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象门达,很多小旗和校尉都是几辈人跟着他家效力,忠心耿耿,根本不是钱能收买的。对上对下,门达这种百户都有着深厚的人脉基础。
可张佳木有什么?他的根基太薄弱了,就是沙上筑堡,看着风光,其实浪头一涌,就什么也没有了。
坊管小队这里可就不同了,人是张佳木一手挑选招来的。供食供住,发饷发粮,恩义已结。但这还不够,还要长期整合训练,非得把他们从一团散沙,练出有集体感和荣誉感来不可。
至于他们练出多强的武功什么的,这一层来说,张佳木倒是最不在意的。
但这些不大能告人的秘密没有办法当众说出来,张佳木想一想,觉得倒是能把自己对坊里事物的打算说一下。
吃也差不多了,于是撤去锅盘,大家擦脸入座,有人奉上香茶来,饭后捧茶闲谈,说话就可以从容的很了。
等他说完,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中间哈铭和袁彬不停的发问,显是对他的打算极为好奇。
待他说完,两个突然上门的恶客彼此对视,俱是苦笑。
良久之后,哈铭才道:“老实说,我们不大懂这些。你的打算当真是叫我闻所未闻。”
袁彬也道:“也算是独辟蹊径,哈师傅,我看我们乐观其成吧!”
有他这一句,哈铭虽然有点不以为然的神色,但也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这会两个教头和任怨都是出去带操了,房中再无第四人。袁彬想了再想,终于向张佳木道:“有一条你要注意了,南宫附近一定要切实把握住,佳木,这一条无论如何不能忘记,切切,切切!”
今天难道要摊牌?张佳木经事虽多,但也禁不住心咚咚直跳。
果然,哈铭也道:“太上皇虽然幽居南宫,但实话和你说,京师之中对太上皇关切者极多,你在这里,说是一个百户,但上上下下注意你的人不少。所以,这阵子你看着一点动静没有,我们就不能不着急。”
张佳木真有云山雾罩之感。身上宝山而空手回,大约就是身在深山为峰峦所迷。现在的他,就是如此。
他在后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上层的权术斗争只是在小说和电影里见过,他的层次,差的太远。
这一世,现在接触的最高层就是靖远伯王骥,寥寥数语就告辞退出,老实说,老伯爷那天算是对他极客气了,后来想想,自己说话是很莽撞的,没被当场打出来,算是运气极好。
就这一阵子在他眼前脑中的这些人,脸上似乎都有脸谱,说话都有玄机。
但坦白说,除了眼前这两位他隐约猜出来是太上皇一边的人,别的人,他都弄不清楚立场究竟是哪一边的!
王骥可是当今皇上钦点的牢头,他是负责正南坊一切事物,对南宫犹为关切的人,这老伯爷才是正南坊真正当家理事的人,但又纵容自己驱赶东厂势力,这究竟又是闹的哪一出?
甚至从锦衣卫调精锐人手入正南坊开始时,似乎就有人一直在后头操控,从张佳木到门达,所有人都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就算是锦衣卫上层的那些千户,佥事,同知,指挥,一个个都不能自由,所有人都在这天子第一号的大案里头,身不由已。
他是真看不清啊。
除了一条,他记得很清楚,非常的清楚!
于谦,是被杀的!
这是他心里头最大的秘密,现在和谁也不敢说。大明少保,宣力一品文臣,当今皇帝言听计众的兵部尚书,在众人眼里天人一般的人物,他在张佳木的记忆里是被斩首抄家的下场!
“师傅,袁大叔,”张佳木神情疲惫极了,他道:“两位的嘱咐我记下了,也请老伯爷放心,既然让我当了正南坊的差,那么,我一定会做出事来,绝不会叫人说闲话。”
第051章 争执
袁彬和哈铭尽兴而出。张佳木倒是挺奇怪的,这两位长辈和自己关系匪浅,和亡故的父亲也是知交好友,但这两位自从土木之变以后究竟在忙活什么,却是一直含糊不清,绝不肯说。
就是在土木之变里究竟是什么角色,这两位大爷也是惜字如金,怎么说也不吐露半个字。
他这会恨啊,自己当初怎么对历史一点兴趣也没有!
老实说,整个明朝他就知道明太祖和郑和下西洋的事,再往后,就知道努儿哈赤和皇太极,还有崇祯上吊煤山,还有袁崇焕、李自成。
这些能有用吗?
他自己个就是专抓妖言惑众的,这些话,只能烂肚子里,和谁说都是找死。
对了,还知道于谦和王阳明!
后者知道是个极会忽悠的大师,前者就知道是土木堡之变后北京城的保卫者,然后被人杀头抄家。
由此推论,当然不可能是当今皇帝杀他,那么,太上皇是否复位,就是昭然若揭了。
但这个注现在还不能下,手里没本钱的人,没有当庄的本钱就算了,就算是跟着别人下注,也得最后再押,一旦押错了,人家赔得起,他一赔可就是清洁溜溜了。
管他呢,张佳木想的头疼,把手里的小盖钟往几案上一摆,先做好自己的事再说!
想做事,心里就爽快了许多。
这阵子,他躲在坊管小队这边,百户府都不去了,家里也只回去过一回,任凭王琦那厮在街面上溜达,现在,也该是给他找点事的时候了!
“来人,”张佳木拍桌打板的吩咐:“取文房四宝来!”
小张百户不仅识字,而且写的一笔好大字,这个在锦衣卫内部都已经小有名气了。那会儿纸墨笔砚可都是值钱的玩意,等闲人家根本置办不起。武官世职家里虽然有钱买这些东西,但更重弓马功夫,就算让子弟读书,能识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
这会景泰年间还算好,武官也多半识得几个字,再往后去,武官到一省总兵的一个字也不识的,大有人在。
取来文房四宝,张佳木却不急着写,冬天墨都凝固住了,正好叫了小三来研水化墨,他自己则慢慢融开狼毫笔尖,思索着要写的东西。
等墨研好,名义也想好了,他是一个小小从六品的试百户,行文向下也没有什么名目,自己想了一想,抬笔写道:“说与那总旗官王琦知道……”
话是大白话,字也是正流行的馆阁体,他一边写,小仆在一边看着,虽然识字不多,但居然也认得了大半,懂得了意思。
到这会儿,这个小厮才知道张佳木那天问他那些话的意思,心中对张佳木好生佩服。
原来张佳木下令,让王琦从公账上提三百两银子,在正南坊的几条大街上修建茅房,在最热闹的南市大街上修一个能容百人沐浴的浴池。
这些东西,向来是没有官府管的,锦衣卫就更甭提了,况且还是自己赔银子。
等张佳木写完,身边的小厮对他已经佩服非常,所以等纸上的字一吹干,套上封,张佳木交给小三,对方一躬身,跑的飞快,没一会功夫就不见人影了。
至于茅房和浴室的式样什么的,张佳木倒是没有交待,他心里算的很准,没一会功夫,王琦就会过来。
果然,没过半个时辰,王琦怒气冲冲的拿着信封跑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个小旗官,十来个校尉。
这些人,就是这些天来王琦笼络到的部下了。
他毕竟是司礼监公公的亲戚,朝中有人好做官,张佳木又好象不大懂官场规矩的样子,打架是雷厉风行,做官却好象不大在行,这些天下来,愿意跟着王琦的已经表明了立场,就跟在这位总旗屁股后头混了。
除了这些人,还有些观风望色不肯下注的,在张佳木和王琦两边打酱油,除了刘勇和守南宫的薛小旗外,张佳木在自己的百户府下真正得用的人就少的可怜了。
这也是他必须得重起炉灶的原因,于其费心费力的一个个来收服这些老油条,不如一张白纸上好画画来的更舒服。
张佳木和王琦比起来,其实背景根基还差了许多。他就是因缘际会,一下子对了几个大佬的心思,他的百户,来的非常侥幸,可以说,阴差阳错加上运气爆棚才拾来了的官帽子。认真计较起来,他和王琦还真的没法比。
王琦也不通报,直接就进了门,见着张佳木也只是拱了拱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显然是气的不轻。
三个小旗官进来,倒是依足礼数,不敢象王琦那样太过无礼。
张佳木倒也不以为意,只道:“王总旗,我交待你做事,你跑这儿来做什么?”
“大人,”王琦冷笑道:“你交办的事,恕下官不能从命。”
“哦,”张佳木好整以暇的问道:“你说说看,为什么?”
“我们锦衣卫是天子亲军,修茅房盖汤池的事也叫咱们来办,那咱们锦衣卫成什么啦?这件事,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
王琦说的甚是无礼,但底下几个小旗官都是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样子,看来,张佳木给他们的命令确实是叫他们难以接受,恕难从命。
想来也是,锦衣卫成立这么多年,只管抓人杀人,得势的时候真是横行天下,谁敢惹这些缇骑校尉?
现在虽然有点被压制的意思,但也不至于跑到街上修茅房盖澡堂子吧?
王琦要是一声不吭的答应了下来,不要说他自己,就是他部下这一关,恐怕这位总旗官就难过的去。
锦衣卫内部全是世袭,一个普通的校尉没准就能和指挥使说上话。小旗官说着是没品级的低等武官,但在京城当上小旗的,也不能算普通人了。
上头的百户不怎么强势,下头又有阻力,王琦当然要来拼力争一争了。
见他如此,张佳木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道:“我来问你,锦衣卫是不是要修理街道,疏通沟渠,煌煌上谕,你遵还是不遵?”
这一闷棍敲的甚狠,王琦盛气而来,是要和张佳木辩论面子问题,但张佳木却不理他的话头,只问他遵不遵上命,这一下,可就难以为辞了。
说不遵,就是一个现成的把柄,说遵,那么修理街道到底包不包含茅房厕所这些东西,又有谁说的清?
一时间无辞可答,底下三个小旗在心头齐齐叹气:王总旗这个嫩,太嫩了!
第052章 为官之道
王琦无语,喉咙那儿一阵发甜,恨不得就一口血喷在张佳木脸上。
比武比不过,好不容易以为当官可以暗中设法报仇,谁知道人家就这么公然把小鞋穿在他脚上了。
他思之再三,终于恨恨起身,拱手道:“张大人,下官斗不过你,只能说山水有相逢,异日有机会再来说今天这件事吧。”
说完之后,王琦就起身推门而出,他就这么走了,总旗当然是不肯再干,一定会申请调职,如此这般,倒也算是痛快。
王琦能发纨绔脾气,底下三个小旗却都是面无人色,人家有司礼监的远房堂叔,他们三可没有这么有底气的后台,王琦发大爷脾气走人了,就把他们扔干滩上不管了,三人惊惶之余,也是大为气恼。
张佳木对他们的心思可是把握的再清楚也不过,他笑道:“三位怎么样,是辞差还是调职,或者,和我一起去干那些不着调的事去?”
三个小旗面面相觑,张佳木先是放权给王琦,猛一下又收权,拿捏之间,章法尽显。
就算是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