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第26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这当口,有人出头诱惑,许诺,用银弹金弹打晕一批,再用官帽引诱一批,有出现变节的,也很正常。
毕竟,团体之中,锦衣卫跟的最紧最深,京营和幼军中,忠忱不二的当然不少,但首鼠两端,投靠时间不久,跟的不深的人,也有很多。
话说的这么深,这么透,以薛恒一个人的力量,绝无可能知道这么多,看的这么透。
张佳木沉心静气,想了一想,突然一笑,道:“我亦不问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了,但请带回我的口信:将来必有以为报”
“好好,我一定会带到。”
这个消息,事关京营和幼军中的诸多武官将领,不是手眼通天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一点儿消息。所以,能得到消息,知道内幕,并且出动薛恒来报信的,显然不是一般人。
不必多想,也就知道薛恒身后站的是谁了。
现在京城之中,原本的曹石一脉被扫荡的干干净净,连带着,包括施聚、董兴等正统景泰年间的老将也被一扫而空,可以说,当年王振提拔出来,在景泰年间仍然风光的大将老成,已经凋零的差不离了。
至于永乐年间留下来的元老勋旧,病死老故的七七八八,土木年间,更是死了个十之八九,现在,也是轮到该他们的子孙后人出来,为死难的先人讨回一个公道了。
传言,当初出兵时,勋戚有借着军功压服兵部,夺回都督府兵权的打算。所以王振虽昏,皇帝虽然幼稚,但张辅和朱勇等人也是赞同发兵的。
当时的勋戚大将,十之八九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试想,要是以太师国公身份的张辅一意反对,或是坚卧不出,王振又能如何?
但出兵之后,种种反常之举也是层出不穷,出征前一天,才发了一两白银和衣物,炒麦,沿途进军,因为是仓促出兵,又或是文官不赞同六师齐出,所以从北京到宣府明明有七大粮仓,储藏着巨量的粮食,但从北京出师后,大军一直处在缺粮的状态,等到了土木缺水时,终于总崩溃了。
当然,当时的勋戚因为永乐几十年间南征北讨的胜利,对明朝军队的战斗力也有盲目的自信。总以为正面相交,大明王师必胜。但是从宣府杨洪和朱勇、吴克忠与也先部队的遭遇战和阻击战来看,明朝军队已经在走下坡路,软弱的军队,腐败的朝廷,凋敝的经济,亦是此一悲剧的重大根由。
大约张辅等勋旧也没有想到,当时的皇帝竟会如此糊涂。三十万大军出征,其中精英无数,但皇帝一切听王振的,所有人的建言都不听,张辅发觉不对,接连建言时,皇帝竟下令不准他再说话。
几十万大军踉踉跄跄来回奔走,不是去打仗,因为前哨无布置,阵形无布置,掩护无布置,甚至不管侧翼,不问军需,简直就是儿戏。
一个死太监的自信加上文官后勤的组织不力,情报的传递不及时,包括东路侧翼几个重要据点被拔都没有人通知,明明主力是往怀来去,但当时居然没有人知道怀来已经失陷,等也先的精锐骑兵包抄过来而后卫阻击失败后,其实就是大局已定了。
此役三大营尽失,在朝堂上够资格说话的武臣勋戚几乎一扫而空,看现在京师的局面就知道了,小英国公和抚宁侯等勋戚还没有成人,而且完全没有经验,不仅在普通的政务上他们没有资格说话,就是原本他们权力范围内的军务,也是由五军都督府被兵部给拿去了。
景泰到天顺这十年间,连武举都形同虚设,因为上头无人主持此事,而文官们对此毫不关心,甚至是抵制。
看看武志文等人的遭遇就知道了,堂堂武进士武举人,被发配到边关去当一个守关的小军官,如此一来,谁还愿意允文充武,又读书识字,又来学习骑射?结果到最后,却是什么也得不到?
有明一代,文压制武,实在就是这十来年下的功夫最深,最大,而且不易扳回了。
所以张佳木要做的,其实是武臣勋戚对文官的反击,皇帝亦是见到如此,以皇家的立场来说,文臣当然是治政必须的依靠,国家稳定,必须靠文臣。
所以不管张佳木怎么强横,这一条线是不能碰的。用对付曹石的方法来对付文官,皇帝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那样会让整个帝国都失去平衡,会使得王朝崩溃。
但勋戚和武官也是王朝兴盛的根基,皇帝心中,未必也不想重建三大营。毕竟三大营在时,皇帝军权在握,凭着武官勋戚对付文官,左右互搏以取平衡之道,派出太监当皇权的代表,回想起来,张佳木的努力也就未尝不可了。
而对勋戚来说,夺回在土木堡之役中失去的一切,这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在张佳木横空出世前,他们要耐心等待,当然,这一等一直到明朝灭亡,武将和勋臣的地位也没有被夺回来,现在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们还能按的住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么?
第589章 决断
送走薛恒,再又接见了几拨客人,张佳木终于难掩倦色,对着李成桂道:“替我出去道乏吧,把客人都送走。”
“是,是,标下现在就去办。”
时间已经很晚了,公主已经侍奉着婆婆和小姑子吃完了晚饭,此时想必已经在堂房内等候着张佳木的到来。
不过,现在张佳木还不能去。
仰首看天,却是黑沉无星无月,如果没有四处高大的戳灯和悬挂的宫灯照亮,恐怕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天了。
就算是府中到处点的有灯,仍然有一种看不透的黏稠的黑暗,无边无际,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这个年头,如果张佳木登高远望,除了看到鬼火般的灯烛火光,怕是什么也瞧不着,这个时辰,又是这样的天气,怕是整个京城之中,愿意在街上走动的人,也是寥寥无已了吧。
果然,李成桂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笑着道:“太保,这群龌龊官儿,一看天色不好,早就想走,一听大人道乏了,立马就是卷堂大散,全走了。”
“打明儿开始,甭给他们上茶了,点心什么的,更是要撤。”张佳木笑道:“私宅之中,我哪有这么多功夫伺候他们?”
“太保,这不大好吧?”李成桂是张佳木亲丁出身,又有点粗豪,不象曹翼那么心细,所以说话大大咧咧的,也不大在意,听着张佳木的话,他先是一楞,接着便道:“上门都是客,来的也都是有职有权的人物,有不少文官,太保平时想着和他们相与,这会上门再把人家冷落走,不是落人口实?”
“这些你不懂”
张佳木已经打定主意,现在这局面非得有个破局不可。敷衍是这样,不敷衍是另外一样,前两年,他是在夹缝里求生存,有些事不能做,或是做了要有难以逆料的后果,现在的情形已经大为不同。
越是收敛,别人越是登头上脸的
他在心中冷笑:看爷怎么摆布你们
李成桂自然不懂,眼前这位大人已经在心中涮新过一回,他有点儿懵懵懂懂的,不过锦衣卫的老人有一条,只要是张佳木做的主,必是好的,下头的人,只要听着就是了。
所以这位侍卫头儿立刻就转变了立场,楞征了一会儿,突然眉开眼笑的道:“太保,放心好了,我给他们的茶里放点泄药唔的,管保再也没有龌龊官儿敢登门。”
“胡闹。”张佳木瞪他,“如此大事,岂能这般胡作非为?反正,这种事不要叫我知道,知道了,必定和你不依。”
这么说就是叫他掌握好度,李成桂呵呵一笑,还搓了搓手,看样子,对下药颇有兴趣,也很有心得的样子。
“把谭青召来”
说笑两句后,就要办正事,不过,李成桂却没有立刻下去,只留在原地,不过,一脸的忸怩之色。
“怎么啦?”张佳木甚觉好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
“标下有一事相求太保,请太保一定答应。”这么一问,李成桂索性按着腰刀,就这么在原地跪下了。
“咦……”
张佳木正要说什么,外头却是闷雷突响,整个天空犹如一本大的画册,正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撕开,先时只是听到声响,再向天空去看,却已经是银蛇乱舞,整个天空都是此起彼伏的闪电,配合着轰隆隆的巨响之声,令人在这天地之威之下,震撼匍匐。
没过一会儿,瓢泼大雨伴随着闪电雷声一起下来,张佳木走到廊下,笑道:“好一场大雨,下的痛快。”
又转头向李成桂,笑问:“你刚刚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快点说吧,趁着我这阵子心情正好。”
张佳木喜雨,雨水能冲涮污秽,带来蓬勃生机,在雨中,他总能觉得愉快,觉得清洁,恨不得人置身于雨,才觉痛快。
“没有什么大事,”李成桂知道良机稍纵即逝,当下便跪而叩首,道,“回太保,标下新得一子,乞太保赐名。”
“赐名……”
这件事,张佳木倒还真没有做过。他的部下,要么就是已经子孙满堂,如刘勇那样,最不济子嗣都已经成年,如现在的大同总兵官陈逵,位列侯爵,家中已经有五子,长子已经成年,现在已经到大同效力学习去了。
要么,就是一群坊丁,当初跟随张佳木的时候,十个有九个都是光棍,年纪也都不大,所以根本没有这么一说。
现在,倒是有人娶妻生子,请他赐名了。
张佳木摸摸鼻子,觉得很是好玩儿,因此认真想了一下,便道:“叫李方雨吧,你刚要请我赐名,就是这么倾盆大雨,挺好。”
他是似乎随意,名字也不是十分响亮,不过李成桂极为欢心,趴在地上狠狠又叩了几个头,才笑着道:“谢太保赐吉名,我李家从此以后也是有传承了,世世代代,给太保为奴”
当时武将封建化已经开始,世代为都指挥者,下头自然有世代为佥事者,千户者,百户者,大明立国百年,已经有人家传了几代了,为主君者世代为主君,为下属者世代为下属。
“这样并不好,父子相袭,将来都是纨绔。成桂,下次不要这么说。”
动一动封建化的根,使得那些世代盘剥下属的军头们也挪挪位置,但又不能伤了元气,这也是张佳木最近在头疼的事。
封建化当然不好,会使得将领把部曲私兵化,而且会使得大多数将领只知道剥削下面的军户为佃农,平时作威作福,只知享乐。
但好处也有不小,就是将门世家,世代为将,对朝廷国家忠忱不二,而且,家族子孙自幼习武,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虽然读兵书者少,但金鼓、行军、旗号、扎营、布阵、接战,种种实际的操作指挥却是烂熟于心,文官们没有将门世家的支持,根本也是玩不转的。
大明的中晚期,就是靠着秦晋辽东和山东一带的将门世家,在京营根本没有出兵能力的情形下,苦苦支撑边防和扫平内乱,就算到崇祯年间,明朝亦始终有机会转危为安,其中的佼佼者和代表就是秦军的将门世家,哪怕就是在松山一役,全线崩溃之时,亦是秦军奋勇冲击,差点冲到皇太极的身边。
怎么动军制,亦是成了张佳木心中考虑的一件大事。只是,暂且还顾不上这些罢了。
张佳木的说法,以李成桂的境界自然也是听不懂,不过,锦衣卫的规矩就是太保大人的话听着答应就是。
当下便只是答应下来,然后自是撑着油纸伞到外头,派人去传令召唤谭青去了。
交待的事就要办,漫说天只是在下雨,就算是下刀子,只要张佳木交办的事,就必须立刻去办,绝不能有半刻拖延。
“来人,拿木屐和蓑衣来”
等候的当口,却也不必闲着,派人和公主说一声,自己却是换了木屐和蓑衣,就在雨中向着后园而去。
从夹巷中一直漫步前行,自己提着一盏玻璃罩的灯笼,雨幕如帘,一灯如豆,耳听着哗哗的雨声,等到了后园后,绿草和花木的清香扑鼻而来,似乎什么烦恼都被大雨冲涮的干干净净,人亦变的纯净无比。
每当这个时候,张佳木的心思就动的极快,也很有些奇思妙想出来。
……
过了好一会儿,雨势渐衰,山石之外,有一小队人提着灯笼前来,离的近些,张佳木看见是谭青等人过来,远远便招手笑道:“来,我在这里。”
“是,太保。”
远远答应了,一群一样穿着蓑衣的人群很快就移动过来。到了张佳木坐的亭子里头,各人把草帽拿下,就要行礼。
张佳木自是阻止,笑道:“这么雨天,叫你们跪在水里,我有这么苛刻部下么。”
“太保向来待咱们亲切,越是这样,咱们就越不能自己上头上脸的。”
虽然张佳木阻止,谭青到底带头叩了三个头,底下跟他一起进来的部下,亦是有样学样,虽然在雨地里,但各人行礼如仪,竟是没有一点儿马虎敷衍。
“罢了,罢了。”张佳木轻轻摇头,道:“敬我也不在这上头,赶紧起来。”
“是”谭青答应一声,他也知道,张佳木在这种天气召他来,必有要事。起身之后,便肃立在亭檐之下,除了他能遮雨,别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雨地里了。
“召你来,当然有事,”张佳木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来先问你,监察司现在有多少人手?”
“回太保,”谭青想了想,答说,“监察这边草创两个月,底下分七个室,情报和行动两室人最多,情报有三百余人,行动这边,有一百余人。”
“这么短的时间,已经算了上了轨道,你办差办的很得力。”
“谢太保夸奖……”
“不过,人手还差的远。”张佳木顿了一顿,眼神突然变的凌厉起来,向着谭青道:“行动室再加人,总得有四五百人,才能够敷衍”
第590章 惊雷
张佳木这般说法,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在,谭青只答应一声,便又静候下文。
不过张佳木并没有继续向下说,看了看谭青身后,突然笑道:“这位小朋友才隔几天,却又是见着了。看模样,你很能干,不然的话,你们谭大人不会这么看重你不是?”
说的自然是前几天到庄上汇报的王大郎,他才是六品官儿,谭青汇报派他,这会子来府中应命也是带着他,显然是因为对他特别赏识的原故。
这倒也不是王大郎善逢迎,其实此人什么都强,就是逢迎一道较弱,算是不会拍马屁的。
不过,军户子弟,幼军干过一年,吏科学校学习一年,这个资历是谁也比不了了。而且,胆大心思,生性谨慎,但又很聪明,教什么会什么,看着粗粗大大的,人以为笨拙,但其实心思如发,学习能力又好,所以虽然只是六品,但已经俨然是谭青的心腹,常伴左右,支应差事,多半也就是叫他上前了。
听着张佳木夸赞,谭青当然也是脸上有光,当下上前一步,笑道:“太保是好眼力,这个小伙子是很能干。”
“好”张佳木站起身来,到得王大郎身前,突地问道:“我来问你,如果有人为难我,甚至是暗中陷害我,阴谋对付我,该怎么办?”
“谁敢”
王大郎尚未答话,谭青倒是先暴起而答,挥臂道:“太保,告诉属下是谁,属下现在就带监察的人去捕了他们,真是反了,谁敢和太保过不去,就是和咱们锦衣卫全体上下过不去”
“和我过不去的人很多,”张佳木笑道:“有些人是你们动不得的,不过,也有些人,非得你们去动动不可。”
“请太保明言。”
王大郎不似谭青那样激动,面色沉静,只是眸子中有一点儿兴奋之色。效力两年,终于可以在张佳木面前从容说事,领受任务,回想起来,简直是如在梦中一般。
“我来问你,如果是人以道德迫我,以大义压我,以律法困缚我,种种行为,令得我不能动弹,城狐社鼠,投鼠忌器,我不能以刀斧斫之,那么,该如何应对呢?”
这般的问题,恐怕被召来人的谁也想不到。
毕竟,他们是锦衣卫,口含天宪,凭驾帖抓人,诏狱之中亦如同黑狱一般,人进去之后,就很难好好的出来。尽管会典有规定,人在诏狱暴毙,要有刑科给事中会同主事,一起到诏狱查看,但这种规定早就形成具文,谁会有那么大的闲心,没事到锦衣卫的诏狱里查看那些死或没死的囚徒?
现在有人和张佳木过不去,但居然是用这种办法,那么,抓人或是杀人自然都行不通了。在场的人,虽然不是饱读诗书,但张佳木的意思还是在一瞬间就听明白了。现在和太保大人过不去的,是那些酸儒书呆子,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以对付,因为确实如张佳木所说,对方是用律令,法规,大义,道德,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就是这世间的道德法则,世道人心。
就算是忠忱如谭青者,现在也是呐呐而不能言。虽然他们识字不多,但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么朴实不文,他们自己明明没有受教育的机会,但并没有怨叹,相反,他们还佩服和崇拜那些有机会接受教育的人们。
在古代中国,因为向来重农轻商,所以有时候有钱并不代表社会地位的高明,相反,可能在乡间老老实实教书育人的一个老儒,虽然穷困,但在社会地位和形象上,要比富甲一方的商人要强的多。
这就是知识崇拜
除了古中国,怕是没有哪个国家或民族,对知识和掌握知识的人这般的崇敬
当然,数百年后斯文尽丧,知识不如孔方兄,一个人是否有成就就是在于某人有钱或无钱,掌握知识的人也得匍匐在金钱之下,教授成为叫兽,专家成为砖家,一个民族到这种地步,亦是可哀了。
在这般沉寂和重压之下,唯有哗啦啦的雨声不依不饶的在众人的耳边不停的响着,风声雨声,再有电闪雷鸣,众人都是悚然,今夜奉召而来,倒果然不是一件容易办的差事
谭青心中亦是惶恐的很,倒不是他忠心不够,象他这种从无赖坊丁出身,一路从军余到被校尉,再到总旗、试百户,百户,一步步又到了现在的同知都指挥的官位,对张佳木的感激的敬爱是在骨子里的,任何人都动摇不了。
他只是疑惑,害怕,不知道眼前这差事该怎么办是好,同时,亦是感觉惭愧。在谭青等人朴实的思想里,虽然没有什么“主辱臣死”一类的说法,不过自己家太保大人被人欺到头上,现在问计于他们,自己却是一筹莫展,在感觉惶恐之余,亦是深深的惭愧了。
“下官有一孔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