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为王-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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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海近一年,留在京中的人自是不安。
究竟如何,恐怕谁也说不清楚。唯一可堪告慰的就是船队规模很大,很难因为一场风暴而被消灭。
至于海盗什么的,恐怕更难是金千石等精锐官兵的对手。
虽只数百人,在南洋一带恐怕能敌数千土著,安全上不必太担心。
功夫做足了,但当时的人对大海外有很多莫名其妙的担心和传言,中国毕竟是农耕民族,除了近海的省份,普通人对大海就有一种无知而畏惧的情绪。
陈怀忠和年锡之都是内陆山西人,情绪上很容易就共通起来。
“唉,茫茫大海,不知道徐年兄安危如何。”提起这个,年锡之对张佳木都是颇有怨气,“眼下卫中事多,要是他在,恐怕吾等肩头压力便要小很多。”
“呵呵,原是如此。”
徐穆尘若在,陈怀忠倒是不能上位,所以这个话题也就不能继续下去了。
好在话头已开,底下就很好办了,当下想了一想,便是又笑道:“东宫最近又进了一批侍读学士,其中有一人,怕是你还认识,喔,不仅如此,怕是太保也识得的。”
“谁啊?”年锡之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问道:“说来听听。”
“原本的监察御史杨暄啊。”
“哦,是他”
杨暄倒真的是老熟人,张佳木起家,倒也是和他关系很深。当初赫赫有名的东厂暗探弄出的雷击案,实则就是在夹墙藏了大量火药,借着雨天引火起爆,当时杨暄的政敌想用这种手段来攻掉此人。
这还是景泰旧事了,杨暄算是王骥的人,也是护卫当今,所以当时的东厂上承景泰帝意,对此人百般刁难。
还好张佳木查出真相,使得此人回复清白,等天顺复辟之后,杨暄也就官符如火,很快就升到佥都御史,又放在江西当按察使,在外两年,终于返京,却没有回都察院,直接做了翰林学士,又到东宫侍讲。
对当时文官的安排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好了。伺候东宫,可保几十年富贵,新皇即位,无疑就是内阁宰相,所以翰林加东宫讲官,就等于是现成的储相。
陈怀忠这么一说,年锡之便是笑道:“想来这是皇上的意思。”
“这,倒没听说。”
杨暄复起,不知道是谁在皇帝跟前的建言,按说这是总务宫内司的情报渠道和负责的范围,但宫内司没有消息,陈怀忠就也只能含糊以应了。
“不知道?”年锡之一皱眉,想了一想,便道:“对旁人来说,这个新职自是终南捷径,再好不过的职司了。对杨暄杨大人来说,倒是未必是好事。”
“何以见得呢?”他自问自答道:“杨大人性子耿直,性烈如火,嫉恶如仇。当年若不是这个性子,也不会引来雷击案来对付他了。想想,要不是太保给他查出了底细,保住了他的官位,以那种案子自请辞职的话,他这官还能起复不能?”
如果是不畏权贵被迫去职,而是以名誉受损的方式去职,恐怕这一生一世也不要想起复,以此思之,杨暄此人倒确实是性子太耿介了一些。
“他在按察司任上,怕也得罪了不少人,不然,可以转布政司,再转巡抚,加都御史,将来回朝,直接就是侍郎或是小九卿,何必再走现在的路子。”
年锡之倒确实是历练出来,三言两语,就把杨暄的仕途底子说的一清二楚。
其实他熟知杨暄,并不是当年的事。当年杨暄雷击案时,张佳木尚且只是一个普通的校尉,年锡之还在家中读书,要第二年才来京应试。
就是第二年来京之后,有御史张鹏弹劾张佳木一案,后来张鹏横死于锦衣卫狱中,按说以当初张佳木的权势,谁敢多说什么?
但就是杨暄,以他和张佳木的关系,再加上张鹏和杨暄原本也并不对付,按说更加不必多嘴。不料此人居然有动本弹劾的打算,此人被急放于外,恐怕也是和此事大有关系了。
“总之。”年锡之皱眉道:“此人放在东宫并不合适,得空了,我要和太保说说,把他挪动一下吧。”
“现在务求安静。”这么一说,陈怀忠也觉得不安,只皱眉道:“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宫中的事,再小的事也是大事,现在张佳木的各项事业都到了紧要关头,可真的不能有一点乱子出来。
新官制和俸禄改革,涮新吏治,火耗归公,这是吏治官制上的三大变革,现在已经是初现端倪。
要知道,改革官制得罪的人真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是裁撤的衙门官职一样能任新职,但其中的况味不想也知。
原本一个衙门的堂官,就算是冷曹闲衙门,但好歹是鸡首而非牛后。突然一下就裁撤了,然后等着再分配官职,就这么一荣一枯,很多人就已经视张佳木为仇敌了。
这事好在还有彭时等文官顶着,但禁军编遣之事,裁撤了很多营头,老弱之中,有的愿意脱军为民,可有的更愿意在营中hún着,领一份京营战兵的钱粮,干的却是在权贵门头钻营效力的好差事。
现在没了那身皮,当个帮闲也是费力了,谁不怨望?
这些废物也罢了,现在又进一步分流到武官头上,这可是真正的马蜂窝,捅了下来,京师之中已经是人言汹汹,现在好歹是有张佳木的威望和实力镇着,但究竟是怎么样,还真的是难说的很。
“那和太保回不回?”
“今天是好日子,”年锡之道:“况且他当值几天了?”
“有四五天了吧?”
“还没出什么事,可能此人脾气秉性都改了,也未可知。”
“也对。”陈怀忠笑道:“在外经年,知道人情冷暖,通晓世情,可能也没有那么生瓜蛋子了的脾性了。”
“平安是福。”年锡之看一眼厅内厅外穿着各式吉服的文武官员们,轻声道:“曹吉祥那样的乱子,我可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不会”提起这个,陈怀忠倒有把握,笑道:“现在司监分明,军中都有监军,听说,太保打算以后把军法监设到连上,你想,每连一百多人,这样都有一个监军,一军一万余人,监军就有过百人,有什么动静,立刻知道,谁还拉的动队伍?”
第663章 部院
这个事,年锡之也是有所耳闻。
监军设到连上,而且要形成制度,此事是军法监在操持,张佳木掌总提建议,具体的细节由孙锡恩等人来充实完善。
年锡之听说的不多,不过知道厉害的有几条。
跟太监的随意必不同,军法监的监军有具体的职掌,军士偶犯小过,或早操不到,或操练不精,或十不九一,都要责罚的,军法监的监军总掌其事,时间久了,人皆畏惧军法官的权威。
这就无形之中,把将领的赏罚的罚给拿了过来。
但还不止如此。军法监还要记功的,凡有士伍训练精良,表现卓越,由监军上报,将领副署之后,上报呈文,奖赏该军。
这就是把一营将帅的赏字,也给拿了过来。
在赏、罚,这两件事上,将领反而是监军的副署,一级将领有一级的监军,下级监军报到上级监军,逐级上报。
这就形成了稳定的监军链条,将帅拥有的权力,只是负责日常训练,战时指挥。
因为后勤权在文官手中,军法权在军法监的手中,军器发放在军器监的手中,武官和士官教育在讲武堂。
将领**的可能几乎为零,私兵化,封建化的可能,完全不复存在。
这样当然多比以往要费一点事,但张佳木坚持认为这是完全值得的。至于多花费的一点费用,远比军队失去控制,或是丧失战斗力要好的多。
因为不仅是这一点赏罚,监军还负责鼓励训练,战时要鼓舞士气。士兵有疾病、家中有危难,都是监军的责任,从小伤小病,到恶疾变故,都是监军要关心的事,一旦军中有事而监军不理,则将帅可以向监军的上级反映,按其罪过的轻重,加以处罚。
想来平时是监军管着将帅,事事挑剔,一旦监军不胜任不称职,将帅们当然也不会客气。
这就形成了一个彼此制约的制度,谁也讨不了好。
就算是小有例外,但大的趋势一定是这样,绝不会有错。
现在卫中上下已经明白,锦衣卫的这位太保大人,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当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法家门徒。
儒法之争已经下来这么多年,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人穿凿附会的也挺多,把法家弄成公平正义的代表似的……其实也满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但法家和儒家最大的不同,就是在性恶和性善论上的争执。
儒家主性善,人都可以教化,哪怕就是十恶不赦的夷狄。在这种思想的主导下,个人的品德就是最重要的,皇帝就是全国德治的代表人物,所以皇帝失德是比更改制度更要命的事。
以道德和宗法,再加上少量的官吏和军队来治国,德行自然是排在第一位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法家则是性恶论,坚持人性本恶,必须以律法来约束之,教化是没用的。
老实说,张佳木在这一点上是坚定的,不可动摇的法家信徒。
再烂的制度也比没制度强。
中国人很悲剧的就是没有一个能保证基本稳定的制度,而反观倭国和欧洲,在这一点上确实比中国强的多。
以中国人的勤劳和智慧,以及创造的伟大文明来说,要不是有几百年的一次大乱,恐怕也没别的国家和民族什么事了。强汉不提了,就说盛唐制度文明,长安就是不折不扣的世界中心,何等伟大强盛的国家,说一声内乱了,到五代十国时,军人拿百姓当军粮,当两脚羊,近亿人口,到最衰弱的时候,两千万也没有了。
这种九死一生的玩法,也就中国人的这种文明能挺过来了。这一点来称颂儒家也有一套,倒也没有错。
但如果有一套好的制度,能不要这么死里求生的三百年一大乱,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张佳木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制度论的疯狂信徒,在锦衣卫里,他推行各种制度,包括公文制度在内,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在制度之下运作,现在文官中也有了公文制度,考成制度,还有回执制度,想来也是有太保大人的黑手在内。
至于武官的学校制度,监军制度,军法制度,军器制度,当然,也有很重要的后勤补给制度,武官考试考核制度……
等这些制度全部稳定稳固下来,官府的职能也高效了,再集中物力大修道路,兴邮传,改善通信条件,兴海运,改善运输,进行海外贸易,选良种,劝农桑,修水利……
张佳木还有好大一篇的国计民生的大文章要做。
所以近来,他对锦衣卫的事关注是少很多,好在他用人就是这样,凡事都交给下属们去做,做好了奖,做坏了分析原因,该补过则补过,该罚也罚,该自己的责任,也不诿过于下,所以尽管现在负的责任更大,手头的事情千头万绪,但,忙而不乱,整个以张佳木为首的集团还是运作的良好,没有出什么问题和麻烦。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平安无事罢了。
“锡之,怀忠,你们俩人来一下。”
两个文官正在低声说话,不妨有人大声叫他们,不用看,当然便是张佳木了。
两人也不敢怠慢,到了张佳木跟前,深施一礼之后,再看左右,却是有好些个文官打扮的人就坐在张佳木下首,见两人来了,也是点头微笑致意。
“是王大人和余大人”
年锡之先认得这两人,他毕竟是官宦世家的子弟,京中人头还算熟,这两人在景泰二年这一科中是最风光的,一个品行高洁,而且为人并不古板拘泥,能力颇高。一个素以知兵闻名,智略韬晦是没说的,现在这两人已经被张佳木收服,王越为讲武堂司业,同时,兼任兵部侍郎。
任命前几天刚发表,所以年锡之拱了拱手,笑道:“还没有来得及给王公去贺喜,今日要借太保的水酒一杯,为王公贺。”
说罢自己一举杯,王越虽是一脸矜持,但也是喝了。
也无怪他高兴,讲武堂和国子监不同,国子监是祭酒一人,从三品,司业二人,从四品,官职低,也没有什么实权,是那些老夫子们的专任。
讲武堂就不同了,入职的全部是武官,将来注定要出兵放马,不如国子监的诸生,要么是穷酸,要么就是勋戚纨绔,一无是处。
象王越这样的有志于军功的,当着此职,最适合不过了。
而且,讲武堂祭酒因为是张佳木亲任,设为从一品,司业是从二品,王越的官职反而因为这个任命上去不少,更是意外之喜了。
至于余子俊,他的银监大使这几个月来做的很漂亮,新成立的银币监大使也是拟定是此人担任了,从临时的差遣变成了固定的职掌,从铸造到发行,都是银币监的职司,他们是和太府合作,从赋税收缴到银币发行,有一个完全的流程。
太府升位二品,与尚书为堂官的各部相同,而银币监则是新成立的各监中的头等,堂官为从二品。
所以余子俊也算是升了官,只是他为人潇洒,面对年锡之等人的贺喜,只是微笑拱手,还礼如仪,并且开玩笑道:“年大人太客气了,年未及而立已经是武职一品,此时还来贺下官升官……这叫下官太过尴尬了。”
余子俊在官员中也算年轻干练,但也毕竟年过四十了,几缕长须垂到胸腹之前,显的颇为老成,而年锡之才二十几岁,胡须很短,相形之下,确实是如余子俊所说,他来贺别人,人家唯有苦笑而已了。
年锡之也只能付诸苦笑,他毕竟是武职官,以现在的风气来说,文贵武贱,所以之前升到武职一品也未觉得有什么可喜。
但新官制一出,张佳木开宗明义的第一条便是规定,文武并重,武既不能压过文,而文也不能压过武。
针对现在文官似乎要比武官贵两级的做法,更是明文规定,文武均礼,凡有不按品级遵守仪制的,一律重罚。
而武官更有一条好处,便是加勋满一定年数又无过错,在封爵上要比文官便宜许多。
封侯,丈夫之志,有此一条,也足够文臣们羡慕的了。
别人听着这话,尚无可不可,唯有王越听了,面上露出嫉恨的神色,看向年锡之的眼神,自然也就不那么友好了。
只是当着张佳木的面,还没有什么人敢做意气之争。
而此时被召来的,全是锦衣卫系统内和外围的文官,是张佳木这个利益集团里的读书人,闹出事非来,自然是叫纯粹的武职官们笑话。
一念于此,王越勉强把那一点不平之气压下,也是放下了手中酒杯,表示绝不再饮,但看向张佳木时,眼神专注,要听听张佳木召他们过来,却是要说些什么。
“现在朝廷新官制也差不多了,加了不少监司,但六部还是六部,但我打算加两个部……不,是一院一部,”张佳木看向众人,笑吟吟的道:“说给你们听听,参详一下此事如何。”
第664章 司法
年锡之和陈怀忠都是满腹心事,他们也是在锦衣卫久了。一个性子方正些,但性子很细腻,遇到事愿多想想。
最近的事,就是很叫年锡之不安。
一个则是胆大皮厚,心思灵动,对危险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所以,最近都中情形不安,陈怀忠算是感受最深的一个。
可惜,他们和孙锡恩等人毕竟分属文武,彼此间勾通的不多,如果是张佳木主持会议,大家畅所*欲言的时候,想来也是会有人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和所见所得,不过,张佳木现在的精力,确实也真的用不到这上头来了。
“咦?”张佳木说完,见各人都沉默不语,便道:“有什么说什么,你们就没有一个猜到我要干什么不成?”
“学生大约是猜着了。”余子俊进入团体不久,所以刚刚不便抢话,因见年锡之和陈怀忠都不出声,这才欠了欠身,笑道:“一院,大约是在都察院外加一个法院,不知道学生说的是也不是?”
“很是。”张佳木展颜一笑,看了看年锡之和陈怀忠二人,又向余子俊笑道:“刑部和其下属的各省、路的提举刑狱司专管接案子,破案,拿人,再由他们审,可就不合适了。自己抓的人,自打耳光,可不大对劲,是不是?”
各人都是笑,只有余子俊点了点头,目光沉深,但脸上也满是佩服之意。
张佳木这个太保勋戚武臣,在没有直接和他打交道之前,各人都是大有误解,以为他骄横跋扈者有之,阴冷残忍者有之,几次大变,死在锦衣卫上下手中的,怕不有好几千人,人皆以张佳木残忍好杀,是标准的锦衣卫使,皇家鹰犬。
但接触下来,才知道此人心怀黎庶苍生,对自己身边人都是平等视之,尊重有加。当然,不是张佳木没有上位者的权威,相反,他的权威很足,几乎无人可当面平视,更加无人敢于反对他的意见。
当然,张佳木在陈述自己意见的同时,也会叫部下尽情的说,说完了之后,他来下结论,结论一下,则不准反对,亦不准保留,一旦发觉,必受严罚。
一般来说,张佳木的意见也是从来没有错处,几乎很少有被挑出毛病来的时候。
仁厚,谦冲、王霸兼而有之,这就是余子俊对张佳木的印象。
这样的一个上位,下属自然也就敢畅所*欲言了。眼前这法院之事,余子俊就唯有佩服二字可言。
刑部和提刑司,有唐制和宋制的影子在里头,事实上,大明也很重视刑狱之事。
从地方上州县审结后,要上报刑部复核,遇到大案重案,刑部还要上奏皇帝,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再加上刑部会审。
这样几乎是国朝所有的法司一起了,重视程度当然不低。
但这还不够,天顺二年初有旨,遇到真正的大案,不仅是三法司,还会召集内阁和相关的部院,在宫中会审。
这就是朝审,后来民间传言,就成了皇帝亲自断案。
虽然是不尽不实,但就是封建社会,只要案子打出来,从上到下都是重视,特别是君王本身。
虽然明朝刑杀宫人很多,城外的化人场隔几天就能接到宫中的尸首,勋戚权贵杖杀奴婢的事也多,但,那是刑杀,如果是国家法司正经的刑狱断案,则是重视非常,绝不敢有枉法的行为。
就算是封建末世,赫赫有名的杨乃武一案,官司一直打到御前,皇太后亲自过问,摘了几十个上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