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颗子弹留给我-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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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你妈!”
我大骂着扑向狗头高中队连骂带打还带咬:
“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们!我操你妈!”
狗头高中队一声不吭。
我大骂着锤他,他一声不吭。
然后我就被很多手拉开抱死。
我挣扎着大骂狗头高中队:“是你害死他们的!我要你的命!”
很多有力的手把我抱死,他们的眼泪有的就落在我的身上脸上手上真的是如同雨水打在我的身上脸上手上。
我的弟兄就在我的身后不到1公里的水面上挣扎,他们的身子被伞覆盖被伞绳缠绕被沉重的枪支装备在拉着往下坠啊!
他们自己怎么可能挣脱呢?!
海军那帮狗日的为什么不救呢?!
我骂狗头高中队骂演习骂海军骂所有我想到的一切。
——因为,演习就是战争,不是游戏。
——因为,演习没有结束,保障就不能出动。
——还因为什么?
——军令如山倒。
——因为,演习就是真正的战争,所以要按照实战标准来要求。
——所以,不能救。
第86节 四朵鲜花
数千官兵就那么看着四朵鲜花在水面虽然看不见下面的弟兄在挣扎,但是他们一定知道弟兄在挣扎。他们都想去救谁不想去谁就不是人生的,但是谁都不能去。
因为,演习没有结束。
谁就都不能去。
数千官兵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三朵鲜花渐渐的沉没。
数千官兵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三个弟兄渐渐的沉没。
数千官兵永远忘记不了那一刻。
数千官兵都在按照自己的科目进行演习,没有人去救。
就是因为,演习没有结束,而演习就是战争。
你们能理解吗?
大队长在那个沙滩的高处看着空无一人的海面,从黄昏站到天黑,从天黑站到第二天早上。
狗头高中队守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三个兄弟的身边,从黄昏守到天黑,从天黑守到第二天早上。
我们在野战帐篷里看着三个兄弟的空床,从黄昏看到天黑,从天黑看到第二天早上。
然后呢?
——就是三个新的名字刻在了荣誉墙上。
——就是三张新的面孔守护着那面国旗。
还有什么?
再也没有了。
再有,就是无数夜晚他们的亲人和战友的泪水。
你知道我最害怕回忆什么吗?
就是三个白发苍苍的母亲抱着转着自己身上掉出来的肉烧成的灰尘的骨灰盒的泪水。
故事就是这样。
三个年轻的士兵就这样离开了我们这个没人关注他们的世界。
他们连爱情都没有触碰过。
就这样结束了。
真的跟灰尘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没有人知道。
他们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
是的,为了军队,为了国家。
还为了什么呢?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呢?
你们说,为了什么呢?
为了世界上的每一个生活在和平的人。
很不可思议是吗?
军队是什么?武装力量是什么?
除了战争工具,就是相互治衡的工具。
因为你也有,所以我也不敢打。
因为你也厉害,所以我也不敢随便锤你。
于是就和平了。
很难理解吗?
我不觉得。
军队的存在,就是小兵们要付出代价。
不光是青春,还可能有生命。
世界上,每年都会有小兵消失,无声的消失。
你们不会注意他们。
而他们,也是为了你们,这些生活在和平环境坐在电脑前喜欢战争甚至叫嚣战争恨不得天天有国家打仗(只要不是自己国家就行)有杀戮的新闻直播看的人们。
让我为这些牺牲在和平环境的全世界的小兵唱一曲挽歌。不论哪个国家或者地区,你们小兵的身份和政治无关——那不会是你们这些小兵考虑的事情,也是你们考虑不了的。你们的名字只有一个——小兵。
你们是真正的英雄!
我无论你是哪个国家或者地区的。
永远是。
我在期待武器和军队消失的那一天。
写到现在为止最难最难的一节。
第87节 列兵的蓝调
演习结束以后的事情我们就不再交代了,因为涉及到很多关于更高级别的事情,我们狗头大队怎么处理的也就不交代了,因为是我们的家务事。把这个事情摆出来不是想让大家觉得我们狗头大队对战士的性命怎么草菅,那你觉得这个兵你还当吗?你来不容易想走打个报告就得了,干吗跟这儿耗着等危险的降临呢?
所以,很多原因很多原因,我们不会走的。
因为,很多事情很多事情,真的是太偶然的因素。
这就是生子他们三个的命。
没别的解释。
你在一个危险性很高的职业待的久了,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命。
说实话,狗头大队的很多牺牲我是真的不想再回忆的,因为确实很危险。仅仅就跳伞而言,何大队都骨折过,你们想想别人呢?——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们何大队的一个规矩:跳伞,必须是大队常委第一个跳,无论什么伞型,除了确实因为年龄问题搞不了的夜间或者水上跳伞,哪个不是这些四十多岁的中年军官第一个啊?冬季寒地住训夏季沙漠住训还有野外生存海岛生存凡是你们能够想象出来的一切生存一切受罪的科目,哪一次我们狗头大队的常委不是跟我们在一起一样受罪呢?你们总不能要求他们跟我们一起极限越野吧?那就过分了。
但是,我对大队常委印象最深的还不是这些劳什子。
一次冬季,我们在东北山区徒步进行长途奔袭综合演练,雪是真的有膝盖那么深的。我们被冰河拦住了道路,多冷还用我说吗?我们都在想怎么过河的时候,何大队和政委已经下去了!你说我们能不下去吗?
我说过在特种大队,你不是个爷们,不是个汉子,不是个兄长,不是个让我们佩服的不行不行的高素质军官,连个小队长都当不了。何况大队长和政委?
所以,我们不会退出。
有危险也不会。
过马路还有危险呢,何况是特种大队?
当时我们真的就这么想的。
我们的生命属于谁?
——祖国。
如果祖国需要,我们什么都可以付出。
如果一个部队的部队长跳伞还会骨折的话,你就可以想象我们狗头大队曾经有过多少骨折的了——这不是牺牲吗?难道一定死人才是牺牲吗?
如果一个部队的部队长还要跟小伙子们一起在寒地徒步千里奔袭的话,你就可以想象我们狗头大队的小伙子要穿插多少次了——在那种狗日的地方搞训练不是牺牲吗?我们常常就那么雪里面刨个窝就睡觉,而你们还在暖气房睡鸭绒被,这不是牺牲吗?一定要我们兄弟冻死一个才是牺牲吗?
特种部队的训练和演习,危险性不是你可以想象的。
直升机滑降或者垂降,都出过事情。说实话狗头大队都为了这个牺牲过战士,我没有见过,但是过去有过——最简单的,三角铁扣就是在那时候坏了——什么东西能够抱住100%没有故障呢?——人的右手是握着那个东西的,铁扣从攀登绳上脱落,从离地面10多米的空中掉下来是什么后果?
就是死人。
而这只是特种部队最基本的科目最基本的科目。
真的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轻松的。
这是最严重最严重的牺牲。我们尽量避免,但是不能避免,那就是你的命,没有什么解释的。
谁让你从事特战这个行当呢?
我告诉你们,全世界的特种部队的军医什么最拿手?
就是骨折和外科。绝对临床太多太多了。
还有后倒呢?这是最基础最基础的科目了吧?就是有一个弟兄后脑壳子倒在了一个小石头上,当时就挂了。怎么救?这不是牺牲吗?
难道我们狗头大队就不练后倒了吗?
还有,那个被棍子打成脚踝骨粉碎性骨折的哥们的,这辈子怎么办?这不是牺牲吗?我们不是照样练空手对器械吗?
真的,你说我们就不练了吗?
你说呢?
什么不是牺牲?
我们20多的小伙子,跟山里一窝一年一窝一年,连个年轻女孩都看不见,不是牺牲吗?
那些军官和他们的家属,也是这样,不是牺牲吗?
难道我们大队就干脆解散了都回家吗?
我真的不愿意说这些,因为确实有很多悲剧。
但是,还是但是,我就不愿意说咱们军队怎么不好。
因为大队长都跳伞,凭什么说我们不好?
我们怎么不好了?
你说的那种上层的我不懂,也不是我考虑的事情,如果这些整不明白我们就不练兵了吗?说实话,不是都是在逐步改进吗?再说,我们行家都知道是不可避免的,是命。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至于说救援,你们知道海面上多少炸点吗?
你知道舰炮要打多久吗?
所以我告诉你们,就是命,就是我们小兵的命。
你骂谁也没有用处。
呵呵,说爱情,又说远了,我们还是说爱情。
第88节 造成的震动
其实生子他们三个的牺牲,在我心里造成的震动甚至没有陈排的残疾大。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走出了单纯的兄弟之间的感情,如果照我以前的性格,我估计真的会把狗头大队的训练场给一把火烧了,无非是劳教而已,还能把我怎么样?
我的三个兄弟,吃饭在一起睡觉一个宿舍踢球一个组合训练一个小队甚至锤人也是一伙的一帮子兄弟中的三个,就那么消失了——再也见不到了,我难道不该恨这个狗头大队?不该恨这个陆军?
但是,我真的没有恨。
我跟狗头高中队之间严格来说还属于宿怨,不是新仇。
我知道他作的没有错,怎么没有错我就不解释了。
为什么我不恨?
——因为我知道我是军人。
——因为我知道我的生子兄弟他们三个也是军人。
那么所以是什么呢?
就是我们的一切,都是属于祖国的。
包括生命。
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前辈,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训练场上,牺牲的都是一个目的——军人的信仰。
那时候我已经是一个彻底的军人。
我谁都没有恨。
我们也谁都没有恨。
我们还是在训练,还是在吃饭,还是在踢球,都不敢提起什么。对新补进来的三个弟兄也很热情,我们二中队的特勤分队在任何情况下都是24小时待命的第一突击梯队,绝对不能缺编,还都得是最好的。补进来的也都是我们其余分队最好的士官,但是我总是觉得隔着点什么。
不过我们都没有表达出来。
我只是在晚上偷偷会哭,因为生子以前和我睡对头。
那时候老是讨厌他打鼾,甚至还捏过他的鼻子,他也不生气,就那么嘿嘿的乐,醒了就醒了,从来不生我的气。生子打鼾特别有特点,跟开摩托一样,还有加油门的感觉,我们都叫他“国产铃木越野”,你们可以想象声音多大了吧?不过这孙子也邪性,潜伏训练的时候睡觉归睡觉,但是就是不打鼾,只有在宿舍睡觉的时候才打鼾。你们说我说他什么好?
原来放着生子的背囊和头盔的位置先是空出来,又补充上新的背囊和头盔。
又有一个士官跟我睡对头,他也打鼾,但是没有生子那么响。
可是我还是睡不着,我这个时候就想起来生子的鼾声。
……我们不再回忆生子好吗?
演习结束已经是秋天了,我们回来休整完了,就准备千里山地综合演练。就是在一个很大的山脉穿插千里,进行各种综合特战科目,不是演习,是演练,也是正常训练。但是也有假想敌,还不是一支部队,沿途的野战部队赶上谁就是谁,本来这帮家伙就对我们很有点子看法,这回逮着机会是要狠锤的。都是把狗养肥了把抢擦亮了空包弹装好了搜索分队恨不得先练半年再说的感觉,就等着我们渗透过去自己找锤呢。至于他们自己的仓库基地桥梁什么的都看的好好的,因为就那么几个值得祸害的坡地儿我们肯定要进去祸害,他们能不看好吗?
每年都是这样,所以他们每年的反渗透功夫也在提高。
有时候部队的战斗力就是因为互相不鸟上级再给你互锤的机会,你就肯定提高了,比什么检查练兵比武都管用。
我们自然也作了很多这种准备,包括相应的敌情侦察,手段多种多样。甚至发动家属跟对方部队家属套老乡关系,反正什么鸟法子都使出来了。
作为特勤分队,我们肯定最艰巨的任务。
出发前,我请假去省城,看小影。
我想她,我真的想她。
因为,我想好好的她的怀里哭一场。
但是我不会告诉她生子的事情,因为她会担心我。
我搭参谋长去军区开会的车到了省城,把我放在最大的百货门口。我给小影买了礼物,然后搭公车到了军区总院门口。
我才发现,真的是秋天了。
梧桐的叶子红了,有的开始片片飘落。
我上一次来省城,是半年前?好像还没有,但是我的感觉真的变了。
变化很多。
城市没有什么大变化,我的心态变了。
我在军区总院门口规规矩矩的从小门进去。
进去之后,我回头看了一眼哨兵。
是个上等兵,跟我笑笑。
我也笑笑,其实没有什么,就是想看看。
也不知道看什么。
我就进去了。
自己一个人慢慢的走着,挎包里装着给小影的礼物。我去妇产科找她,才知道她上夜班,那个值班的护士对我看了半天,就笑了。我才想起那天我见过她,她跟小影一个宿舍的。我没好意思跟她说话,她就让我去宿舍找小影,她还在睡觉。
渐渐的走进无人的走廊。
我就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也是在这个走廊。
那天我也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都是胶鞋,都是列兵军衔,但是这个小兵不一样了。
上一次是离开。
这一次,是归来。
第89节 小影的怀抱
你对初恋印象最深的回忆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你的是什么,我的就是小影开门的时候惺忪的睡眼。
我为什么老是说小影不愧就是小影,就是因为她不会跟别的女孩一样。
“你来了。”
没有抱着我哭没有抱着我咬没有抱着我说想死我了,好像我不是去参加了一次重大的演习而是跟中学时候周末到她家做作业敲了她的家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一样——她还真的穿着一件睡衣。
就那么淡淡的一句。
然后是小影特有的芬芳。
她用两只洁白的手臂抱住我的脖子好像还没有睡醒的猫一样把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然后又闭上眼睛了。
最过分的是居然还有细微的鼾声。
她的头发就丝丝的贴在我的下巴,痒痒的,香香的。
“让我再睡会儿……”
就真的在我肩膀上睡了。
我就那么穿着军装傻傻的站在女兵宿舍楼的楼道里面,小影穿着睡衣趴在我的肩膀上打盹。
哎呀呀天底下有这样的女孩我们谁能放过呢?
——真的,我告诉你们什么样子的女孩最值得珍惜?不是假惺惺的想你还说出来就是不拿你当外人跟亲人一样,我就见过一个女孩这样就是小影。
我满肚子的眼泪满肚子的苦水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光知道傻站着。
小影还真的睡的蛮香的还往一边倒的感觉。
我就急忙抱住她。
——你们想想在军区总院的女兵宿舍楼道里面这是个什么情景?!
来来往往的干部和女兵当然都冲我乐。
连扫楼道的阿姨都冲我乐。
我马上意识到这下子我跟小影的爱情不仅在狗头大队属于神事之一,就在这个见怪不怪的军区总院也能数上前10名了。其实不是我神我是假神,还是小影神。
小影滑滑的往下坠我急忙抱她更紧。
这时候斜对面厕所有冲水的声音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兵从里面出来还打着哈欠,一见我和小影那个样子没打完的哈欠马上就咽回去了。我估计真够她难受的。
我就嘿嘿乐我还能怎么办?
她就格格笑了要拍小影我赶紧说:“让她睡会儿吧,她在家就喜欢睡懒觉。”
小影就嘟着嘴皱皱眉闭着眼睛不满意的:“嘘——”
我就不敢说话了。
那个女兵就捂着嘴乐然后一指我小声的明知故问:“你是——?”
我就嘿嘿乐着点头。
“把她扶进来。”那个女兵就在前面给我掀开帘子,“没人,就我们俩昨天上夜班的。”
我就那么抱着小影慢慢往里面挪——你知道什么感觉吗?我感觉比般原木还艰难——因为原木你随便造啊,这行吗?这是谁?小影啊!你敢随便造吗?天大的力气有鸟用啊?
我进了女兵宿舍当即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晕过去!
我真知道以后我拿什么形容乱七八糟的感觉了——就是“军区总院的女兵宿舍”!
那个女兵一指一个下铺:“那是小影的床。”
我慢慢把沉睡的小影挪过去,刚刚把她放到床上盖上薄被子,就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浓郁的清香。
我一看,在床头的一个小的手工作的筐子里,放着那一束风干的野兰花,还有一个黑色的小泥猴子抱着这束野兰花,旁边的小卡片上写着:
“小影和小庄”。
我的鼻头就一酸。
泪水吧嗒落在小影脸上。
我赶紧擦,但是一触碰她细嫩的脸,马上我就闪开。我的手真的太糙了,我怕弄疼她。
但是已经晚了,小影天生就是个皮肤白皙细嫩的女孩。
她就皱皱眉:“小菲是不是你啊?我睡觉呢!”
小菲——那个女兵正在梳头就笑:“是我啊!”
小影又要睡觉,但是那滴泪水慢慢的慢慢的滑到了她的嘴唇里。
咸的。
她皱眉——我那时候是真的后悔这可怎么得了,小影上了一晚上夜班刚刚睡一会怎么就醒了早知道我来干吗啊?!哎呀呀我真的很后悔很后悔!
小影的嘴唇抿了两下,在睡梦中疑惑的:“小庄?”
我不敢说话。
小影还是没睁眼:“小庄?我不是做梦吗?”
小菲噗哧就乐了,但是马上就捂住嘴。
小影又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