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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阴阳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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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敢情好,过了年我们就动手……”
  景花觉得堂上好空空荡荡有些清冷,便来到内间大火盆上烘脚,在摆灯盏的古条案上放了一推书,随意抽出一看是《聊斋志异》就随意看了起来。坐在一旁的朱兴对他们的生意经毫无兴趣,见景花进房也跟了进去。在厨房忙碌的婆婆见丈夫头发都白了,还在那儿与年轻人称兄道弟,筹划那些早已背了时序的实业,好高骛远,把手头该做不做,敢情连大年都不过了。再看看那三十来斤大豆已胀得皮破肚裂,很是心焦,就在厨房里自磨自添的干起来。景花听到磨声,过意不去,就上去添豆,那白花花的浆水从磨口线上流挂下来。
  这副青石老磨顶沉的,朱大妈不如先前了,磨了一阵就上气不接下气,朱兴见景花过来,也随尾而至,上去换了母亲,由于人矮架高,磨了一阵就满头虚汗,景花见他一个老大不小的男人竟推不快磨,用食指刮脸羞他,他脸一红,停了下来笑道:“我从小读书,还没推过磨的,此磨特重,不信你来一试!”
  “这有什么,我们家是长年做散粉的,那二嫂还弱不经风的花旦哩,还不是跟着推磨!”景花把装豆的秧盆连勺子递给他,一上去就把大石磨推得飞快……
  景连见景花进去就坐不住了:“伯父有关置办作坊事宜容我回去同诸兄长讨个谱儿再行筹划。”说罢起身来到厨房,一把夺过磨推,把景花推过:“你歇着!”
  景连身材魁梧,常年劳作,把磨推得飞似的转动。朱兴哪里跟得上节奏,把水豆都点不进磨孔,景花毫不客气地接管,却能配合得天衣无缝,朱兴自觉没趣地被退出局,老两口把这一切都瞧在眼里,只有暗地伤神。
  三十多斤豆很快就磨好了,在家兄弟姐妹七人,做事也免不了有时推诿,劳逸不均,唯景连事无大小都会去兜揽,哪怕最繁重的家务也会抢先,在这种特殊的家庭中历练成才,这已成了阴阳街众口交赞的一把理家好手,因此做豆腐压千张都是拿手好戏,何况有了景花陪同。
  景连干活上了劲,满身燥热,干脆脱了毛青棉袄,只穿了件对襟白衬衣,更显得年轻英姿。一放下磨就去劈柴烧掏锅,烧开生浆,用十字架兜网滤好浆水,拿着大锅铲,一边施放盐卤油脚,一边掏浆,待浆水凝成羽毛状时,再浇进模里,适当加物挤压,挤掉多余的水分,不久透开布袱,就成了可划块的年豆腐。自此以后,朱兴醋意顿消,由嫉妒转为佩服。
  这两年来朱家盖了新厦,又讨了新媳妇,不仅花光家底,还脱头不少,不得不把八十多石田地出租的出租,典的典,留下为数不多,几位长年短工都辞退了。年关逼近,老爷已衰,儿子生来单薄,炭火不旺,田头浪着不说,连置办年货人手都不足。朱家母有心留下景连。正中景连心怀。心里热乎乎,做事也更认真了。
  景连做完豆腐,就砍竹扎把,把两处房屋里的蓬尘掸掉了。其实新屋里无尘,只是造好后有半年没住过人,成了冷屋。冷屋自然有野猫出入。野猫山人普遍认为,野猫是魉魉的宿主。人称“野猫迷”,老人们一提到它就像谈虎变色,甚至不敢正面称谓,只说“那东西”,并一提那东西,晚上就可能来报到,因此某人提那东西,周围的人就会毛骨悚然,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老人说只要那东西附身,人想什么就会变什么来满足你的欲望,最常见的变成俊男艳女,同姑娘或小伙子睡觉,当你与它对口时就会吸干你的津液,慢慢干涸而死。因此村上有了这种症状的病人都秘密转移到宗祠或莲花寺,因为那里有了祖宗或菩萨保护,那东西才不敢进去哩!掸尘是除尘逐邪,尘同陈字谐音,就是除‘陈’换新,来年清吉的意思。所以家家重视,有的还要择个黄道吉日进行,因而掸尘成了民间春节的一道序曲。
  掸尘是一项极肮脏的生活,景连被景花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乘下两眼睛,全家动手。把屋里吃的用的都有夏布等盖好,好免飞进灰尘蛛网。尔后大家跑出屋去,再由他由从上到下细细打掸扫刷,直到无灰无尘,整体清爽清洁为止。尔后才把菜柜、桌椅、应有家什用器具,包括烛台、灯盏都泡进茶子饼制成的碱水里,擦洗干净晾干后移放原位。等天晴朗时,还要把所有衣裳五服、被褥、蚊帐再行洗晒、整理。景连和景花掸了老屋里的蓬尘后,一些地面的生活让两老及朱兴去做,自己陪连哥到新屋里去掸尘。
  景连正要备梯上梁,被景花一把拉住:“这屋是全新的,连一点灰尘蓬丝都没有,莫非上去寻野猫迷?”
  “过年过节的,少讲句不吉利的话吧,那东西可灵验哩,你口没遮拦的,说不定它今晚就会变成一个极风雅的书生把你迷去呢!”
  “我已经被他迷醉了,巴不得夜夜如此,让你吃醋!”景花帮他解装,并在他被染黑的脸额上亲了一下:“今晚我还想让他迷个够,我要死要活抗争,还不是为了这个‘东西’吗?”那景连被她娇谑俏嗔中夺了掸子,关上大门,在洗漱间早已备了两桶热水,替他脱去衣服,趁着天黑替他擦洗,景连不肯,景花哪里由他:“怕什么,天这么黑,关着门哩,又有堂门隔着,谁看得见?”“万一妹夫来了怎么好?”
  “他?”景花冷笑一声:“掸蓬尘又脏又累的活路。逃避还嫌爷娘生脚少呢,他会来?”
  等两人洗完了澡,掌了灯,景花回房翻箱倒柜,把新衣裳拖出来给他换上:“这些都是为新郎官备的嫁妆,可那个矮脚虎哪有福气穿呢,这叫歪打正着,你正合身!”
  两人正在房里更换衣裳,外面有人敲门,欲知谁,见下文。
  第二十九回    感心诚迷途存天理   没奈何违心当风墙
  景花前去开门,见朱兴来请吃晚饭。于是她让景连同妹夫先过去,自己留下替他浆洗衣裳。席上摆的多是午饭吃剩的陈菜,大家都在忙碌,那有功夫烧菜?只是油辘辘的酸菜卤滚豆腐嫩滑可口,是太子坡的名菜,还有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油冬耳配饭也非常对口,景连就先吃饭,可朱大爷忙给他和朱兴斟了酒:“小老弟真是将门出虎子,做了豆腐又掸尘,样样拿手。我们兴儿有你一半能耐就好了。眼下年关逼紧,还有许多重活没做,不怕你笑话,那栏里的猪牛粪已存半年,也没力气挑。”
  “伯父,农家一般都是力气活,我营农出身,没别的本事,仅有些力气,如用得着只管吩咐。”
  “好,爽快,来干一杯!”他举杯一口喝了,说:“我们有个不情之请,你能否留下过年,凑凑人头?我们一家三口过了三十余年,今年给我们热闹一下,借你的彩头,说不定明年还会添个大胖孙子呢!”景连心中有鬼,竟吓了一跳。顿刻脸红耳热,其实朱老爷因景生情,出于诚心,并无他意。可朱兴吃醋了。刚好景花进门,见丈夫耷拉着脑袋,上了面火,知道他的心病又犯了,就温存地挨他而坐,用那纤纤玉手,温柔地探试前额:“哟,头脑发热,是否昨夜踢开了被,受了风寒,还是酒喝多了?回红那晚贪杯,吐了一夜,连我都替你难受呢,今天不要再喝了,会伤元神的,这酒我代了!”于是端起酒杯说:“五哥,你今天做了重活,辛苦了。我代表公婆和他敬你一杯!”说着就慢慢地饮完,还亮了底。
  两老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热在心头,他们都是过来人,什么事没经过?一般新婚女子对丈夫照顾得如此细心,体贴入微,为数不多。再说自己的儿子如此萎琐不成器,却用不光彩的手段娶回,她不但没有积怨,反而如此知冷知热。这样好的媳妇真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自此对她有了好感……
  饭后就茶,朱老爷又和小老弟聊上了。朱兴自回红回来还没有过好心情,提不起神气,景花只好扶他回新屋歇息。外面朔风扑面,云拽走月,寒气逼人,日上踩出的残雪泥泞路又冻结回去了,景花那双刚换上的粉红新钉靴踩得咯吱咯吱的作响。及进了屋,她扶朱兴床沿上坐了,掌了灯,自己上去关好了门,然后紧紧地靠着他的肩膀坐着,把他的双手拉过来,悄悄地问:“你说,我对你好不好?”“好!”朱兴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地说:“可是我不配,也对不起你,我有‘那个’,把你拖累了。”“我已知道,可现在米已下在你锅里,迟煮早煮还不都是饭,有‘那个’就去医么?”“不是没看过医生,也吃过不少药,但试过各种处方都不顶用,父母指望我传种接代,恐怕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朱兴情绪低落,内心痛苦:“你会不会离开我?”“你说呢?”“我求求你,不要离开,你一旦抛弃了我,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还可能就无法活了。”“你以为我不离开你就有救吗?你又为什么不设身处地地为我想一想?你这个样子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是一个虽不完美,可完全正常的女孩,一个五体健全的女人需要什么?你考虑过没有!当然,你一定要我不离开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只要能同我做夫妻,我什么都会答应的。”“我别的没有奢望,就是要有个孩子,是我们共同抚养的孩子!”“可——,可是我在目前的情形下是无法满足你的,除非借——”“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她忙用手掌把他的嘴护住:“事实上,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还用打破沙锅问到底吗?”“可又谁能替代我呢?”“是谁对你来说还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有这个海量就行!”“海量,哪个男人有这个海量?但我晓得,我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可我也是人,想得到男人可以得到的一切。如今我对你是不公平的,我有愧于你,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折磨着我的灵魂,我完全知道,我能霸住你的人,但永远留不住你的心,我同意与否完全一回事,只要你留在朱家,做我的妻子,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事情总是好商量的。”
  沉默!要不是灯台上残烛被蜡泪打出缺口,而危及黑灯芯的熄灭,还不知时已深夜。景花已经把话说尽,也已把沉甸甸铅球抛给他,只看他知趣不趣了,天无绝人之路,不然的话,还有另种选择……朱兴显然已没有退路,为她已掀掉半份产业,自己无能,再折腾也无非倾家荡产,于事无补,就不得不开口了:“你想要的那个人能告诉我吗?”“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景花说罢,给他抹去前额浸出来的细汗珠,并吻了一下:“既然你已经默许,我也不再瞒你,他——不是我的亲哥!”“原来是这样!”朱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她,心里已经明白打地铺一事的真相。发呆了半天才说:“这真是因果报应,相亲时,我以李代桃僵,回红时,你则给我戴上绿帽,真有你的!我们两厢恩怨大致扯平,我也不欠你什么,你想怎么样,统统提出来,反正纸是包不住火的。”
  景花见他脸红脖子粗的,十分冲动,优越的家庭环境养成虚荣好胜的特性,再捅他几下就会受不了的。于是把房门一关,替他脱了鞋袜,用热水洗了脚,把他移到被窝里。自己卸了妆,漱洗后也在他的枕边睡下来:“生气了?”“生气?我连生气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能敢向谁生气?”“这么说,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中,你眼下都已没了自主权,我将来还说不定生吞活吃了你呢!如果嫌弃我可以早点说么,世上比我漂亮的姑娘任你挑,我绝不会死皮赖脸缠住你一辈子的!”景花说罢,一把把他扳过来,两人搂得紧紧的。他感情脆弱得像个孩子,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我们讲好的,你不会离开我的,现在又讲了许多生分的话,你又要我怎么样呢?”“好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又没大错,我怎会随意离开你呢?我不但同你好,并设法把你‘那个’治好,还要有我们自己的孩子。”“真的?”“你还不相信我吗?”“相信,我绝对相信!”枕边的话句句真切,娓娓动听,那朱兴被激活似的,抱住她狂吻,那双贪婪的手如游龙出洞,在她的身上又摸又拧,她有时心痒难耐,有时痛得她咬住下唇。当突然触及腋下,痒得她熬不住咯咯笑个不停,以指望鼓励她的男人应有勇气。但他毕竟是捞不起筷头的糖浆,那小腹总鼓不起劲来,只作了徒劳的挣扎,无法完成一个正常男子应有的举动,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使她刚刚激起来的欲望,顿失千丈,使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而他则知趣地转过身去,不甘心地摆弄使他完全失望的那个。
  他们背靠背地躺着,没有温馨,没有恋情,也无话可说,像断了丝的两截干藕。如同一对不相干的陌生人。她懂事以来,就幻想着能找到一位各方面都能匹配的郎君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和弃儿眉目传情,相互倾慕。那时候她是无人管束的公主,以任性好奇、喜怒无常来掩饰对他无遮无掩的爱。在放牛的柳林间,割草的溪滩上,砍柴的山坞里,甚至于清波荡漾的荷塘里都留下他们体肤厮磨的踪迹。但由于他的拘谨于“兄妹”的阴影,尽管有时相拥相抱,但从来没越雷池一步,做出破格越轨的事情,如今想起来都后悔莫及。眼下与他同床共枕的不是她朝思暮想、赏心悦目的弃儿,而是一个枯燥丑陋,没有人情味的中年驼背,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于心何甘?
  长夜漫漫,窗外风停籁静,繁星闪烁。已经灰心丧气的景花,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门外那个人身上,可那人迟迟不来。其实即使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她背后的“活棺材”能放过她吗?忽然又听到那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原来弃儿已同他的“老哥”过足了茶瘾回来了。她听他推门又关门,划根火柴点了青油灯,咯吱咯吱地上楼去……
  景连盖上簿簿的棉被,枕着两手,开始对她无穷无尽的思念。他们虽然有过一次天赐的销魂,但眼下那双充满妒意的小眼,已跟踪监视,一旦事露,他不但在朱家无立锥之地,还可能被大哥驱逐,还可能导致两家身败名裂。因此他决不能长久待下去,也不可能拥有她……堂楼上除了那堆谷物和一些坛坛罐罐外,没有遮拦之物,那一弯明月窥视隔扇花格,清辉冷照,仿佛月宫中的嫦娥向他倾诉寂寞。是了,这深更籁静的何不去约她私奔?可这无垠的天壤,漫无边际的海涯,又有何处可安身?我还不如先下江西,待我打听到双亲的下落,再作道理……
  楼下两位正做着同床异梦,景花想着楼上,而他脑海里又跳出萍水相逢的景芳形象,千百次地去捕捉那瞬间回眸。
  “睡着了?”景花转过身,摇着这个不争气的丈夫。
  “没有!”他回答着,语调里充满着悲哀。
  “转过来吧,不要想得太多了!”她对他体贴地说。
  他终于转过身来,而且主动地楼住她,并在她的脸颊和秀发堆里的耳畔和白晰的项上乱拱乱吻。她完全明了他的苦心和用意,毫不迟疑地主动配合。然而这一切又是徒劳的,他很快出了一身冷汗,喘着粗气,出现类似虚脱的症状。无可奈何,不得不败下阵来,伏在她身上偃旗息鼓。景花对他又厌恶又怜悯,一股强烈的耻辱感深深地刺痛她的心,为了心上人,他什么苦都吃得起,可光靠委曲求全又能给楼上那位带来了什么呢?
  “你去吧!去吧!我是一个不中用的男人,我晓得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他,从他那里你可以得到我身上得不到的东西,他会满足你所需要的一切。”他使劲地想把她推下床来。这也许是天良不灭,把内心的苦水和泪一併涌了出来:“你还是我的妻子,至少眼下名义上是我的妻子。我允许你这样做是由于我欠你太多,内疚太深,过意不去,纯属出于还债的心愿。但我还不想现在了结自己,也不想令父母过分伤心,也不想让外界有更多的非议,你必须向我发誓:不把发生此屋的事情泄漏出去,即使这样,也难免有人戳我的脊梁骨,那时随他去吧,不过,那时我也许不知去向了”
  景花听了心都凉了。她本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可现在犯难了。他觉得朱兴毕竟是有人格,要面子,智力健全的男人,而她是一个不值得他留恋的,是个背着他偷情,甚至当着他的面把自己还没有人摘取的禁果和初夜权交给与他不相干的男人,这原是一种背叛,一种报复或示威。现在想起来竟也有对不住他的地方。面对她臂弯里这个可怜兮兮的男人,也觉得深深的内疚。可他有病,心理变态,感情脆弱,如果现在就抛弃了他,与连哥过于张扬,必然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一旦他寻了短见,那我和连哥很可能成了十恶不赦的罪魁,还导致两个家庭的毁灭,那是多么可怕的后果?景花心里颤栗。眼前一片茫然:“我的前世不知造下什么孽了,竟遇到这么一个对手!”
  她冷静下来,既然上苍已经如此安排,我又有什么法子逃离这个现实呢,自己一死不足惜,又何苦给两家和连哥带来灭顶之灾呢?现在唯一的出路是以心换心,抚慰这头迷失方向羔羊,把他的心病治好:“睡吧!我晓得你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你敬我一尺我还敬你一丈。你既然理解我,对我好,今天开始我就以诚相对,你的病主要精神受到压抑,我得用心来熨平你的内心创伤,只要你有耐心,有信心,一切都会恢复正常的。今天你就在我怀里好好睡吧,直到天明……”
  瓦间已透进亮点,这个通宵她没有合过一眼,而是用女人特有的母性温柔去安抚一只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的羔羊。它已脱离了群体,没有信心,没了勇气,没了安全感,只有在那野狼干嗥的沙漠等待母亲的体温和乳汁。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就轻轻地抽出手臂,把他的腿从自己两股之间抽出,披了件锦袄,替他压好被边,并在他因出冷汗而潮红的脸上吻了一下,才走出房门,轻轻地上楼……
  景连睡着了,大概经过一夜的等待,直到天明才慢慢地睡去的。她脱了锦袄,悄悄溜进被窝,用她热烈而真诚的情怀温暖着他那颗期待而赤诚的心。景连正在做梦,梦中正和景花亲热,猛然醒来,原来自己睡在心上人的臂弯上,正在重复着头夜地铺上那种被激情炽烈燃烧的剧情,使美梦成真……
  楼上两位正被激情热火拱托起一方绚丽而美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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