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旗-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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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孙玉弓自己也知道自己能成为追火的统领,和他自己的实力无关,追火中莫说武者,就算器武境的强者也远超两手之数。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乱世,谁拳头大谁就是王,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能在和手下的一次次对抗中,倒下去,又站起来,再倒下,再站起来。
追火队伍中有个叫吴龙的男人,算是所有人中最强,这段时间也把蹂躏孙玉弓当成是消遣的乐趣,接连三次揍得孙玉弓难再站起来,不过让所有人吃惊的是,无论头天受了多重的伤,孙玉弓第二天一定准时出操,而且全队伍中第一个到达训练场的人。
单就这一点上,吴龙在第四次打到他后,拍着胸脯说你这老大我认了,只要我吴龙有一口气在,就要保你周全。
当时的孙玉弓吐了口血水,却笑得尤为灿烂,说“今天这分量不够啊,再来。”随后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惨虐声。
孙玉弓脸上挂着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沉静,走近老人身旁,用最温柔的嗓音叫出一声,“福伯,您还好吗?”
埋在慕北陵怀中已经快收起哭泣的老人猛然一震,抬头婆娑泪眼看去,“你是,大少爷?”
老人努力站起身,瞪大眼睛,仔细打量一番后,满脸不可置信,“你真是大少爷?”
孙玉弓含着嘴唇使劲点头。
惊喜万分的老人连忙后退一步,撩起袍摆跪在地上,“老奴,拜见大少爷。”
孙玉弓向左撤去一步,躲开跪拜,然后上前扶起老人,嗔怪道:“都一把年纪了,还跪什么跪?不要命了?”嘴上虽然这么说,眼眶中却突然泛起红色。
捧着孙玉弓右手的老人不住点头,喜极而泣,惨然笑道:“像大少爷的口气,像大少爷的口气。”
孙玉弓抬起左手替老人抚顺气息,转头时恰好见到慕北陵使来的眼神。
孙玉弓会意,点了点头,轻声道:“老福,走,咱爷俩去叙叙旧,好久没看见你了,想的紧。”
已经换上笑容的福伯赶紧点头,在孙玉弓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往门外走去。
待二人从门口彻底消失后,慕北陵才长长松了口气,苦笑道:“难为老人了。”
皇甫方士这时才开始继续摇起羽扇,苍眉轻微蹙起,仿佛刚才那一幕打断了思路,不得己扇了几下。
很快便舒展开来的皇甫方士淡淡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在朝堂,哪家没有个天人五衰之时,只是来的早晚而已,属下只是佩服他能在云浪大将军走了之后,还保住这座府邸,这一点上,比烽火大将军府上姓白的老管家强。”
砸了口清茶的慕北陵狐疑道:“先生说元帅府是福伯保下来的?何以见得?”
这茶还是银针茶,孙云浪的口味一直就没变过,哪怕他已经埋骨荒野,府里的下人依然保留这种习惯。
皇甫方士抛出一句让慕北陵恨无奈的解释,“猜的。”
起身走向老翁垂钓图的皇甫方士再一次停下摇羽扇的动作,还是四十九下,不多不少,他背对着众人凝视挥毫国画,眼中,灰芒嗡闪,“云浪大将军说的没错,他们这一代人谁都不是垂钓老翁,只能做江中的鱼,而且是一群任由老翁想钓便钓,想弃便弃的可怜者,他是,烽火大将军是,琳琅是,东林也是”
慕北陵没有插话,暗自揣摩他这番话的意思。
一壶茶尽,慕北陵亲自斟满第二壶,和坐在旁侧的皇甫方士杯杯对饮,期间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茶的味道,比虎跑秋露白来的还烈。
执剑的黑甲士兵从门外快步跑来,抱拳躬身告道:“禀主上,顾苏阳已经找到,是送回祝府还是带到这来,请主上示下。”
慕北陵想了想,说道:“送到祝府去吧,我稍后就过来。”
黑甲士兵领命下去。
慕北陵倒完最后一滴茶水,一口饮尽,起身掸了掸袖口,道:“先生就不用陪我去了,我去看看就回来,今天晚上暂时住在这里,那个地方真有点不适合我。”
皇甫方士点点头,起身抱拳恭送。
慕北陵走出府门,带上武蛮和一百甲士朝来时方向过去。
西夜年轻一辈中有三子五将六游侠的说法,三子就是饱读诗书,上能登上月旦台挥毫指点江山,下能坐于苍镜湖泛舟对弈十局的士子。五将则是年轻一辈武道实力最为突出,有望成为军中下一辈统帅的将门人选,六游侠说的则是来无影去无踪,心向广袤天地,无拘无束之人。
很凑巧的是这些人中的几个慕北陵都曾见过,譬如五将之首的将门之后孙玉英,曾一一柄火刀遥立擂鼓场,斩落数位年轻豪杰。又如六游侠的第一人楚商羽,虽然现在他已经成为武越的手下,但多年前游侠榜的透明始终被他占领,还有就是三子之二的顾苏阳,曾经苍镜湖一叶扁舟上,与时任三子第一的周施儒十九道围棋对弈,连战三天三夜,成为一时佳话,即便顾苏阳在终盘时以一子惜败,但有望近距离关上这出棋坛盛事的人,都说顾苏阳将来的成就可比仲商李垚。
唯一可惜的顾苏阳有个忌文如仇,又异常不齿朝堂作风的强硬叔叔,才将已经官职翰林院学士的他直接召回家,并让其许愿钟声不得如西夜朝堂。
可想而知是对于饱腹诗墨的顾苏阳来说这是何等打击,意气不得风发,才华不能报世,无疑憾撼而终。
油光锃亮的黑鬃马停在祝府前已经快到落日,朱红嵌铜钉的大门大大敞开,门前有黑甲卫士值守,见到慕北陵过来时纷纷躬身行礼。
慕北陵直接跳进府门,一眼便见到瘫坐在椅子上,披头散发的顾苏阳,眼下的顾苏阳哪里还有一点西夜三子之一的风范,衣衫褴褛,手上,身上,皆挂着道道鞭痕,气息委顿,直到听见门前响动时才艰难转头,看见慕北陵的瞬间,浑身一颤。
第三百五十一章 撕心苏阳,沉重北陵睿栗飞()
慕北陵走上前喃喃抚慰道:“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为了烽火大将军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好好活着。”
顾苏阳罕见没有落泪,嘴皮已经被咬的淌出鲜血,眼中却还是那股执拗之色,“我叔叔真的死了吗?”
慕北陵没有避讳,点头不语。
顾苏阳露出惨笑,“因为你?”
慕北陵二度点头。
顾苏阳也不恼,转回视线,自顾自说道:“叔叔死的不冤,能死在你的手上,估计是他最大的心愿。”
慕北陵一怔,眼角轻微抽搐。
顾苏阳苦笑道:“没想到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可能,上次你从朝城离开后叔叔和我说了很多,他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不是死在这金丝笼里,而是战死沙场,而他最希望能被你杀死。”
慕北陵出奇反驳道:“烽火大将军不是我亲手杀的。”
顾苏阳嘲笑道:“有什么区别吗?”
慕北陵登时语结,是啊,固然大将军是自刎在伏龙脉,但若自己不进逼朝城,他如何会死。
眼神空洞的顾苏阳呢喃语道:“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把我从大牢里救出来?呵呵,我也想说,但是你觉得你承受的起这声谢谢吗?”
一直在旁边照顾自家公子,左脸上有道伤疤的家丁吓得战战兢兢,本想替顾苏阳拭去脸颊上的污垢,但眼下右手怎么也举不起布巾。
慕北陵皱眉道:“我救你,并没有奢求你的感谢,或者说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话还未完,顾苏阳直接打断,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道:“那对你来说什么有意义?攻下朝城,坐上那张被天下人仰望的椅子,就是你的意义?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就让叔叔和云浪大将军死在伏龙脉下,就是你的意义?一百三十万朝城百姓,被你的铁蹄吓得缩在家里,惶惶不得终日,就是你的意义?”
顾苏阳剧烈喘着粗气,眼白上挂着道道血丝,“还是说,等天人共愤的武越进城,被你这位天才将军斩落马下,然后扶植傀儡大王,做你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就是你的意义?”
慕北陵剑眉陡然竖起,灼灼杀芒毫不掩饰爆射而出。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家丁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一个劲伸手想要阻止血人般的公子继续说下去,不过得到的只是一声冷哼。
顾苏阳笑容更加幽冷,“怎么?被我说中了是不是,想杀我?好啊,来啊,慕北陵,你今天要不杀了我,你他娘就不是个男人。”
慕北陵冷眼看着近在咫尺歇斯底里的男人,口中忽然泛起股悲凉,都说好人不能做,但自己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点吧。
顾苏阳挣扎着从椅子上撑起身子,迈开腿朝慕北陵冲来,只不过文弱的身子终究禁不住酷刑考验,刚走两步便扑倒在地,就趴在慕北陵脚尖前半尺。
慕北陵不动声色,没有要伸手去扶的意思,视线突然锁定在顾苏阳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上。
那是个鸳鸯香囊,他记得当初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俊才曾深夜来访,务求他将香囊交到一个女子手中。而那一夜的扶苏关下,清秀女子带着香囊纵马出关,直奔朝城而来。
慕北陵习惯性的揉了揉鼻尖,想到几种可能,名叫邬月儿的女子把香囊送来,但有情人终究难成眷属,男子心死。还有便是女子带着香囊与男子月下定终身,然而这场朝城之变却让好不容易在一起的郎才女貌二度坟里。
慕北陵突然响起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邬月儿,她是没在朝城,还是说
慕北陵开口问道:“邬月她”
顾苏阳猛然抬头,两眼血红,“住口,慕北陵,你不配提月儿的名字,现在不配,将来也不配。”
男子终于落下清泪,右手握拳一下下砸在坚硬的地板上,拳尖渗出血迹,视若无睹。
慕北陵吐出口浊气,心中因男子辱骂而升起的丁点恼怒的顿时烟消云散。
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坐拥江山后的日落垂危,也不是两军交战后被飞将斩下首级,而是一个情字,就像一座大山横亘在无数文人士子的面前。
戎铠加身的慕北陵俯下身子,闪电般伸手从顾苏阳腰间摘下香囊。
趴在地上似有所感的顾苏阳猛然回头,随即发疯似得想要挣扎起身。然而慕北陵手中的兽口长剑不知何时抵在他后背上,动弹不得。
慕北陵两根手指夹住香囊,举到眼前,只见香囊上的沾着两滴殷红血迹,早已干涸,一只鸳鸯的头被洞穿,只留下一个身体,囊中已然没有香气。
“是她自己走的,还是抓你的人干的?”
顾苏阳被剑鞘压在地上,疯狂挣扎,披肩的长发不断摆动。
待在旁边的伤脸家丁终于忍受不住压抑的气氛,扯开嗓子尖叫道:“是抄家的那些人,他们把少奶奶,把少奶奶”
“旺子,你给我闭嘴。”顾苏阳停止挣扎,声音却冷的像北疆吹来的腊月寒风。
被叫做旺子的家丁赶紧掩嘴噤声。
慕北陵摇了摇头,松开抵在顾苏阳腰间的剑柄,然后将香囊丢在顾苏阳面前,转身朝门外走去。
前脚跨出门槛时他微微停了下,头也不回的说道:“该死的人,一定会死,如果后天一早我还能安然站在你面前,要杀要剐随你。”
丢下这句话,慕北陵大步离开,只给顾苏阳留下一展烈烈飞扬的猩红披风背影。
走出祝府的慕北陵心情颇为沉重,顾苏阳的极端的态度转变令他颇感不适,曾经的风流才子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有一副没了灵魂的空皮囊,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这场已经快要超出他控制的朝堂之变。
站在祝府的石阶上,慕北陵深深吸上几口凉气,朝城的秋凉气息来的太快,夜色未上时已经能嗅到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冷意。
慕北陵看着立在台阶下的两只石狮子,也许几十年几百年过后这对石狮子还蹙立在这里,但那时祝府何在?自己又何在?
这便是心魔,虽然不似修武之人一旦产生心魔就会停滞不前,却也对他心境产生不小影响,这些东西,他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剔除,也或许不久后的将来便会见见淡去吧。
一直守在他身旁瞧见一幕幕的武蛮去马上取来件绒锦裹衣,披在慕北陵身上,来之前皇甫方士说今天晚上的天气可能转凉,特意让人放了件裹衣。
慕北陵面无表情,抬手系上领绳,良久方才轻声说道:“把那些抄家的人全部找出来,投到宫中的万毒坑里,有本事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让我亲自动手斩杀。”
始终一言不发的武蛮点点头。
他知道这是慕北陵想要吐出胸中的淤积之气。
宣同门,城门顶上。
裸着膀子席地而坐的中年人面前摆着一个羊皮酒囊,和一盘分量十足的酱牛肉,这已经是他坐在这里的第二天,从那个男子走后,他就没离开过一步,此时夜色渐露,他似乎对天地间的凉意毫无感觉。
白马银枪的玉面男子就像一尊石雕站在旁边,手中抱着被擦得锃亮的七尺银枪,视线迷离的望着城外一望无垠的广袤草原。、
这两日,被他们从北疆带来的士兵就驻扎在宣同门下,每日都会有士兵送来菜肴,然后每次中年人都会笑着让手下带壶酒来,先前送菜的士兵还纳闷自己从不沾酒的主子怎么突然喜欢喝酒了,不过一来二去倒也习惯,后来不用中年人发话,便会自觉送上一羊皮囊的酒。
眉宇间英气逼人的中年人抓起一块足有拳头大的酱牛肉塞进嘴里,伸手再抓一块,看也不看抛向一旁,恰好被白马银枪的男子稳稳接住。二人随即有一口每一口的嚼着牛肉,不一样的是中年男人会时不时举起羊皮囊喝上一口,然后露出一脸痛苦。
他似乎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
很快吃完一坨酱牛肉的中年人笑道:“傻凤儿,喝口酒?”
抱着银枪的男子一言不发。
似乎已经习惯他沉默寡言的性格,中年人也不恼,说道:“他说得对,男人嘛,就该喝点酒,沙场征战才能多几分豪气。”
银枪男子很不屑的轻哼一声,别过头。
中年男人再抓起一块酱牛肉,转头看向男子,扬了扬牛肉,见男子半晌没反应,泄气似得苦笑摇头,自顾自说道:“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不行,想说什么又不肯说,什么事都要别人猜。”
*上身的男人把牛肉塞进口中,腮帮鼓鼓。
面若冠玉的男子终于正起脸色,舌尖快速润过嘴唇,压低声音道:“将军打算帮那个慕北陵?”
中年男人纳闷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男子惜字如金:“感觉。”
中年人哈哈笑起,将手中还剩一半的牛肉放到盘力,转头反问道:“傻凤儿觉得我应不应该帮他?”
长着一副秀眉的男子轻微摇头,沉默不语。
中年人收敛起笑容,一只手撑在地上站起身来,放眼望着男子方才看向的广袤天地,道:“你觉得这片江山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撑得起来?”
男子皱眉斟酌,依然不语。
似是压根没指望他回答的中年人自问自答道:“有能者居之,可惜的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称之为有能者?武天秀?武越?还是他慕北陵?”
男子秀眉皱的更深,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眼神平静的中年人侧过身子,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神秘兮兮道:“你的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就像我的问题你也没法给我答案一样,若真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要帮该帮之人。”
男子很罕见的咂摸起最后几个字眼。
中年人深深看他一眼,无奈摇了摇头,似乎和傻凤儿说这些是多余的。
眼前的这片江山,无论结果如何,兴许都会焕然一新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龙运东升,白瓷土碗赵童虎()
,朝城西北角城墙的最高那块压天石上,身着破烂麻衣道袍的布冠老道士迎风而立,冠帽飘带毫无章法随风摇摆,右手托着个破了口的白瓷大土碗,碗中静静躺着三枚外圆内方的古钱币,两枚刻有“道武通玄”的正面朝上,一枚被磨得光秃秃的北面朝上。
从这个位置能把整个朝城揽入视线中,包括天子乘驾出逃的玄德门,聚集数万北疆军队的宣同门,巍峨幽深的皇宫大院,还有那牵马缓行在寂声街道上的萧肃人影。
天师府是入世最深的三大正统道派之一,从被冠以“羽不沾山麓”的赵姓大天师掌管教派以来,天师府走出那座培养出无数仙灵道骨的十二支峨眉山脉,这座蹙立在十三州西南伏地的钟秀之地,据说曾有十二名得无上道玄的大天师羽化登仙,或御风飞升,或化虹登天,或驾鹤西去。总之被传的玄之又玄,和阿罗州极西北的三圣山,鲛人州滨海西望的蓬莱宝岛并称道家三大圣地。
有人说那位名叫赵洪武的大天师入世太深,过多干预凡尘俗世,也有人说赵洪武舍不尽一身无量寿佛,和峨眉十二峰背道而驰,所以才会选择离山入驻中州,做了那瘸脚皇帝的第一上宾。
当然,这种事情众说纷纭,身在其中的当事人也没当回事,索性听之任之。
赵童虎也姓赵,勉强称得上和那位赵洪武有点沾亲带故吧,不过这种淡的可怜的血缘只不过是往上倒腾几辈,有个叔侄相称的太爷爷的太爷爷而已。
赵童虎很小的时候就被送上峨眉十二峰中最高的缥缈峰,或许是天生的钟灵气质,加上似无草清流的秀明心境,被时任缥缈峰掌峰大道人的赵洪武收为关门弟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姓赵的缘故,赵洪武对他青睐有加,什么道玄帖,灵宝登天录等缥缈峰密不外传的道经典藏,悉数交与还是孩童的赵童虎,十五年的抄经颂典,一甲子的坐卧参道。缥缈峰离天最近的洗笔台上留下他大半生的印记。
那些辈分远低于他的徒子徒孙总说洗笔台上的师叔祖将来肯定会羽化登仙,没听说那块卧青石已经被师叔祖睡掉小半截了吗?所以到后来就传成只要那块坚如精铁的青石被睡成风靡,师叔祖就能羽化登仙,成为第十三位化虹而去的峨眉仙人。
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二十多年前大天师赵洪武一纸敕令,峨眉山人举家迁往中州,入驻离峨眉十二峰三千九百里远天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