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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地火明夷-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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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下亦是一宽,忖道:“叶先生医术未必比我高多少,调教徒弟的本事可比我高多了。”眼见戚海针运针如此熟练,他也大生信心,便道:“好,听我数到三便下针。一,二,三!”

    他二人拈针下针,手法熟练无比。金针本来细如毛发,但两人拈在手中却如有千钧,两人的手势也一般无二,直如蝴蝶穿花,美妙无比。郑司楚见两人的手法如此高超,心中亦在暗暗吃惊。他和戚海尘相识已久,以前只知他是叶台弟子,本事不错,但本事好到怎么样的地步却不知晓。直到现在才明白,齐大夫固然名下无虚,确是五羊城第一名医,戚海尘年纪不大,就算赶不上齐大夫,也已不遑多让。

    他二人各下七针,不过片刻。但七针一下,两人额头已尽是汗水。齐大夫下完了针,搭了搭郑夫人的脉,这才放下郑夫人的手,抹了抹额头汗水道:“郑将军,请放心吧,令堂已渡此劫,再过片刻,她就会醒来了。”

    郑司楚听他这般说,不由喜出望外,向他二人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齐大夫,多谢戚兄。”母亲能够无恙,对他来说实是平生最大的愿望,就算让他杀身以报也在所不辞,现在想到刚才还有把齐大夫砍了的心,真个无地自容。

    戚海尘也搭了搭脉,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只是什么话也没说。这时郑司楚正在向齐大夫千恩万谢,紫蓼在一边抹着眼泪,与陈虚心两人要请齐大夫下楼歇息。郑司楚见母亲气息渐渐平息,便道:“戚兄,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幸亏你及时来了。”

    戚海尘却是一苦笑道:“家师上月故去了,他临终前命我前来向齐先生求教。”

    郑司楚呆了呆:“叶先生故去了?”

    戚海尘点了点头:“家师活人无数,可也难疗己身。人生一世,皆有天命,郑兄你也想开点吧。”

    郑司楚也点点头道:“是啊,人活着都有命。戚兄,你连饭也没吃过吧?请我姨父和姨妈陪你与齐大夫去喝口水,恕我要相陪家母,暂时不能为你接风。”

    这时陈虚心夫妇和齐大夫都已下楼了,戚海尘正要下楼,郑司楚心头忽然又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小声道:“戚兄,你方才说人生一世,皆有天命,到底是什么意思?”

    戚海尘站住了,犹豫了一下,耳语般道:“郑兄,家师的搭脉之术,有独到之秘。方才我为令堂搭了一下,虽然令堂脉象渐平,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了,小声道:“郑兄,恕我直言,令堂已是油枯灯烬,金针渡劫,也不过令她老人家回光返照。”

    郑司楚身子一晃,差点就要坐倒在地上。他一把抓住戚海尘肩头道:“什么?这是真的?”

    郑司楚力量不小,戚海尘被他抓得肩头疼痛,咧了咧嘴,小声道:“郑兄,说不定是我学艺不精,不过令堂危难未过。若再陷昏迷,便再无良策了。”

    郑司楚实在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可是戚海尘虽然被他抓得呲牙咧嘴,这话却十分肯定。他放开了戚海尘,呆呆道:“原来,人生在世,都是命中注定吧。”

    戚海尘虽然并不认得郑夫人,但见他神情如此恍惚,心中也是忧伤,低声道:“郑兄,希望这只是我胡说八道,令堂大人不会有事的。”

    郑司楚怔怔地站在楼梯口,眼前已是茫茫一片。本来齐大夫说唯有以金针渡劫救回母亲,而他一个人又下不了阴阳手,他心中正在绝望,恰恰戚海尘来了,而且也学会了这金针渡劫。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戚海尘说母亲的伤势太重,金针渡劫也救不了她,这一片希望转瞬间便又被击得粉碎。看着戚海尘下楼,他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母亲,心中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时紫蓼见郑司楚一直不下来,又走上楼来道:“司楚,你也太累了,先歇息一阵吧,这儿我来看着。”

    郑司楚摇了摇头道:“姨妈,我在这儿陪着妈吧,请你去招待一下齐大夫和戚兄。”

    他已不敢多说,生怕多说一句,眼泪又会涌出来。紫蓼却不知戚海尘又对郑司楚说了这一席话,心想姐姐缠绵病榻已久,现在遇到良医,终于云开日现,终于能放下心了。郑司楚虽然说不想去吃饭,不过他母子连心,也不好硬要他离开母亲,便道:“那我去带点吃的过来,你也要注意自己身体。”

    郑司楚答应一声,坐回母亲床边。天已暗下来了,暮色仿佛一瞬间泻落,不知什么时候屋中已上了灯。他握住母亲的手,低低道:“妈,你会好起来的。”

    “郑将军。”

    身后,响起了一个如春冰一般清冷的声音。郑司楚茫然转过头,却见是傅雁容。傅雁容有点怯生生地站在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上了楼来。他这才想起还不曾跟人说过傅雁容的身份,申芷馨见她与自己同来,只道她是自己的什么人。他道:“阿容,你怎么不去吃饭?”

    傅雁容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想吃。”她看着床上的郑夫人,又低低道:“郑将军,你妈妈对你很好吧?”

    郑司楚只觉眼中又有点湿润,他道:“妈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这话说出来,却连自己也不知道有点哽咽。只是他的泪水还没落下,傅雁容却已抹了抹眼眶,小声道:“天下的妈妈对子女,都一样是最好的,我也真笨,不该问这个。”

    她想到的,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很小的时候,她母亲便已去世了,父亲身为县令,公务繁忙,她自幼也就在父亲官府中和工友呆在一起。每当看到那些工友的子女和母亲撒娇,在这个小小少女心中也极有触动。后来父亲也去世了,邓沧澜夫妇收养了她,在可娜夫人身上她又见到了母亲的影子,可不论可娜夫人对自己关心得如何无微不至,在她心底,最思念的还是自己的生母。有时便想,什么大帅之女,什么聪明绝世,其实都不如在母亲膝下。郑司楚向来不苟言笑,她虽然对郑司楚甚有好感,却也觉得这人未免有点太过冷漠。可现在才知道,在郑司楚冷漠的外表下,其实与自己一般,也有着一颗至情至性的心。看着郑司楚为母亲伤心欲绝,她不知为什么也会感同身受,如此伤心。

第344章 慈母之心1() 
他们说得很轻,这时床上忽然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司楚。”

    那是郑夫人的声音。这声音虽然极其微弱,但郑司楚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跪到床前,说道:“妈,我在,我在这里。”

    母亲果然醒过来了!郑司楚只觉心中无比欣慰,眼泪却又不住地流淌。流血不流泪。这话向为军人自诩,郑司楚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铁血军人,可此时哪还管这些,泪水只是不停地流着,仿佛永远也流不尽。

    郑夫人慢慢睁开眼,隐约见郑司楚泪流满面的脸,淡淡一笑道:“司楚,真是你,傻孩子,别哭了。”

    郑司楚伸手抹去泪水,说道:“是,妈,我不哭。”可说是不哭,眼中泪水哪里止得住。郑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儿子长成后流泪,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可是双手无力,哪里举得起来。郑司楚知道母亲心思,把母亲的手放到自己头上。郑夫人摸着他的头,叹道:“司楚,妈知道这回是要走了”

    郑司楚见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极是无力,心头说不出的痛楚。他握住母亲的手道:“妈,不会的,你马上就会好起来。都怪我,我先前一直没能多陪陪你,以后我一定不离开你了。”

    郑夫人眼前实已看不清楚了,只觉儿子将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似乎生怕自己会真的走开。她道:“孩子,生死本是人间之常,别哭。只是没能看到你娶媳妇,唉,芷馨多好的小姑娘,偏生和你没缘份。”

    郑司楚不禁一阵语塞。申芷馨和母亲很是亲密,母亲也一直希望她能成为儿媳,自己也很喜欢她,可申芷馨喜欢的偏偏不是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听母亲这样说,他道:“妈,你不用担心,你已经有儿媳了。”

    郑司楚长相清俊,家世也好,看中他的少女着实不少,但郑司楚的性子却有点过于一板一眼了。特别是人渐渐长成,越发显得老气横秋,加上后来全心投入征战杀伐,旁人说起他,敬意渐多而亲近之意渐少,特别是当他夺下了邓沧澜“水战第一名将”的称号,自然也不再有人向他提亲。郑夫人这些日子一直在病榻上起不了身,丈夫与儿子又总不在身边,她实是无比想念这两个至亲之人。现在不管怎么说,儿子的手正与自己相握。这个本来不应该出生的孩子长得如此英武,郑夫人心头也只有欣慰,只是郑司楚娶不到媳妇总是遗憾。她又叹了口气道:“唉,你从小就这样,说谎都不会。你的性子啊,哪家姑娘会喜欢你。”

    郑司楚见母亲絮絮叨叨,却已上气不接下气,更是痛苦。只是要娶媳妇谈何容易,除非找个人来骗骗母亲。一想到要骗,他不由看向一边的傅雁容,眼里已尽是央求。傅雁容聪慧之极,自然一望便知。自从认得郑司楚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有求于人,知道郑司楚想让自己冒称是他未婚妻。她就算再大方,此时脸颊也有点绯红,正待摇头,但看着郑司楚那种乞求的眼光,似乎在说:“你只消答应,什么事我都应承你。”心头不禁为之一软,走到床边低声道:“司楚他没骗你,妈。”

    郑夫人醒来的时候,只隐约听得屋中有人声,却不知是谁。她的眼睛已看不清了,想的便是司楚这孩子终身大事尚未了结,终究还是件心事。却听得耳畔有个温文尔雅的少女声音,乍一听只道郑司楚央求申芷馨来骗自己,但申芷馨的声音她听得熟了,眼前这少女分明并不是申芷馨。她从没想到郑司楚真的带了个女孩子来,不禁喜出望外,急道:“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你。你叫什么?”

    郑夫人的左手拉着郑司楚,右手想伸出来拉傅雁容,只是她已虚弱之极,连手都抬不起来。傅雁容见郑夫人虚弱至此,心下又是一痛。她的生病当初也是病故的,只是那个时候傅雁容还小,只知父亲和哥哥在哭,妈妈躺在床上,自己又是不解,又是害怕。现在的情景,依稀就是记忆中的模样,傅雁容眼眶也有点泛红,泪光已在隐隐闪烁。她将自己的手放到郑夫人掌中,小声道:“妈,我姓傅,叫傅雁容。”

    郑夫人握着傅雁容的手,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慢慢道:“傅雁容么?好名字。好孩子,司楚脾气不好,你要多担待他点,好好过日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要把左手也抬起来。郑司楚只觉母亲的手虚弱得全无力气,便将她的手举起来。郑夫人把郑司楚的手和傅雁容的手拉到一处,又道:“司楚,你的性子一直很倔,以后不要辜负了雁容。”

    郑司楚见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弱,心里的痛楚也越来越是难忍。他道:“妈,是,我一定不辜负她,你放心。”

    郑夫人连转一下眼珠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握着儿子和儿媳的手,想再说什么,可是一口气息却已喘不上来。顿了好一阵,她才低低道:“好孩子,你爹在九泉之下,也该放心了。”

    郑司楚呆了呆,心想母亲的神智都已不清了。他道:“妈,父亲还在东阳城,好好的,他马上就会来的。”

    郑夫人看着他,目光有点茫然,却又道:“司楚,我说的是你爹,不是你父亲。”

    这话郑司楚实在听不懂,郑夫人已道:“司楚,你父亲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可是,我却辜负了他。”

    郑司楚愣住了,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郑夫人已喃喃道:“司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瞒着你,只是现在该告诉你了。”

    此时郑夫人的话异样的清楚,已不似个弥留之人。这时一阵风吹进屋里,将烛台上的烛光吹得一暗。暮色已渐渐深了,屋外星月在天,南疆的初夏,一片祥和宁静,只有海浪声一阵阵地传来。

    等陈虚心夫妇招待完齐大夫与戚海尘,再回来看看时,还在门外便听得楼上传来郑司楚的哭声。紫蓼一听这哭声,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心知姐姐又有反复,人几乎要摔倒。陈敏思忙扶住母亲,叫道:“妈”他话还没说完,陈虚心和齐大夫、戚海尘三人已抢到楼上。等陈敏思扶着母亲正要上楼,陈虚心已走了下来,一见妻子,颓然道:“紫蓼,姐姐已经走了。”

    他说得很轻,紫蓼怔了怔,喃喃道:“她走了?”

    她的脸上木无面情,陈虚心叹道:“齐大夫看过了。唉,人命由天定”

    他尚未说完,紫蓼猛地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陈敏思见母亲痛哭,又是伤心又是害怕,拉着母亲的手只是道:“妈,妈,你别哭了。”可他自己眼里泪水也不住流了下来。这儿本来就十分僻静,海风不时吹来,哭泣之声夹杂在涛声之中,渐渐散去。

    六月七日,郑夫人去世。虽然以羽书急报,但从东平抵达五羊城,一般要十多天,就算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五六天,等郑昭火急赶到五羊城时,郑夫人已经下葬三天了。

    站在妻子的坟前,郑昭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站立。他夫妻二人自成婚后,加上反目,分多聚少,直到前几年自己逃出雾云城,两人才算重归于好。郑昭看着坟头,南疆气候温暖,仅仅三天,坟头已有新草长出,不用多少天,坟上定会一片葱茏。他脑海中来来去去都是以前的事,与妻子的相识,以及后来的种种波折。虽然成婚也快近三十年了,可两人离多聚少,而且当中有很多年因为反目而分居。只是那些本以为久已淡忘的往事,这时尽在心头萦绕,恍若重历。

第345章 慈母之心2() 
“父亲,走吧。”

    郑司楚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郑昭转过身,看着儿子。郑司楚这些天削瘦了许多,神情也有点颓丧,几乎已没有被称为南军第一后起名将的那个英武少年的影子了。郑昭道:“好,走吧。”

    父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又望了一下坟头。这两个男人并没有血缘关系,唯一联系他们的人却已经埋在了土里。郑昭抹了抹眼角,低声道:“司楚,你现在还好吧?”

    “还好。”

    郑司楚似乎并不想多开口。他和郑昭是坐马车来的,因为不想外人在场,所以郑司楚驾的车。两人向一边的马车走去。郑司楚拉开车门,郑昭正待上车,郑司楚忽然道:“父亲,妈去世前,跟我说了一件事。”

    郑昭站住了,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慌乱:“你妈说什么了?”

    “她说,”郑司楚顿了顿,似乎鼓足了勇气才能说出来,“我的生父另有其人。”

    郑昭只觉头顶似有一个焦雷炸开。妻子曾经对不起自己,他早就知道了。当初知道此事时,他恨得快要发疯,以至于后来那个人决定投降,大统制仍然决定要解决他时,自己全力支持,甚至还亲自下手,将那人擒获。因为此事,妻子与自己反目了那么多年,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过了许多年,终究有点后悔。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做了一件背信弃义的事,因此此后一直感到愧对妻儿。只是没想到,妻子在临死前,居然告诉了儿子这个秘密。郑昭强忍着心头的惊愕,低声道:“她说你生父是谁?”

    郑司楚抬起头看着天空。天空里,浮云慵懒,似对世上的纷纷扰扰毫不关心。战火也好,和平也好,白云都在天上飘荡,随意东西。他也压低了声音道:“妈说,我的生父是过去帝国元帅楚休红,我其实应该姓楚。父亲,这是她临死前的胡话,还是真的?”

    郑昭只觉眼一阵晕眩。妻子最终还是把这件事说出来了!这么多年前,他已将郑司楚完全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几乎已经忘却了楚休红这个人。听得郑司楚说起这个名字,他已不知该怎么说,只是默默地站着。良久,他才抬起头,只见郑司楚正盯着自己,目光灼灼,眼神里百感交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郑昭张了张口,正想说“这些都是你妈临终前的胡话”,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已经有太多秘密了,难道还要瞒着他么?

    此时的郑昭感到了无比的孤独。他自幼修习秘术,后来才知道修此秘术会子孙断绝,却已晚了。他顿了顿,慢慢道:“司楚,你妈说的都是真的。”

    这句话说来简单,郑昭说出口时却似有千钧之重,而郑司楚听来更觉如同五雷轰顶。他一直对那个名叫楚休红的前朝大帅很有兴趣,但共和国不准谈论前朝之事,他只是隐约听到一些老人说起。可是他从没想到自己会与楚休红有如此密切的关系,当听得母亲说自己的父亲竟然会是那个人,他首先就是不信,现在跟父亲确认时,也是如此希望父亲会说那是母亲临终前的胡话,可是父亲的话却把他的一切希望都打消了。沉默了半晌,他道:“那,这人现在还在么?”

    虽然父母都说楚休红是他生父,可是郑司楚毕竟与郑昭共处了二十多年,一下子根本无法把那个人称为父亲。然而无论如何,母亲过世,这消息也一定要告诉他。

    郑昭看着郑司楚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刺痛。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儿子,神情却与自己极其相似,有时他真要以为他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话已说出了,他已不想再隐瞒什么,只是道:“他早已死了。”

    “死了?”

    “十多年前了,就在当初的大处斩里。”

    郑司楚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带着他去看的那场大处斩。这是他这些年来的噩梦,记得当时回来还病了一场,梦中亦是见到人头滚滚,鲜血横流。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明白一向对自己无比关爱的母亲为什么当时硬要带自己去看如此残忍的场面,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是想带自己去见生父的最后一眼啊,可是当时除了最先的几个人,后来被处斩的全都戴着头套,也不知是哪个人。他道:“可是,我听说当时帝国军全军投降了,为什么还要处斩?”

    郑昭已不敢再去看郑司楚逼人的灼灼目光,头转向一边,喃喃道:“是。因为南武很怕他。”顿了顿,又道:“我也怕他。”

    大统制害怕他,是因为楚休红身为前朝的最高军事统率,若不斩草除根,也许会是后患。而父亲怕他,则是因为母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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