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魔王有个交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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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蔓问薛砚:“他是在和我打招呼吗?”
“是吧,估计刚睡醒头脑不清楚,”薛砚伸了个懒腰,“啊我好饿!走走走吃饭去。”
“嗯。”
小虎家和双双家几乎是在村的两头,所以他们走回去的时候便花了一点时间。
依蔓手里拢着薛砚之前变给她的火团,虽然衣裳有些单薄,但也并没有感到寒冷。
快到双双家的时候,薛砚忽然说:“刚刚的事,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我也该说抱歉,”她说,“不应该没弄清楚情况就贸然让孩子们冒险。”
“我之前冤枉你,你不生气的吗?”
她抚了抚手中的法术球:“刚开始是有一点,不过后来就没有了。毕竟,你选择让双双喊我一个人来,其实是相信我的吧。”
他便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
“那可不一定啊,自信的依大小姐。”
自始至终,他没有惊动别的村民,还强行压住了因为情绪太差而差点喷薄而出的炎炽之力。
理智与情感,逻辑与判断。
她想,事态紧急之时的选择,大概从某种程度上表明了真实的想法吧。
双双的家门越来越近,依蔓转了话头:“听说,炎炽法系的人特别容易暴躁。”
“他们还说凝水的人特别温柔呢,所以果然是瞎扯的吧!”薛砚不以为然,走上前敲响了门。
双双甩着两个辫子,一边开门一边小声问:“小虎没事啦?”
得到依蔓的肯定回答之后她便开怀地笑了,说:“你们好慢呀,饭都冷啦!”
大娘正在桌边绣着什么,抬头道:“干什么去了,这么磨磨蹭蹭的?我们都吃过了,阿砚你自己把厨房里的粥菜热一热吧。”
“哈?我的法术是用来干大事的!怎么能用来热饭!”
薛砚说着,还是轻车熟路地进了后厨。
吃完晚饭,回到住处,依蔓把薛砚叫到房间,给他看她下午写完的的计算结果。
薛砚囫囵吞枣地扫视了一遍,直接读出了最后的结论:“由上可得,新月之日正午即是结界之力最弱之时。合力攻击薄弱之处,或有转机。”
他不禁抚掌:“好好好!就这么办!”
依蔓凉凉地说道:“说不定我是故意的,正好把你们全村的法力消耗完?”
“啊哈哈,”薛砚挠头,“不说这个,你觉得我们的胜算大吗?”
她摇摇头:“不到一成。”
“哎”他沮丧地叹气。
“其实本来大概有三成胜算,但是没想到这个结界那么复杂,”她说,“不如,现在先别动,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来不及了。离新月之日只剩三天,再等一轮又是一个月。你能留那么长时间吗?”
“也是,这次先试试,不行就”
她没说出后面的话,又问薛砚:“你今天下午试了哪几种法系和结界的反应?”
薛砚连比带划地说了起来。
依蔓坐在桌前,一点点写下他说的所有要点,构想着三天后的计划。
第14章 计划与变化()
三天的时光转瞬即逝。
除了那些大汉们回来暂住的日子,赤暮村很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
中午,全村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了村子正中间的空地上,大家吵吵囔囔地聊着天,等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地上绘着一个巨大的法力增幅法阵,依蔓走来走去给每个人安排好应该站的位置,以达到最好的效果。
本来依蔓只想私下里找一部分法术控制较好的人来做合力击破结界的尝试,但是前天薛砚直接去找了村长。
依蔓并不知道这件事。她那时候还在村中间的空地上思索怎么画法阵增幅的效果最大,就被匆匆跑来的双双扯住了衣袖。
小女孩的眼里泪水在打转,她说:“姐姐,不好了!二哥又和村长吵起来了!”
依蔓跑过去的时候,薛砚刚好摔门而出。
他看起来情绪差极了,沉着脸道:“法阵看好了?”
“没有,”她说,“你不该来找村长,你明明知道她肯定会反对这件事。”
他闷闷地说:“还能怎么办,只有村长同意,才好召集人手。”
“她不会同意的。”
“是啊,我只是想试一试。结果又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我异想天开。”
“那,我们私下里找一些人,应该也可以”
“只能这样了。”他说。
当晚,依蔓和薛砚便在灯下列出了还留在村里的村民名单,一一排除法术太差的和肯定不会愿意帮忙的,剩下的便是可能争取的人选。
他们准备第二天一早就挨家挨户上门劝说,没想到刚起床就收到了村长的召集令。
那是风间法术的杰作,把简单的信息传到想要传达的地方。
不过这种法术只适用于很短的范围,还需要接收方有一个相对应的小型法阵,所以一般也就局限在同一个村子使用。
依蔓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又不知道村长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只好和薛砚一起前往了村长召集令中所说的村口。
然而,事实的发展出人意料地顺利。
村长站在村口的结界前,拄着拐杖说道:“我们村已经被这个结界困了十年了。最初的时候很多人都尝试过打破结界、逃出结界,但是都失败了,一年年过去,很多人,包括我这个老婆子,也渐渐放弃了希望。”
她话锋一转,又说:“但是,阿砚这个孩子,一直很倔,也一直没有放弃。不久之前,他特地请来了法术精湛的依姑娘”
村长转头唤道:“依姑娘。”
依蔓站出来,答道:“在。”
“麻烦你和大家解释一下薛砚昨天和我说的破界之法。我现在年纪大了,头脑也不顶用了”
依蔓虽然没想明白村长为什么一夜过去态度转变就如此之大,但还是抓住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道:“从我学到的东西来看,就算是‘护人之界’,也并没有‘唯有杀心可破’的说法。只要是法术结界,对其施以攻击,就必定能打破。关键只在于,攻击的使用时机和攻击力大小。”
余光中,她看见村长似乎微微皱了眉头。不过村长脸上的皱纹太多,也许这只是错觉吧。
她接着说:“根据我一旬以来的观察和计算,新月之日的正午,就是法术结界最弱的时候,而村中心的最上方,就是结界强度最低的地方。因此,我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在后天的正午合力进行攻击。”
村民们还是略有怀疑,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薛砚此时站到了依蔓身旁,大声道:“大家听我说一句,没有尝试就永远不可能打破结界!大家为什么不试一试!”
村长敲敲拐杖:“大家也都听见了。虽然我一直反对阿砚做无谓的尝试,不过这次也许是个好机会,希望大家都能为这件事出一份力。”
留在村里的大部分人皆身负着不错的法力天赋,村长此言一出,便纷纷燃起了久违的希望。
村长又道:“我外行人也就不做内行事了,这次相关事宜,全由依姑娘负责。”
薛砚急忙说:“你这样岂不是让她承担”
依蔓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朝他摇摇头,对村民们道:“如果大家愿意,可以来我这里说一下大家大致的法术天赋情况,这样我可以安排后天的大家站位,达到更好的法术增益效果。”
赤暮村的村民虽然不多,但每个人的法术种类、强度、掌握情况都有所不同,也着实让依蔓忙活了好一阵。
不过目前看来,一切事态的发展都很良好。
新月之日的上午,不用召集,大部分村民都汇聚到了这里。还有一个村民搬来了他家用的计时沙漏。
那个沙漏应该是苍巍和清辉法系的产物,有着自动翻转计时的功能。
等下一次翻转,就是正午了。
依蔓收回飘远的思绪,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巨大的沙漏,向最后一位被安排好位置的村民嘱咐了一句量力而行,这才走到薛砚身边,小声问他:“是不是太大张旗鼓了点?”
“哪有?人多力量大嘛!”薛砚今天收拾得尤为整齐。他穿了件新衣服,头发也认真地梳到脑后,露出了向来不见天日的额头。他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抬头盯着正上方。
等到了正午的时候,那就是他们合力攻击的方向。
虽然这时候说丧气的话不太好,依蔓还是很忧虑:“要是不成功”
薛砚终于转头看向她,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背:“别担心!虽然村长是让你负责,但就算不成功,也没人会怪你,反正我给他们添麻烦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怕你们怪我,只不过”
结界的情况太过复杂,所以她越来越怀疑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方法成功的可能性。
按照村长所说的,这个结界明明应该归属于薛砚他母亲的风间法系,为什么反而受到折砺攻击时反应更明显?
再加上这个结界有克制苍巍法系的特点,所以怎么看都是木华法系的特征,但她感受结界力量的时候却觉得木华法系的成分很少。
还有,村长明明坚持说“护人之界,唯有杀心可破”,前天她反对的时候却也没有反驳,这次也不在这里主持大局,直接把所有事情都推给了她和薛砚,怎么看都不像是特别热情的样子。
但村长毕竟对这件事还是支持的。为什么村长的态度前后会有改变呢?肯定不是薛砚和她说的时候决定的,一定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了,她的思绪有点混乱。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地散落的珍珠,她怎么也理不清楚最重要的那根线。
依蔓不再胡思乱想,她再次环视了一圈村民们,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溢着希望。
但是,好像少了一个人。
她问薛砚:“晏初阳呢?”
“啊?”薛砚四处张望了一会,“不知道啊,这几天都没见着他。他是村长的孙子,肯定知道这件事,为什么没来?”
他自顾自做了判断:“这小子,这么大事都懒得出门?前几天学法术倒是勤快得很。看我下次不削他!”
“村长的孙子?”
就好像有惊雷闪过,依蔓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喂喂喂?”薛砚连忙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不行过会你就别用法力了”
她惨白着脸地看向巨大的沙漏,喃喃道:“来不及了。”
沙漏已经开始翻转,太阳升到了最高点。
村民们集中精神,对结界发起了最强的攻击。
就好像被什么吞噬一样,所有的攻击都在半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结界连一丝反应也无。
巨大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已经有一个对法术感应强的凝水系村民支撑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依蔓头痛欲裂,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薛砚来不及疑惑为什么这次他的攻击效果比以往更差,连忙扶住依蔓的胳膊,问她:“你还好吧?”
她在薛砚的搀扶下勉强稳住身体,低声道:“结界被人为加强了木华法系村长我早该想到”
狂妄的声音传来,通过风间法术的增益传遍了赤暮村的每一个角落。
“赤暮村的刁民听好了!窝藏云翼妖,让你们苟活已是法外开恩,现在又妄图打开结界,罪加一等!”
另一个稍微柔和一点的女声道:“此番吾等自临和郡城而来,再次增强此界,尔等好自为之,莫再知法犯法。”
一片死寂。
“我们没有!”
忽然,一个村民仰天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这声哭叫好像开启了什么闸门,悲凉的情绪奔涌而出,不少村民都痛哭出声。
“我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冤枉啊大人”
不再有人注意形象,大人与孩子哭成了一团。
第15章 难测的人心()
依蔓强行让自己不再感应外部的法术波动,终于好受了点。
薛砚依旧在搀着她,可是由于情绪太激动有点没控制好力道,捏得她胳膊有点疼。她拉开他的手,问道:“你,还好吧?”
薛砚一点也不好。
他目眦欲裂,咬牙切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孙尧!我迟早有一天要!”
想必那个长孙就是郡守的名字了。
依蔓摇摇头,在心里低叹一声,抬眸望去。
目之所及只有干枯的土地和陈旧的民居。
风从遥远的山岭携寒意而来,穿过无形的结界,擦过破旧的土墙,掠过绝望的人群,发出呜咽的声音。
离她最近的那棵老树似乎已经枯死多年,干朽的树枝在风中不堪重负地摇摆着,似乎随时会被折断。
在正午的阳光下,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抬起脚步往人群外走去。
村民们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大部分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开。偶有一两个用悲恸的目光注视她一会,又沉默地移开。
只有薛砚追上了她。
“你要去哪!”
依蔓一边和他并肩走一边说:“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想,为什么这么巧,那些郡城的法师今天来加强这个结界。”
“我不管他们为什么今天来!”薛砚根本无法冷静,“我只要知道是他们干的就行!”
他怒极,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刻骨的恨意:“只恨我一人之力无法撼动那些位高权重之人但是,总有一天”
“位高权重?”她忽然停下脚步,用一种奇异的腔调说,“就算恨,你也应该去恨某些——只顾私欲胆大包天之人!”
“什么!”他瞪着她。
她不再言语,冷着脸加快速度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依蔓忽然发现薛砚并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瞧了一眼,只见那个黑发少年抿着嘴站在原地,捏紧拳头浑身发抖。他分明是怒火攻心,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暴戾,她却总感觉他好像要哭出来一样。
她不禁放柔了音调。
“你跟我来。现在,说不定还能碰得上。”
少年闷闷地问:“碰得上谁?那些法师吗?”
“村长。”
他们在村口扑了个空,一无所获。
村长家房门紧闭,依蔓站在门前思虑良久,终于决定还是不要贸然闯进去,便拉着薛砚准备离开。
然而,没走几步,他们就看见了熟悉的羸弱身影。
晏初阳从结界外慢慢踱步进来,似乎这个结界对他并没有任何影响。
他穿得很厚,整张脸都陷入了领口的褐色皮毛中。那厚厚的毛把他的脸色衬得更为苍白。
他轻声问:“你是来找我的?”
这语气明明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低柔了,依蔓却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薛砚身上。
“何必如此,”晏初阳说,“我又不能拿你们如何,毕竟依姑娘也知道,我的法力比起阿砚的,不值一提。”
依蔓道:“我一直相信,智慧比法力重要得多。否则,人族是如何在苍灵立足的?”
薛砚终于察觉到了不对,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摇摆,终于还是上前一步,把依蔓护在了身后。
晏初阳漠然道:“阿砚,你就为了这么个女人,用这种眼光看我?”
“她好像有点怕你,”薛砚还在状况之外,“初阳,你刚刚为什么不来?”
“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晏初阳说,“从小法术天赋就强得过分,全村人都喜欢你,一天到晚脑子傻乎乎的,无忧无虑天真得可怕,根本不用担心各种事情哪像我”
薛砚完全没听懂:“你说谁傻呢!”
晏初阳自顾自地继续说:“我生下来,法术就弱得可怕,在这种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就只能当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你说是吧,依姑娘?”
依蔓从薛砚身后走出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可就错怪我了,”晏初阳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说道,“我可懒得出那么远的门去告什么密。根本无需我做什么,那些不想这个结界被击破的人就急急忙忙去了郡城。”
他忽然勾唇一笑:“那些法力低的人,只有在这个结界包裹之下的赤暮村,才能获得‘人上人’的感觉。愚蠢至极。”
薛砚这次听懂了。
他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不敢置信道:“大叔他们怎么会”
而依蔓依然没有放下怀疑:“但是,你在这件事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我还是存疑。”
“依姑娘不必管我在做什么,”晏初阳说,“你只要知道,这个村子其实并不欢迎你,也并不需要阿砚费尽心思破结界。管好自己就行。”
“那我之前教孩子们法术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来,而且还学得那么认真?你说你法术天赋弱,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你是如何”
晏初阳打断了她:“太聪明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世上很多事情,是要装糊涂的。”
他迈着并不稳当的步伐,慢慢和依蔓擦肩而过。
“我还是很想多学一点的,实在可惜。”
他轻声的话语散在风中。
身后,村长家的门打开又关上,发出吱呀的响声。薛砚垂着头,梳到脑后的刘海又垂到额前,让他整个人都阴郁下来。
他自言自语:“我以为他们都希望这个结界能打破为什么为什么!”
依蔓没敢感应周围的炎炽力量波动,怕再感受到村外结界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所以也就不知道他到底是平静还是愤怒。
“可笑之极!”薛砚忽然说。
他低着头,说话却还是一如往常坚定不移,似乎刚刚的动摇只是假象。
“我不会放弃的。”
他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是在自己劝自己一样:“我不会放弃的。绝不。”
“不会放弃?”依蔓说,“那你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办。”
薛砚似乎被踩到了痛脚:“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哈,事不关己是吧!对,我是不知道怎么办!那又怎么样?”
“看着我。”她说。
少女穿着一身浅红的袄子,蓝色的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
无论怎么看